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有个工作机会，姜穗穗不敢放过一点的机会。
听说今天是文工团最后一天面试，她赶紧让文娟带着她去找她大姑。
她把红枣放到文娟的女士自行车车篮子里，自己坐上了自行车的后座。
大街上，清一色的灰蓝色，军绿色。
姜穗穗也很应景的穿着白色衬衣，绿色军裤，微卷的长发随意的编成松散的麻花辫，放在耳侧。
微风吹起她披在后背上的卷发。
引得行人瞩目。
到了话剧团门口，两个人又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有带着无檐帽的女兵出来接人。
吴秀兰正在组织选拔，门岗说她侄女找她，还带了个一个女同志。
她就知道又是托关系想进话剧团的。
自从开始公开选拔，托关系来找她的人，每天都好几个，要不是看在亲侄女份儿上，她就直接让人打发走了。
选拔环节早就结束了，在各个专业的院校先选拔，再统一通知到部队的话剧团面试表演。
今天是面试的最后一天了。
就是条件再好，也不可能直接越过选拔，在她这里面试。
跳过所有流程，特殊选拔的人才，但凡专业上稍微有一点儿弱项，就会有有被怀疑走后门的嫌疑。
特别是今天团长也在。
她让侄女带人过来，就是为了当面拒绝，好让团长知道，她是大公无私的，就是自己的亲侄女，也不会走一点儿后门。
姜穗穗把红枣拴在了距离门岗不远的一个小树上，拜托门口的警卫员帮她看一下。
明天她过去把院子打扫干净，以后就把红枣留在家里好了。
不然出门连公交车都坐不了。
傅衡从野战部队出来，坐在车里，手里拿着今天参加选拔的人员资料。
看的眼睛有些酸，就望了一眼窗外。
斜前方一只灰白色的小狗，卧在一棵树边，望眼欲穿的盯着对面。
他转头看过去，第三军区话剧团的牌子一闪而过。
是红枣。
它脖子上的绳子很特别，是藏区独有的湛蓝色花纹编织的绳子，远远看着蓝白相间。
“刚刚过去的是话剧团吗？”
坐在傅衡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立马恭维的回答。
“是我们野战部队的话剧团，我们那地方偏僻，所以话剧团和我们有一段距离，我们部队的话剧团，是整个西城区慰问场次最多的话剧团，演员很多都会俄语，给外宾也表演过。”
中年男人观察着身边人的脸色。
“要不要去看看？”
他试探的问出口。
*
姜穗穗和吴文娟坐在礼堂最后面。
第一排做个几个老师，舞台上是面试者根据随机抽中的曲目，进行一段一分钟的表演。
直到人都表演完了。
几个老师坐在一起交头接耳说话的时候。
吴文娟才拉着她的手走到了最前面。
对坐在最边上的一个中年女人说。
“大姑，这个是我朋友姜穗穗，原来在我们部队文工团跳舞的。”
吴秀兰已经做好了直接当着团长面拒绝的打算，但抬头看见人的时候，还是心动了一下。
四肢纤细修长，身材丰腴有肉，一双眼睛干净又亮，艳丽的长相却又不失干净，是个好苗子。
“转一圈我看看。”
吴秀兰轻声说了一句。
姜穗穗参加过艺考。
于是舒展四肢转了一圈。
吴秀兰点了点头，看向团长，有些犹豫。
今天招的女演员都是长相比较干净爽利的，但很多角色本身就需要容貌艳丽，在视觉上给人冲击力。
这个姜穗穗，可以丰富她们的女演员阵容。
而且能进文工团的底子不会很差。
她看团长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就知道团长的意思很明显。
不要。
“条件不错，但是我们这是最后的面试环节，你要先报名选拔，选拔基本功通过了，才能来我们这边面试，我们今天是十进三的选拔。”
“大姑，要不让穗穗给你们演一个，她会很多的，就当看看也行啊。”
吴文娟很同情穗穗的遭遇。
拉着大姑的袖子还想再帮她说话。
“选拔是有规章制度的，你们要是想进话剧团，要等下一次的招选公告出来。”
吴秀兰虽然不忍心，但团长的态度明显，她也只能拒绝。
“吴部长，要不我给你即兴表演一段可以吗，就当是我借你们的舞台表演给你们个人看。”
姜穗穗很久没有表演了。
除了前几天在火车上装盲人，已经很久没演戏了。
她从小就不缺钱花，演戏就是她的爱好。
“那行，那只能算是你表演给我个人，不能算是话剧团的选拔。”
姜穗穗哎了一声，把身上的挎包摘下递给文娟，绕了半圈上了舞台。
站在过道里要走的几个女兵都站在一起交头接耳。
“当着团长的面想走关系，真蠢。”
“觉得自己长得漂亮呗，但话剧团又不是长得漂亮就能进的。”
“真是脸皮厚，吴部长都说要她走了，还非要表演。”
“......”
几个人站在那里正议论着，突然听到身后有说话的声音。
看见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被簇拥着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好像还是话剧团负责选拔的领导。
“下面我为大家表演的节目是苏剧《瓦连金和瓦连金娜》选段，瓦连金娜与恋人被母亲拆散后独处。”
她报完剧名，垫脚往后走的时候开始酝酿情绪。
演戏，最难的便是独角戏。
再转身的时候，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苏联的一位贵族小姐。
双眸含泪的望着手中并不存在的书信。
傅衡坐在了第二排，跟着过来的话剧团的领导没敢坐下来。
而前面不认识来人的话剧团团长，抱着夹子走了过来。
“王干事，这位是......”
“首都军区傅团长，路过咱们这儿，来看看。”
团长苏艳丽听到姓傅的，加上王干事的态度，立马就明白了。
“我们选拔已经结束了，这个是...”
傅衡没等她说完。
淡淡开口。
“看表演。”
他可算知道姜穗穗的盲人为什么演这么好了，当真是专业的。
转身的刹那，眼泪如同晶莹的泪珠一般，从眼角滑落，只一滴。
晶莹剔透。
乖巧又怯怯的望着他，仿佛他就是那个与她被迫分开的恋人，脸上的凄然之色像是真的一般。
台词声线听着也在发颤。
姜穗穗发现傅衡在的时候，很惊讶。
就一个转身的功夫，突然就看到他了。
那张脸实在优越。
她就把他假想成了自己的瓦连金，进行了一个深情的告白与倾诉。
只是傅衡与她对视的眸子逐渐的深沉，绷紧的下颚，弧度锋利冷硬。
像是看猎物一样的眼神。
她有些不解。
她错开视线，一个转身轻盈的跪坐在地上。
双手捂在胸口上，仰着脸颊，眼泪瞬间如同泪珠一般从脸颊上滴落。
演完，她双手撑在地上，做了几个深呼吸，来调整情绪。
台下传来鼓掌的声音。
“真好，穗穗你好厉害！”
姜穗穗听见吴文娟的声音。
她看向整个礼堂的十几个人，都是鼓掌。
包括傅衡，甚至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淡淡的笑容。
很淡。
几乎都看不到。
她得意的对着傅衡一笑。
然后鞠躬致谢。
“谢谢大家看我表演。”
她真的就当做是一个表演。
她喜欢这个职业。
只不过不管这个时代，还是现代，表演的门槛都很高。
可这个地方，再没有托举她梦想的父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