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冻液的刺鼻气味还黏在鼻腔里。陈瓛用沾着机油的袖口抹了把脸,指尖残留着鳞片的滑腻触感——那东西被电磁脉冲轰倒时,他掰下的半片银鳞正嵌在车门储物格里,边缘渗出荧蓝的黏液。重机车碾过防空洞外的泥泞,远处白鲸号的残骸还在燃烧,黑烟把黎明染成脏抹布的颜色。
“身份是假的。”林欣玥把平板砸在仪表盘上,袭击者防护服内衬的电子标签在屏幕中旋转,“军用级伪装ID,生命体征数据是上周刚录入的。”她突然放大标签角落的微缩图标:缠绕触手的蓝环,中央嵌着罗马数字Ⅰ。“和信号中继器的标记一致。”
陈瓛的左手又开始震颤。鳞片缝隙的蓝液突然沸腾,车内导航屏爆出雪花噪点,仪表盘弹出乱码警告:ERR_GHOST//PATH_OVERRIDE。方向盘在他手中自行右转,机车咆哮着冲进旧城区蛛网般的小巷,最终刹停在圣玛利亚废弃教堂的铁栅栏前。
***
腐烂花束的甜腥味混着血腥气从教堂门缝渗出。彩色玻璃碎片铺满过道,十二门徒的残破头颅在晨光中凝视着祭坛。六具尸体呈放射状倒毙在管风琴下,凝固的呕吐物在地砖上结成紫黑色硬壳。唯一活着的干瘦老头蜷在告解亭角落,枯枝般的手指疯狂比划着无人能懂的手语。
“氰化物中毒,但死状不对。”法医苏桐用镊子翻开流浪汉领口,喉部皮肤覆盖着鱼鳞状的蓝斑,“像是...某种生物毒素诱发了急性过敏。”
林欣玥蹲在翻倒的威士忌酒瓶前,扫码枪红光扫过标签:“慈善捐赠批号。”她突然用匕首撬开瓶底夹层,微型信号发射器粘在隔板背面,指示灯规律闪烁——与周婷浴室发现的中继器同款。
陈瓛的脚步声在拱顶下回荡。当他停在彩绘玻璃《耶稣受洗》前时,约翰头顶的光环突然折射出锐利的光斑。剧痛如冰锥刺穿太阳穴,三年前的记忆碎片轰然炸开:
> *防毒面具滤罐的嘶鸣。
> 周默嘶吼着把他推进玻璃舱。
> 海水般冰凉的液体漫过胸口。
> 舱壁外,穿白大褂的人影举起刻着十二芒星的注射器。*
“砰!”陈瓛的后脑撞上长椅。彩玻璃的圣光里,林欣玥的脸在晃动,她的手指正死死掐住他痉挛的左手虎口。剧痛奇迹般压下了震颤。
“你的记忆被篡改过。”她将神经贴片按在他太阳穴,脑波图谱在平板炸开尖峰脉冲,“有人在你海马体埋了雷。”
***
郑家别墅的书房像个刚被洗劫的博物馆。郑云凡把父亲收藏的深海生物标本砸得稀烂,鹦鹉螺外壳碎片嵌在波斯地毯里。他喘着粗气跌进真皮沙发,右手神经质地搓着左腕防水表带,表面已磨出血痕。
“我父亲有深海恐惧症。”郑云凡突然扯开高领毛衣,锁骨下方蜿蜒着蜈蚣状手术疤,“十年前游艇事故后,他连浴缸都不敢用。”陈瓛的视线钉在沙发角落——翻倒的青铜海马雕塑底座,粘着未干的墨绿色藻类。
林欣玥的嗤笑声从暗格传来:“撒谎精。”她晃着刚取出的防水文件袋,“你爸死前两周还在签‘深渊勘探’的追加预算。”文件袋里滑出泛黄的工程蓝图,标题刺目:《巢穴实验室二期通风系统改造》。
郑云凡突然暴起,水晶烟灰缸擦着林欣玥耳际砸在书柜上。防潮层夹板被震开裂缝,半本烧焦的航海日志滑落在地。陈瓛用镊子夹起残页:
> **...神血样本在管道中结晶,7名工人全身长出蓝斑...
> 解决方案:注入活体神经液溶解...**
残页边缘黏着半片银色鱼鳞。
“那晚你在白鲸号。”陈瓛的声音冻住空气。郑云凡的防水表带突然崩断,露出手腕内侧的放射性伤痕——与周婷书房提取的指纹裂痕完全吻合。
林欣玥的平板突然尖鸣。毒酒瓶的追踪信号在电子地图上炸开,二十七个红点遍布雾港市垃圾处理站、黑市诊所和殡仪馆冷藏库。“身份盗用产业链,”她放大某个红点的关联数据流,“有人批量收购流浪汉身份,专卖给器官贩子——”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信号源监控画面切入:戴口罩的红衣女人正将威士忌箱搬进教堂储物室,尾戒上的鸟形金属饰物擦过摄像头。
***
教堂告解亭的木屑沾着血。老吴的指甲在陈瓛掌心划出“红衣”的凹痕,又颤抖着圈出鸟形轮廓。当陈瓛比出“玻璃舱”的手语时,老人突然眼球暴凸,枯手猛抠自己喉咙——溃烂的蓝斑在指缝间渗出荧光黏液。
“三十年前码头工人也长过这种斑!”苏桐用棉签刮取分泌物,“当年档案记载是深海钻探感染的放射性真菌...”
陈瓛的视线钉在彩绘玻璃。圣光穿过《耶稣受洗》的裂痕,在地面投出扭曲的光斑,竟与郑鸿暗格照片的图腾局部重合。他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光斑,皮肤传来灼烧的刺痛。
“别碰!”林欣玥的电磁屏障手套拽开他。光斑扫过处,地砖的霉菌疯狂滋生成蓝环图案。老吴突然发出嗬嗬怪笑,染血的指尖在砖面划出残缺的十二芒星,缺口处指向管风琴后的暗门。
液压钻的轰鸣在此时撕裂寂静。暗门被暴力破开的瞬间,陈瓛看见成排的玻璃舱浸泡在荧光蓝液中——舱内漂浮着流浪汉们被摘除内脏的躯体,胸腔插满输送营养液的软管。舱壁烙印的罗马数字正逐个亮起:Ⅱ、Ⅲ、Ⅳ...
“饲料槽。”红衣女人的声音从制冷机组后传来。鸟形戒指在她指间张开金属翼,毒针闪着蓝光瞄准陈瓛的眉心:“欢迎参观巢穴的消化系统。”
陈瓛的左手不受控地抬起。掌心残留的鳞片突然灼烧,蓝液在玻璃舱里沸腾如活物。红衣女人的戒指针管自动爆裂,毒液喷溅在她惊愕的脸上。整座教堂的彩绘玻璃在同一秒全部炸裂,圣徒的碎片眼珠在蓝光中悬浮成诡异的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