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跪在焦黑的城砖上,十指深深抠入泥土。
他仰头望着被吊在刑架上的陆无期,男人绣着金线的衣袍早已破烂不堪,血痂混着泥土黏在脸上,昔日倨傲的眉眼此刻只剩浑浊的恐惧。
“陈昭!”
陆无期突然嘶哑着嗓子喊他,锁链随着挣扎哗啦作响,“你可是我的副将!
你发过誓要为我效死——效死?”
陈昭缓缓站起身,腰间佩刀在残阳下折射出血光,“我效忠的是关月城,不是你这畜生!”
百姓们自发让开一条路,跛脚铁匠将铁锤递来。
“你可知……”他一步步逼近刑架,“那日我绑了夫人去鹿峰城,回来时……”他喉头突然哽住,眼前浮现地窖里被马蹄踏碎的孩童尸体,断臂守军至死还攥着半截绣着“平安”的襁褓布。
陆无期瞳孔骤缩,疯狂扭动身体:“不!
陈昭你疯了!
本城主命令你——咔嚓!”
“这一锤,为东门三十七具焦尸!”
胫骨粉碎的脆响中,陈昭眼角迸裂。
他仿佛看到昔日战友举着燃烧的旗杆冲向敌阵。
“这双手签过多少军资令?
熔了多少铠甲给妓女打首饰?”
血泉喷溅在陈昭脸上,他恍如恶鬼般咧嘴笑了。
“第二锤,为地窖里闷死的妇孺!”
左肩胛骨塌陷的瞬间,慕晴柔突然发出癫狂的笑声:“陆郎的锁骨最敏感呢,我轻轻一咬就……”铁链壮汉猛然扯动锁链,妓女的尖笑立刻变成惨叫。
陈昭却仿佛听不见,第三锤带着千钧之力砸向陆无期手腕——那是曾执笔写下“此生不负关月城”的手,此刻却死死攥着从慕晴柔发间扯下的金步摇。
“这一锤,为被你亲手掐灭的警钟!”
当第四锤落在脚踝时,陆无期已经发不出声音。
他像条脱水的鱼在刑架上抽搐,断裂的骨茬刺破皮肤,在夕阳下泛着森白的光。
陈昭扔开铁锤,染血的手指突然抠进他溃烂的眼眶——那里本该装着关月城的万家灯火,如今只剩下贪婪的浊黄。
“最后这两指——”陈昭生生扯出两颗眼球,“是我替林夫人未出世的孩子取回来!”
血浆喷溅在婚书上,“绝不负卿”的誓言渐渐被血色淹没。
百姓们沉默地传递着盐罐,将粗盐一把把按进陆无期的伤口——这是边关对待叛徒的古法,要让他在剧痛中清醒着感受每一寸腐烂。
“拖出去。”
“把他钉在赤狄人祭天的石柱上——让秃鹫啄,让野狼啃,让天地看看这就是背弃誓言的下场!”
.........而慕晴柔被铁链拖到护城河边时,精心养护的长发已结成血块。
她拼命扭动身子,染着蔻丹的指甲在地上抓出十道血痕:“你们不能这样!
我怀了陆无期的骨肉!”
“骨肉?”
“贱人的孩子也是贱种,一起死去吧。”
“浸猪笼!”
抱着死婴的寡妇第一个嘶吼。
人群如潮水般涌动,跛脚铁匠抡起铁锤砸开囚笼,将慕晴柔塞进了竹笼当中。
当竹笼沉入河心的刹那,慕晴柔突然爆发出癫狂的笑:“林雅宁!
你以为赢了?
陆无期夜夜在我身上喊的都是你的名字!
他说你木讷如死鱼——啊!”
河水灌入喉管的咕咚声掐断了诅咒。
百姓们沉默地看着气泡渐息,直到血色染红整段河道。
铁链壮汉将锁链系在岸边老树上,铸铁环扣刻着八个字——“以罪人之血,祭英魂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