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这身衣服还合适吧?”
牙齿净白,黄啸生昨日的乞丐样,全部消失。
此刻脸颊红润有光,温润有礼,再配上晶莹玉带,镌刻着金边的米白长袍,颇有三分大儒风范。
沈政恒啧啧咂舌,调笑道:
“不错,人模人样,去偷馒头不会被骂。”
“去去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黄老头掰弯玄钢,自个走进牢笼里。
当啷一声,在沈政恒桌边放下一枚银纹戒指。
“喏,这是欠你的好东西。”
沈政恒拿起戒指看,一道鲜红丝线在银白纹路中间,仿佛流动似的。
想起老头给他做的科普,他不确定道:
“这……这是储物戒?”
“嗯,两米见方,还有这个。”老家伙又从怀里摸出东西拍桌上。
定睛看去,是两封信,明明只是薄薄信封,拿起来却有十来斤重,很有分量。
两封信上,一封写着“许思明亲启”,另外一封写着“周清亲启”。
“许思明你知道,我师弟,同文馆监院,三十年内,都会镇守天星郡。
如果你改主意,想去他哪儿,可以修炼拜入门下,也可以继续看书。
同文馆里有十栋书楼,随够你守。
如果不喜欢,周清是城外青云观馆主,道门牛鼻子讲究个缘法自然。
闲云野鹤,和你很像,你也可以去他那。”
生怕自己找不到出路,给了自己两个选择。
一道暖流滑过心间,沈政恒放下信,望向老头:
“你要走?”
“暂时不走,不过也快了,你要是有什么问的,老夫都会告诉你。”
黄啸生眼里流淌着不舍,认真看着他。
空气隐隐散发别离悲寂。
沈政恒正色道:“你见过寡妇洗澡吗?”
严肃气氛,瞬间轰散。
黄啸生没好气甩袖,一阵狂风把沈政恒吹飞到草垛,气不打一处来吼着:
“真想把你嘴巴撕烂!”
“哈哈哈……”
指尖磕破口子,一滴鲜血滴到戒指上,干燥海绵吸水似的,血液瞬间被戒指吞干。
一共吃下三滴血,血脉相连的感觉,在心头油然而生。
两米高、两米宽、两米长的正方体空间,在脑海展现,空间里放着个铜纹长盒。
“你没修为,无法调动气血,更别说灵气,所以这个戒指,每天只能打开三次。
再多,你就要滴血才行。”
黄老头话音刚落,咚的一声炸响,两人面前随即多了个盒子。
盒子很重,里面装满东西,砸地上扑出四边灰尘。
“别打——”
没等老头说完,沈政恒拉开左右展开的半米盒面,一阵刺眼银光反射进眼里。
全是银子,白花花的银子~
“老黄,啥意思?”沈政恒沉着脸,望着老家伙。
如果是送戒指和推荐信还能解释是礼物。
那这一箱几百两银子,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诶,你手真快。”
叹口气,黄啸生肩膀塌下来,面色复杂道:“这段时间,我想明白了,总不能这么拖着。
我想冲玄泉境,成了,我回皇都光明正大打一场。
不成,七天后,死牢里。”
沈政恒的手停在空中,僵住。
这是老头的道,别人插手不得。
半晌,他认真对视黄啸生双眼。
“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三十年内,一定去趟同文馆,去见见真正的儒生,也许,你会改变主意。”黄啸生说得很得意,似乎料定他一定会被震惊。
“好!”沈政恒点头,连着信和银子,一起收回戒指里。
中午的饭,是三小姐李洛君,和扑克脸叶流云一起送的。
老头那边,极其丰盛。
整整四道用蛮兽肉做的菜,鲜红的肉就像火龙果一般,几乎要流动起来,空气里残留的鲜味,就像致死量味精一般齁鼻。
蛮兽肉,比血兽还高一级的存在。
类似于人跨过体境四重后,引五行灵气入身的引灵五境。
即使已经死了,可每一块肉里,仍旧藏有天地灵气,肉比黄金。
除蛮兽肉外,还有两瓶丹药。
叶流云很慎重,轻拿轻放,生怕破坏。
黄啸生大一手一挥:“行了,你们走吧。”
“黄老您慢用。”
两人离开屋子。
黄啸生嘲讽道:
“看啥看,以你那体质,最多吃血兽肉顶天。
要是吃这一口,今天吃,明天你就七窍流血,血管爆裂。”
“切,谁稀罕。”沈政恒收回目光,开始修行。
一连六天,老头周身不时擦过扭曲光线,火山般灵压越来越重,从一开始空气黏腻。
到现在,好像一块石头压在他心头,连呼吸也变得喘重。
好处也是显而易见。
在灵气滋润下,他冲关格外顺利,仅仅五天,连破两关,神念力量比最初,足足增强了48倍。
范围,也从上一次的6米,扩大到7米。
现在催动神念,就像指头一般,能在他皮肤表面摁下浅窝。
吃完晚饭,沈政恒照例抄书。
橘黄灯光照在雪白书页,好像铺上一层没有间隙的玉米粒。
毛笔滑动,瘦金体骨骼分明,每个字之间,间隙一致。距离书页两边的黑色界痕,各自有半毫米,不越出半丝,也不紧缩一分,恰到好处。
如印刷一般,文字在纸上活过来,像执勤站岗的士兵,精神抖擞。
神念进步,自己抄书速度也大大提高,这已经是送来的第二批书,有二十本。
突然,压在胸口的巨石消失,手中毛笔不小心多用力,写错一笔。
黄老头沧桑声音在地牢回荡:
“明天,应该是最后一天。”
天下无不散宴席,成则离开,败则死。
沈政恒看向老头。
“要是我以后写话本,你想要个什么角色。”
老家伙嘴角咧开:
“除魔卫道的铁血汉子,牺牲美色,勾搭到龙族公主,从此两族交好。”
“赖蛤蟆想玩青蛙,你长得丑,还玩得花。”
“哈哈哈!”
两人豪迈笑声在地下回荡。
寂寥夜空,无云无风,几点明星高挂天上。
一弯残月如钩,把光阴拉过身前。
天边转瞬拥抱深蓝,一抹鱼肚在云雾缭绕里翻滚——天亮了。
早餐吃完,送饭的李洛君被黄啸生留下,让佳人准备好棺材,在门口等他。
今天的清风醉没打开,安静站在墙角。
一切准备就绪,双腿盘起,黄啸生坐在自己牢笼正中间。
嚓的一声。
四面八方隐隐响起猛虎咆哮声。
黄啸生望着沈政恒:“能最后为我写点东西吗?”
沈政恒点头,开始思索。
然而突破,却不会等他。
“呼!”周围开始刮风,风声里带着雷霆怒吼,明明衣襟吹得绷直,可地上麦草却诡异地一动不动。
风!
沈政恒眸子一闪,大声喝道: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圣尊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前世最后一句,诗仙用的是宣父犹能畏后生,宣父二字,是唐朝对孔子的尊称。
这方世界没有孔圣人,只有创字圣尊。
入乡随俗,沈政恒改为圣尊。
“好!”
一声好字喊得荡气回肠,好似告知天地一般豪迈。
周围狂风越来越密,沈政恒不由得抓紧玄钢,才稳住身形。
嗷!
猛虎怒号声从黄老头嘴里发出,脸颊显化出猪肝一样酱红色,像是唱戏脸谱。
只见灵气如羽毛般依附在身上,随着狂风席卷,朵朵波动。
不知道过去一刻钟还是两刻钟,狂风缓缓停息,渐渐消失。
地上黄老头闭着眼,羽毛般灵气消失,一切重归寂静。
突破的时候最脆弱,若无人护法,一般都是远遁到无人处。
老家伙当着自己面突破,显然拿自己当过命交情,绝对信任。
沈政恒望着一动不动的老家伙,心里咯噔一下。
不……不会是失败了吧?
大着胆子,他缓缓靠近,伸手到黄啸生鼻前。
“噌!”
冷寂炸响惊起,汗毛颤栗,沈政恒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黄啸生突然睁开眼,一把捏住他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