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声地接过胖子塞来的一小罐温热的格瓦斯，任由那只胖手在他冰冷的义肢胫骨上又“啪”地一拍，然后推着他一起走向淋浴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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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鲸”酒馆藏匿在“深锚”基地下方废弃管道深处的巨大加压舱内。昏暗的橘红色灯光像凝固的血浆，弥漫着劣质酒精、烤肉油脂和汗水的酸咸气。震耳欲聋的廉价电子舞曲撞击着金属墙壁，回荡着令人眩晕的嗡鸣。这里是被钢铁和寒冰压抑太久后爆发的宣泄场，是亡命徒和短暂享乐者共同沉沦的深水区。
“狼群”小队占据了一个半包围的卡座。桌上堆满了胖子点的油腻食物和成排的深色啤酒、廉价伏特加。冰锥已经和两个穿着暴露、画着浓妆的女郎纠缠在一起，带着酒气和伤痕的脸埋在女郎浓密的头发里，笑得肆无忌惮。
尤里则紧张又兴奋地和另一个看起来年纪小点的、戴着兔耳朵发箍的女孩玩着骰子，脸色通红。诺拉坐在卡座边缘，安静地喝着啤酒，眼神偶尔扫过舞池，带着一丝疏离的观察。
舞池中央，是整个喧嚣风暴的核心。
钢铁舞台上，几根锈迹斑斑的钢管冰冷矗立。围绕它们旋转跳跃的几个身影，如同在燃烧的火海中翩跹的蝴蝶——或者说，是沾着油污的飞蛾。
其中最为耀眼的身影叫做“雪莉”。
她没有同伴们那种故作姿态的烟视媚行。贴身的亮片短裙下摆随着狂野的节奏翻飞，勾勒出年轻而充满生命力的惊人曲线。蜜色的皮肤在闪烁的灯光下流淌着汗水的光泽。她的舞步带着某种原始的力量感，旋转、下腰、贴紧冰冷的钢管，每个动作都像紧绷的弓弦，在狂乱节奏下爆发出惊人的韧性与精准。
当灯光扫过她的脸时，屠苏手中的格瓦斯罐停顿了一秒。
不是因为欲望——那种赤裸的征服欲属于冰锥，属于此刻所有吹着口哨拍打着桌面的男人。
而是一种……近乎“美”的冲击。
像在无边冻土深夜里突然撞见一颗滚烫燃烧的流星。短暂、灼热、带着毁灭前的绝望华丽。那双淡漠的、仿佛看穿一切的褐色眼睛，似乎无意间扫过卡座的方向。那一瞬间，屠苏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根极细的冰针轻轻刺了一下，细微的酸麻伴随着血液骤然加速泵入四肢百骸的微热感，猝不及防。他的喉结极其轻微地滑动了一下。
为了掩饰这陌生的悸动，他下意识地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格瓦斯。廉价的甜腻气泡在口腔里炸开，却压不下那一瞬间身体里奔涌的暗流。
“怎么样？咱们‘冬狼’！看上哪个了？”胖子洪亮的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在耳边炸响，油腻的大手重重拍在屠苏的肩膀上，带来一阵暖烘烘的晃动。他指着舞台，挤眉弄眼：
“‘雪莉’！刚来不久！够味吧？据说以前混北极圈马戏团的！身子骨硬是软得跟水似的！嘿嘿！就是眼神太冷了点，跟刀子似的！”
屠苏猛地呛咳了一下，冰冷的格瓦斯差点从鼻子里喷出来。他剧烈咳嗽着，那张因常年紧绷而鲜有表情的、带着疤痕的脸上，罕见地迅速蔓延开一片可疑的——被呛出来的？还是别的什么？——红晕。
他飞快地低下头，胡乱地用袖子擦拭着溅在作战服前襟的酒渍，像是被那粗糙布料上的油污吸引住了全部注意力。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只未端酒杯的右手，更加用力地、几乎像要捏碎罐体般攥紧了那罐格瓦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