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湘双目圆睁。
宣凝依然笑意盈盈：“不信，你们可以问问谢大哥。”
突然被宣凝点到，谢衡多有无奈，把玩折扇的手顿了一下，但心里更多的是一种难言的欢喜。
她在这种没有办法的时候能够想到他，能够无比自信地报出他的名字，对他而言是一种幸事。
想到这谢衡的眼神稍稍黯了下。只因为她的这点信任而欢欣，他是不是太好哄了点？
谢衡抬起幽深的眸，冷不防望进了宣凝那狡黠的杏眸里，只觉心中的某一块儿也跟着她眼里的笑意化作了一滩水。
“初次见面，我就与凝妹十分投缘，所以那段时间我的确经常会在晚膳时间去找她谈天说地。”谢衡敛眸，“秦德可以为我作证。”
秦德当然可以为他作证！
宣湘心头震颤。谢衡这么说是在讽刺她嫁祸宣凝的手段卑劣，瞅准了宣凝的身边人无法为宣凝作证而肆意妄为。
祖母当然想站在她这边。可当她和谢衡放一起的时候，祖母毫无疑问会选择谢衡。
宣老夫人皱眉道：“衡儿，你和宣凝都是未婚男女，怎可不顾及礼法而这般……”
“我们坦坦荡荡，进出都是走正门，不像湘小姐说的，进个祠堂还要趁丫鬟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进去。”谢衡始终坐在原处，说话时语气懒散清冷，似乎是极厌烦和众人说这些。
他素来矜贵傲然，让人看不惯又无法反驳。
宣老夫人为难起来。她该相信哪一个？
如果谢衡说的是假的，是否表明他对宣凝真的很不一般？她要是真的把宣凝赶走了，他日后会如何看待她这个外祖母？毕竟多年前，是她把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女人活生生逼死了……
想起往事，宣老夫人胸口闷得生疼，几乎喘不过气来。
“外祖母若是不相信我的品行，我也没必要再继续坐在这了。往后这荣祥阁，怕是也不用来了。”谢衡缓缓站起了身，掸衣时眉目斜睨着，几乎是将不屑一顾写在了脸上。
“信！我怎会不信你！”宣老夫人见他已经迈出步子了，忙探出身去，脚下差点没站稳。
谢衡只觉得讽刺。她信一个人从不是因为事实真相而信，也不是因为那人的品行好坏而定。
她只是觉得自己需要信，好似这样就可以掩饰她最肮脏的心，就可以拥有慈悲之情。
“那此事究竟是不是宣湘在栽赃陷害宣凝？”
“祖母……”
“……是。”
宣湘双睫微颤，心如绞痛。到底是因为她在谢衡心里完全敌不过宣凝，还是因为她在祖母心里完全敌不过谢衡，她自己也分不清了。
父亲和宣辰还在扶着她，只是她能明显的感觉到他们炽热的目光里已经夹杂了鄙夷和冷淡。宣湘感觉自己抬不起头来，却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她终于再没有话来辩驳了。
“老夫人！”刘氏看到女儿青白的一张小脸，心几乎是被谢衡一个字一个字震碎的。
她已经将荷包里的那粒药丸咽下去了，此刻跌跌撞撞地跑到宣老夫人面前重重跪下，低声道：“这件事是我逼迫湘儿做的。请老夫人责罚……”
宣老夫人浑浊的眼里已经浮上了一层泪意。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
“你如此糊涂，竟然教唆女儿做这种事，我不得不罚。往后三年，你不得掌家，每年都必须在祠堂里罚跪三个月，每日都要抄经。”
宣老夫人摆摆手让他们退下，这就算是把此事揭过去了。
刘氏却不敢松气。
果然，宣凝冷笑一声，清脆的声音在荣祥阁响开了：“刘氏所犯仅仅是教唆儿女行不轨之事而已吗？她分明是想逼死我娘！若非父亲和兄长及时赶到，或许我娘就已经死了。老夫人，难道您不觉得今日的事有些熟悉吗？像不像十三年前？”
宣老夫人紧闭了下眼。
宣凝悠悠道：“您若是不把刘氏削为妾室，下放到庄子里反思个十三年，说不过去吧？”
“此事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刘氏已经知错了。”
“她是以退为进！我娘当年所经历的事是谁在背后捣鬼，您应该清楚吧？”宣凝步步逼问。
“我知道凝小姐你不想放过我。”刘氏深吸一口气，满面泪光地直起了身子，“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把自己的这条命都给你！可是，我现在的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宣凝嗤笑一声：“你的命当然不是你的，用我父亲的话说，你是他的女人，他不让你死，你怎么敢死呢？”
她这话说得极其尖利讽刺，宣侯爷闻言都不禁低下了头，咬紧了牙。
“刘氏你说，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宣老夫人见她的手轻轻捂着肚子，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儿媳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
宣老夫人惊而起身，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
宣侯爷愣在原处，大脑一片空白，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宣凝和谢衡几乎是同时皱起了眉。
前世的刘氏一生就只有宣湘这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在今天有身孕？而且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自己要被削妻为妾的时候说了。
她是装的。
想至此，宣凝的眉头反而松开了。只要刘氏敢装，她日后就敢拆穿，到那时刘氏所要面对的可就不单单是下放庄子那么简单了。
“那你为什么先前不说？”
刘氏委屈地抹了一把眼泪：“这其实是半个月前查出来的，可那时候胎相不稳定，我怕不小心弄出个空欢喜，昨日才又叫大夫来把脉，确定是有喜了，我就想着今日休沐日，等大家都玩完了回来后，给侯爷一个惊喜，谁曾想……”
刘氏怯怯地向宣侯爷投去了一个目光，后半句话就没说了。
没想到宣侯爷竟把宋氏给带回来了吧？
“老夫人若是不信儿媳的话，可以把大夫找来，当堂把脉！”
宣凝“啧啧”一声，抱臂笑道：“大夫人如此笃定，那应该是真的了。真可惜啊，我娘当初被赶出侯府的时候其实已经怀着我了，怎么就没有提前找来大夫把脉呢？不然，也不用再在岚山庄苦苦支持十余年了吧？”
宣侯爷羞愧的无地自容。
他松开宣湘的手臂，走向宋氏，却被宋氏避开了。
宋氏的声音依然虚弱，却坚定无比：“侯爷即将再添一子，就更不需要我这个黄脸婆了吧？请侯爷放了我们母女俩，让我们过自己的安生日子吧。”
“不行！宋贞，你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宋氏摆手笑了，握紧了宣凝发凉的指尖心疼道：“我的女儿，你们不信的不信，厌恶的厌恶，只有我能全心全意地疼护她。侯爷，您还是把您的爱好好分个其他两位妻子和两个孩子吧。”
宣辰本无坚不摧地心仿佛被洞穿了一般，他颤着呼吸问：“那我呢？你全心全意的爱宣凝，那就没有一丝一毫能给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