贤王赵珩冰冷的命令如同惊雷炸落!
“拿下妖女!”
“拆墙!”
“封锁藏香阁!”
黑压压的王府卫队如同决堤的玄色铁流,轰然涌动!沉重的铁靴踏碎了藏香阁精致的回廊地砖,冰冷的刀锋撕裂了清晨微凉的空气,肃杀之气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淹没了这座曾经温柔乡的每一个角落!
首当其冲的苏染,瞬间被几柄闪着寒光的长刀交叉架住了脖颈!冰冷的刀刃紧贴皮肤,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她没有挣扎,甚至没有看那些凶神恶煞的士兵一眼,目光依旧穿透混乱的人影,死死盯着西跨院豁口缝隙中那几点幽幽闪烁、如同恶魔之瞳的幽蓝光芒!
它为什么又亮了?是被外面的喧嚣惊扰?还是……在警告?
“带走!”卫队统领一声厉喝,两个如狼似虎的士兵粗暴地反剪住苏染的双臂,就要将她拖离!
“姑娘!”张嬷嬷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扑上前想阻拦,却被另一个士兵狠狠一脚踹翻在地!她蜷缩着身体,发出痛苦的呻吟,老眼中充满了绝望与不甘。
“嬷嬷!”苏染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照看好里面!等我回来!”
她的话如同定海神针,让张嬷嬷混乱的心神强行稳住了一丝。她死死咬着牙,看着苏染被粗暴地拖走,消失在黑压压的甲胄洪流之中。
与此同时,另一队更加强壮的士兵,手持重锤、铁钎、绳索,如同拆解猎物的工蚁,凶猛地扑向西跨院那堵摇摇欲坠的破墙!
“轰!咔嚓!”
“哐当!”
重锤狠狠砸在早已松动的砖石上!铁钎撬入缝隙,猛力下压!本就脆弱的豁口在暴力的拆解下迅速扩大!碎石砖块如同雨点般簌簌落下!烟尘再次弥漫!
那几点幽蓝光芒在烟尘中若隐若现,闪烁的频率似乎更快了些,透着一股冰冷的不安。
“快!给老子拆干净!”工头模样的士兵厉声催促。
士兵们更加卖力,吼叫着,挥舞着沉重的工具。豁口被迅速扩大,更多的天光涌入西跨院,照亮了院内严阵以待、却难掩惊恐的藏香阁护院,也照亮了廊下那辆覆盖着油布、糊满污泥的“妖车”轮廓。
“看到了!那辆车!”
“搬开那些破烂!把车拖出来!”
士兵们如同发现了猎物的鬣狗,兴奋地吼叫着,冲开阻拦的护院(护院在绝对武力面前只能徒劳后退),七手八脚地掀开覆盖的油布和杂物!
糊满污泥的车体暴露在刺眼的火把光线下。
光滑、冰冷、线条流畅的黑色材质,在晨光中泛着奇异的哑光。
车身上那几颗幽蓝色的光点,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依旧如同呼吸般,稳定而诡异地明灭着。
没有预想中的暴起伤人,没有恐怖的幽蓝射线。它就那样静静地停在那里,如同沉睡的巨兽,任由污泥覆盖,唯有那几颗光点,如同深渊的注视,冰冷地俯瞰着这群试图亵渎它的人类。
士兵们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想象中的妖风阵阵、鬼哭狼嚎并未出现。
“一群废物!愣着干什么!”林远道尖厉的声音响起,他不知何时也挤到了豁口处,脸上带着病态的兴奋和贪婪,“把这妖车给殿下拖出来!小心点!别弄坏了!这可是王爷要的宝贝!”
士兵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上前,试图推动或拖动那辆车。然而,无论他们如何用力,那辆车如同焊死在地上一般,纹丝不动!车身光滑得无处着力,几个士兵甚至滑倒在地,狼狈不堪。
“蠢货!用绳索!套住车轴!给老子拉!”工头恼羞成怒地吼道。
粗壮的绳索很快套在了车轴和底盘上。数十名膀大腰圆的士兵喊着号子,如同纤夫拉船般,使出吃奶的力气向后拖拽!
“一!二!拉——!”
绳索瞬间绷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士兵们脸憋得通红,青筋暴起!
然而,那辆车依旧如同扎根于大地的磐石,岿然不动!甚至连轮胎都没有转动一丝一毫!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连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兵都感到了莫名的寒意。这车……到底是什么东西?!
“废物!一群废物!”林远道气急败坏地跳脚。
车辇内,贤王赵珩透过掀开的帘子缝隙,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疑与凝重。这辆“车”的诡异,远超他的认知。它不动,却比动起来更让人心惊!
“够了。”贤王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更深的冰冷,“将此车……就地封存。以精铁锁链捆缚,浇铸铅水!调一队玄甲卫,日夜轮守!擅近者,格杀勿论!”
“是!”卫队统领凛然应命。
冰冷的铁链很快被抬来,如同巨蟒般缠绕上那辆沉默的黑色“妖车”。炽热的铅水被熔炉烧得通红,发出滋滋的声响,浇灌在铁链缠绕的节点和车轮之上,迅速冷却凝固,如同给怪物套上了沉重的枷锁。幽蓝的光点在铅水的热浪和凝固的金属映衬下,依旧闪烁着,冰冷而固执。
* * *
贤王府,地牢深处。
这里没有一丝天光,只有墙壁上摇曳的、昏黄如豆的油灯,散发着浓重的霉味和血腥气。空气冰冷潮湿,如同毒蛇缠绕着肌肤。
苏染被粗暴地推进一间狭窄的石室。沉重的铁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合拢,巨大的铁锁落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石室四壁光滑冰冷,只有墙角一堆散发着霉味的干草。地面是冰冷的石板,渗着水汽。她被反剪的双手被解开,但手腕上却多了一副沉重的精钢镣铐,锁链的另一头深深嵌入墙壁的巨石中。镣铐边缘打磨得异常锋利,稍一动弹便会割破皮肤。
苏染没有试图挣扎,她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坐下,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这污浊的空气。身体的疲惫和镣铐的冰冷让她微微蹙眉,但她的精神却异常清醒,如同冰封的湖面下汹涌的暗流。
贤王没有立刻提审她。这在意料之中。他需要时间消化那辆“妖车”带来的震撼,需要权衡利弊,也需要……让这地牢的黑暗和冰冷,先磨掉她的锐气。
苏染并不惧怕黑暗。她摊开被镣铐磨破的手掌,借着昏暗的油灯光线,凝视着掌心那几道细小的伤口。伤口渗出的血珠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暗沉。
“云芷……”她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脑海中浮现小桃昏迷中依旧紧握钥匙、额头淌血的倔强模样,还有她颈侧那淡薄的云雀衔芝印记。
活下去。这是她对那个女孩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立下的誓言。贤王想要“霓光”的秘密?想要那辆车的真相?可以。但这将是一场代价高昂的交易。而她手中握着的筹码,绝不仅仅是那些流光溢彩的甲油胶。
* * *
藏香阁,西跨院。
王府卫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那辆被精铁锁链缠绕、铅水封固、如同囚禁巨兽般锁在院中的移动美甲车。一队十名身披玄黑重甲、气息冷冽如冰的王府精锐(玄甲卫),如同雕塑般分散在车辆周围,目光锐利如鹰隼,隔绝了任何可能的窥探。
张嬷嬷在护院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来,捂着被踹伤的肋部,疼得直抽冷气。她看着被封锁得如同铁桶般的西跨院,看着那辆被锁死的“妖车”,眼中充满了阴霾。
“嬷嬷!姑娘被带走了!我们怎么办?”一个心腹丫鬟带着哭腔问道。
“闭嘴!”张嬷嬷厉声呵斥,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恐惧,“慌什么!姑娘走之前说了什么?照看好里面!等她回来!”她目光扫过院中惊魂未定的护院和丫鬟们,“都给我打起精神!守好门户!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踏出藏香阁一步!”
她强撑着,一步步走向苏染的厢房。推开门,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老大夫正满头大汗地为小桃施针,小桃依旧昏迷,额头的纱布被汗水浸透,脸颊的潮红愈发明显,呼吸急促而微弱。
“大夫,她怎么样?”张嬷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大夫抹了把汗,摇摇头:“凶险!高热不退,惊厥之兆已显!这丫头心脉太弱,神魂震荡得厉害,若再这样下去……恐怕熬不过今晚!”
张嬷嬷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苏姑娘被带走,小桃命悬一线……藏香阁风雨飘摇!
“用最好的药!人参!雪莲!不管多贵!给我吊住她的命!”张嬷嬷几乎是吼出来的,眼中布满血丝,“她若有事,我拆了你的招牌!”
老大夫连声应诺,手忙脚乱地翻找药箱。
张嬷嬷走到床边,看着小桃毫无生气的脸,看着她即使在昏迷中也紧蹙的眉头和干裂的嘴唇。她的目光,落在了小桃脖颈处那被汗水浸湿、更加清晰的云雀衔芝印记上。
云家……最后的血脉……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张嬷嬷心中的绝望迷雾!她猛地想起了苏染临走前那句斩钉截铁的“照看好里面”!
里面?不只是小桃!还有……那个秘密!那个苏姑娘曾让她查探过的、关于小桃身世的秘密!前任江南知府柳如萱!云家!柳家!
柳如萱……她的母族!据说当年柳家虽受云家牵连有所沉寂,但根基未倒!尤其是柳夫人(柳如萱)的几个嫡亲兄弟,似乎并未受到致命打击,只是被贬谪或远调……
一个渺茫却可能是唯一生机的计划,在张嬷嬷脑中瞬间成型!她必须赌!赌柳家对这条流落在外的血脉还有一丝香火之情!赌他们有能力、也愿意在绝境中伸出援手!否则,等贤王腾出手来,藏香阁所有人,包括小桃,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她立刻屏退左右,只留下那个绝对心腹的丫鬟。她颤抖着从自己贴身小衣的夹层里,取出一枚触手温润、用油纸仔细包裹的东西——正是那块绣有云雀衔芝徽记的白麻布!
“春杏!”张嬷嬷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听着!我要你立刻出城!去江州!找柳家!现任江州通判柳文渊,是柳如萱夫人的嫡亲兄长!拿着这个!”她把白麻布塞进春杏颤抖的手中,“告诉柳大人,他妹妹柳如萱的亲生女儿,云家嫡女云芷,还活着!就在临安藏香阁!现在命悬一线,被贤王府围困!求他看在骨肉至亲的份上,救救这个孩子!快去!从后园狗洞走!拼了命也要把消息送到!这是唯一的活路了!”
春杏看着手中那块带着体温的麻布,又看看床上气若游丝的小桃,再看看张嬷嬷眼中那不顾一切的决绝,用力点了点头,将麻布紧紧揣入怀中,转身如同狸猫般溜了出去!
张嬷嬷看着春杏消失在门外,身体仿佛被抽空了力气,踉跄着扶住桌角才站稳。她看着昏迷的小桃,看着窗外那辆被铁链锁死的“妖车”,看着这如同巨大囚笼般的藏香阁。
云雀衔芝……云雀衔芝……
小桃,你这只坠入泥潭的云雀,能否衔着这唯一的灵芝,带来一线生机?
地牢深处,冰冷的石室内。
苏染缓缓睁开眼,摊开手掌。掌心那几道被镣铐磨破的伤口,渗出的血珠不知何时已经凝固,在昏暗的油灯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近乎幽暗的蓝色光泽,与她记忆中那辆车上闪烁的光点,隐隐呼应。
她合拢手掌,感受着那冰冷的镣铐和掌心伤口传来的微弱刺痛,眼神在黑暗中,亮得如同燃烧的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