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心中一沉。
林氏又道：“我是知道母亲心疼风逸的，可若不惩戒，被外人知晓，还真误以为是您教坏孙儿，往后下人只当您软弱可欺，背主离心，侍郎府便从里面烂了……”
老夫人脸色瞬间惨白，林氏的话就像尖刺一般扎着她的心，她却无法反驳。
她转眼瞪着董大和顺喜：“府里就是因着你们这起子小人，才败坏了府里的名声！”
董大本以为老夫人会护着他，一听老夫人的话，吓得急忙匍匐在地：“老夫人，是老爷……”
老夫人心中“咯噔”一下，身边的孔嬷嬷眼疾手快，已经命人堵了他的嘴。
那顺喜更是吓得六神无主：“老夫人饶命……是姨……”
他收了姨娘的钱，只说带着二少爷学些纨绔子弟经常玩的东西，他可没有害二少爷之心啊！
话还没说完，孔嬷嬷上前就是一巴掌，打得他头晕目眩，也被堵了嘴。
老夫人手里狠狠攥着佛珠，面容冷漠：“既是心怀不轨，打死便了！”
说完便转身回房了。
林氏的拳头握紧，她早就猜到这些都是姜霖和章柔儿的手笔。
可此时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如今她不知道府里的人到底有多少被他们收买了，只好杀鸡儆猴，以儆效尤了。
“每人五十大板，打死不论！”
林氏的话音刚落，董大和顺喜就被死死按住，粗大的木棍砰砰打在他们身上，如剁肉泥。
周围的下人吓得脸色铁青，有胆小的，已经吓晕了过去。
房间里，老夫人跪在佛前，一直念着佛号。
一声声沉闷的敲打之声，如打在她的心上。
她紧紧闭着眼睛，眼前却都是血肉模糊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声音停止，老夫人也一个踉跄，晕死过去。
林氏回了自己院子，姜风逸还低着头站在院中，姜妘妘围着他安慰他。
将自己好不容易捉的小蚂蚁递到姜风逸面前。
“二哥……不哭……”
谁要哭？姜风逸红着眼眶倔强地转过头去。
唉——爹爹养外室，大哥腿残了，还被人退婚，二哥又被人设计养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姜妘妘眼神落寞，手里的小蚂蚁也不香了，一松手，小蚂蚁就从她的指尖掉在地上，着急忙慌地逃命去了。
说好来享福的呢？
姜妘妘嘴唇紧抿，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姜风逸的身子猛地一震。
爹爹养外室？大哥被退婚了？
他抬头，就看见林氏急匆匆地走进院子。
他怔怔地看着林氏满脸的憔悴。
他好像许久看不见娘亲脸上的笑容了……
“风逸，你大了，要学着明辨是非，你大哥……那副样子，你妹妹又小，将来娘能倚仗的只有你了……”
绿珠端了干净的水，林氏亲自给姜风逸的脸擦干净了，又帮他抹药，望着他嘴角的伤，眼中满是疼惜和失落。
姜风逸心中一阵酸楚：“娘亲还有爹爹啊！”
林氏脸上更多了几分落寞，她躲避姜风逸敏锐的视线：“爹爹……很忙。”
姜风逸这才发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似乎很少在府里看到爹爹了。
想到姜妘妘的心声，他狠狠咬着唇。
在他记忆里，爹爹与娘亲琴瑟和鸣，爹爹虽然对他严厉，可对娘亲极尽温柔，从未红过脸，他的同窗家里，都是三妻四妾的，只有他的爹爹只娶了娘亲一个。
每提及此，书院的小伙伴们都投来羡慕的目光，这也是他颇为自豪的。
可是，父亲竟然养外室，想到董大是父亲身边的人，而顺喜是祖母送的，他们平时对自己的种种，他心中更加惊恐。
联想到大哥出事，小妹差点被摔死，他心中更加寒凉。
他一夜未眠，半夜更是让小厮重新点了灯，温习了一夜的功课。
第二日一大早，姜妘妘还没醒，绿珠就神色焦急地来找林氏。
“夫人，老爷来了！”
绿珠想到姜霖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兴师问罪来了。
林氏整了整衣裳，走出房间轻轻掩上了门。
厅堂中，姜霖面带怒意，一瞧见林氏，脸色一沉。
怒气冲冲道：“董大是府里的老人儿，最是稳重的，如今被你打了一顿，一口气没上来，便死了，你这般草菅人命，不怕官府问罪吗？”
“况且你明知母亲是虔诚向佛，最是仁慈的，你却故意在母亲院中行刑，是故意的吗？”
林氏心中冷冷：“董大教坏风逸，对他惩罚也是母亲的意思……”
“昨日母亲晕倒，我也派人寻了大夫，大夫说并无大碍……”
“够了！”姜霖气愤摆手，“从前我一直当你是温婉贤惠的大家闺秀，孝敬婆母，事无巨细，可如今你怎么变得如此刻薄？”
“是我变了，还是老爷变了？”
林氏目光犀利，直视姜霖，姜霖却有些心虚地转移了视线。
林氏眼中带着些许悲伤，继续问道：“昨日之事，老爷不问风逸如何，却只管问责，难道风逸不是老爷的儿子吗？还是老爷从来都没有将风逸放在心上？”
姜霖恼羞成怒，道：“你娘家的人被下狱，如今还生死未卜，要不是我为你求情，怕如今你也身陷囹圄，你不知感恩，还得寸进尺，若是再胡闹，休怪我……”
“休了我吗？”
林氏神色凛然不惧。
姜霖原以为她柔顺的性子，定会哭泣着求他原谅了，可是她坚毅的眸子让他的话顿时噎住了。
半晌他才愤恨道：“府里出了人命，母亲又病了，你这几日便呆在房中闭门思过吧！”
说完拂袖而去。
这边林氏还没舒缓怒气，那边宫里的太监便上门宣旨。
姜霖神色匆忙地跑进了林氏的院子：“夫人，皇后娘娘派人接你和纭纭进宫……”
绿珠见刚才还高高在上的老爷，瞬间变得一脸谄媚，心中不屑地冷哼一声。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家里的糟乱事还是不要说给皇后娘娘听……我刚才去看母亲，她已经大好了，昨日之事确实是母亲的主张，你别怪为夫……”
“我自小丧父，全靠母亲一人将我们兄妹拉扯大，母亲半生受苦，我一听母亲病了，便乱了分寸，你最是善解人意，一定能理解为夫的仁孝之心的，对吧？”
姜霖围在林氏身边，极尽讨好。
林氏却神色淡淡地对绿珠道：“替我回禀皇后娘娘，就说我在闭门思过，改日再进宫吧！”
姜霖吓得脸色铁青：“夫人说笑了，为夫的玩笑话怎可放在心里？为夫亲自替夫人更衣……”
说着给绿珠使眼色，让她取衣服。
绿珠翻了个白眼，不为所动。
姜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只恨不得抬了林氏出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