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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局长生:从书童到神帝全局

酉啊酉啊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大周朝,天星郡。李家书楼后院,人影憧憧站着一群皂衣。“老沈,今天新管事就要查功课,过不了,就得赶出门,你怕不?”脸颊露出几点褐色雀斑,精瘦书童齐风,皱眉问。他面前,同样站着一书童。一米七,中等身材,黄皮肤,黑眼睛,抛在人堆里,绝对不会让人注意,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脸上看不出悲喜,沈政恒不答反问:“我记得,你四天前说过,云龙山里,蛮兽又攻城,狼山城那边,死了不少人?”“对啊,好多人过来逃荒,这次,最少死几千人,诶。”齐风叹口气,无奈摇头。“想啥呢,以沈哥你的记性,肯定能过,操心死人前,先担心你自己吧!”一声嘲弄从旁边传来,两人旁边,倒三角眼的于蓝挤眉弄眼。“我——”未等反驳。“管事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纷扰讨论声戛然而止,众人齐抬头...

主角:齐风沈政恒   更新:2025-06-04 23:4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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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齐风沈政恒的其他类型小说《开局长生:从书童到神帝全局》,由网络作家“酉啊酉啊”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大周朝,天星郡。李家书楼后院,人影憧憧站着一群皂衣。“老沈,今天新管事就要查功课,过不了,就得赶出门,你怕不?”脸颊露出几点褐色雀斑,精瘦书童齐风,皱眉问。他面前,同样站着一书童。一米七,中等身材,黄皮肤,黑眼睛,抛在人堆里,绝对不会让人注意,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脸上看不出悲喜,沈政恒不答反问:“我记得,你四天前说过,云龙山里,蛮兽又攻城,狼山城那边,死了不少人?”“对啊,好多人过来逃荒,这次,最少死几千人,诶。”齐风叹口气,无奈摇头。“想啥呢,以沈哥你的记性,肯定能过,操心死人前,先担心你自己吧!”一声嘲弄从旁边传来,两人旁边,倒三角眼的于蓝挤眉弄眼。“我——”未等反驳。“管事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纷扰讨论声戛然而止,众人齐抬头...

《开局长生:从书童到神帝全局》精彩片段


大周朝,天星郡。

李家书楼后院,人影憧憧站着一群皂衣。

“老沈,今天新管事就要查功课,过不了,就得赶出门,你怕不?”

脸颊露出几点褐色雀斑,精瘦书童齐风,皱眉问。

他面前,同样站着一书童。

一米七,中等身材,黄皮肤,黑眼睛,抛在人堆里,绝对不会让人注意,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脸上看不出悲喜,沈政恒不答反问:

“我记得,你四天前说过,云龙山里,蛮兽又攻城,狼山城那边,死了不少人?”

“对啊,好多人过来逃荒,这次,最少死几千人,诶。”齐风叹口气,无奈摇头。

“想啥呢,以沈哥你的记性,肯定能过,操心死人前,先担心你自己吧!”

一声嘲弄从旁边传来,两人旁边,倒三角眼的于蓝挤眉弄眼。

“我——”

未等反驳。

“管事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纷扰讨论声戛然而止,众人齐抬头。

八名黑衣护院,拥着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缓缓走到青石铺高的点兵台上。

男人一米八几大个,炭条似的眉毛又粗又浓,国字脸,穿一身黑锦长袍,双手背在身后。

无言压迫感自上而下逼来,众人不敢与其对视,纷纷低头。

“长话短说,我叫李问,从今天起,书楼大小事务,都归我管!

在接手书楼之前,我要对你们能力,做一次全新考核。

通过的留下,不通过的,呵呵。”

李问顿了顿,嘴角咧出野狼似的残忍微笑,结果不言而喻。

沈政恒望着天色,他只想赶紧天黑,有大事要做。

来这个世界已经五年,对这个世界越了解,他越坚定心里想法——苟住。

这里有儒释道相争的斗法,动辄拔剑斩山,跺地成河。

儒家出口成章,说话就能引动灵气共鸣,道家撒豆成兵,不爽就是五雷诛邪。

佛门外炼金刚身,内藏六字真言,说话慈眉善目,打起架来个个擂拳如雷鸣。

远处,更有雄霸十万大山的兽尊,一声令下,群兽攻城,血流千里。

近处,可能一片镜子经天地灵气熏陶,得所造化,化而为妖,摄人心魄,夺人精血。

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有实力,这是个精彩纷呈的世界,没实力,路边大佬一个眼神,都能把人“瞪”死。

他穿越过来时,就从前身记忆里得知,这具身体筋脉天生堵塞,无法修炼。

偏偏原身还是逃荒来的,没有任何势可借,天崩开局。

所以,即使过去5年,他也还停留在手无寸铁阶段。

不过,无论前路如何艰难,对他而言,又能算得了什么。

对拥有长生不老的他来说,无限岁月,能磨死所有拦路虎!

优势在我,不能浪。

当然,还不止。

想着,沈政恒心跳加快三分,望向左手掌心。

在那里,有一个仅自己能看见的黛色幽影,那是前世家传的古董杯子,居然跟着自己穿越过来。

距离上次血祭,已经过去半个月,今天,自己就能彻底炼化这个东西。

这一天,他足足等了五年,沈政恒拳头握紧,决不能在自己刚翻身时,就撞进危险,这次选拔,他要留下来!

“齐风,上前来!”负责管书童的马修喊道。

齐风走到站台下,沈政恒上前一步,下一个,就到自己了。

新来的管事李问手里拿着一本书。

“三楼药字屋,庚科一共有多少本书?”

“回大人,一共有一百二十八本。”

李问微微点头,又问道:“金钱草的效果是什么?”

“止血凝疤,如果和罗叶草用一比二的配比揉烂,止血效果翻倍, 所以金钱草也是金疮药的三味主药之一。”

“嗯,不错。”李问冷峻脸色稍微缓和,继续问了三个问题,齐风对答如流。

只是让齐风有点懵的是,新来的管事,似乎对药理很好奇。

“好,你站到左边去。”李问嘴角露出微笑。

前面分为左、中、右,三个小人堆,都是考核过的人。

物以稀为贵,左边最少,右边最多,齐风扭头朝沈政恒递眼色,兴奋瞪大眼睛。

喊都不用喊,马修嘴角挂着微笑,直接朝沈政恒招手。

所有书童里,要说谁的记性最好,沈政恒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三楼药字屋,辛字科有多少本?”

“回大人,一共有109本,其中有30本旧书要翻新,76本新书,还有3本是残缺,需要补足,或者撤换。”

沈政恒的回答,要比齐风细致得多。

李问眉骨拔高半寸,眼皮抬高,略微睁大眼睛,来了兴趣。

“还是药字屋,甲字科多少本。”

“回大人,一共186本,其中7本旧书,156本新书,还有20本残缺,和3本残缺超过一半的坏书。”

接连问了三个问题,每个问题,沈政恒都回答得极其详尽,好像散发檀香的书柜,就在面前,如数家珍。

“沈哥牛逼啊。”

“诶,谁说不是,他进来三年,我就没见过他出去过。”

“可惜了,他要是能修炼,去同文馆就好了。”

“……”

旁边还没考核的一众书童,投来羡慕之意。

“好,我问最后一个问题,青灵草的药效和种植要求是什么?”

沈政恒轻松脸色瞬间煞白。

“怎么,说不出来?”李问凑上前一步,嘴角尽可能和蔼:

“那赤炎花的生长和采摘,需要注意什么?”

沈政恒还是不说话,细弱讨论声消失。

众人屏息凝气,惊讶看着他,不会吧,难道平时看书都是吹牛?

三息过后,沈政恒咬着嘴唇,惭愧低头:

“对不起大人,我只看书的分类,没怎么看书。”

“哼!”

声调拔高三分,李问甩袖冷喝:“如此不知上进,难堪大任,去中间站着!”

过了小半刻钟,32人,全部审核结束,左边一共5个,中间10人,剩下的17个,全部都在右边。

拿着马修统计好的名字,李问走到众人面前公布结果。

“于蓝、齐风、马常、吉苏、南呼,你们五人回去收拾东西。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北街第五号药房的药童,明天报到,一个月30两月俸。”

惊喜来得太大,五人目瞪口呆,当书童,一个月不过3两银子。

药童,不但一个月30两,而且还能跟在炼丹师身边,近水楼台先得月。

有朝一日,未尝不能拜师学炼丹药,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满脸涨红,五人激动得口齿不清拱手:“谢……谢谢李管事(李大人)!”

“我们李家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努力的人!”说这话的时候,李问瞥向右边最多的17人,板着脸:

“至于你们,废物不配有名字,都给我滚回去收东西,今天就离开李家!”

一堆人高升,一堆人离开。

左边和中间,明明只是位置不同,但双方身份,瞬间云泥之别。

沈政恒抬头,最左边有四人,除了齐风微笑,其他人纷纷投来嘲讽蔑视。

李问看向最后沈政恒一群人:

“至于你们,从明天起,休息时间减半,他们的活,你们干!”

“是!”众人讪讪拱手。

想着休息时间少了,曾经的同僚高升,浓浓挫败感环绕众人心头。

妖兽攻城,大批人受伤,李家在狼山城的药铺,肯定受冲击,急需懂基础药理的人替补。

除了现有手下,在李家呆了几年,踏实可靠的书童,是第一人选。

选拔未开始前,他就有了猜测,所以回答问题,只要是涉及书童本职工作,绝对完美,但书童之外,一概不知。

去外面谋个光明前程好吗?

对别人而言,当然好,可对沈政恒不是。

安全活着,比一切前途都重要。

前辈子,他普通人一个,三线城市卖车销售,却患上跟霍金一样的渐冻症。

只能一点点,看着自己失去知觉,直到死亡。

这一世获得长生,他只有一个目的,要永远,永远地活下去!

众人骂骂咧咧回屋,人群中,唯有沈政恒低头,嘴角勾起。

什么都要,那就注定什么都得不到。

自己能安全留在书楼,目的达到,他很知足!

入夜,子时,万籁俱寂,所有人都睡在甜美梦乡时。

书童三号房里,沈政恒睁开眼。

从枕头下摸出匕首,借着窗户边月亮微光,匕首刀尖对准左手掌心,用力直戳,一转。

刀锋搅动掌心肉,殷红血液随即顺着伤口冒出。

说来也怪,血液没有从掌缝往下流,反而违反地心引力往上。

这样的事,过去五年他做了107次,算上今天,刚好108次。

血液倒流,在空中慢慢凝结,化成一个十公分高的杯子。

把匕首收好。

半晌,血液颜色渐渐发黄,变灰,好像被吸收一般,直到最后,化作干燥碎屑,咔呲一声,飘散开来。

就像电闸合下通电,血脉相连的感觉冲上心头,沈政恒瞪大眼,成了!

没等反应,一道璀璨金流从左手飞出,直击他眉心,如被枪击,咚的一声,他整个人砸倒在床上。


无尽黑暗中,他看见一口足涌幽蓝水光,顶冒红火的遮天巨鼎。

他在巨鼎前,就好像一颗尘埃,巨鼎顶天立地,把他整个视线罩住,怕是有数万米之高。

来自遥远岁月的蛮荒气息,扑面涌来,沈政恒更觉自身渺小。

红蓝交织光线中,他看见镌刻在鼎身的图案,明明云里雾里,可他却感到莫名亲切,自己居然看得懂。

巨鼎在缓慢转动,花鸟虫鱼,举手的祖巫,鹏击万里的鲲鹏,龙凤和鸣,人皇立朝,圣人造字……

是一幅画卷,更是开天辟地的历史。

少顷,画卷定格在一处传道圣地,云雾缭绕中,各位仙家执手行礼。

最中心处,坐着一白袍尊者,尊者银发滑光,如丝绸般拖长到腰间,矍铄眼睛如星辰璀璨。

沈政恒对视老人,老人的眸子,也好像跨过无数岁月长河,看到了他。

“听我传道!”

如当头棒喝,沈政恒眼前世界变了。

他看见星辰生成,发亮,变暗,毁灭,无数个世界方生方死,他就像造物主一样,目睹一切发生。

突然,宇宙里多出一团紫气,气团化作巨鼎形状,紧接着,无数星辰里飞出一点明光,明光汇聚成河,聚集在鼎足。

随着光河越来越浓郁,一丝丝活跃火气在鼎口出现。

火气如蝴蝶般灵动翻飞,回到星辰,紧接着,一颗颗死寂星辰开始冒出汩汩泉水,出现绿芽,有了生命。

朝闻道,夕死可矣。

言语无法形容的激动涌上心头,好似堪破大道,沈政恒眼底流出眼泪。

他心底出现七个大字——天地交,而万物通!

感悟出现瞬间,《玉鼎铸神经》,一篇玄奥经文出现在脑海。

紧接着,一道信息冷流淌过沈政恒心头。

“呼-!”他猛然醒来,耳边像擂鼓般,咚咚咚,满是心跳声。

“郭~郭~”公鸡打鸣声隐隐传来,构皮纸糊的窗户上,隐隐泛起灰光,五更天了。

是梦吗?

再看掌心,曾经的幽光此刻变得灵动三分,不再是黛色,而是泛着生命青影。

不是梦!

半晌,沈政恒定下心,整理完这次收获。

自己掌心的杯子叫做玄玉青樽,是仙器,他用血液里的精气滋养,现在勉强认自己为主。

但因为实在太弱,仙器剩下的五层封禁,要自己实力提高,冲破封禁,才能用得上。

另外,就是《玉鼎铸神经》,这是上古时期的古经,专修神,以神念为尊,达到第九层,可以做到——言出法随!

自己身体筋脉堵塞,又无根基买通脉丹,简直是堵死修炼路。

可因为融合前身,他的灵魂是普通人两倍,这本功法,简直是为自己量身定做!

“起床了,姓沈的!”耳边响起呼喊。

在开启真正修炼之前,自己得先观想造化玉鼎,将人的精气神凝而为一,觉醒神念。

默默把口诀和方法记好,沈政恒睁开眼。

一张带着煞气的圆盘大脸不爽大吼:“放快点起,他们都去当值了,就你还睡!”

沈政恒这才注意到,一共四张床,其他两张早就没人,只有刘杰还在喊自己。

自己只是看一遍功法,外面居然过去一个时辰。

今天是新官上任,第一天当值极其重要,以前不怎么说话的刘杰,居然愿意好心拉自己一把?

“谢谢!以后要我帮忙的,吱个声。”沈政恒麻利起身,暗暗留下疑问。

“哼,你又不是药童。”刘杰骂骂咧咧走出门。

药童?呵呵。

来到书楼,进入大楼前,护院先搜身,确定没有携带火种和危险器具后,才能放进书楼。

进入书楼大院,一栋三十米高的七层玲珑宝塔,屹立在宽敞庭院中。

庭院里中间是花瓣一般的鱼塘,边缘是水滴状,中间是圆盘。

金鳞、银身、红尾,一米多长的锦鲤在水中自由游动,泛起道道青波。

呈八卦包围,书楼旁边修了八间长房。

这里有负责抄书的写手,有全天保护的护院和供奉,还有就是书楼后勤。

走进一楼管工房,门口左边放张黑漆方桌,桌上摆文房四宝和一沓书。

桌后坐着管书童的头儿,长脸马修。

门右边全是帕子、盆、竹条、艾叶等一应杂物,摆放整齐。

“今天你去打扫四楼,整层都是你的。”递过来令牌,马修见周围没人,探过头,小声道:

“你昨天是不是故意的?”

签下点卯的字,沈政恒害羞一笑:

“我情况,马哥你知道,出去就是个死,还是在这里好,能看话本,能吃肉。”

“诶,没出息,去吧!”马修叹气摆手,一副恨铁不成钢模样。

沈政恒领上东西离开,他记性好,大家都知道,真的一点不会,反而有问题,所以他得把话说圆乎。

一句话,小心无大错。

就在他离开后,一道影子从马修背后的屏风里走出。

炭条似的浓眉——李问!

马修解释道:

“李管事,这人我知道,筋脉堵塞,不能修炼,而且从来都没有外出。

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看话本,您看是留还是?”

“你觉得真正的奸细,会把探子两字写脸上吗?”李问冷着脸,满含杀气道:

“知道家里为什么让我来吗,因为有人,把我李家的东西,偷去到黑市上卖。

内奸也要有人在外面做接应,这个沈政恒,你给我看好点!”

“是!”马修低头,眼里闪过得意精光。

爬到四楼,开始上班。

用剪刀似的铁夹,揉碎除虫艾叶,淡淡艾香飘进鼻间。

滴答-滴答,墨绿色汁液滴入水中,瞬间扩散。

因为此界天地灵气丰富原因,连艾草这种简单药材也效果奇佳,仅仅三滴汁液,就够一天工作量。

帕子在水里沁润,带着芳香,沈政恒开始擦书架。

边擦书架,他还要把书架上的书,按照单子上顺序放好,以方便下一个人快速找到。

一名护院站在门口,盯着他打扫。

除了修炼的,其他关于药理和锻造,和儒释道三教理论的书,他们书童都可以免费看。

第四层说的是匠师锻造技艺,在可看范围,但现在不是闲暇。

打扫完卫生,接下来就是留值守候。

每个人守在自己当天打扫的位置,有人来,要马上带人找到书。

如果有抄录需求,要把人带到抄录室,由护院审核手令。

按李家之前的要求,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两个时辰,白天工作四个时辰,则傍晚能看一个时辰的书。

但试想一下,第一,李家无论是丹还是锻器,李家可能拿出好东西吗?

第二,李家让人学,到底是真那么好心做慈善,还是用最低俸禄,和未知前途吊着人,免费培养小工?

以最坏的恶意推测人心,那么距离真相,往往不远。

三分之一的人干活,忙碌一天到傍晚,除了沈政恒和看七楼的汉子没什么人。

其他八位都累瘫在木桌上,捶着腿,边吃饭边吐槽。

“再这么下去,我觉得我要被干废。”

“诶,少说两句,现在好歹有半个时辰时间看书,总比没有好。”

“熬呗,等再过几天,不行我们一起,给马头说,让他去给李管事知会一声。”

……

吃完饭,书楼闭馆,接下来,是他们书童的时间,每人能看一本。

“别抢我的书。”

“屁,谁先拿谁先看,你敢抢书?”

“狗东西,回屋锤死你。”

刚刚嘴上说不看,可这个时候,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沈政恒拿了本《药理概要》,假装看了两眼,就趴着睡觉。

实际上,他悄悄开始观想造化玉鼎。

所谓观想,就是配合呼吸法,不但要“看”见纹路,更要把造化玉鼎的每一寸脉络,无中生有,全部都构建在脑海。

他曾经见过那个伟岸身影,观想起外表倒是不难。

随着他“脑补”,虫鱼鸟兽开始刻画在空白古铜上……

“咕-咕-”

没一会儿,沈政恒从观想里醒来,他是被饿醒的!

此外,一座大山压在脑袋上,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肚子空虚一片,他就像被困在密室,饿了三天的猫,现在饥困交加。

“小沈,你是不是中午在厕所,解决男人那点事,怎么饿这么快,我们都听见了。”

满脸猥琐的书童董方坏笑道。

“哈哈哈。”旁边几人跟着看过来。

董方从他手里拿过《药理概要》,狐疑道:

“不对啊,这也不是游记话本,你不会找壮阳药补吧?”

“哈哈哈~”

“我知道吃……”

荤段子,是男人口中,永远不会落后的话题。

一个时辰快结束,沈政恒拿书放回去,去后厨要了两馒头塞肚子。

他要是不吃点什么,明天怕是没力气起床。

能修炼是件好事,可观想所需的营养,有点超出自己想象。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

看来,从明天起,自己得多吃肉,当头上吃撑,多存点货,以备晚上修炼。

正所谓法财侣地,书童的伙食毕竟有限,以后消耗只会更大,自己该考虑赚钱的事。


翌日当完值,众人开始看书。

沈政恒铺开纸,拿起半尺长的细小毛笔蘸墨。

“咦,老沈今天不看壮阳药了?”

董方戏谑一声,旁边几个书童凑过来,往纸上看去,只见沈政恒在纸上密密麻麻写“点”。

“我想抄书,赚点工钱买壮阳药,你们要一起吗?”沈政恒大大方方承认。

“哈哈哈,那你加油,写手那帮人,工笔可不是几天能练出来的。”

“是啊,费那个劲,你想想齐风,那小子现在多潇洒……”

沈政恒笑而不语,自顾自练着。

抄书,是最安全的赚钱办法。

白天当值,狂炫饭,练字,晚上观想修炼。

如此一般,整整过去一个月。

是日,钻进被窝,沈政恒开始观想。

在他脑海中,有口吞天巨鼎,鼎下三足稳重,鼎身刻有古朴纹路,历史画卷铺就其中。

鼎内部,写着一个个繁琐,带着七彩流光的符文。

符文层叠往下,密密麻麻。

鼎底位置,最中间处,有一空白。

他观想这口鼎,也有些时日。

按《玉鼎铸神经》中所说,他这种双魂合一的人,先天就强,最晚第七天,就能凝出神识。

但为了之后的路走的长远,沈政恒一直在等,他不但把造化玉鼎表面画卷记住,还把每一个符文,强行刻进脑海深处。

随着他凝神观想,鼎底最中心空白处,浮出一个圆点。

圆点出现瞬间,哗!

一道幽蓝光芒以圆点为中心,往四面八方流动。

鼎口内部,一枚枚符文发光,活了过来。

“轰!”

蓝光从四面八方扑来,紧紧锁住沈政恒念头。

紧接着,温度上升,一丝透明扭曲火焰,从符文飞出,化作圆球罩子,围着沈政恒燃烧。

床上的沈政恒,脸部狰狞,豆大汗珠从毛孔冒出,滑落,打湿被褥。

坎离交换,猛追水火,倒转阴阳,凝神为开。

随着火焰煅烧,一枚枚符文身影消失,连造化玉鼎的影子,也隐入无尽黑暗,取而代之,是阵阵阴凉。

如少女的手,轻轻按摩太阳穴,很是舒服。

屋里,浑身浊汗的沈政恒眉头舒展,一丝丝天地灵气,从四面八方游来,钻进他脑袋。

半晌,沈政恒“睁”开眼。

夜里,明明周围灰黑一片,可他分明清晰“看”见五米范围内,纤毫毕现。

泥点大小的碎石,卡在床脚位置,也一清二楚。

隔壁床上,刘杰正在打呼,腮帮子随着鼾声,一抽一抽的。

他鞋胡乱摆在床边,床下深处,藏着一本书,他正要去翻书。

呲——

一阵刺痛袭来,沈政恒不由得睁开眼,眼前黑乎乎一片,哪里看得见东西?

浑身湿漉漉,黏腻一片,可沈政恒眸子,放出电筒般明光——他觉醒神念了,而且比书上说的三米范围更远,达到五米!

仔细探查周围,犹如上帝视角,五米内的一切,哪怕是一只苍蝇,他也能准确捕捉对方轨迹。

把玩一刻钟,太阳穴发胀酸痛,沈政恒这才缓缓收回神念。

现在的神念储存在太阳穴,仅能称为觉醒,除了探查,还没有攻伐力量。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壮大神念,以及下一步——冲击百会穴!

等神念在百会穴安了家,自己就算踏入一境,能简单御物。

想着未来某一天,自己可以念起御剑,斩敌于千里之外,沈政恒心里就不住翻滚。

等有了实力,他就可以去看看,儒家正气长河是个什么光景,镜妖又是怎么勾魂夺魄?

优势在我,稳住,别浪!

天明,照例端盆打扫卫生,打扫完,留值六楼。

穿着琉璃粉裙,李家三小姐李洛君走到找书台,如风铃般,脆生生婉转嗓音响起:

“你好,帮我找一下《律法十九册》。”

“三小姐稍等。”沈政恒走进儒文房,二十息不到拿回书。

“谢谢。”

拿着书,李洛君光洁玉脸挂起可爱酒窝,转身到旁边阅览室看书。

这个世界的儒脉,可不像前世那么小气,儒脉一并包括法墨医,不为了权贵的礼制维权,而是以百姓之病为核心。

真正做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言说。

所以对于这一世的儒家,沈政恒感观还不错。

毕竟,在大周,可是普及了基础教育,每个人,哪怕是乞丐,只要没有作奸犯科,就能去同文馆学认字。

想到这,沈政恒不由得想起,他们逃荒时。

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对着天空大喝一句诗,只见空中冲出数百把剑,如漫画里的万剑归宗一般,锋利长剑化作剑气长河,朝着十米高的树妖杀去。

半晌,李洛君折返书台,望着沈政恒:“这书有点旧了,律法的书,你有推荐吗?”

“三小姐可以从《墨武》和《游军从记》看起,这两本我看过一点,挺好。

看完再去看《宗法天府》和《劫难说》,效果会更好。”

笑眯眯回答,沈政恒心里却一阵警惕。

他之前从齐风那里听说过,李家三小姐年仅仅二十六,就到体境最后一重锻骨,下一步就是引气五境,能吸纳五行灵气入身。

按理来说,要入儒门,早该有准备,不至于到现在才临时抱佛脚。

最重要的是,在他神念感知中,《律法十九册》上的书页,根本没动过!

这个李洛君,什么意思,试探自己底细?

“《墨武》?”李洛君微笑道:“你可以给我说说,里面讲了什么吗?”

凭着问书,李洛君和沈政恒搭上话。

自此,两人聊了整整一个时辰。

所有书的内容,沈政恒都只说粗略大概,绝不谈及自己观点。

李洛君很美,是那种清水出芙蓉的纯洁,再配上如沐春风的嗓音,很难有人不在她面前“超常”发挥自己。

李洛君笑吟吟道:

“你记性真好,不觉得在书楼屈才吗。

有没有考虑出来跟着我,我下个月去同文馆,刚好缺个伴读?”

“三小姐,我筋脉堵塞,要是去了,会耽误你,再说那种地方,也不是我这种小人物可以待的。”

秀眉颦蹙,李洛君叹口气,一副可惜神态:

“那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在书楼吧,我听他们说,药童一个月能有三十两银子呢。”

“倒也不是干一辈子。”沈政恒左右看了眼,小心翼翼道:“我逃荒来的,怕了外面世道,等我学好医术,到了五十岁,我就辞了书童,去当个郎中……”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李洛君才离开六楼。

人在的时候,一个找书没有。

偏偏就在对方离去十息不到,三个李家人就上楼找书。

是李问试探自己吗?

不然,何至于出了个美人计的法子。

李家,难道发生什么大事?

算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己多警惕就好。

晚上下值,沈政恒照例练字。

这次,和之前不同,他将神念仅限一米范围内,全神贯注在笔尖。

随着他笔走龙蛇,哪笔重了,哪笔轻了,顿挫不够,还是倒勾无力。

在神念辅助下,他从握笔姿势到用力程度,做了全新调整。

“咦!”旁边董方惊讶瞪大眼睛:“你这字,越来越有那味了。”

周围三人围上来,啧啧啧称奇。

“还真让你练成了。

老沈,要是当了抄书人,可得带我们一把,搞点私货给我们。”

“哈哈,一定一定。”

人群中,一道幽光闪过,凝在他的纸上。

“……”

晚上回到房间,沈政恒正要睡觉时,拍门声响起。

“沈政恒在不在?”

“咔呲——”房门打开,刘杰惊讶道:

“马头!”

马修站在门外,朝沈政恒招手。

“快过来,有件好事告诉你!”


两人走出房间,站在甬道里。

马修笑道:

“你小子有福气,齐风让我告诉你,他们药铺现在缺一个人,他推荐你去。

来,这是信,你明天收拾收拾,和我去给李管事说声,你就可以离开了。”

接过信,沈政恒表面笑着,心里却重重一颤。

今天三小姐来试探自己,他自认为自己表现,完全符合人设。

现在,马修又拿药童的高月俸给自己,几个意思?

“马头,还是让院里其他人去吧,你知道的,我胆小。”

“诶,你这。”马修叹气摇头:“行吧,反正我话带到。”

倒没有拖泥带水,马修拍了拍他肩膀,转身离去。

月光在地上投下淡漠影子,望着渐行渐远马修。

沈政恒皱起眉头,难道,自己猜错了?

回屋拆开信看,好家伙。

齐风这家伙,连青楼都逛上,虽然没有“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却也跟着炼丹师,喝了两场花酒,好不快活。

信里强烈要求沈政恒出来做事,还说自己刚好从炼丹师嘴里听到消息,李家要有大动作扩招。

沈政恒微微一笑,风光时而不忘提携旧友,这小子不错。

现在每天锻炼神念,修炼稳中有进,抄书赚钱,也有了眉头。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不是自己想要的,外人眼中再好,他也绝对不取。

夜,沈政恒和往常一样铺开神念,直到疲惫才入定,待神念恢复,再次铺开,如此反复,锻炼神念增长。

嗯?

在他感知中,一个人影轻手轻脚掀开被子,生怕发出声音,干脆用脚掌撑着身子,缓缓朝他方向走来。

沈政恒嘟囔一声翻身,吓得人影定住不动。

待左手握上匕首,他的呼吸再次稳定,恢复“睡眠”。

人影手里拿着一个方正盒子,走到他床前,轻轻蹲下,随后趴下身子,将手里盒子往他床下推。

人影推得轻柔,一点点往里送,足足三十息,把木盒推到顶点后,伸手把他鞋边痕迹清除,才起身回床上睡觉。

担心对方又使什么幺蛾子,沈政恒整夜未眠,神经一直绷紧。

直到天亮,公鸡打鸣,对方一点动静没有,他才松口气。

“今天管事要来书院检查卫生,都给老子赶紧起床!”马修声音在门外响起,众人纷纷起身。

沈政恒没有去动床下东西,简单洗漱完,跟着大部队去书楼。

到了工房前,签完字,他拱手道:

“马头儿,我昨天写的字,还在书室没拿,我待会想找管事说抄书的事,您等我一下。”

“快去,你小子这次要能赶上抄书,也算运气好。”马修笑骂一声。

推开书室大门,天光从窗户边射进。

说书室,不过是一间摆有桌椅的空房。

两排齐整的桌子贴在一起,最角落处,放着廉价文房四宝,一案宣纸在微风中哗哗翻动。

半晌,沈政恒从里面出来,手里提着三张宣纸。

“干什么?”

拿着长戟的黑衣护院吼着,劲风袭来,两个护院杀到沈政恒面前。

锋利枪芒指着他喉咙,仿佛下一刻就要戳进脖子。

“庄队长,是我啊,沈政恒,我来拿我写的字,待会要给李管事看呢!”

巡逻庄队长朝手下招手,另外一个护院进屋探查,他则拿起沈政恒手里的纸看。

半晌, 护院来报。

“头儿,里面什么都没有,就多了套文墨。”

“哼!不知道当值不能乱跑吗!”庄队长提起沈政恒衣领,恶狠狠威胁:

“下次要是再看见你乱跑,我们护院的枪,可不长眼!”

说完,一手把沈政恒甩开,带着手下离开。

拿着画卷到工房前点卯签字,自己已经是最后一个,其他人都去了。

“今天,我可给你谋了个好位置。”马修神秘兮兮把签字单推过来,今天沈政恒要打扫的位置是二楼,甲丙丁三科——存放修炼秘籍的地儿!

虽然说打扫卫生的人,特别是修炼秘籍,不能看,可书在自己手里,偷偷看上一点,只要不被发现,无所谓!

“谢谢马头!”沈政恒兴奋签完字,把手里的纸卷上,问道:

“李管事还没来吗,我想给他说——”

话音未落,一道冷淡反问在身后响起:

“你找老夫?”

扭头看去,穿着藏青绸缎,铁塔一般的李问站在身后院子里。

“李管事!”

两人齐拱手。

“说吧,什么事。”冷着脸,李问走到跟前,明明什么都没做,压迫感还是如山岳般压来。

沈政恒呼吸不由得紧促三分,递出手里画卷,低头道:“李管事,小的最近练字,想闲暇做抄书的活,还望您批准。”

李问接过一沓纸,一一翻开,看完,眉头皱起。

窸窣-窸窣——

只见李问两手把纸揉成团,一朵火焰在掌心燃起,把纸张烧尽。

“写的太差,去上值吧!”

“是。”沈政恒认命点头,拿着上班工具,一路小跑出工房。

待人离开后,马修小声道:

“李管事,上次你说了以后,我就特意关注他,我发现,这小子确实有点不一样。”

“怎么说?”

“……”

两人边走边说,走到书楼院坝大门时,十个衣着深青的族卫,站在门口。

见人来,众人齐拱手:

“参见九长老!”

看见深青族卫,马修眼里闪过惊讶。

族卫出动不多,地位远高于护院,这可是李家,真正护卫力量。

脸色坚毅,目光炯炯,腰别玄铁长剑,清一色的,全是锻骨境境,肃杀气息扑面而来。

在引天地灵气之前,要经历体境。

体境有四,气血、淬皮、炼肉、锻骨。

到了锻骨境,每个人动手,最少也有两千斤巨力,更别提催动体内气血,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反应,都会全方位再提高!

“准备好了就出发,我倒要看看,藏在我李家的老鼠,骨头有多硬!”

李问不咸不淡走在前面,族卫紧紧跟上。

众人走到书童住的长巷,打开门,一间间屋子搜。

地砖、床下、屋檐,甚至茅房也不落下,凡是可能藏东西的地方,绝不放过。

“九长老!这儿有东西!”

一声大喝响起。

鬼魅般闪动身子,李问窜到族卫旁边。

拿起手里盒子,李问打开,里面躺着一本秘籍《乾元雷爪功》,这是李家秘藏功法,绝非一般人能有。

“这是谁的床?”

马修瞪大眼:“这……这是沈政恒的床。”

“你确定?”李问眼里冒出凌厉杀意,明明是夏天,屋里温度却宛如寒冬,冻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我……我昨晚给他送过信,所以小的确定,就……就是他的床。”冷漠威逼下,马修颤抖着,连话也结巴起来。

“哼!”

李问把床铺掀开,从枕头下找到一柄短匕。

有书又有刀,罪加一等。

“啪!”

马修一记耳光,狠狠抽到自己脸上,巨大回声在屋里荡漾,众人看向他,只见脸庞瞬间红肿凸起。

“九长老,之前是小的猪油蒙了心,若非您眼光老辣,我们都被他骗了,小的有错,望您责罚!”

“人赃并获,今天他是打扫二楼对吧?”

“对!”

啪!马修又是一耳光抽过来。

“小的没安排好工作,是小的错!”

“那就走吧,直接拿下!”

拿着赃物,一行人离开巷子。

书楼越往高,书越少,反之越多,沈政恒所在的二楼。

从拳谱到暗器调配,从身法到引气口诀,应有尽有,几乎存放了李家七成秘籍。

一个早上,沈政恒给十二个李家人找过书,其中只有两位得到手令,批准抄录。

李家奖赏族人的东西之一,就有到书楼待的时间,特别是有功法的二楼。

不只是看的类目,还有时间限制。

有的人只能看甲字科一个时辰,有的人却能看一层楼,乃至于可以抄录。

所以,比起其他楼层,二楼是最忙的。

不但要随时注意,把超时人喊走、找书。

还要对每本看过的书做破损核定,以免有人悄悄撕书带走,繁琐得紧。

到点吃饭,沈政恒才吃了两口,书楼老护院伯老就到面前。

“小沈,李管事叫你呢,说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见你。”

“好,我吃完饭就来。”

“行,那我在楼下等你。”

沈政恒眸子深沉,淡淡硝烟钻进鼻腔。

这么快开始吗?


跟着护院,沈政恒一路离开书楼。

比起静谧的书楼周围,外面要热闹不少。

铺得整齐的黑石砖面,如镜平齐,两边是红墙黑瓦,三米五高,颇有三分紫禁城感觉。

提着花篮,着明丽长裙的丫鬟走过,香风阵阵。

穿着黄色庖丁服的厨院家丁,四人一队,费力抬着一盆盆散发肉香的大菜,长龙一般队伍,送进演武堂里。

透过高挂的演武堂牌匾的大门,依稀看见里面有人拿着长枪齐舞。

凌厉钢枪横扫,空气发出轰轰擂鼓声,让人热血一震。

走了两刻钟,周围行人越来越少,连飞鸟鸣叫也几乎消失,难以言喻的寂寥,爬上心头。

“到了。”似乎害怕什么,眼角堆有皱纹的伯老,指着前方:“去吧,李管事在等你!”

顺着护院手指方向看去,三阶石台左右,各放着一尊狮子。

不同的是,这个狮子是用整块墨玉雕刻,且点了睛,是鲜艳欲流的血红。

宅中宅,石狮子之后,是一道鲜红大门,门顶挂着一方黑底金字的招牌——执法堂!

三个大字遒劲有力,就像一把长刀架在脖子上,皮肤隐隐传来刺痛。

门边站着李问,双手背在腰后。

沈政恒迈步向前,径直朝他走来。

带人走进宅子,屏风后,院子里种着茂密灌木,林子里间着五颜六色的花。

可空气里,却闻不到一丝花香,反而一股淡淡血腥味。

左右两边屋子进出繁忙,穿着黑铠红衣的执法堂成员满脸冷漠,可以看见衣服上的“黑点”,那是血液凝固后的标记。

看见沈政恒,几双淡漠眸子瞥过,随后继续关注自己的事。

李问不说话,沈政恒也不开口。

院里有两条小路往后走,跟着走出高墙禁锢的小路,眼前视野变得开阔。

这是一个巨大的校场,四十米长,有半个多足球场那么宽,中间地上用黑白两色地砖,贴出巨大的李字。

边缘一圈全是房子,同外面檐牙高啄的楼阁不同,这里的房子,最高不过两层,并且黑瓦灰身,肃然一片。

明明是酷暑,凉气自生。

一眼看去。

审讯房甲,审讯房乙,地牢甲,地牢乙……

不安空气里,突然传来一股馨香。

“九叔!”一声呼喊从两人侧面响起,循声看去,昨日施展美人计的李洛君,此刻穿着一袭青花长裙,站在风中。

清风托起佳人裙摆,配上绝美脸颊,宛若一朵妖冶青莲在水波中荡漾,摇曳生姿。

“三小姐?”沈政恒讶然。

“你好啊,小聪明。”李洛君微微一笑。

“安排好了?”李问沉声问道。

“嗯嗯,第二个房间,平时由我和叶大哥看守,绝对保密。”

“行,那你也一起来吧。”李问点头,三人走进第七间屋子,沈政恒注意到,牌匾上写着主室两字。

难道,李问是李家最神秘的九长老,主持执法堂?

屋里布置极简,四把黑檀椅子一茶几,此外就是挡住后室的屏风,再无一物。

三人坐下,李问看向沈政恒:

“你要自证清白,就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是,管事。”沈政恒把自己从三年前进入书楼,到现在为止,发生过的一切。

事无巨细,凡是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全部说一遍。

“按照早上你给我的纸条,你说昨晚,听到有人往你床下塞东西,但因为怕被灭口,所以不敢声张。

那你知道是谁吗?”

沈政恒知道吗?

当然知道!

他的神念看得清清楚楚,连对方脸上胡子有多长都清楚。

可伸手不见五指,那种情况下,他要是看得清人,那才有鬼。

只能是无奈摇头。

把早上搜查情形说了一遍后,李问仔细端详他:

“除了你屋里的人,你还怀疑谁?”

“马修马头儿和护院庄队长。”沈政恒确定吐出两个人。

听到两人瞬间,旁边李洛君抢过话头,严厉道:

“东西是从你床下搜出来的,人赃并获,现在你自己的嫌疑都还没洗清,还敢指认人?”

面对质疑,沈政恒瞬间不说话,默默看向李问,脸上只有从容,没有一丝焦躁不安。

李问摇了摇头,自己这个侄女,还是太急了,面前年轻人就比她沉稳得多。

“说吧,我要证据,不要猜。”李问两指扣在桌上,咚!七寸厚的木桌被生生叩出凹槽,凹槽中心,瞬间燃起火炭似的红亮,一丝黑烟袅袅向上飘。

“第一,我们书童的床位,都是商量着来,就算交换位置,也不必上报管事。

昨天马头确实来给我送过信,但他没进门。

一个多月前,李管事接手书楼,抽走齐风他们后,我们的床位就变过。

如果不是屋里有人告诉马头,没进门的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床位?”

“有理有据,嗯,继续。”

这次,李洛君没有抢话,而是仔细听着。

沈政恒不紧不慢道:

“还有就是,今天早上庄队长提我衣领吼我。

我来书楼三年,大小护院不说熟,最起码大家都是谋个差事,没必要上纲上线。

今天幸得好我速度快,不然纸条还没写完,他就冲进书室。

顺着马修有嫌疑的线,庄队长的态度和来的时间,很巧,我不相信这世上,有那么多巧合。”

听完分析,李问突然站起身。

“我喜欢你最后一句话,这世上,确实没那么多巧合!

接下来,就暂时委屈你,在地牢待一段时间。

有什么要求,只要合理,我都可以满足。”

“我要一本字帖和文墨。”沈政恒毫不客气提出要求。

“这个我可以安排,跟我来。”收到李问暗示,李洛君接过话,把他带出房间,走进第九个屋子。

屋子木地板上满是脚印,因踩得多,摩擦出光溜溜一条路延伸。

可现在,一层浅灰积在上面,很显然,最近来的人很少。

走到屏方后,一条幽深地道直入下方。

果然,诺大一个执法堂,管理上万人的大家族,怎么可能就几间两层楼。

两边石壁上挂着长明灯,灯架上残留着丝丝锈迹,显然是有些年头。

幽凉寒意,顺着湿润石壁传来,驱散外界炎热。

跟着走到下地下室,经过三道玄钢门后,李洛君摁动石头。

轰隆轰隆,石头挪动,打开一个密室。

密室走进去,只有三个牢笼,两个空的,还有一个躺着一老汉,地上躺着一奶白玉壶,空气里残留酒味。

牢房里铺着杂草,折叠整齐的褐色被褥,放在木板床上。

墙上衍生出一根铁钩,钩子上挂着一件取暖毛衣。

一张两米宽的书桌放在正中央,最后,就是靠墙角落里,用石头垒高的卫生间。

显然,这是早就准备好的。

“在你的嫌疑,没有彻底洗清之前,你只能住这儿,你要的笔墨,我待会给你拿来。”

李洛君说话时,一双硕大眸子紧紧盯住他,试图看出情绪波动。

“好,谢谢三小姐。”说完,沈政恒打开门,自觉走进第二个笼子里。

“哒!”的一声,玄铁锁合上。

紧接着,轰轰~

密室石门关闭,咚!石门关上,这里与外界一切,彻底隔绝。

沈政恒坐在床上,呼吸不自觉粗重三分。

幸好自己觉醒神念,发现栽赃,提前去书屋给李问写纸条,又借看字的机会,把纸条传给李问。

不然,现在人赃并获,他要是答应马修去了外面,更有东窗事发,潜逃的象,只有一个死字。

好心等自己的刘杰栽赃,马修安排他到二楼“看”书,还有护院庄队长,都只是棋子。

你们神仙打架就打架,拖老子下水是什么意思?

沈政恒眸子瞪得坚定,事情迟早会水落石出。

幕后黑手,喜欢搞人是吧,你等着老子!

“哟,都抓进来了,还不服气呢?”

隔壁笼子传来嘲弄。

像是十年没洗澡的老乞丐,穿着粗布破衣,满脸垢迹的“狱友”。

头靠笼子边,露出一口大黄牙,哂笑望着自己。

沈政恒不说话。

老头继续开口:

“小子,老夫见你骨骼惊奇,有立不世奇功天赋,有没有兴趣拜师,老夫教你一套《乾坤无极功》?”


沈政恒不搭理老头,老头还来劲了,干脆坐牢笼边叽叽喳喳个没完。

“小子,我给你说,我年轻时候……”

从自己如何在县城立足,再到纵横四海,闯下赫赫威名。

听了大半天,沈政恒忍不住嘲讽道:

“老前辈这么厉害,先从这里出去,我就信你。”

“切,你懂什么,看到这个没有。”老头指着地上白色玉壶道:

“这是清风醉,50两银子一壶,老夫早上刚逍遥一壶!”

“除非我也喝一壶差不多。”沈政恒满脸不信,心里却不由得好奇。

看老头这样,虽然看似脏乱,可说话中气十足,心情好到给自己唠叨半天。

还有酒喝,确实不太像坐牢,难道,是特意安排,刺探自己的?

“切,做梦!”

轰-轰-

话音刚落,通道传来开门声。

咚-咚-

脚步声靠近,穿着铠甲,一个两米身高,拥有张俊朗脸庞的男子走进来。

“是小叶吧,老夫嘴馋了,再弄一壶清风醉。”老头瞥了眼沈政恒,傲然抬头,伸出两个指头:

“不!两壶清风醉,还有一只烤鸭来。”

“黄老,家主吩咐过,您一天只能喝一壶,至于烤鸭,我待会就送来。”

男子拱了拱手,将手里布袋丢进沈政恒牢房,转身离开,一句多余话都没有。

“小子,他给你什么?”老头从躺变站,眼巴巴望过来。

家主?

您?

烤鸭?

凭这三个词汇,足以证明,老头对李家价值重大。

沈政恒心里隐隐放松一些,这证明,自己对李问,也同样重要,起码暂时不会杀掉自己。

沈政恒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狼毫毛笔三支,白砚台一个,墨条两块,书帖一本,以及巴掌厚的一大卷宣纸。

“怎么,您老也好这一口?”

“酸儒?”老头鄙夷一声,嘴巴瘪起,眼里好奇瞬间落下。

“称不上儒,晚辈练练字,等出去某个抄书差事,能赚点钱。”

说完,沈政恒把纸铺好,从旁边“单间”厕所里舀水放砚台,拿起黑色墨条,开始在白砚上打圈。

老头似乎很反感儒生,转头靠下睡觉。

随着墨条打转,一团浓郁墨汁渐渐晕开,把砚台七分饱的水肚子撑满。

把毛笔沁润好,笔尖蘸墨,沈政恒开始写字。

担心老头是世外高人,他没有扩散开神识,仅仅只笼罩周身一米,恰好能修正写字。

过了一个时辰,三小姐李洛君送来三只烤鸭,两只给了老头,一只给他。

晚餐很丰盛,四菜一汤,一大桶饭,吃的沈政恒有点怀疑,自己要不继续坐牢得了?

出去还得上值,不划算。

牢笼里不知天日,也听不见鸡叫了没有。

反正沈政恒有饭就狂吃,吃了写字,吃完三顿,按时躺下,不断用神念触碰自己睫毛,在一次次痛楚中淬炼神念。

他放下笔吃饭时,偶尔和老头说几句,其他时间,只要自己写字,老头倒也不打搅,落得个清静。

第三天,李洛君站在牢笼外,挑这三年来的事问了三成,然后又让他重复最近发生的事。

这是颇有段位的审讯办法,前世在电视里看到过。

不断重复问问题,逼问细节。

如果是事实,怎么问,都是一个结果,只有谎言,才会在多次询问中出现纰漏。

或是两天一次,或是三天一次,足足问了45顿饭,也就是半个月。

李洛君通知他,他的嫌疑解除,但因为要抓出内奸,所以只能继续委屈他住牢房。

时间是沈政恒最好的朋友,在李洛君和扑克脸叶流云的投喂下,进步神速。

这半个月,不是用神念辅助练字,就是主动用神念弹动睫毛。

可以说,每时每刻,他都在淬炼神念,每天都有进步的感觉,让他着迷。

比起一开始的五米范围,虽然现在仅突破一米,达到六米。

但观察的程度,近乎翻倍,达到极致。

他甚至能“看”到,脚下稻草芯里的细微绒毛,看到水珠里面虫卵,以及几点微不可察的青黑霉菌,在青苔底下扩散。

外人看不出变化,但他自己清楚,现在两边的太阳穴,鼓鼓囊囊,全部蓄满神念,已经可以着手下一步突破。

轰-轰-

石门打开,只不过这次进来的,不再是李洛君和叶流云,而是亲手把自己送进来的李问。

“这半个月,委屈你了。”

李问穿着一身紫色长袍,苍白脸上,眼窝微陷,曾经盛气凌人的眼睛,此刻带着乏力浑浊,一股疲惫气息,扑面而来。

沈政恒摇头,问道:

“抓到人了吗?”

“有点眉目,还要再等等。”嘴角泛着苦涩,李问提起手里木盒。

“听小君说,你现在写字很好看,这里是十本书,每本抄两册,一本可以给你三两银子。”

“哒”的一声,铁门打开,李问把木盒放地上。

“要老夫说,你们有点为难这小子。”

旁边老头两脚翘起,脑袋枕着手,靠在地上,慢悠悠道:

“这笼子里暗无天日,就是出去在楼里住着,也比这好,让人出去吧,别耽误这小子。”

“诶。”李问叹口气,满脸苦涩。

“黄前辈,不是我不想,是有人的手,已经摸到七长老身上,他要是露面,搞不好会前功尽弃。”

七长老?

沈政恒心头警钟猛敲,马上道:

“李管事,我没事的,只要在这里面安全,哪怕是十年,我也等得起!”

听闻此话,黄老头默然不语。

同沈政恒半个月的闲谈,他也大概清楚,李家正在经历的内奸风云。

可对方都把手伸到长老级别,到底是内奸潜伏,还是自己人内乱,那可就有的说咯。

沈政恒望着书,心里门清。

这框书说是给自己抄的,又何尝不是给自己看的?

“你抄完,洛君会来取。”说完,李问离开密室。

沈政恒打开半米高的盒子,三十本书,十本有字,二十本空白。

《药草方》《灵药七辩》《千金论》《伤寒杂论》……

还是熟悉的配方,全都是和药铺有关。

“黄前辈,刚刚的事,谢了,晚辈沈政恒,敢为前辈尊姓大名?”

沈政恒走到笼子边,朝老头拱手。

“啧啧啧,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老夫都和你在这牢里待半个多月,现在才肯承认老夫不是?”

老头瞪大眼,故作佯怒。

对于老头的嘲讽,沈政恒没有任何异色,再次拱手。

“出门在外,小心无大错。

晚辈手无寸铁,能活下来,全凭小心。”

“手无寸铁?”老头不信坐起身,手掌朝他举起。

呼!

寂静地牢突然刮起狂风,强大推背感袭来,好像有巨人在背后猛推。

毫无还手之力,直接把沈政恒推飞。

玄钢越来越近,他不自觉惊叫。

“啊!”


就在他快要砸中玄钢时,狂风倒吹,强大风压骤然砸脸上,好像有人往四面八方扯他嘴,沈政恒连眼睛都睁不开。

仅仅两息,脸上疼痛散去,强大风压消失,什么都没了。

两道冰凉顺着脸颊传来,沈政恒缓缓睁开眼。

他看见自己紧贴住黝黑玄钢的牢笼,披散的长发遮在眼前,刚刚发生的一切,好像做梦一般。

伸出带着垢迹的手,黄老头搭上他手腕。

沈政恒感受到,一股凉气顺着手腕朝身体钻来,游经全身经络后,返回手腕。

待黄老头撤下手,沈政恒从对方脸上看到惋惜神情。

“诶,什么不好,偏偏天生筋脉堵塞。

就算吃玄品通脉丹,那也得三枚才行。”

沈政恒苦笑收回手:

“不能修炼,晚辈清楚,所以只要安全,多待点时间没什么。”

“老夫看你半个月,人如其名,恒心非凡。

虽然老夫没有通脉丹,但我知道有谁手里握着,你如果愿入儒门,老夫可以给你引荐一番,拜下师门,那人可能会给你。”

想也不想,沈政恒果断摇头。

“晚辈只想苟活一世,不求功名利禄,无论是儒门还是道门,晚辈都无心加入。”

只有在必死绝境里待过的人,才知道活着的宝贵。

入儒门,然后陷入陷入三教斗争?

自己现在可以修炼,拥有长生,脑袋瓦特了才会答应。

“嗯?”黄老头瞪大眼,有点不服气。

“老夫黄啸生,曾在皇都同文馆封职,之前给你说的那些都是故事。

你心性不错,老夫师弟,就在这天星郡同文馆任监院,现在,你还要拒绝老夫吗?”

黄啸生得意抚了把下巴,腮帮子拉开,露出大黄牙。

大周皇朝,同文馆的地位,在地方,凌驾于总管八方的衙门,和稽查天下的夜明司。

在皇都,与皇室地位并等,每一任馆主,即是当代太子,也是下一任皇帝!

同文馆书院夫子,更是封作国师,一国之师!

不客气说,但凡是在皇都封了职,叫一声天子门生,丝毫不为过。

“我不去。”沈政恒继续摇头,清澈眸子里甚至没有一丝迟疑。

果断的回答,让黄啸生直接愣住,瞪大眼睛。

“今天,谢谢黄前辈替晚辈开口,若是日后要帮忙,力所能及,晚辈必不言辞。”

沈政恒郑重拱完手,转身回到牢笼边,自顾自把书盒搬上桌子,准备抄书。

半晌,黄啸生才从发蒙状态走出。

就凭沈政恒这小子认真练字,日夜不辍,就可以看出其志向坚定,绝对不是一句苟活托词。

“小子,欲擒故纵的把戏,幼稚!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求着让老夫推荐。

远的不提,就说给你送饭那小姑娘。

当初她爷爷又是送灵器丹药,又是说满漂亮话,老夫都没吱声,给你这个好机会,你还不知足,差不多得了啊。”

黄啸生双手抱胸,说得极其笃定。

“黄前辈,老规矩?”

不答反问,沈政恒举起毛笔,歪头望着他,一副马上开始写字模样。

“规矩个屁!

老夫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儒门实力!”

只见黄啸生走到手臂粗细的玄钢边,朗声喝道:

“朝霞山上出彩云,彩云采自峨蛮巅。

壮士力臂破万钧,不及云彩三分仙。”

话音刚落,一道肉眼可见的雾气从黄啸生体内飞出。

雾气在空中飞速膨胀,化作两个眉目清晰的雾状壮士,各自双手握住玄钢。

“开!”

黄啸生一声令下,只见能抗万斤巨力,而岿然不动的玄钢,发出嘎吱痛苦呻吟。

咚!

一声重颤,玄钢在两个壮士面前,像筷子一般,被生生掰断。

掰断一根不算完,继续推。

几个呼吸功夫,整面垂直玄钢,被一左一右被推开,一根又一根,断裂的玄钢被踩弯,乖巧得像路边野草,安然伏低身子。

那道拦截在两人面前的阻碍,此刻全部拆除,两个牢笼合二为一。

“散!”

一声傲然长喝,壮士化作一缕缕游丝,飘散眼前。

这就是儒家的诗词显圣吗?沈政恒眼里划过惊讶,近距离看,似乎是用自己的灵气与诗词共鸣。

捕捉到他眼里亮光,黄啸生更得意,傲然走到他屋里,双手抱胸,嘴里不急不缓道:

“长刀锋利亮蓝光,宝剑锋芒何人尝……”

随着一句句武器念下,空气中灵气剧烈滚动,凝结出一把把武器环绕他。

明明是假的,可锋芒毕露的感觉,如死亡阴影爬上心头。

沈政恒清楚,哪怕只是轻轻擦着边,这些东西也够自己死一百次。

“花!”

老头吐出最后一个字,只见武器瞬间挪转,化作五颜六色的花朵,空气里甚至弥漫出香甜气味。

“小子,现在你觉得,还有必要装淡定吗?”老头大手啪的一声,摁在他肩上。

把手里毛笔放下,沈政恒问出一直好奇的问题:

“既然黄前辈这么厉害,牢笼也困不住你,何不去外面逍遥。

牢里独饮,哪有外面听风赏月,闻着肉香舒服?”

“嗨!”老头尴尬挥手:

“几年前,在皇都杀了个畜生,他爹是宰相的人,老夫理亏,又打不过,就只能先忍忍。”

“黄前辈你看,即使强如您这种高手,不也还有怕的,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啊。

所以我的回答,还是不去。”

说完,沈政恒重新拿起毛笔,开始抄书。

开始动笔后,就像注入镇静剂。

刚刚还不服气的黄老头,瞬间没了动静,半晌,老头乖乖回自己屋里躺下。

守规矩不打搅人写字?

这点还挺好。

扭头看了眼,老头躺在床上,背对着他。

沈政恒安然抄书,边抄边背诵书里知识。

他不知道的是,老头确实是躺着,但没有睡,并且一双眼睛越来越亮。

残留褐色灰垢的嘴皮上下阖动,痴痴念着他最后那句话——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中午吃饭,李洛君送饭来,看见玄钢被掰断,惊讶道:

“黄老,您这是?”

“没什么,我看看他写的字如何。”黄啸生和蔼一笑,没有提及引荐的事,伸手接过清风醉。

东西放下,李洛君羡慕看着沈政恒:“沈政恒,你可有福了。”

“是吗?嘿嘿。”微笑接过食盒,沈政恒没有再说话,把食盒端到桌子上。

抽开第一层盒子,白菜汤,炸排骨,爆炒鸡丁,炒青椒肉片,三菜一汤。

第二层盒子要沉三分,是半小桶填得实实的米饭。

李洛君痴痴望着他,咬住唇角。

可沈政恒根本没有抬头意思,反而是大口吃饭,腮帮子嚼得快速而有节奏,看着就让人食欲大振。

临走前,李洛君不经意瞥向黄啸生,俏脸蒙上一层阴霾。

轰-轰-

密室关门后,黄啸生边啃烤鸭边嚷道:

“其实这个小丫头,修炼天赋还行,但心性不足,和你是两个极端。”

“您老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沈政恒哈哈一笑,从刚刚李三小姐的神情来看,黄啸生说的事,应该是真的。

只是,推荐自己到同文馆?

站得越高,摔得越狠,时间他有的是,安全第一!

吃完饭,垫上着毛衣隔绝冰冷,沈政恒靠坐在墙角消食。

“黄前辈,我在画本上见有镜妖,你见过妖没?”

“妖?”黄啸生提着酒窝,走到他身边坐下,咚的一声靠墙上:

“镜妖老夫没见过,但老夫跟着夫子,在雷风郡万壑山里,见过石妖。

那是块雷纹墨成精,相传,曾经是兽王噬心魔虎的镇门石。

因为长久得灵气滋润,虎王被杀后,吸收几点虎血,从而成精。

石妖煞气很重,一开始,只是把它周围行人吞掉。

时间久了,越来越不满足,后来干脆把周围村子都被屠光。”

“我看书上说,妖是最难对付,夫子最后是怎么杀掉它的?”


比起人类的内部斗争,沈政恒更感兴趣如何化妖。

如果掌握其中的隐秘,岂不是一双鞋,一根草,都能化妖了?

“妖是难杀,但也看等级,最低级的妖,同引灵境差不多,老夫翻手就能灭!

说回这头石妖,也不过虎王级别,根本不是夫子一合之将。

只不过之前它伪装得好,不容易发现罢了,没什么稀奇。”

“那后来——”

沈政恒还未没问,黄老头打断他:

“小子,老夫都给你说这么多,你也给我说说,为什么不想去同文馆呗?”

对于老头的好奇,沈政恒把自己逃荒来,沿途见到的厮杀说一遍。

接着又说在书楼,既能看书学东西,又可以有饭吃的安全生活。

……

沈政恒想了解更多关于妖的事,黄啸生想了解沈政恒的生平,一拍即合。

这场谈话,比以往都要长,足足从中午到下午,轰隆声响起,两人才止住嘴。

晚饭还是李洛君,她看见两人靠在一个草垛上聊天,脸色苍白三分,一股酸楚浮上脸颊。

“三小姐好。”

沈政恒打着招呼。

“不用这么客气,我年长你两岁,以后叫我洛君姐就行。”李洛君亲热笑着,白皙脸颊凹下可爱酒窝,可一丝不自然勉强,清晰僵在嘴角。

若非有黄老头在,李洛君会说这句平辈相交的话吗?

不会!

沈政恒对自己有清楚认知,人家客气,不代表心里没芥蒂。

“三小姐您说笑,这段时间全靠你和叶大哥照顾,等出去,我请你们搓一顿。”

“好!”李洛君眼睛眯成月牙,嘴角算是有三分真正喜悦,好像在说,没枉我照顾你。

晚上的饭,比中午多了一道三椒肉沫,而且荤菜的份量几乎翻倍。

“我让他们多打点菜,要是吃不完就放着啊。”李洛君笑吟吟望着他。

增加的关照,源头是黄啸生,不是自己。

“谢谢三小姐!”这么多菜,沈政恒也懒得管是看谁面子。

吃得多,晚上就能多修炼,这是根本。

提着中午食盒离开,李洛君脚步轻快三分。

待人离开,黄老头开口,满含唏嘘道:

“她还是没变,心胸不够宽。

这就是我不看好她的原因。

她前面二十年,走的太顺,一旦进入引灵期,就会经历瓶颈,她这个心态,很难走得顺畅,你觉得呢?”

沈政恒扒了两口饭,嚼碎吞下后,瘪嘴道:

“我听人说,君子不在人背后议论。”

“就是当着她的面,老夫也这么说!”黄啸生拔高音量。

虽然沈政恒欣赏老头杀人渣的壮举,但他不喜欢对方那副,天下人物都是傻逼的派头。

啪!筷子放下。

沈政恒转过身,认真对视老头眼睛: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任何人,都有成才的可能。

今天的三小姐,或许入不了您眼,您能确定,日后的三小姐,一定不能走得更远?

再说了,这世上只有修炼这一条评判标准吗?

《南巡记》上记载,东越国,有邪修,吸人血而修炼,屠城灭宗,实力之强,普通的王朝根本不是对手,一度杀了东岳国一半人。

这种实力,值得崇拜吗?”

“当然不!”黄啸生脱口而出。

“那如果,一个只会耕地的老农,突然捡到邪教功法,他却抵御住诱惑,把书烧掉。

别人却说,这个老农没出息,连个媳妇都讨不上,一辈子耍光棍。

请问,黄前辈,老农能不能入你法眼?”

话毕,牢房针落可闻。

黄啸生如被电击,石化原地,一双眼睛睁到最大,目瞪口呆望着沈政恒。

这一刻,他仿佛才真的认识,这位“手无寸铁”的普通书童。

说完,沈政恒转身,继续吃饭。

老家伙不说话,他倒是舒坦几分,可以安安心心恰饭。

等他吃完饭,黄啸生走到他面前。

拇指紧贴掌心,四指并拢握拳,双手拱在一起,行了个弟子之礼。

郑重道:

“受教!”

黄啸生的认真,吓沈政恒一跳,乖乖,玩脱了。

一抽身,连忙躲开,苦笑道:

“黄前辈,您别为难我,我就是嘴皮子一痒,这叫诡辩,上不得台面。”

“不,你说得对,确实是老夫狭隘,达者为师,在这件事上,老夫受你教训是应该的。”

一阵威压从四面八方涌来,把沈政恒强行摁住。

老头朝他拱手,压力才消失。

娘的,还能这样?沈政恒无奈一笑,心底却对黄啸生有不小改观。

知错能改,同时不耻下问。

这就是儒家人的风范吗?确实不错的。

黄啸生继续发问:

“你觉得,我之前做的那件事,是对了,还是错了?”

老头自然是指杀掉宰相门人儿子的事。

那小子也是玩的花,用千金做诱,故意与有夫之妇淫乱,事后抢走钱不说,还告诉女人的丈夫。

有时,甚至当着男人的面玩。

普通老百姓,又对付不了那小子,就只能把绿帽子怒火,发泄到妻儿身上。

如此循环,仅仅一年,就搞散十三对夫妇。

要说女人被杀活该,可最无辜的,是那七个孩子,被亲生父亲所杀。

“黄老,您别折腾我,我要写字了。”

说着,沈政恒赶紧收好食盒,拿书出来准备开抄。

“老夫没那么小气。

你要是诚心告诉我,你的观点,我就告诉你,妖,是怎么来的?”

“黄老,你不是说不知道吗?”沈政恒忿忿道,这老小子又骗自己。

提到这,黄啸生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不是老夫骗人,都是因为你这怪脾气,没点你想要的,从你这问话,比杀人还麻烦。”

“行,那我可说了。

这件事,如果前辈您和我讨论对错,就太狭隘。

站你想替天行道角度,是对的,站被杀的孩子身上,也是对的,但是站那小子父母角度,就是错的。

因为他花钱了,这是人家感情问题。

虽然事后抢了过来,但那属于私事,与别人无关。

法律无罪,道德有亏,怎么算?

不是所有事,都有个对错。

您要杀,那就杀了。

现在来问晚辈做的对不对,杀人的时候,你去哪了,这不是很可笑的事吗?”

脸上挣扎之色不定,沉默三息,黄啸生又问道:

“如果你是我,你杀吗?”

沈政恒摇头:

“我永远不可能是你,所以这个问题没价值。”

他嘴角勾起弧度,继续道:“但,如果我有天下第一实力,我会干死这狗东西!”

话音刚落,黄啸生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也对,老夫杀了就杀了,理他作甚!”

沈政恒期待望着老头:“前辈,到你咯。”

老头白了他一眼,缓声道:

“如何化妖,其实早有定论。

两个条件,一个是灵气丰饶之地,一个是能吸收一口天地元气。”

“天地元气?”沈政恒一脸懵逼,自己在书上,从来没看过这个词。

“所谓天地元气,是逸散在天地之间的至宝,内含紫炁,有造物之效。

普通人食之,能延寿百年。

修炼之人若能炼化,神境之前,几乎没有瓶颈。

只可惜天地元气随机出现,极其稀少不说,而且一旦凝结为妖,就会失去效果。

只有真正的天命人,才有机缘得之。”

“哦~”沈政恒了然,怪不得妖稀少,感情人家是老天爷开小灶的心肝,个个都是宝贝。

问题问完,老头识趣回床上躺着,沈政恒继续抄书。

估摸着有两个时辰,他上床,开始修炼。

地牢里静悄悄,一左一右,神念自两边太阳穴盘起,化作圆锥,朝着百会穴刺去。

虚空中明明什么都没有,一层如墙似的半圆屏障,却挡在神念面前。

开启百会穴,自己就能基本御物,勉强有自保能力。

“冲!”

沈政恒操控神念朝屏障撞去。

撞击瞬间,脑袋好像被针扎一下,刺痛直入灵魂。

“继续!”


直到两边太阳穴所有神念无力,沈政恒才不得不停住。

虽然屏障很强,但千里堤坝,毁于蚁穴,慢慢来,不急。

接连几天,黄老头找他谈的事越来越多。

原本他不想搭理,偏偏,不是妖,就是修炼经验,再不就是奇谈。

老家伙完美拿捏自己兴趣,你问我一个,作为报酬,我问你一个,闲谈在不知不觉间,变成情报交换,乐此不彼。

比如说最快的气血境突破到淬皮,只用了一刻钟,原因是人家吃了地阶下品的蛮血宝丹,

无任何无作用,直接拉满全身气血。

很多沈政恒以前不知道的东西,一点点在脑海补足,他像一块海绵,不断吸收知识。

黄老头则沉浸在,沈政恒的奇思妙想里。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火车陷阱,Y字铁轨两边,一边四个人,一边个人,车子必撞一边……

第三天夜里,沈政恒和以往一样操控神念撞击屏障。

“呲!”

一声玻璃碎裂响在脑海。

沈政恒精神一震,兴奋睁开眼。

是时候发起最后冲击了,他将两股神念合二为一。

凝成锤子形状,朝着屏障狠狠砸去。

“呲”

每砸一下,声音就大一分。

“砰!”

随着最后一声,整个屏障如蛛网般裂开,彻底破碎。

内部,一个更小三分的屏障,再一次挡住神念。

旁边,破碎的屏障飞起,就像遇见强力磁铁的铁粉,粘连在神念上。

随着时间推移,碎片水乳交融进神念里。

同刚顶破壳的鳄鱼宝宝一般,把蛋壳嚼碎,化作营养,全部吃进肚子。

半晌,沈政恒睁开眼。

吸收屏障后,他的神念强度翻倍!

之前,是根本不能触碰实物的,会痛到晕厥,可现在,随着他念头。

眼上睫毛被神念冲击,轻微动了一下。

尽管极其无力,可这是从零到一的质变。

一共九层屏障,如今自己冲破了第一层,念力翻倍。

第二层,会是第一层的两倍,第三层会是第二层的三倍,如此指数级别递增,第九层,是第八层的九倍。

二二得四,换句话说,自己如果冲破第二层屏障,吸收后,就有一开始神念强度的四倍。

一共九层,乘起来,那就是——725760,七十二万倍!

……

地牢里的日子,因为两人交流,不再单调,不时响起笑声。

嘴里喝着打赌赢的清风醉,火辣酒精滚入五脏六腑。

沈政恒潇洒挥墨,在纸上胡乱写下一首。

牢中吟

醉影踱步千山岭,不见彩鹤展翅飞。

问余若非仙人境?只缘身在牢中吟。

“小子,笑老夫呢!”黄啸生视线停在仙人一句上。

“嘿嘿,哪敢。

您老不是让我写诗吗,我这里还真有一首佳作,保证您没见过。”

沈政恒眼睛转动,暗藏玄机。

黄啸生还能不知道他?

嘴角勾起嘲讽:

“老夫知道的,你差不多都清楚,说吧,什么要求?”

“很简单,待会三小姐进来,你随便夸她一句,这两天她脸色很不好。”

眼里冒起八卦之火,老头坏笑道:“你喜欢她?”

沈政恒苦笑:

“她这种没胸的,不是我的菜。

我是怕他们干不过对面,把咱俩饿死。”

说完,两人默契大笑。

“哈哈哈!”

“行,没问题,你说吧。”

黄啸生不知道。

到底是自己,带坏那个一心抄书的沈政恒,还是这段时间真诚相处,沈政恒原形毕露。

不知不觉,两人在牢里成了忘年交。

“听好咯。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话音刚落,瞪大眼睛,黄啸生一把抓住沈政恒。

这种动作,过去不是一次两次,他早就习惯。

“干嘛,又不是我写的,是我在话本上看到,作者是于谦。”

黄啸生这才松开手,激动道:

“这首诗很好!你容我参透参透。”

说完,黄啸生盘腿坐下,一丝丝天地灵气在周围游动。

沈政恒隔得近,能感受到春风拂脸的凉爽。

这才哪到哪,上一世的好诗,海了去。

但,也仅仅如此。

在安全没有保障前,沈政恒不会卖弄这些小伎俩。

毕竟,人心不可测。

他要是真拿出杀器,比如《春江花月夜》,这种孤篇压全唐的东西,怕是自己连牢房都走不出。

坐了一下午,直到晚饭吃饭前,黄啸生才醒来,严肃道:

“帮我把诗抄一遍,待会老夫给你好东西。”

“早说嘛。”

沈政恒停下抄书,赶紧拿宣纸给老头写上,黄老头嘴里的好东西,可都是宝贝货。

看见署名于谦两字,老头一把捏住纸,嘭!宣纸瞬间化作齑粉。

“我不要有作者名字的。”

哟?

沈政恒心里发笑,这是要来个截胡,有前途!

“马上。”低头运笔,他随即写了张没落名的石灰吟。

黄老头仔细吹干墨水,慢慢折好,小心翼翼放怀里。

那温柔的动作,就像抚摸处子稚嫩肌肤一般,极其宝贝。

轰-轰-轰-

地道打开,提着食盒的李洛君走来。

“你排行老三是吧?”黄老头先发制人。

“是,前辈可是有吩咐?”李洛君恭敬拱手,疑惑看着他。

“你爷爷在家吗?”

“在!”

“有人说士别三人,当刮目相看,你最近干得不错,老夫很满意。”

听到老头“夸奖”。

沈政恒为难转过头,满脸嫌弃,这夸奖也太他妈尬,谁会当真啊。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啪啪打脸。

李洛君两颊升起激动红晕,整个人洋溢出肉眼可见的开心,拔高音量,兴奋拱手道:

“谢前辈夸奖,晚辈必定再接再厉!”

黄老头得以昂起下巴,好像在说,看吧,除了你这个奇葩。

在别人眼里,老夫可是顶尖大佬!

黄啸生走出笼子。

“我去见你爷爷一面,不用管我。”

“前辈慢走。”

李洛君恭敬点头。

待人离开后,李洛君正视沈政恒,柔声道:

“谢谢,黄老其实一直不待见我,他今天夸我,是你的主意吧?”

以前得多伤人自尊,才能让一点示好,就让人怀疑。

沈政恒没有承认,茫然装傻:“啊?三小姐,您也太看得起我。”

抱起一摞书转移话题。

“对了,这是刚抄好的书,一共十本。”

“好,银子在里面暂时不能用,你有想买的东西的话,我可以帮你买。”

李洛君嘴角悬着微笑,美目流盼,态度亲近得多。

很显然,佳人根本不相信他的装傻。

“我没吃过血兽肉,我听说一两银子一两肉,三小姐方便的话,我想尝个鲜。”

“好,明天我就给你送来。”

……

沈政恒原以为,黄老头打听完消息就回来,没想到直到第二天天亮,老家伙也没来。

难道走了?

翌日,除了正常的三菜一汤,沈政恒等来了心念念的血兽肉。

并不多,巴掌大小的一块肉躺在汤里,呈褐色,像前世熏腊肉的模样,纹路干巴。

喝口汤,味道有点腥,但很鲜。

“血兽肉也分三种,这是中阶的,滋补效果比较好。

你不能修炼,这碗肉,能吃多少算多少。

吃多了,待会可能流鼻血。”笼子边,李洛君温馨提醒道。

“谢谢三小姐!”

亲眼看见沈政恒吃了两口没事,李洛君放心离开。

轰-轰-

密室门关上瞬间,沈政恒瞬间放下碗,靠回草垛坐下。

胃部火辣辣滚烫,全身血液加速,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似的。

屏息凝气,调动神念,开砸!

半晌,神念败下阵。

饥困交加,沈政恒又回到食盒边大口啃下。

静坐入定,半晌,消化七成,神念也恢复差不多,再次发起进攻。

如此循环三次,总算把所有吃的解决。

以往,他每天只能砸两次,所以,不到神念枯干,不放手。

现在有血兽肉滋补,一个早上,就能砸三次,下午三次,晚上两次,一天就是八次,翻了四倍!

沈政恒麻利起身,赶紧抄书。

这哪是书,分明是自己的护道之基!

才动笔抄了三页。

轰-轰-

密室推动声响起。

不会吧,这都中午了。

空气里多了股说不出名字馨香,一袭干净白袍走到面前,笑吟吟望着他。

沈政恒放下笔,抬头看去,瞪大眼睛,脱口而出。

“我草。”


“怎么样,这身衣服还合适吧?”

牙齿净白,黄啸生昨日的乞丐样,全部消失。

此刻脸颊红润有光,温润有礼,再配上晶莹玉带,镌刻着金边的米白长袍,颇有三分大儒风范。

沈政恒啧啧咂舌,调笑道:

“不错,人模人样,去偷馒头不会被骂。”

“去去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黄老头掰弯玄钢,自个走进牢笼里。

当啷一声,在沈政恒桌边放下一枚银纹戒指。

“喏,这是欠你的好东西。”

沈政恒拿起戒指看,一道鲜红丝线在银白纹路中间,仿佛流动似的。

想起老头给他做的科普,他不确定道:

“这……这是储物戒?”

“嗯,两米见方,还有这个。”老家伙又从怀里摸出东西拍桌上。

定睛看去,是两封信,明明只是薄薄信封,拿起来却有十来斤重,很有分量。

两封信上,一封写着“许思明亲启”,另外一封写着“周清亲启”。

“许思明你知道,我师弟,同文馆监院,三十年内,都会镇守天星郡。

如果你改主意,想去他哪儿,可以修炼拜入门下,也可以继续看书。

同文馆里有十栋书楼,随够你守。

如果不喜欢,周清是城外青云观馆主,道门牛鼻子讲究个缘法自然。

闲云野鹤,和你很像,你也可以去他那。”

生怕自己找不到出路,给了自己两个选择。

一道暖流滑过心间,沈政恒放下信,望向老头:

“你要走?”

“暂时不走,不过也快了,你要是有什么问的,老夫都会告诉你。”

黄啸生眼里流淌着不舍,认真看着他。

空气隐隐散发别离悲寂。

沈政恒正色道:“你见过寡妇洗澡吗?”

严肃气氛,瞬间轰散。

黄啸生没好气甩袖,一阵狂风把沈政恒吹飞到草垛,气不打一处来吼着:

“真想把你嘴巴撕烂!”

“哈哈哈……”

指尖磕破口子,一滴鲜血滴到戒指上,干燥海绵吸水似的,血液瞬间被戒指吞干。

一共吃下三滴血,血脉相连的感觉,在心头油然而生。

两米高、两米宽、两米长的正方体空间,在脑海展现,空间里放着个铜纹长盒。

“你没修为,无法调动气血,更别说灵气,所以这个戒指,每天只能打开三次。

再多,你就要滴血才行。”

黄老头话音刚落,咚的一声炸响,两人面前随即多了个盒子。

盒子很重,里面装满东西,砸地上扑出四边灰尘。

“别打——”

没等老头说完,沈政恒拉开左右展开的半米盒面,一阵刺眼银光反射进眼里。

全是银子,白花花的银子~

“老黄,啥意思?”沈政恒沉着脸,望着老家伙。

如果是送戒指和推荐信还能解释是礼物。

那这一箱几百两银子,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诶,你手真快。”

叹口气,黄啸生肩膀塌下来,面色复杂道:“这段时间,我想明白了,总不能这么拖着。

我想冲玄泉境,成了,我回皇都光明正大打一场。

不成,七天后,死牢里。”

沈政恒的手停在空中,僵住。

这是老头的道,别人插手不得。

半晌,他认真对视黄啸生双眼。

“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三十年内,一定去趟同文馆,去见见真正的儒生,也许,你会改变主意。”黄啸生说得很得意,似乎料定他一定会被震惊。

“好!”沈政恒点头,连着信和银子,一起收回戒指里。

中午的饭,是三小姐李洛君,和扑克脸叶流云一起送的。

老头那边,极其丰盛。

整整四道用蛮兽肉做的菜,鲜红的肉就像火龙果一般,几乎要流动起来,空气里残留的鲜味,就像致死量味精一般齁鼻。

蛮兽肉,比血兽还高一级的存在。

类似于人跨过体境四重后,引五行灵气入身的引灵五境。

即使已经死了,可每一块肉里,仍旧藏有天地灵气,肉比黄金。

除蛮兽肉外,还有两瓶丹药。

叶流云很慎重,轻拿轻放,生怕破坏。

黄啸生大一手一挥:“行了,你们走吧。”

“黄老您慢用。”

两人离开屋子。

黄啸生嘲讽道:

“看啥看,以你那体质,最多吃血兽肉顶天。

要是吃这一口,今天吃,明天你就七窍流血,血管爆裂。”

“切,谁稀罕。”沈政恒收回目光,开始修行。

一连六天,老头周身不时擦过扭曲光线,火山般灵压越来越重,从一开始空气黏腻。

到现在,好像一块石头压在他心头,连呼吸也变得喘重。

好处也是显而易见。

在灵气滋润下,他冲关格外顺利,仅仅五天,连破两关,神念力量比最初,足足增强了48倍。

范围,也从上一次的6米,扩大到7米。

现在催动神念,就像指头一般,能在他皮肤表面摁下浅窝。

吃完晚饭,沈政恒照例抄书。

橘黄灯光照在雪白书页,好像铺上一层没有间隙的玉米粒。

毛笔滑动,瘦金体骨骼分明,每个字之间,间隙一致。距离书页两边的黑色界痕,各自有半毫米,不越出半丝,也不紧缩一分,恰到好处。

如印刷一般,文字在纸上活过来,像执勤站岗的士兵,精神抖擞。

神念进步,自己抄书速度也大大提高,这已经是送来的第二批书,有二十本。

突然,压在胸口的巨石消失,手中毛笔不小心多用力,写错一笔。

黄老头沧桑声音在地牢回荡:

“明天,应该是最后一天。”

天下无不散宴席,成则离开,败则死。

沈政恒看向老头。

“要是我以后写话本,你想要个什么角色。”

老家伙嘴角咧开:

“除魔卫道的铁血汉子,牺牲美色,勾搭到龙族公主,从此两族交好。”

“赖蛤蟆想玩青蛙,你长得丑,还玩得花。”

“哈哈哈!”

两人豪迈笑声在地下回荡。

寂寥夜空,无云无风,几点明星高挂天上。

一弯残月如钩,把光阴拉过身前。

天边转瞬拥抱深蓝,一抹鱼肚在云雾缭绕里翻滚——天亮了。

早餐吃完,送饭的李洛君被黄啸生留下,让佳人准备好棺材,在门口等他。

今天的清风醉没打开,安静站在墙角。

一切准备就绪,双腿盘起,黄啸生坐在自己牢笼正中间。

嚓的一声。

四面八方隐隐响起猛虎咆哮声。

黄啸生望着沈政恒:“能最后为我写点东西吗?”

沈政恒点头,开始思索。

然而突破,却不会等他。

“呼!”周围开始刮风,风声里带着雷霆怒吼,明明衣襟吹得绷直,可地上麦草却诡异地一动不动。

风!

沈政恒眸子一闪,大声喝道: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圣尊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前世最后一句,诗仙用的是宣父犹能畏后生,宣父二字,是唐朝对孔子的尊称。

这方世界没有孔圣人,只有创字圣尊。

入乡随俗,沈政恒改为圣尊。

“好!”

一声好字喊得荡气回肠,好似告知天地一般豪迈。

周围狂风越来越密,沈政恒不由得抓紧玄钢,才稳住身形。

嗷!

猛虎怒号声从黄老头嘴里发出,脸颊显化出猪肝一样酱红色,像是唱戏脸谱。

只见灵气如羽毛般依附在身上,随着狂风席卷,朵朵波动。

不知道过去一刻钟还是两刻钟,狂风缓缓停息,渐渐消失。

地上黄老头闭着眼,羽毛般灵气消失,一切重归寂静。

突破的时候最脆弱,若无人护法,一般都是远遁到无人处。

老家伙当着自己面突破,显然拿自己当过命交情,绝对信任。

沈政恒望着一动不动的老家伙,心里咯噔一下。

不……不会是失败了吧?

大着胆子,他缓缓靠近,伸手到黄啸生鼻前。

“噌!”

冷寂炸响惊起,汗毛颤栗,沈政恒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黄啸生突然睁开眼,一把捏住他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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