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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发表时间: 2025-05-20

夜色笼罩皇城,寂静无声。

林澈的指尖划过军报上猩红的伤亡数字。

边境的烽火,从未真正熄灭。

那些忠勇的士卒,不该如此轻易折损于劣质兵刃与粗陋伤药。

他的目光,从青霉素的成就上移开。

药品能救人。

利刃,则能慑敌,能止戈。

他需要一支绝对忠诚,战无不胜的铁军。

现有的军队,派系林立,盘根错节。

摄政王林康的影子,在军中无处不在。

这支力量,必须由他亲手锻造。

高炉冶炼出的精铁,为一切提供了可能。

那种远超旧有百炼钢的坚韧与锋利,是上天赐予他的另一份礼物。

他提笔,在纸上勾勒。

不再是药方。

是箭簇的形状,是刀剑的弧度。

“冯金。”

内侍监总管的身影无声出现。

“奴才在。”

“召集京中所有顶尖铁匠,不问出身,朕要用。”

“另,从羽林卫、金吾卫中,挑选百名十六岁以下,身家清白,父母健在的少年。”

冯金心中一凛。

挑选少年,不问武艺,却强调身家与父母。

陛下此举,意图深远。

“遵旨。”

林澈又道:“此事,密。”

“奴才明白。”

兵部衙署。

空气沉闷如铅。

尚书李元吉脸色铁青,将一份宫中传来的谕旨狠狠摔在紫檀木案上。

“砰!”

一声闷响,惊得堂下官员们心头一跳。

“荒唐至极!”

李元吉额上青筋暴起,在堂上来回踱步,袖子甩得呼呼作响。

“新建军械司?陛下他还要亲自过问兵刃形制?”

他猛地停住,手指几乎戳到一名低头官员的鼻尖。

“这是要将我兵部置于何地?将我等六部官员视为何物?”

一名侍郎官袍下的手微微发抖,小心翼翼地抬头,刚想开口。

“尚书大人,陛下年少,或许只是一时兴起……”

“住口!”

李元吉厉声打断,唾沫星子险些喷到那侍郎脸上。

“黄口小儿!他懂什么军国利器!懂什么祖宗定制!”

“若不是摄政王殿下多年扶持,他能安稳坐在这龙椅上?”

李元吉是摄政王林康一手提拔的心腹,对林康的忠诚早已深入骨髓。

他对林澈任何试图染指军务的举动,都视作对摄政王权威的直接挑衅。

“本官看,他这是翅膀才刚长毛,就想飞出王爷的掌心了!”

他重重哼了一声,眼中满是轻蔑与不屑。

“回复宫中,就说军械生产,自有定制,乃我大邺立国之本,不可擅改!”

“若陛下执意要改,便请他先去问过摄政王殿下答不答应!”

他特意加重了“摄政王殿下”五个字,仿佛这五个字便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圣旨。

搬出林康这座大山,他就不信压不住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乾清宫。

暖炉烧得正旺,殿内却无半分暖意,反而透着一股无形的寒气。

冯金躬着身子,双手将兵部递回的奏本呈上,连呼吸都放轻了三分。

奏本上,李元吉那狂傲的批复字字扎眼,墨迹几乎要透出纸背。

林澈接过,指尖随意地翻了翻,眼神平静无波,仿佛看的不是一份抗旨的奏章,而是一张茶楼里说书先生用的醒木。

“知道了。”

他淡淡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也听不出任何情绪。

随手将那份凝聚了李元吉全部傲慢的奏本扔在御案一角,仿佛扔掉了一团废纸。

他没有发怒,也没有再提军械司之事,甚至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冯金的心却猛地往下一沉,后背悄然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位年轻的陛下,心思真是越来越如渊似海,深不可测了。

他越是这般波澜不惊,往往意味着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暗中积聚,只待时机成熟,便会席卷一切。

冯金甚至觉得,方才陛下那平静的一眼,比雷霆震怒更令人心悸骨寒。

夜色更深。

林澈避开所有宫人,独自一人来到御花园深处一隅。

这里曾是废弃多年的冷宫,荒草萋萋,阴森可怖。

如今,高高的院墙拔地而起,将内里的一切与外界彻底隔绝,数道矫健的身影如鬼魅般在墙头隐现,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偶有巡逻的禁卫远远望见此地轮廓,也会被潜伏的暗哨提前以特殊手势示意,立刻绕道而行,不敢靠近分毫。

白日里,高墙内隐约有风箱的呼啸与铁锤击打的铿锵之声传出,规律而沉重,带着一种金属的炙热。

夜间,则恢复一片死寂,仿佛这里只是一片普通的废弃宫苑。

林澈在一扇不起眼的黑漆小门前停下脚步。

门,无声无息地向内开启。

“参见陛下。”

数名身着玄黑劲装的青年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划一,落地无声,仿佛他们本就是这夜色的一部分。

他们面容冷肃,眼神锐利如鹰隼,没有寻常宫人面对天子时的谦卑与惶恐,只有狼群面对头狼般的警觉与绝对的服从。

这些人,正是冯金依照林澈密令,从各地搜罗来的孤儿,或是罪臣之后。

他们曾经被剥夺了一切,除了这条命,和刻骨的仇恨,以及对赐予他们新生与力量的帝王的忠诚。

林澈亲自为这支力量赐名——暗卫。

“都起来吧。”

林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轻易穿透夜的寂静。

“影一,训练如何?”

为首的青年,代号“影一”,身形挺拔如一杆刺破青天的长枪,声音低沉而稳定,不带任何多余的情感。

“禀陛下,第一批三十人,已初步掌握格杀之术,熟悉各类器械,可堪一用。”

“很好。”

林澈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跪在影一身后的几名暗卫,他们的呼吸依旧平稳悠长,仿佛磐石。

“兵刃呢?”

影一从身后取过一柄新锻的长刀,双手奉上。

刀鞘是普通的鲨鱼皮,朴实无华,然而抽出刀刃的瞬间,却有雪亮的寒光一闪而逝,带着一丝幽蓝。

“陛下秘坊所出之钢,远胜工部提供的那些‘精铁’。兵部那些所谓的‘百炼钢’,在秘钢面前,不过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朽木罢了。”

影一的语气中,难得地带上了一丝对这神兵利器的赞叹。

“唯有此钢,方能锻造出您图纸上的破甲锥与横刀,不负其锋。”

林澈接过横刀,刀身狭长,弧度凝练,刃口薄如蝉翼,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幽蓝光泽。

他屈指在刀身中段轻轻一弹。

“嗡——”

一声清越悠长的龙吟之声在夜空中荡开,久久不绝。

“不错。”

那些图纸上的武器,是他结合前世的记忆与这个世界最顶尖的材料,呕心沥血的产物。

破甲锥,三棱血槽,能轻易洞穿层层重甲,让敌人的防御形同虚设,寻常铁箭在其面前不过是孩童的玩具。

横刀,狭刃重锋,兼顾劈砍与刺击,比制式军刀更轻便,更坚韧,也更致命。

每一件,都是为了最高效地收割生命而设计。

“数量还是太少。”林澈将刀还给影一,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影一低头:“秘坊匠人皆是新手,工艺繁复精密,陛下所赐炼钢之法虽神妙无比,但熟练掌握尚需时日。目前,各类兵刃日产不过数件。”

林澈负手而立,望向高墙之外那片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巍峨宫阙,以及更远处的沉沉夜色。

他需要时间。

更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让这支蛰伏已久的力量,堂堂正正地在阳光下展现其獠牙的契机。

一个让那些鼠目寸光、固步自封的老家伙们,好好看清楚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的机会。

“明日,”林澈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在夜色中显得有些莫测,“朕要在禁军之中,安排一场‘切磋’。”

他特意将“切磋”二字说得意味深长,带着一丝冰冷的戏谑。

影一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中,陡然爆射出一团精光,仿佛黑暗中被瞬间点亮的狼瞳,充满了嗜血的渴望。

“属下,明白。”

他身后的暗卫们虽依旧垂首单膝跪地,但紧握的拳头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清晰地昭示着他们内心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战意。

他们,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翌日,禁军校场。

兵部尚书李元吉也接到了观摩“禁军内部切磋”的旨意。

他心中冷笑。

黄毛小子,还想在禁军中安插自己人?

痴心妄想。

禁军统领周奎,是他一手提拔,对摄政王忠心耿耿。

他倒要看看,林澈能玩出什么花样。

校场中央,十名暗卫身着黑色布衣,手持样式古怪的横刀,腰挎箭囊。

他们的对面,是三十名披甲执锐的禁军精锐。

人数三倍。

装备精良。

禁军士卒眼中带着轻蔑。

这些瘦弱的年轻人,怕不是来送死的。

“开始!”

随着号令官一声令下。

禁军士卒发一声喊,如猛虎下山般扑了过去。

李元吉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些黑衣人抱头鼠窜的狼狈模样。

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暗卫未退反进。

队列整齐划一,没有一丝慌乱。

最前排的五人,瞬间拔刀。

那刀光,比寻常军刀更亮,更冷。

“锵!”

金铁交鸣之声刺耳。

一名禁军什长势大力沉的一刀劈下,却被一把横刀轻易格开。

那什长只觉虎口剧震,手中长刀险些脱手。

对方的力量,竟远超他的预料。

更让他惊骇的是,暗卫的刀,在格挡之后,顺势一带,便在他的甲胄上划开一道深痕。

虽未透甲,但那份锋利,让他心惊肉跳。

与此同时,后排的五名暗卫弯弓搭箭。

他们的箭矢,比制式羽箭更短,箭头呈诡异的锥形。

“咻咻咻!”

破空之声尖锐。

几名冲在最前的禁军应声而倒。

他们的胸甲之上,赫然插着短箭,箭簇没入寸许,鲜血汩汩而出。

“破甲箭!”

周奎失声惊呼。

寻常弓箭,根本无法对禁军的铁甲造成如此伤害。

战局,在瞬间逆转。

暗卫的配合默契无比。

持刀者负责近战格挡与突刺,弓箭手则在后方精准点杀。

他们的动作简单,有效,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哨。

每一次挥刀,每一次射箭,都带着致命的威胁。

禁军虽然人多,却如同被困在网中的野兽,处处受制。

他们的长枪大戟,在暗卫灵活的身法与短促突击面前,显得笨拙不堪。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三十名禁军,倒下一半。

剩下的人,也已胆寒,不敢再上前。

暗卫小队,毫发无伤。

校场一片死寂。

李元吉脸上的血色褪尽,手脚冰凉。

他看着那些黑衣人,如同看着一群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那些武器,那种战法。

他从未见过。

更让他恐惧的,是那些暗卫眼中的平静。

仿佛刚才那场碾压式的胜利,不过是家常便饭。

林澈,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培养出了这样一支可怕的力量?

他看向御座上的年轻天子。

林澈神色淡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李元吉心中涌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他意识到,京城的风向,可能要变了。

“陛下……这些……这些人……”

李元吉声音干涩,带着一丝颤抖。

林澈淡淡开口。

“朕的亲卫。”

“朕称他们为,暗卫。”

“护卫宫禁,清扫宵小,尚可。”

李元吉低下头,不敢再看林澈。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这支“暗卫”,绝不仅仅是护卫宫禁那么简单。

新式武器的产量,依旧是最大的瓶颈。

秘坊的工匠,日夜赶工,也难以满足大规模列装的需求。

暗卫的规模,因此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摄政王府。

李元吉将今日校场之事,一五一十地禀报给林康。

“你说什么?”

林康猛地站起,眼中满是惊怒。

“一支数十人的队伍,击溃了百名禁军精锐?”

“那些武器……破甲箭?更锋利的钢刀?”

李元吉颤声道:“千真万确,王爷。那小皇帝,不知从何处弄来的这些东西,还有那些人,杀气极重,绝非寻常之辈。”

林康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高人相助?”

“还是……他勾结了什么不该勾结的势力?”

“查!”

“给本王查清楚,这些武器,这些人,究竟从何而来!”

林康的声音,在空荡的书房中回荡。

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

那个他一直视为傀儡的小皇帝,似乎正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迅速成长。

乾清宫内,林澈放下手中的狼毫。

纸上,是暗卫扩编的初步计划。

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