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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帝缠身:惊世废材二小姐南宫慕容结局+番外

苏十一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砰——”小女孩头狠狠撞在墙壁上。血流如注。痛到了极致,惨叫声都发不出来,瘦小的身子,歪歪斜斜靠在那里,打结的发丝沾在脸上血顺着苍白的肌肤流淌下来。“废物!把东西交出来!”南宫天赐怒气冲冲的问,对倒在地上的小女孩一边踹一边骂:“废物!蝼蛄!家族的耻辱!所有的一切本该是阿姐的,你这个不要脸的废物,快给本少爷交出来!交出来!”血流了一地,红得触目惊心。“表弟,别踢了,”旁边一个十三四岁的娇俏少女看得有些心悸,上前来拉南宫天赐:“这废物死不足惜,但她们母女俩都要被赶出南宫山庄从族谱除名了,犯不着在这当下生气。”另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女却不以为意道,“慕容皇族已经退婚,这废物最后一丝价值也没有了,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恨她毁了南宫世家与...

主角:南宫慕容   更新:2025-06-27 20: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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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南宫慕容的其他类型小说《魔帝缠身:惊世废材二小姐南宫慕容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苏十一”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砰——”小女孩头狠狠撞在墙壁上。血流如注。痛到了极致,惨叫声都发不出来,瘦小的身子,歪歪斜斜靠在那里,打结的发丝沾在脸上血顺着苍白的肌肤流淌下来。“废物!把东西交出来!”南宫天赐怒气冲冲的问,对倒在地上的小女孩一边踹一边骂:“废物!蝼蛄!家族的耻辱!所有的一切本该是阿姐的,你这个不要脸的废物,快给本少爷交出来!交出来!”血流了一地,红得触目惊心。“表弟,别踢了,”旁边一个十三四岁的娇俏少女看得有些心悸,上前来拉南宫天赐:“这废物死不足惜,但她们母女俩都要被赶出南宫山庄从族谱除名了,犯不着在这当下生气。”另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女却不以为意道,“慕容皇族已经退婚,这废物最后一丝价值也没有了,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恨她毁了南宫世家与...

《魔帝缠身:惊世废材二小姐南宫慕容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砰——”

小女孩头狠狠撞在墙壁上。血流如注。痛到了极致,惨叫声都发不出来,瘦小的身子,歪歪斜斜靠在那里,打结的发丝沾在脸上血顺着苍白的肌肤流淌下来。

“废物!把东西交出来!”

南宫天赐怒气冲冲的问,对倒在地上的小女孩一边踹一边骂:“废物!蝼蛄!家族的耻辱!所有的一切本该是阿姐的,你这个不要脸的废物,快给本少爷交出来!交出来!”

血流了一地,红得触目惊心。

“表弟,别踢了,”旁边一个十三四岁的娇俏少女看得有些心悸,上前来拉南宫天赐:“这废物死不足惜,但她们母女俩都要被赶出南宫山庄从族谱除名了,犯不着在这当下生气。”

另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女却不以为意道,“慕容皇族已经退婚,这废物最后一丝价值也没有了,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恨她毁了南宫世家与慕容皇族搭上关系的机会。”

南宫天赐眼神一狠。几分狰狞,几分杀意。

“砰”一声。

小女孩顿时像断线的风筝,一头撞在墙壁上,再翻滚着跌落在地,划出无数血迹,宛如一滩烂肉匍匐于地。

身下的血源源不断的流出来。她痉挛着抽搐了几下,瘦小的身子一歪,再无任何反应得像死去了一般。

“她……死了吗?”

“死了就死了!”

“哼!今日之事,谁也不准说出去!”

一番凌虐的残忍,一番无情的言语。三人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很快离开。

人心,冷血如暗夜魍魉可怕。

人命,卑贱如路边的杂草蝼蚁。

……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血液在小女孩身下渐渐凝固,是点滴消逝不回的卑微生命。

下一刻,周围的空间蓦然扭曲。

像水面泛起的黑色波纹涟漪,将小女孩整个人包围在里面,带着一种极其压抑阴冷的气息,诡异而又可怕,吸取了周围的一切光芒和声音,极致的静谧之中,一串黑色艳红花纹的手链从扭曲的空间中显现,一同显现的还有一抹半透明如云烟的魂魄。

那一抹云烟般半透明的魂魄,很快选中了目标,覆盖般一点点钻入了小女孩的体内……

轻飘飘的身体骤然下沉的一瞬间,嘶——

好疼。

十一发出一声倒抽冷气的声音。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剧痛无比,如遭极刑车辗四肢百骸无一不痛。

鼻尖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她知道自己受伤不轻。亦或者说,这具身体受伤不轻,重伤虚弱到让她连动弹一下的力气也没有。

无法动弹的躺在血泊里。

忍受着寻常人无法忍受的极度痛楚,一点点努力适应新的身体的同时,脑海里闪过无数混乱而残缺的记忆碎片。

有些是她的,有些是这具身体本人的;不过都一样,不是什么美好值得回忆的事情。

她活下来来,却仍然濒临死境。目光不由得冷冽了几分。

‘这是什么地方……’

十一尝试着想爬起来,却用不上一丝点力气。只觉得又渴又饿,虚弱疼痛得使不上半分力气。

苍白的小脸,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细嫩的皮肤摩擦在粗糙的地面划出血迹,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一点一点爬向门口的方向……在昏暗的房间里拖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纵使模样凄然狼狈。

她脸上却未见丝毫惊慌失态。眸如深潭井水,无波无澜。

……

……

南宫山庄。

拥有百年基业的修仙世家。

南宫一族的庄主南宫正明,修为师境中期,是族里除开那些闭关不出的老祖宗外数一数二的高手。

十一年前,南宫正明一个小妾涎下女婴,引来凤凰长啼,绕其府邸飞翔。无人不认为是吉兆,无人不认为引凤来仪的女婴非凡。

此事惊动远在千里之外的慕容皇族,皇族的王提笔亲赐‘凤仪’之名,冠以南宫姓氏,再颁旨两族联姻,以太子妃之名。

南宫正明为示敬重,废掉自己的原配,抬小妾苏云莺为正室,敬爱有加。

却不想一切的结果只是一场笑话。

南宫凤仪自三岁灵体启蒙开始,就一直接不能感受灵力,注入她体内的灵力也如投石大海,屡屡无半点动静。

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在最后一次灵力启蒙失败,南宫正明自觉闹了个大乌龙,忍无可忍,一气之下要打死废物女儿,将拼命阻拦的苏云莺打成重伤残疾……

这些年来,成为了南宫山庄一生污点的母女二人受尽欺凌白眼。慕容皇族数年来,避而不谈此事,最终送来一纸悔婚书,成了压倒苏云莺母女俩最后一根稻草。

随同悔婚书一同赐下的补偿,一枚价值连城的灵元筑基灵丹,成了山庄内部人人眼热、炙手可热的宝贝。

灵元筑基灵丹,三品丹药,可抵士境级别的修者半个境界的修为。一个境界往往花上几年二几年甚至几十年,都不一定能突破。

是而丹药成了修炼捷径的必需品之一。

“匹夫无罪,怀璧自罪。这个道理自古有之,云娘,你该明白。”南宫正名之母,南宫老夫人神情庄严的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盯着匍匐于地的苏云莺,眼底一片嫌弃厌恶之色。

“是,是,妾身会让凤仪……”

“住口,”南宫老夫人打断道,“‘凤仪’二字乃是皇族天子亲自赐名,尔令收回婚约,‘凤仪’二字一并收回;族谱除名,‘南宫’姓氏同样收回,从今以后她不配再叫南宫凤仪!从今以后再无此人!”

苏云莺心底一片凄然苦涩:“是……妾身记住了。只求老夫人让人找到妾身的女儿,妾身会让她乖乖交出灵丹来,一定会让她乖乖的交出灵丹……”

得了苏云莺的保证。

南宫老夫人才算满意的冷哼了一声,挥挥手,让身边的下人去安排人手寻找。南宫老夫人亲自吩咐找人,底下的人再也不敢怠慢隐瞒半分,不多时便找到了被关在废弃院落的地窑里的‘南宫凤仪’。

被找到的‘南宫凤仪’已经没了人样,满身是血几乎就一个血人儿,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一开门就摔了出来,身体冰冷毫无生机,像是已是死去多时。


“啊……”

当看到眼前的一幕血色时,苏云莺整个人险些晕厥,死死捂住一下一下抽搐剧痛的心脏,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是真。

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瘦小身影,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血人儿一般。

凄惨而触目惊心。

苏云莺想唤一声女儿,却沙哑了声音,拖着一条残疾不便的腿,踉跄的奔扑过去,绊到裙角,狼狈摔倒在地,几乎能听到膝盖骨磕碎的声音,而她却仿佛不觉,眼中只有那一抹瘦小的血色,遥望的目光里透出极度的悲伤绝望。

女儿……

女儿……

女儿啊……

苏云莺视线模糊的挣扎着爬过去,用力之大,膝盖在粗糙的地面拖出一条血痕,她感觉不到痛,只有心,在撕心裂肺的痛,绝望到了极致般疯癫而无意识的喃喃:“啊……女儿……死了,死了,死了……”

她一把抱起女儿冰凉而满是血腥的身体,浑身都在颤抖,理智几近崩溃。

眼眶无泪,是绝望于心,字字血泪,凄然怨恨:“苍天不公,要我儿生时凤凰绕庄长鸣,背负虚妄荣华!

世道不平,欺我儿幼无知,受尽屈辱折磨,一生坎坷不平……尔今竟被活生生的打死……活活打死啊!

天才如何?

废物如何?

全由尔等一家之言操弄!

捧上天堂!

推下地狱!

我儿何错?!

我儿何辜?!哈哈……哈哈哈……”

声声尖笑,透响云天,句句血泪,刻骨铭心。

掺杂着凄厉嘶哑的叫喊,像要发疯的母兽,让人心惊胆战。是凄厉是哀绝,是控诉骨肉分离的悲痛绝望,是对现实的残忍无能为力,是对失去毕生至亲骨肉的歇斯底里!

回荡在阴暗破旧的地窑里,震落无数尘埃飞扬!

听到消息赶来的人,都不由得微微变色。南宫天赐也心虚的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的挪到了南宫老夫人的身边……这贱人,该不会要发疯大开杀戒吧!

南宫老夫人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宝贝孙子的不安,当即心疼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不要怕。她这个宝贝孙子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如今竟然有了惧意……苏云莺这个不知分寸的贱妇!大喊大叫像什么话?还有这个小废物,死了都不忘膈应人!

“够了,云娘!人死不能复生,你再哭再闹也无用,收了眼泪,弄清楚事情原委方是当务之急。”

南宫老夫人有些厌恶的说完,不再理会不知是否听到的苏云莺,转而质问下人:“这是怎么回事?!”其实怎么回事,南宫老夫人心里清楚得很,只不过这样的事实真相,不是该摆到明面上来让人说道的真相。

下人们支支吾吾,乱瞄的目光盯着南宫天赐和两个躲在人群后面的小姐,害怕而又不敢多说出来一个字。

南宫天赐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开口道,“是我让人把那废物关起来的,不过,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可一概不知。陈山,这是怎么一回事?!”

陈山跪下来,轻车熟路的继续甩锅:“是小的失职,没让人看好……以至他们审问时下手失了分寸,求老夫人饶命!”

随着话音落下,跟在南宫天赐身边的下人,顿时都跪了下来,“求老夫人饶命!”

南宫老夫人闻言,沉着一张老脸,盯着跪倒一片的下人怒上眉梢,义正严词得仿佛真是如此般一字一句的说道:“纵使她已非我南宫一族之人,你们仍然难辞其咎,就罚你们各受戒灵鞭一百下,发配到武灵山修筑灵山栈道!”

下人全都白了脸。

武灵山日子清苦也就罢了,戒灵鞭有损修为,一百鞭更是会打掉一个境界的修为,被活生生打死都有可能!

他们虽然是南宫山庄的下人,但却都是南宫一族底下各个偏支傍脉里挑选出来的姣姣者,才得以进入南宫山庄当差,如今凭白遭受此罚,任谁心里也是不愿意的。

可是,同样不敢反驳半点。

南宫老夫人原以为苏云莺会对这个处罚满意了。毕竟区区一条贱命,用这些个人的前程性命也能换了。

却没有想到,苏云莺只是发笑,凄厉尖笑,眼眶发红的恨恨盯着南宫老夫人,眼中深刻的恨意,让人有些头皮发麻起来。

南宫老夫人面上有些过不去。心底恨恨暗骂这贱妇不识抬举,要不是还想着让交出灵元筑基灵丹,早让人赶出南宫山庄,爱那儿发疯那儿发疯去。

“怎么?这样你还不满意?!”

苏云莺死死盯着南宫天赐,从牙缝里一字一句的挤出几个字:“冤有头,债有主,一命……”偿一命!

话未说完,她恍惚间感觉到怀里的瘦小身子似乎动了一下。瞬间欣喜若狂而难以置信的低头看去,像濒临死亡绝境的人,在绝望的尽头,抓到了一丝渺茫不真切的希望,“凤……丫头?”

沙哑的腔调,极其温柔而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得害怕一切只是梦幻泡影的错觉。

这个人,或许值得相信……十一淡淡的这样想,像是为了回应对方一般,微微睁了一下眼睛,又很快闭上;粘稠的血液粘着睫毛,让她无法长时间睁开眼睛。

她其实一直都很清醒,只是尚不明确的危险处境,让她本能的警惕不相信任何人。

即使脑海里残存的记忆,让她知道紧紧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在未能亲自确认对方的善恶之前,她都一概不会轻信,更不会轻易显露半分端倪。

“丫头……丫头!”

苏云莺带着失而复得的欣喜若狂,想想紧紧的抱住女儿,才怕伤了她半分,也直到这一刻,才泪如雨下呜咽着泣不成声。

南宫老夫人沉着一张老脸,不冷不热道:“既然没事了,带回去休养几日便是。不过云娘,你方才说冤有头,债有主,一命什么?”

苏云莺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癫狂之态,闻得南宫老夫人的质问,脸色瞬间一变,满是顾忌和害怕,慌乱而卑微的叩首认错,“妾身知错,妾身知道错了……待丫头修养好,妾身定会让她把东西乖乖交出来,求求老夫人,多给我们母女俩一点时间。”


苏云莺将满身是血的十一抱回了破落的小院里。先打来清水替十一清洗擦试血迹,再用药草捣碎成汁,包扎涂抹好淤青流血的伤口……最后,才草草处理了一下自己的伤。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衣不解带的悉心照料。

每每看着躺在床上不说话,不能动弹的女儿,都恨不得以身代受千万倍。

在十一气色稍微好了一些时,南宫老夫人也等得不耐烦的让人来催要东西。苏云莺在低声下气的讨好与赔不是,送走了南宫老夫人的人后,回到十一的床边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尽量不刺激到女儿的问:“丫头,告诉阿娘,那枚丹药你藏在那里的好不好?”

丹药……吗?

十一微微皱眉,神情平静而认真的想了想。原主留下的零碎记忆里,确实有丹药的信息……为了这样一枚丹药,被名义上的弟弟活活虐死,是可悲,还是愚蠢?

苏云莺强忍着心酸的眼泪,轻声细语的哄劝道:“丫头……丫头,那枚丹药咱们不要了,不要了好吗?”

十一看着她,心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心情。即使知道对方的真心实意,对的并不是自己,但如今受惠的确是自己,终究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开口道:我,想想。

似乎并未与这具身体完全溶合,言行举止诸多僵硬不顺。

至于那枚丹药,她到真愿意找出来解一时之危。只是,零碎的记忆里,那枚似乎极为珍贵的丹药,早已落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中。

——凌云。

十一在心底默念这两个字。平静得几近淡漠的苍白小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很多事情她还不清楚。

这具身体几近残废,眼下除了好好的养伤,其它的事情只能想,只能思考,不动声色的询问出蛛丝马迹……

苏云莺在得到十一的松口后,心底终于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是一片说不出的酸楚于心;转身抹泪,“是阿娘没用,是阿娘护不住你……”

十一伸手拉了拉她衣角,‘别哭’二字还没有出口,手腕上蓦然传过来一阵刺痛。一圈诡异的黑红相间的暗芒,像从肉里生出来的绚丽花纹一般,在纤细的手腕上时隐时现……

刺痛未止,看不到伤口。

十一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狠戾。这串古怪的手链,又在吸血……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再吸下去不用等到伤好,她就先贫血而亡了。

她扣住那抹绚丽花纹,作势就要往外扯;苏云莺正因被拉了一下衣角,连忙强颜欢笑的转过身来,“丫头,怎么了?……你的手怎么了?”显然注意到了十一用手抓着另一只手的手腕,半掩在被子外面压着的动作。

十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

苏云莺便拉着她的手往被子里塞,“没事就好,好好休息,晚上阿娘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鸡蛋羹……”

十一没有注意听苏云莺在说什么。而是死死盯着黑气缭绕的花纹,妖艳的光影涟漪,闪烁着明灭不定,弥漫散发着一种浓烈不详不善而阴邪的感觉。

她不希望苏云莺沾染上。但不知是否错觉,尽管刻意避免,对方身上还是渐渐染上了一层暮气沉沉的死色。

“手怎么了?”

苏云莺再一次注意到了她有些异样的目光。却看不到她手腕上黑气缭绕的妖艳花纹。

十一轻轻吐出一个字,“疼。”打消了苏云莺往别处想的心思。只当她是伤而未好,越发心痛得不能自己。

……

硬撑着等苏云莺离开后。

十一忍无可忍一把将手腕上的绚丽花纹扣下来,用力往地上扔去。

无奈力气实在不大。

一片绚丽花纹离体,瞬间凝成一串黑色艳红花纹的手链。由十颗雕刻着诡异花纹的黑色珠子串成,每一颗的中央都透着艳丽的血色红光。

在落地的一瞬间,它轻如云烟羽翼一晃而起,暗芒幽幽明灭不定,宛如墨笔横空洋洋洒洒挥扬而过,飘浮回到床上就往十一身上贴去。

十一抬手就是一巴掌。

只是,到底不敢用太大力,没能再次将黑红色手链打落。

被打偏了一下的黑色手链,诡异的光芒明灭不定,水波涟漪四起,再一次锲而不舍的贴向十一。

速度快若惊鸿闪电。

十一已经没有力气了。方才不小心扯到了伤痛,已经让她有些懊恼轻易动怒,只能面无表情的盯着那道红光残影一闪,落到手腕上黑红色手链,变回了花纹烙印般溶入血肉之中。

冰冷,不适,轻微刺痛。

她不知道它是何物,但兴许是它护住了她的灵魂不散,才能从那个地方逃到了这里,魂寄于南宫凤仪身上。

她对这串诡异的手链本身本无恨意;但无时无刻,不让她想起那一段不堪回首、暗无天日的深渊地狱。

刻骨的恨意。

……

兴许是恨意太过强烈,让她盯着手链的意识无比专注唯一。

黑红色花纹手链上,莫名浮现一片涟漪般诡异的旋涡,宛如一朵片片绽放的花朵,黑色的花瓣,红色的花边,交织幻化出无数光怪陆离的迷梦景象……

心神一个恍惚间。

十一仿佛失去了重力一样往下掉,像失足跌落深渊,下坠的速度力量接近极限,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仿佛随时会摔成一摊肉浆!

“……”

坠落到地上的一瞬间,如雪花飘落水面,轻柔得没有任何感觉,意料之中的疼痛也并未传来。

周围漆黑一片,无风无声无一点儿光。

十一不动声色警惕四周的同时,从地上撑起身来……嗯?能动了?她低头一看,盯着微微发光的半透明身体怔了怔,又变回魂体了?

漆黑静谧的空间,让她心里本能的抗拒,焦急迫切的只想离开……心念一起,突如其来的恍惚间,蓦然发觉自己又回到了光明中的世界,静静躺在帷幄泛黄破烂的床上。

刚刚……怎么回事?

思量片刻,心底有了计较后,十一再一次集中注意力,盯着手腕上的艳丽花纹,于恍惚间,再一次进入了漆黑的空间。


一条残破的石台阶盘旋而下。

仿佛是在一座悬崖峭壁上。石壁台阶之外,是不知幽深几许的万丈深渊,无数根可怕的铁链从头顶垂落下来,垂直坠入深不见底的尽头。

十一借着自己魂体发出的微弱光芒,隐约看清周围的一切。

一步步拾级而下。

像黑暗中一抹纤细柔弱的光影。

这个时代不再是她所熟识的21世纪。古怪而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已多到不足为奇……

……

台阶的尽头。

是一座古老的黑色石台。石台上垂挂着无数根断裂的巨大铁链,仿佛曾经关押着什么可怕的凶狠猛兽而被挣脱。

十一环顾四周,无觉异样后,小心翼翼的踏上石台。

踏落的一瞬间,周围忽现森罗鬼相,慈面佛陀,光怪陆离的景象交织在一起,魔气佛光时隐时现,无比可怕而威严压抑。

十一心神一震,被压制得匍匐于地。

耳边似有魔鬼低吟诱惑,又似有佛陀慈悲耳语,喃喃簌簌,时远时近,却听不真切和清楚。

“别念了。”

吵得她心烦意乱想杀人。

原也只是随口一喝,却不曾想那声音当真没有了。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只是她的错觉一般……

“你是谁?”

等了许久也没有人回应她。

只有声音在空旷里回荡。十一勉强定了定神,站起来,退出黑色石台之内。辨认了一下方向后,继续往前走去,仍然是盘旋而下的残破石台阶。

又一座古老的黑色石台垂挂着无数根断裂的巨大铁链……

又一座……

路线在她脑海里渐渐绘成了一幅脱离了正常空间维度的空间。就在她蓦然意识到自己是否一直在打转时,前方第三个黑色石台上,突然亮起一丝微弱的红光。

像一颗遗落在夜色里的玉石琉璃,光芒静谧,弱而不消。十一不由自主被吸引了过去,一步一步的靠近,就在她将要踏上黑色石台的一瞬间,蓦然意识到了一件看在眼里而竟未在意的事情--

铁链没有断裂!

被禁锢之物,分明是那一抹微弱的红光。

心中警铃大作,十一欲退。

那一抹静谧的微弱红光,却在那一刹那间妖艳光焰大作,如火如荼,像迸裂开来的火光血色,无数红亮如丝绸般的鬼魅发丝,铺天盖地而来将十一缠绕吞没连拖带拽的扯了进去。

快到电光火石一瞬间。

让十一完全无法反应过来。就被万千发丝死死缠绕住,她的脸、她的脖子、她的手脚浑身上下,都被密密麻麻的缠成了一个不能说不能动的发光粽子。

即便是魂体,也感觉到了勒进身体里的疼痛。

甚至穿透了她的魂体,让她痛苦得痉挛而无法再心随念起退出这片诡异的空间。

“……嗯?”

漫天刺目的红色里,响起一声冰冷而华丽的质疑。

“人?”

十一被死死压抑在冰凉的黑石台上,无法挣扎,也没有徒劳无用的挣扎,而是在心底闪现同样的疑问……是人?不,关在这种地方的‘人’,绝不可能是人,更非善类。

紧紧缠绕她满脸的发丝條然抽离。明明不用呼吸,仍让她有一种缓过气来的感觉……想到了那些断裂的铁链,想到了那些魔音佛语,想到了这片空间原属于那串手链,甚至,想到了那串手链得来之处。

短短一瞬,十一心思千回百转,只为寻找分析任何可能利用脱身的信息与机会。

“除了这一点魂力,一无是处的小东西……小东西,他让你进来做什么?给本座滋补魂力的吗?”

那个东西紧紧的贴着她,十分危险而又温柔的在她耳边呢喃问。并在不停的用手指温柔的梳理着她的头发……明明只是半透明的魂体,它却能实质的触碰禁锢到她,但它分明也是被禁锢在这里的非人之物。

甚至,也该是魂体。

“不……不是,”十一的声音里带着慌张和恐惧,仿佛喑哑了哭腔的说:“疼……好疼啊……求求你不要杀我。”心底却在飞快的思量,分析,猜测对方的危险程度。

被困于此,气焰嚣张;

自称‘本座’,又以这番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待她……身份必然不凡。

不凡者大约都有一个通病——自傲。对于弱小者的不屑一顾。

她希望它也有。

“杀你?”他仿佛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华丽的质感。与此同时,火红发丝如潮水散去,松开了十一,“小东西,本座弹指灭你……”怀中小小身影一瞬淡去。

他话音未止。

绸缎般柔顺散落一地的火红发丝,蓦然间如花火迸裂,每一根都挟带着凌厉风刃,漫天飞扬而起,红如火如荼,一道散发着可怕气息的红色身影于其中若隐若现,温柔的声音像沾了毒药的蜜糖渐渐浸出一丝腥味来。

“小东西……”

一阵恍惚头痛欲裂。

十一回到了光明的世界。躺在帷帐泛黄破烂的床上,魂体未消的疼痛和无能为力的烦躁感,让她心底一股无名火起……灭你个大头鬼啊灭!

天色渐晚。

苏云莺未归,光线昏暗的屋里更加昏暗。

十一勉强撑着身子靠坐在床上,一边揉捏着浑身上下,保持血脉畅通;一边看似盯着某处在发呆,实际却是在认真思考……

那枚灵元筑基灵丹,

被原主交给了一个叫南宫凌云的人手里。

南宫凌云此人是谁,与原主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将丹药交给他?宁肯被活活虐死也不说出来的真相是什么?

如今南宫老夫人催逼得紧,南宫凤仪母女俩在山庄的处境人人皆知,南宫凌云此人,就真那么放心落意的不怕她说出来吗?亦或者,很快就会寻来。

十一不动声色的思考着。

从小至大,无一落下。从原主残存的记忆里,十一还了解到,这是一个强者为尊,凡人如蝼蚁、人命如草贱,而修者高高在上,夺天道寻仙缘追求永生不死的玄幻世界。

此境名曰:

-——玄境。

一个自远古传承下来的修仙世界。无数隐秘民族,邪魔妖兽共生生活在其中。

修者共有七个境界。

士、师、王、皇、宗、灵、圣。每个境界,又细分为三层,初期、中期、巅峰。而每一个境界,都将消耗几十甚至上百的漫长岁月时间。

她,十一从不甘为弱者。

不为恃强凌弱,只为恃武护已。既然这里,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她,定要站到那最巅峰,睥睨尘世万物!


屋里昏暗得渐渐看不清事物。

十一没有等到苏云莺回来,却等到了一位不速之客。如夜风拂门,门自开,冷气幽谧在破旧而泛着霉味的狭窄房间里刮过,一抹乌青色的修长身影,不知何时鬼魅般出现在床榻面前。

十一淡淡看着他。

不惊讶也不慌乱,却也不露半分异样的不说一句话。南宫凌云……便是此人了。到底还是沉不住气寻来了吗。

南宫凌云神色阴冷的盯着眼前,分外安静的靠在床榻角落里的废物,心底莫名浮上一丝无法形容的异样感。

太安静了,不是见到他出现该有的反应。但却又安静得十分乖巧温顺,说不出那里不对劲。

南宫凌云心底虽疑,下一刻就被原本的愤怒替代,不带半点怜悯的掐住十一的脖子,“你敢反悔?!”

不知是否错觉,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一丝危险晦暗而不详的气息染上来。快到恍惚不及眨眼,又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十一眸光一暗,冷意不易觉察。她模样楚楚可怜,无力的抓住了南宫凌云的手腕:“放……放开我。”声音里带着痛苦和难受。痛得皱在一起的苍白小脸,渐渐泛上了被憋红的不正常颜色。

“你敢反悔?”

没有丝毫感情的重复的质问。

伴随着南宫凌云渐渐收紧的手掌。他阴冷的神情,像阴沟里的可怕毒蛇,逼近在眼前‘咝咝’吐着带毒的蛇信子,下一秒就会毫不留情的缠绕咬上来。

“不……不敢。”

十一说得吞吐困难,十分卑弱无助。心里却在猜测,反悔的意思,是指她要将灵元筑基灵丹交给南宫老夫人以求一线生机的事情吗?

这样看来,南宫凌云的耳目到是不少。

毕竟,从她们已经落难至此的母女俩手中强要丹药,可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事情,南宫老夫人不会四处张扬透露。

南宫凌云冷哼一声,到是相信了几分她这般卑弱无助的话语。松开了手掌,人却没有退开半分,仍然俯身紧紧靠在十一身上,近距离的逼视着她眼睛:“谅你也不敢。不过,你娘言词凿凿说你同意交出丹药,是怎么回事?”

十一捂着疼痛的脖子吸气,“被逼……无奈。”说出口的每一个字眼,都让她觉得十分费心。

明明其实想说得更多,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就像被锯了嘴的葫芦,发不出多余的声音。

南宫凌云冷冷盯着她看了半晌。最终,冷哼了一声,“左右不过一死,与其顶着一个废物的名称,苟且存活一生;不如死得有更价值一些……你好歹也是南宫山庄的嫡女,该拿出一点尊严来。”

“所以?”

十一问。却已经猜测到了他下一句话要说什么。

南宫凌抚摸着她营养不良而发黄的头发丝,一字一句,充满了诱惑的剧毒,循循善诱:“服下我给你的那颗丹药,死在他们面前;让他们以为你宁死,也不愿意把属于自己的东西给任何人,而宁愿自吞灵药暴体而亡。

让他们费尽心思到头来,也得不到属于你的东西;我会完成你的愿望,让你憎恨的那个人,也尝一尝从云端跌落地狱的感觉;

让她深陷于泥潭,无法自拔;让她生不如死,任人欺凌折辱……

让她成为家族人人唾弃厌恶的废物,让她穷其一生也无法再修炼,尽尝你所以遭遇到的一切不公平对待!”

一声声,一句句,无一不勾起人心恶意最黑暗的所在。

是他?还是她?

十一看到了他眼底不加掩饰的疯狂快意,不动声色的若有所思。南宫凤仪有多恨那个‘他或她’她不知道;南宫凌云有多恨那个‘他或她’,她却是一清二楚了。

且不论南宫凤仪与他做了何种交易。此刻看来,南宫凌云是要她将灵元筑基灵丹落于谁手的秘密,带入地狱。

“哈,”真无情啊。

十一突然笑了一下。笑意又轻浅淡然,苍白的小脸染上了一份说不出的柔和光泽,仿佛一个置身世外的旁观者那样,一字一句而漫不经心的说道,“好主意,可是,为何你不死呢?换位处之,我,亦能完成,你的愿望……”

南宫凌云一怔,一时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待反应过来之后,阴冷的眼底迸射出骇人的寒光,伸手就要死死掐住十一脖子。

十一在被他再一次掐住的同时。勉强抓住了他的手腕。在她并无毅力刻意压制的情况下,手腕上妖艳魔纹浮现,涟漪般扩散的红光黑气,一瞬间如有意识般袭向南宫凌云。

“你--”

那一瞬间。

南宫凌云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尽管什么也看不到,属于修行者天性的敏觉还是让他在那一瞬间做下正确的判断,电光火石之间松开十一疾退。

而即便如此。

南宫凌云仍然感觉到自己受了重创。一股阴冷而毛骨悚然的气息钻进了他体内……伤筋蚀脉,如盐水火药流淌过伤口痛不欲生,一点点吞噬他的修行灵气!

“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愤怒而难以置信,死死盯着往空气中抓了一把什么的十一。想不通这个废物如何能伤到自己!

十一眼疾手快的抓回了离体追去的手链后。淡淡抬眸看向了南宫凌云,微微将被他抚乱而散落的发丝撩到耳后,才轻声细语道:“对待病人,要温柔礼貌;顺便,教你记住,女孩子的床,也不能轻易上的。”

南宫凌云一瞬间睁大眼睛。盯着那个平日胆小怕事、畏首畏尾绝不会说出这种话的南宫凤仪,脑海里闪过一丝可怕的念头:“你……你不是南宫凤仪!你是谁?”

若眼前的南宫凤仪不是本人……那就是,夺舍!

“这个问题,于你,毫无意义。两件事,一,寻灵药来医治我;二,对此事守口如瓶。灵元筑基灵丹归你,我,守口如瓶。”

十一说话的语速很慢,但又不会让听的人觉得不耐烦,而是不知不觉就静下心来听她说完。

“你对我做了什么!”

南宫凌云死死盯着她重复的问。阴冷愤怒的声音里不知不觉染上一丝恐慌,因为他发觉自己,根本无法压制那股极具腐蚀性的寒气。

“完成要求,你,体内之物,一并解除。”十一淡淡道。带着一分若有若无的笑意,给人的感觉十分纯良无害。

南宫凌云恨恨的盯着她。

却到底不敢再将她当作曾经那个南宫凤仪看待。目光闪烁间,心里闪现无数个念头;是趁机杀之,不受威胁,永绝后患?还是暂时稳住她按要求行事?

前者若是自己无法解除阴邪之气,留在体内祸害无穷;后者若是让她修养好了,翻脸不认今日之诺,又该如何?

思量再三后。

南宫凌云恨恨的盯着她道:“我接受你的条件,但我不相信你,除非……你发誓。今日之言,不可违背,且不得做出有伤我性命之事。”

在修仙者眼里,誓言是一种很好的约束力;不仅仅是因为与天道结契,不可以违背,更因为已经成了修界公认的、不可轻视亵渎的行为。


十一并非轻信之人。

“可以。”她淡淡的说,“我保证,今日之言,不会违背。你,不招惹到我;我,自不伤你……”

南宫凌云闻言手一抬。白光一闪,一个小巧的玉瓶出现在他手中。他将玉瓶抛到十一面前,不动声色的打量,兴许是她轻易立誓,让他觉得她没有那么危险。

十一拿起小玉瓶看了看,“不够。”虽然她暂时不知道这里面装的什么,但为了接下来的计划,需要的东西,还得再多一些。

南宫凌云回道,“姑娘纵使非凡,如今屈居凡躯;还是一个无法修炼、没有一点灵气的肉体凡胎,这一瓶灵药理应够矣。”

他揣测十一是女的。一是十一言行举止十分秀气;二是十一先前说过一句‘女孩子的床,也不能轻易上的’。

若是男的,想来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

十一饶有兴趣的把玩着手中的小玉瓶,对南宫凌云的推测不以为意,“照我说的做。东西留下,我,自有用处。”

南宫凌云无法,只得又从纳物袋里取出了两瓶灵药,恨恨的扔给了十一,外加上两株对他并无太大价值的灵参,“够了吧!”

都是一些治外伤内痛、活血化瘀的药品,修行者用正合适,用在寻常人身上,却有可能承受不住。

不过对方既然要,他给就是,只是给十分的不甘心。

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威胁过他!让南宫凌云十分窝火,又不敢轻举妄动。

十一淡淡“嗯”了一声。

然后,将几瓶灵药放在一边,打开锦盒里的东西看了一眼,是两根嫩叶鲜翠欲滴的新鲜人参,不过,与记忆里的人参又不尽相像。散发出一种柔和的微绿荧光。

“你,还不走?”

十一合上锦盒后,抬头看向目光就没离开过她身上仿佛想看出一朵花来的南宫凌云。

南宫凌云神情微滞,阴冷神情隐匿在黑暗里深深看了一眼床榻上的瘦小身影后,自觉多留无益;并且觉得苏云莺那女人快要回来了,为免不必要的麻烦,心不甘情不愿的挥袖化作一道光影离开。

……

……

南宫山庄后山的药庐外面。

苏云莺不顾旁人厌恶白眼的目光,将尊严尽弃,守在垃圾堆里翻找可用的药材边角。

一株蔫巴巴的灵参,突然被人递到她眼前,夹带着干干笑声:“夫人,可是想要这个啊?”

苏云莺猛然抬起头来,盯着眼前穿着华丽的干瘦男人,盯着他手中蔫巴巴的灵参,下意识的想点头。

干瘦男人顺势蹲下来,不怀好意的摸上了苏云莺的手,“夫人想要,也不是不可以……”说话的同时,得寸进尺的顺着往上摸。

苏云莺渴望盯着那株灵参,白着脸一忍再忍,一直忍到干瘦男人手要摸到她胸前时,才再也无法忍下去的打开他的手。

干瘦男人恼羞成怒,一把抢过苏云莺手里其它的草药碎片。

“你干什么!还给我!”

“要什么要?!你已经被赶出南宫家族,这里的一草一木你都不能碰!”

说着,干瘦男人将草药碎片全扔到地上,几脚踩得稀烂。几个前来取药的妇人看见了,不仅没上前来阻止,反而犹嫌不够的停下来嫌恶议论道。

“真是不要脸的东西,还出来丢人现眼,南宫山庄的脸面都被她们母女俩丢尽了。”

“要我生了这么一个废物女儿,早溺死了。”

“凤仪凤仪,有凤来仪,来仪的本该是明珠大小姐才对……不过是因为她那个废物女儿,恰好赶在那一天出生,才有机会不要脸的夺走了本该属于明珠大小姐的一切。”

“就是,若非她那个废物女儿坏事,与慕容皇族缔结姻缘的本该是明珠大小姐,就不会有如今的退婚一事,真是可恨!”

“……”

无情的嘲讽厌弃,久久回荡在苏云莺脑海里。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住处的,只是在看到乌漆墨黑的屋子时,才蓦然一慌,想到了一向怕黑的女儿没有灯光,是不是已经被吓坏了。

“丫头,丫头?”

她一边慌乱点灯,一边焦急而柔声的唤。目光不停往漆黑一片的床上看,却什么也看不清楚,“丫头饿了吗?丫头一定吓坏了吧?都是阿娘不好,不小心回来得晚了……”最后一句话,带着强颜欢笑。

“没事,不慌。”

十一在黑暗里清楚的看到了莺云莺慌忙而焦急不安的动作,轻声安慰道。

油灯微弱亮了起来。

苏云莺吹灭了火折子,走过来时一眼就看到了被褥上的小玉瓶和半开着的锦盒里的上等灵参,不由得惊呼了一声,“丫头……这些东西那里来的?”

十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她们能否买到、亦或是用某种手段弄到这些东西?

苏云莺不明白她为何这样问,但还是苦涩的说不能。长居山庄里,身无分文,招尽族人厌恨,活下来已是不易……

十一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

也就不再隐瞒,淡淡说是南宫凌云所给。苏云莺闻言一时错愕得没有反应过来,南宫凌云……家族年轻一辈中的姣姣者,修为仅次于家族里的第一人南宫明珠。这般高高在上的存在,怎会与女儿有所牵连?

“丫头!”

苏云莺蓦然意识到了什么,严重到她的脸色惨白如纸,以至于声音都有些在发抖:“灵元筑基灵丹在那里?!”

十一在心底微微叹气。

“给了他。”

苏云莺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丫头,你……你怎么这么傻啊!你给了他,老夫人那里要如何交待?”

“就说,有人以老夫人的名义,要走了丹药。并给了我们,这些灵药,还说让我,好好安心在山庄里休养。”

十一不紧不慢的说完。神情语气淡然平静得仿佛真有这样一回事。她们不可能得到的珍贵之物,更不会有人平白无故相赠不是吗?

灵元筑基灵丹,既然是炙手可热的宝贝,有人假借南宫老夫人的名义前来问要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是否真有这样一回事,就要南宫老夫人自个调查了。

……


南宫凌云一事,十一选择避重就轻告诉苏云莺。一是不愿欺骗,二是不信南宫凌云;这些灵药她不清楚效用与好坏,一并交由这位名义上的阿娘处理,会比她自己胡乱尝试好。

泡在温热的药浴水里,浑身伤痛奇迹般的减弱了许多,有细细的暖流在经脉之间流淌,十分的舒服,不愧是灵药……

十一微微闭着眼睛,懒懒的靠在浴桶边缘漫不经心的想着。想着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事情,信息,目前的处境,接下来该如何等等等等。

一直想到了最后,心念微微一动,黑红色手链浮现。她微微睁开眼睛,并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将黑气缭绕的妖艳手链拿在眼前细看……

十颗珠子。

大小像平时戴在手上的檀木佛珠。并不精美华丽,而是鬼气森森,十颗珠子,已有三处一模一样的悬崖铁链黑石台……或许,她该尝试一一走到尽头,看一看是否如猜想中的一样。

被困在里面的‘那个东西’又是什么?能交流,灵长类?红色的头发,非人物种?自称‘本座’,权力巅峰的‘人’物,可惜未能看清全部。

被关在这样一片漆黑无声的世界里不知多少年月而没有疯掉,可见心智有多么可怕。

她现在一无依,弱到了极致,是否能借助它而强大起来?

但若再进,在对方面前毫无反抗力的弱势又令她怯步。

……

数日过去。

在灵药的治疗下。十一残废不堪的身体逐渐康复,勉强能抚着桌椅墙壁行走。让在紧张不安等待的日子里,苏云莺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然而,南宫老夫人的人也在这个时候再一次来到。

“老夫人不是已经让人来取走丹药,为何还要再来要?”苏云莺掩饰住忐忑不安惊讶道。

“你说什么?!”

桂妈妈疾言厉色的拔高声音质问。刻薄而尖利的目光,不掩厌恶的盯着苏云莺,“贱妇,少耍花样!立刻把东西交出来,收拾东西滚出南宫山庄!”

“老夫人明明已经让人来取走了,还给了不少灵药,让我女儿好好在山庄里休养,为何现在要赶我们出去?灵元筑基灵丹也只有一颗,要我如何拿得出第二颗来?”

桂妈妈听得又惊又疑。

在苏云莺为了证明所言非虚带进了屋里,一眼就看到了端端正正放在桌上的灵药玉瓶、锦盒里只剩下的半根上等灵参时,心下一沉……

桂妈妈质问一番后,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便气急败坏的带走了所有灵药,回南宫老夫人面前交差去了。因为阻止而被推倒在旁边的苏云莺,忍痛勉强爬起来,强颜欢笑的搂着缩在浴桶里的十一呢喃:“别怕,丫头别怕。”

十一轻轻“嗯”了一声。

她心底一点也不怕,对收走的东西更不在意。只是若不表现得害怕一点,难免会让人发觉异样……再为母则强,她表现得害怕一点,这位名义上的阿娘,会更坚强一些。

“接下来,怎么办?”

十一问。却也是提醒,这事还没玩,得不到灵元筑基灵丹,南宫老夫人纵使拉不下脸来穷究,南宫天赐等人却不一定会放过她。

“丫头别怕……”苏云莺下意识的安慰。脑海里却是一片乱麻,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十一只得接着问:“离开南宫山庄,去那里?”

苏云莺喃喃着答不上来。长居南宫山庄,未曾下山一步,山下是个什么光景全然不知……

“我们,有钱吗?”十一继续问。只要有钱财傍身不愁后继无路,即便没有,一样可以挣。

苏云莺目光苦涩,欲言又止。南宫山庄世代修仙,凌驾于凡俗尘世之上,早已视金银钱财如粪土,不屑一顾。

修行者之间多为以物易物,或灵石、妖丹一类。她们长年蜗居于山庄一隅,无进亦无出,无论是修者的世界,还是平凡人的世界,都无傍身之物。

十一看着苏云莺难言的神情。

心底已经猜到大概,目光环顾屋里昏暗的四周,萧索而家徒四壁,不由得微微叹气,这处境还真不是一般的难为啊!

“丫头别怕,丫头别想太多,阿娘会想到办法的……”苏云莺脑海里一片乱麻,却仍然抱着十一坚定的说。

……

……

自知在南宫山庄的日子所剩无几。苏云莺将小院里所有的东西都收拾了一遍,除了被褥衣裳,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但凡能用到的东西,能带走的东西,都整理好塞进了纳物袋里。苏云莺也曾是修者,那怕只是最低的士境初期,然而,如今全身上下最珍贵的东西,只有那么一个小小的纳物袋。

傍晚十分。

苏云莺正在替泡好了药浴的十一穿衣裳。院门方向传来“砰”的一声,夹杂着杂乱而气势汹汹的脚步声,“小废物,滚出来!”

来了。

十一在心底默道。

苏云莺动作一颤,脸色有些发白,不安的往门口方向看了一眼,手忙脚乱的替十一穿好外裳。

南宫天赐等人已经涌了进来。十几个生面孔,有的衣着华丽是小姐、少爷,有的则是他们身边的随从,山庄里打杂的下人。

一个个都带着厌恶、鄙夷、不屑、兴奋的目光看热闹。

南宫天赐举着一根鞭子,气势汹汹的从人群中走出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往坐在床边的十一身上抽去!

“小废物,把灵元筑基丹交出来!”

苏云莺慌乱挡下了这一鞭:“少爷,灵元筑基丹已经交给老夫人的人了,我们真的没有了!”

“放屁!一定是你们私藏起来了!”南宫天赐根本听不进去,让人拉开苏云莺拉开,挥鞭往十一身上打。

苏云莺眼见拦不住,声音悲恨欲绝:“南宫山庄,百年世族,从来言出必行,不曾违约,老夫人明明答应,只要交出灵元筑基丹,便放我们母女一马……”

其中一个黄裙少女愤愤道:“祖母根本没有收到!”

“祖母才不稀罕你们的东西!”另一个粉裙少女飞快的补了一句。

南宫天赐神情愤怒而凶狠的回头:“是我阿姐的!”这个废物所有的一切,都是抢占了他阿姐的东西!


少女遂不及防被吼了一下,眼眶微红,又怕又委屈,呐呐的半天没应声。

苏云莺被按在旁边的桌子上,挣扎不开而带着哭腔道:“是,是……所有一切都是大小姐的,都是大小姐的,能还的我们都还了,最后的灵元筑基丹也还给老夫人了,老夫人赏赐下来的灵药也让桂妈妈收回去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了,我们马上就走,我们现在就滚出山庄……求求少爷你放过我们母女吧!”

南宫天赐充耳不闻,一鞭一鞭的往十一身上抽:“废物!你给谁了!灵元筑基丹给谁了!给谁了!”

十一痛喊了一声“不要打我……”躲避了两下顺势摔倒在床上,护着脸捂在被子里不动了。

像晕过去了一样。

然而,寻常人看不见的黑气,夹杂着微弱的红光涟漪,丝丝缕缕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弥漫着将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笼罩在内而不自知。

不详而危险。

十一不是不想反抗,而是实在太弱了,没有任何倚仗。纵使能暂时控制住他们……但事后必然会引来更大的麻烦,因为他们的身后,是整个南宫世族的势力。

最后一次。

只要忍下这最后一次,离开南宫山庄之后,就不会再有任何后继麻烦。

莺云莺看得肝肠寸断,悲痛欲绝:“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少爷,求求你不要再打了……”

被逼到了极致。

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挣脱下人,扑倒床上护着十一:“纵使少爷你打死我们母女,我们也再拿不出一颗灵元筑基丹来……徒脏了南宫山庄的地不是吗……”

“贱妇,你说得到是很对!”十来岁的南宫天赐,将自个母亲背地里咒骂苏云莺的神情语气学得活灵活现,扔了鞭子,满是厌恶的恨恨道:“滚!现在带着你的废物女儿,现在马上滚出南宫山庄!”

“是,是……”

莺云莺连连应声,满心怨恨苦楚,卑微到了骨子里。

漆黑夜路面不平,石碴冰冷刺脚,只来得及套了一只鞋子的十一,不得不光着一只小脚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不紧不慢的跟着往前走。

衣衫不整、身上血迹斑斑、隐匿在黑暗里的小脸上的神情,却平静得漠然。

总有一天,她会回来,将今日的一切一一奉还!

“走快点!磨磨蹭蹭做什么!”跟着要亲眼看着她们离开南宫山庄后好回去交差的两个杂役不耐烦的凶了一句。

苏云莺拉着十一的手紧了紧。乌云半掩昏暗的月色,蹒跚的不知走了多久,临出南宫山庄时,两个杂役生了心思,想着苏云莺再不济也曾是南宫山庄的正夫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身上说不定有什么好东西。

一个人抓住了十一。

另一个人威胁要苏云莺把身上的东西交出来。

“……我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了。”苏云莺的声音似悲似恨。哀求着让他们放开自己的女儿。

两个杂役却不相信,上前来要搜身,并在朦胧的月色里,对苏云莺生出几分下流不堪的念头。

苏云莺生得极美,再不济,也比家里的黄脸婆强。漆黑一片的夜色里,挣执间,苏云莺被其中一人推倒在地,狼狈的滚下台阶晕死过去。

念想着她身上有好东西。

两个杂役争先恐后的往台阶下跑。

十一淡淡的看着他们,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下了台阶,仿佛自言自语的询问:“我该遵守吗……”强者为尊,弱者卑微,这样的法则。

在话音响起的同时。

手链化光影而去,挟带诡异的红光黑气一瞬间将两个正要在苏云莺身上翻找东西的杂役笼罩在内。

没有惨叫,没有血光。

那两个杂役以肉眼可见的可怕速度干瘪发白,转眼之间,成了一两具模样可怕的干尸。

这……

尽管十一知道此物非详非善,极恶极邪,但当真正见到这样一幕时,仍然心悸不已。

当它光芒明灭不定的往她飞回来时。一点一滴浸入手腕里的冰冷刺痛,让她觉得手上缠绕盘踞了一条可怕的毒蛇。

“见者有份,剩下的,交给你。”

十一道,仿佛是在对漆黑的夜色说话。

下一刻,南宫凌云从藏身之处出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方才那一幕,让他再一次体会到了体内的阴邪之气,有多么诡异可怕。

若是那一日她未曾留手,他是否早已如这两个人一样,在短短一瞬间变成两具干瘪的尸体?

可怕的力量。

可怕的……宝物!

她是魂体,寄居在一具毫无灵力的肉体上,不可能使用功法;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身怀秘宝!

心念至此,他心有一丝狂热浮现。

如果,他能得到那样的秘宝,南宫氏族当代第一人,舍他其谁?

……心底止不住这样想的同时,南宫凌云从纳物袋里掏出化尸粉,走了过去,将两尸还有温度的干尸踢离苏云莺远了一些后,一一撒上。

毫无温度的蓝色火焰燃起。

火苗一闪而没,尸体一没而消,只留下一堆人形的白色灰烬。南宫凌云长袖一挥,带风将白色灰烬扫到了尘埃之中。

做完了这一切后。

他回头看向正在缓缓将苏云莺搀扶起来的瘦小身影上。营养不良而发黄的头发凌乱的披在肩上,满是补丁的破旧白里衣,血迹斑斑,凌乱不整,明明就该是十分狼狈的模样,但她的神情却不见丝毫狼狈,反而在无形中透出一种风轻云淡的闲适自若。

南宫凌云的目光在她光着的一只小脚丫上停留片刻。比寻常人更为白皙的颜色,在漆黑的夜色里十分的显明……

表面看起来,她并没有那么可怕和危险。这样安慰着自己,南宫凌云忍不住缓缓朝她走了过去,手一抬,一件宽松的青色袍子出现在手中。

龙游浅水遭虾戏,落毛凤凰不如鸡。

她到底是一个女子。屈居于一个废物的身体里,再有能为,也施展不出来……

十一微微扶着苏云莺坐了起来。微微抬眸,看着拿了一件袍子走近来的南宫凌云,目光淡然得让人看不出她是否准许靠近。

南宫凌云有些不太自然,想停下来又停不下来,只得硬着头皮,试探性的将袍子往十一身披去,“姑娘对那群废物手下留情了。”指南宫天赐等人平安无事。

“对你,同样。”十一道。

南宫凌云听得咬了咬牙,同样个屁!那群废物什么事都没有,他可是要时时刻刻忍受防备体内的阴邪之气……当然,他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异样来,“姑娘若不嫌弃,我这儿还有一双鞋子。”

说着,白光一闪,一双小巧的绣花鞋出现在他手中。

十一:“……”林子大了果然什么人都有。一个大男人随身带着小姑娘的绣花鞋,怕是有什么不良嗜好?

南宫凌云越发被她看得不自然。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将鞋子放在旁边,余光扫过她染着血迹的白皙小脚丫,竟生出想摸一把的冲动,但到底没敢亲自给她穿上。

十一才道:“谢。”


南宫凌云离开之后。

十一摇醒了苏云莺。说那两个杂役看到阿娘滚下台阶,就放弃了回去了。

苏云莺听了并没有怀疑。擦干了冰凉的眼泪,在黑暗里牵着十一蹒跚离开。

身后不知何时亮起一片火光。

苏云莺似有所感般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来时的方向,那间多年来,与女儿相依为命的小院,火光满天。

灼烈的火光,在她眼里熊熊燃烧,燃烧出一片刻骨的恨意与凄凉。

十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然后,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裳,“走。”

……

……

南宫山庄修筑于武灵山下。

武灵山深处蕴藏着一条极为稀少的灵脉。灵脉产生的灵气,是修行者所必需之物。

灵脉。

是一种流淌在地底下的灵气源头,弥漫聚集在山底、河流中。有灵脉的地方山清水秀草木绿,无灵脉的地方则穷山恶水尽荒芜。

但凡修仙者所在的宗门教派,都必有一条灵脉来供应支撑整个宗门势力或家族对灵力的庞大需求。

而在南宫山庄以南三、四里之外,有一城镇,名曰青阳城。城内多为寻常百姓。从熙熙攘攘的繁华表面看起来,如同历史上的繁华盛世一般。

城内,一处破旧的小院子里。

大清早的,风又湿又冷。风吹得茅房上的茅草纷飞,有断断续续的谈话声传来。

“苏娘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情啊,这黄老爷可是青阳城一首富,美人儿小妾室要多少那可是有多少,想要得他青睐的女人,多如牛毛,可人家黄老爷硬是看不上,就看上了你……你该知道,人家那也是看中了你修行者的身份,所以才巴巴想迎娶你为侧室呢!”

“你带着一个女儿,孤苦无依,就算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了你女儿想一想,去到了黄老爷家,吃穿用度那样不是最好的?保管将你们母女俩养得标致水灵灵的,那还会像现在这副面黄肌瘦的可怜模样?”

“……”

小院子里还未来不及清理杂草的空地上。

十一正在练习行走。有了灵药辅助,这些日子以来伤好得飞快,已经能自如活动,只是速度还很慢。

在停下来休息的时候。

十一淡淡看了一眼屋檐下正在苦口婆心劝苏云莺改嫁的王婶子。真是个厌烦的人,天天来,日日来,拒绝的话都当耳边风听不见……

小院是废弃无人居住之所,她们暂住进来没多久,苏云莺的美貌就让乞丐混混盯上。

名义上的阿娘,到底是一名修者。面对的不在是南宫一族,动手便不再有所顾忌,打跑了乞丐混混。却也让有心人留意到了她们。

修行者在寻常人眼里,是上一等的存在。因为灵根不是人人能拥有,多为血脉传承,或是得天道机缘,无灵根的人也能生出拥有灵根的孩子。

但这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那位青阳城的首富黄老爷,显然打上了血脉传承的主意,才一心一意想求娶苏云莺。

“妻妾成群,还想娶我阿娘,想得美。”十一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走过去道。其实若换作是她,到是很乐意答应的,毕竟送上门来的肥羊,岂有推开之理?

王婶子闻声一见十一缓缓走过来,眉头就开始皱起。

真是一个不讨喜的孩子,每每让她看到都生出一种不舒服的厌恶感。

仿佛只要这死丫头一靠近,就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跟着靠近来了一样。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

十一似笑非笑的看了王婶子一眼。直到看得对方心底有些发毛时,才不再理会的走进屋里,端出一些草药来晒。苏云莺见了连忙上前来帮忙端,也不再理会王婶子。

城里有一家收购草药的药堂,采药是她们目前仅有的微薄收入。

一日三餐除外,还能剩下几个小钱。

苏云莺打算攒一笔钱,到离南宫山庄更远、离青阳城更远的地方生活……而这些,她一点也不在意,她在意的是怎样才能让自己修炼。

她不动声色的问过苏云莺,得到的回答,却与原主残留的记忆差不多。虽有灵根,却无法修炼,自三岁灵体启蒙开始,就一直以失败告终,无法感应天地灵气。

天地灵气是什么?

苏云莺也无法让十一明白。在这熙熙攘攘的青阳城里,稀薄的灵气,连她自己都感应不到。

对此,十一只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看来,她只得再见一见手链里的那个‘人’……

一直想进而未进是心有顾忌,如今却别无它法,只能冒险一试。入夜之后,十一装作休息了凝神入境。

一刹那电光火石的恍惚的坠落之后。

妖艳的火红色印入眼帘。

十一心底‘咯噔’一下。心念一起就想退出去。

然而,无数丝绸般亮丽火红的发丝,快如闪电花火绽放一瞬间就将她紧紧缠住,穿透魂体,小脸紧贴在一片精美而绚丽的衣袍上,提线木偶一般半趴着无法动弹。

推测成真。

珠子里的诡异空间自带‘记忆’功能,上一次从那里离开,这一次进来就出现在那里……

静谧无声的空间里。

发丝似大片流水而上,宛如丝绸一般缠绕着将十一的身体包裹住。明明魂体除了伤害不会再有别的异样感觉,此刻却让她觉得有无数双手在身体上抚摸而过,“放开我。”

她声音有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咬牙切齿。以及一丝隐忍的痛楚。

对方仿佛根本没听到。

除了眼前一片绚丽的红色晃动,她别的什么也看不到,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是无法动弹的趴在他的膝盖上,并随着他曲膝的动作,整个人都被顶得弯起腰肢来,狼狈而不堪的姿势,脸快要贴到了地面上,手臂也使不上力的垂落在旁边。

十一心底一千万只草泥马飞奔而过。

他想干什么?

她到想看看他要干什么!

她是魂体的状态……除非他想要她灰飞烟灭。但若是那样,也就不用绑着她,进入这里面的人必然不多,她就不信,他会对她不好奇!他会对外面的一切不好奇!


“呵……”

一声充满了邪气的温柔轻笑。

声音带着华丽的质感,十分魅惑迷人心弦。紧紧缠绕在十一身上的发丝,微微一动,便轻易的将她翻过身来。

趴着的姿势,变成了十分不舒服的躺在他怀里。

“小东西……”

凑近耳边的危险呢喃,莫名让她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发丝像流水一样自眼前轻轻流淌而过,流水一样的冰凉感,却带着光芒绚丽耀眼,让她怎么也看不清楚对方究竟长的什么样子。

更无法从对方的动作,猜测出对方究竟要做什么。

……

静谧的黑暗空间里。

唯一的光源,是将十一整个人从头到脚彻底淹没的妖魅红光。

十一原本想以不变应万变,等着对方先开口。但很快意识到,自己跟一个被关在这片黑暗空间里不知道多少个年月的‘老妖怪’比耐性,嗯……简直是在找虐!

“妖怪,你知道你被困在一串珠子里吗?”

‘妖怪’没有回应。像一只在百般无聊中意外抓到了一只小猎物的可怕野兽,生出一丝玩味的捉弄新鲜感,白皙如玉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梳理着她披散在肩头、散发着淡淡荧光的半透明发丝,缠绕在手指上把玩捻捏。

享受她的新鲜感。

却不理会她在说什么。

十一恨得想杀了他,只觉得头发都要被扯下一两根来,“妖怪,那串珠子在我手中……我能任意进出。”她不相信他不渴望自由,她不相信他不对她好奇,不对外面的一切感兴趣。

‘妖怪’的施虐微微一顿,声音温柔而魅惑:“继续说。”

“你的头发……从我身体里出去……”十一忍受至此,已是极致,魂体受创的疼痛,远远比肉体受到的伤害,来得强烈而刻骨至深。

然而,得到的回应,是被缠得更紧,“小东西,还想逃?”

“若是要逃,我还进来做什么?”当然,要不是一进来就被抓住,她不逃才怪!

对方漫不经心的揉捏着她的头发。似乎在听她说话,又似乎没再听……

十一在心底轻轻的吸气,告诉自己要忍,对方的危险程度,或许在她无法仰望的地步:“妖怪,这样伤困于我,对你有何意义?我与你无怨无仇,我对你没有任何威胁,甚至……说不定,我可以把你从这里放出去。”

空气静谧了片刻。

“小东西,你说千佛魔元在你手里?”问话的同时,不少发丝从十一魂体内抽出,缠绕覆盖在她身上的发丝也如潮水退去,带着迷离美丽的红光,像丝绸一样散落了一地。

十一能动了,却离不开他的身上,发丝遮在眼前看不清楚他的样子,还有一些头发缠绕在她脖子上,稍动一下,就收紧一分。

“小东西,再乱动,本座就吃了你,”呢喃的危险语气。仿佛为了印证他所言非虚,微微凑近,在她半透明的身体上舔了一下,“嗯……真纯净。”

十一身体狠狠一颤:“……”王八蛋!

“小东西,本座耐心有限,同样的问题,不要让我问你第二遍。”禁锢在怀中的纯净灵魂,似乎让他上了瘾,不由得继续轻咬舔舐。

“你……”

十一从牙缝里挤出一个颤抖的字眼。带着一种出离愤怒到了极致而勉强维持住的平静,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若希望我,回答你的问题,就收敛你的行为,不然,我,十一宁死,也绝不与你妥协!”

他动作微微一顿。

然后,轻笑了一声,“小东西,当真不怕死?”

诱人的魅惑语调里,带着一丝极端危险的意味。

仿佛,下一刻,就要做点什么,以来证实她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

“哦……”

一声充满了邪气的温柔轻笑声。

“勇气可嘉,本座到是有点喜欢你了。”声音里带着华丽的质感,十分迷人心弦。

十一淡漠神情未变。自以为是的老妖怪,谁稀罕你喜欢?

下一刻。

缠绕在十一身上、眼前、以及魂体里的头发丝如一片流水泄退。黑暗中火红身影于一瞬间收敛虚化,变回了一抹迷离而梦幻、极具诱惑的琉璃宝石的光芒。

十一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姿势有些狼狈,但好在并不疼。她脸色也好了很多,坐起来后,微微抬眸往眼前那团被一串巨大黑色铁链穿透的妖艳红光看去。

与寻常的魂体光团不一样。像一个不停在缓缓旋转而流光溢彩的火球,并不透明,无形中散发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危险的气息。

仿佛再认真凝视下去。

整个人便会如飞蛾扑火般湮灭于其中。

十一微微收敛了心神后,不再看向他的反问道:“千佛魔元?你是指那串手链?”这名字,果然相得益彰。只是诡异的手链,与似乎她有了某种微妙的联系,不知是好是坏。

直觉不祥之物。

但却是她此刻唯一能用的倚仗。

“你如何得之?”声音从光芒里传出来。那一丝不经意间弥漫出来的的温柔语调,撩得人心底痒痒的。

十一沉默了一下。

尽管掩饰了情绪神色,但那一瞬间的恨意波动,还是让人感觉到了,她一点也不愿意提及此事,“从那个地方……它带我逃了出来。或者是我带它逃了出来。外面是山河大地尘世人间,我只是一缕魂魄,暂寄在一个不会修炼的小女孩身上。有灵根,却无法修炼,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十一的心绪恢复得很快。

在说完这段话时,她的神情已经归于风轻云淡。极其自然而然的询问于他,仿佛对方是一个平平常常没有半点危险的人,仿佛刚刚的一切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小东西……”

“我叫十一。”

十一打断他问,“你叫什么名字?”他肯放开她,代表她暂时没有危险……或许,她在他眼前只是一个无知无畏的蝼蚁。

那么,就让她将无知无畏表现得更淋漓尽致吧!

空气诡异的静谧了一下。

“……嗯?”他疑问的尾音调得高高的,漫不经心的笑意里,仿佛染上了一丝听不出来的淡淡愠怒,“小东西,第一次有人敢这样问本座的名号。”

“我叫十一。”

“蝼蚁的名字,本座无需记住。不过,本座允你记住……九千血,这个名字,将成为你今后最重要的一部分,伴随你一生永世不忘。”

“什么意思?”十一问。眸光里不动声色染上了警惕,他又想干什么?

“小东西,你想修炼吗?”九千血声音轻得很温柔的问。

短短一句,便是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

十一知道他不会那么好心,不动声色的问他:“你要怎样才肯教我?”这也是她进来的目的。

“本座也在想,一无事处的小东西,为何要教你?”九千血仿佛在自言自语的反问道。声音虽然温柔而魅惑,却也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狂妄嚣张。

“你不必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我知道现在的我很弱,我更知道你弹指灭我,但若是给我成长的机会,将来,谁灭谁还不一定。”十一淡淡道。仿佛再说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眼底的认真却不容忽视。

根本不畏口中之言,是否会惹怒到对方,而招来杀生之祸。

他一开始不杀她,现在更不会因为几句话杀她。

黑暗之中,

九千血从光芒中幻化出一缕火红头发,闪电残影般袭向还坐在地上的十一,‘條’的一下,将她没有半点重量的身子一缠而起,扯了面前来。

下一刻,

琉璃火球绽放的刺眼红光,如喷如泄,于刹那之间,将十一整个人吞没湮灭在内。

“小东西,本座今日,便赐你一次成长的机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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