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欲走,萧承煜却忽然踉跄着追上来。
“蓁蓁......”他的嗓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惶急。
我并未回头,脚步未停。
他却突然抢上几步,一把攥住我衣袖。
“等等!”
我猛地甩脱他的手,冷笑出声。
“萧承煜,你做尽腌臢事,如今还有何颜面开口?”
他面色霎时灰败,眼底尽是颓然。
“蓁蓁,这几日我昼夜难安......呵。”
我勾起唇角,语气讥讽。
“发现顾婉不过是拿你当棋子,便想回头找我接盘?
萧承煜,这世上可没有这等好事。”
“不是的!”
他急切地跨前半步,声线发颤。
“我只是被她蒙骗了!
这些年我心里......”话音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骤然凝固,死死盯着我身后。
我回首望去,裴临川正迈着稳健的步子走来,不见雕花轮椅,亦无竹杖扶持,脊背挺直如青松立雪。
“萧公子。”
裴临川沉声道。
“你无故纠缠我夫人作甚?”
“你......”萧承煜喉头滚动,目色震骇。
“你的腿......”裴临川未理会他的震惊,径直走到我身侧,长臂一伸将我揽进怀里。
他身上萦绕着清浅的沉水香,混着独有的冷冽气息,教人安心。
萧承煜张了张嘴,似要再说什么。
我已转身挽住裴临川的臂弯。
“走吧。”
上了马车,他将头埋在我肩窝,闷闷道。
“下回莫要与他多言。”
语气里浸着明显的酸意。
我忍俊不禁。
“知晓了,原以为裴公子是冷面修罗,却不想是个醋坛子。”
他低低哼了一声。
“我只消看见他站在你身旁,便觉碍眼得紧。”
我轻笑着揉了揉他发顶,似哄孩童般。
他抬眸望我,眼底爱意翻涌,如星子落进深潭。
我心下一动,凑近在他唇上轻啄一记。
次日辰时,我方梳洗完毕,忽闻楼下花园传来喧嚣。
推开雕花窗,晨风裹着蔷薇香扑面而来。
只见萧承煜被几个护卫拦在九曲桥边,手中牵着一匹雪色小马,神情几近疯癫。
“蓁蓁!”
他抬眼望见我。
“你瞧,我寻到与‘雪团’一模一样的小马了!”
那小马乖顺地立在当地,鬃毛如雪,确与我幼时养的那匹西域小马别无二致。
我缓步走下石阶,行至他近前。
萧承煜见我靠近,眸中燃起希冀。
“我们可从头再来,你想要什么我都......萧承煜。”
我冷声打断。
“雪团三年前便病死了。
就像你我,早在你将我锁进柴房那日,便再无半分情分可讲。”
“不!
我定要证明......”他喃喃自语,眼神渐趋偏执。
三日后,我正与裴临川在莲池边品茗,忽闻王府角门处传来吵嚷。
萧承煜拽着个蓬头垢面的人影闯了进来,是顾婉。
“跪下!”
他猛地一扯,顾婉踉跄着栽倒在我脚边。
她面上青肿交错,昔年精心养护的长发此刻如乱草般缠结,金步摇斜斜插在鬓间,只剩半支。
“阿姊求您宽恕!”
她抖着身子磕头,额角撞在青石板上发出“砰砰”闷响。
“是我下作!
是我罪该万死!”
萧承煜一脚踹在她后心,“大声些!
你不是最爱抢蓁蓁的东西?
不是最爱装无辜骗人?”
我猛地起身,茶盏倾翻在石桌上,青瓷碎片溅了满地。
“够了!”
我冷声呵斥。
“萧承煜,你以为这般作态,便能赎你从前罪孽?”
前世被锁柴房的剧痛忽然翻涌,我心口一阵抽痛。
裴临川抬手扶住我腰肢,掌心的温度透过蜀锦襦裙传来,教人心安。
“蓁蓁。”
萧承煜声音陡然哽咽。
“父皇已厌弃我,连你也要弃我如敝履么……你我从未有过情分。”
我打断他,“请你即刻离开。”
顾婉忽然扑过来抱住我腿,指甲几乎掐进我皮肉。
“顾小姐!
求您将我送去顺天府吧!
莫让他送我回苏府,我爹会打死我的……”她浑身抖如筛糠,发髻间还沾着草屑泥土。
最终,我着人备了辆篷车,将顾婉送往南方郡县投奔远亲。
望着马车绝尘而去,裴临川轻轻捏了捏我指尖。
“心软了?”
“非是心软,”我倚在他肩头,“不过是不愿与他们一般沦入泥沼。”
两月后,在裴家别庄的消暑水阁,忽闻庄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萧承煜骑着匹汗血宝马闯入园子,狂风卷得他衣摆猎猎作响。
我尚未反应过来,已被他攥住手腕拽上马鞍。
“这回,你休想再躲我。”
他在我耳边低语,坐骑扬起前蹄,身后传来裴临川喝止的声音。
我回头望去,裴临川立在水阁台阶上的身影越来越小,腰间玉带在风中飘成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