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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都选白月光,我改嫁你们哭什么结局+番外

苏惊蛰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姜时愿无力地躺在床上,感到冰冷的探头在她隐隐作痛的小腹上游走。“孩子......还在吗?”她颤声问。“是先兆流产,您的孩子没保住。”医生惋惜地叹了口气。姜时愿十指揪紧床单,瞬间心痛如绞。“不过,就算保住了,也不建议您留。您在火场吸入大量浓烟,对胎儿有严重影响,到时候生下不健康的孩子就糟了。”两小时前——谢氏集团旗下的新能源研发室发生电火灾,姜时愿为了抢救最新研发出的芯片义无反顾地冲进火场。虽然救下芯片,但她本人也因呛进浓烟而昏迷。被推进抢救室时,她身上多处擦伤,下身流血,目不忍睹。而日夜转圜在家庭和工作之间,几乎筋疲力尽的她,这一刻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快两个月了。“您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医生见边安慰边为她擦拭,“您现在身体虚弱,...

主角:姜时愿谢惊淮   更新:2025-06-25 15: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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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姜时愿谢惊淮的其他类型小说《父子都选白月光,我改嫁你们哭什么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苏惊蛰”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姜时愿无力地躺在床上,感到冰冷的探头在她隐隐作痛的小腹上游走。“孩子......还在吗?”她颤声问。“是先兆流产,您的孩子没保住。”医生惋惜地叹了口气。姜时愿十指揪紧床单,瞬间心痛如绞。“不过,就算保住了,也不建议您留。您在火场吸入大量浓烟,对胎儿有严重影响,到时候生下不健康的孩子就糟了。”两小时前——谢氏集团旗下的新能源研发室发生电火灾,姜时愿为了抢救最新研发出的芯片义无反顾地冲进火场。虽然救下芯片,但她本人也因呛进浓烟而昏迷。被推进抢救室时,她身上多处擦伤,下身流血,目不忍睹。而日夜转圜在家庭和工作之间,几乎筋疲力尽的她,这一刻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快两个月了。“您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医生见边安慰边为她擦拭,“您现在身体虚弱,...

《父子都选白月光,我改嫁你们哭什么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姜时愿无力地躺在床上,感到冰冷的探头在她隐隐作痛的小腹上游走。

“孩子......还在吗?”她颤声问。

“是先兆流产,您的孩子没保住。”医生惋惜地叹了口气。

姜时愿十指揪紧床单,瞬间心痛如绞。

“不过,就算保住了,也不建议您留。您在火场吸入大量浓烟,对胎儿有严重影响,到时候生下不健康的孩子就糟了。”

两小时前——

谢氏集团旗下的新能源研发室发生电火灾,姜时愿为了抢救最新研发出的芯片义无反顾地冲进火场。

虽然救下芯片,但她本人也因呛进浓烟而昏迷。

被推进抢救室时,她身上多处擦伤,下身流血,目不忍睹。

而日夜转圜在家庭和工作之间,几乎筋疲力尽的她,这一刻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快两个月了。

“您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

医生见边安慰边为她擦拭,“您现在身体虚弱,需要住院观察,建议您马上通知您的丈夫过来照顾您。”

姜时愿浑身颤栗,挣扎着坐起身,迟迟不敢打给谢惊淮。

两天前,她的丈夫说要出差去M国谈项目,儿子曈曈说想去国外游乐园玩,就跟着一道去了。

她知道,谢惊淮外出工作,最讨厌被人打扰。这两天没有电话和信息,应该很忙吧......

这时,手机发出震动。

同父异母的妹妹林芷歆发来的消息跃入眼底。

姜时愿指尖颤抖着点开,呼吸一窒。

照片中,林芷歆搂着她的儿子曈曈欢笑比心合影,俊美如斯的谢惊淮端坐一旁。

曾经连婚纱照都不愿照的男人,这次却破天荒地入镜,薄唇微勾,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合影中,他们就像幸福的一家三口。

姐姐,我和惊淮哥还有曈曈在一起看音乐剧呢。《夜莺之歌》是你最喜欢的对吗?我替你先睹为快了~

《夜莺之歌》,场场爆满,一票难求。

姜时愿曾不止一次试探着希望谢惊淮能跟她一起去看,却全被男人冷漠拒绝了:

“我很忙,没时间。更何况曈曈还小,离不开人,以后再说吧。”

原来,他不是忙,他只是不愿意,和她一起。

姜时愿眼圈通红,原本痛得撕裂般的心脏,此刻又像被扎了一刀。

回到病房中,姜时愿忍住腹痛蜷缩在病床上,仍不死心,拨通了丈夫的电话。

响了数声,那边传来男人低磁冷沉的声音:

“怎么了?”

“惊淮,我身体不舒服,在医院......你能提早一点回来吗?”姜时愿面色煞白,声线无力。

男人态度淡漠,“这边项目还没谈妥,还得等两天。让宁管家去照顾你吧。”

姜时愿攥紧手机,“惊淮,你现在,是和芷歆在一起吗?”

“姜时愿,你这样,有意思吗?”

谢惊淮嗓音透着厌烦,“五年了,我不止一次告诉你,我和芷歆什么都没有,我只是把她当妹妹。就算我正和她在一起,又怎么了?

你现在无理取闹的本事升级了,学会装病,苦肉计了?”

“爸爸,你打电话声音太大,吵到我和小姨了!”

曈曈稚嫩的声音插进来,“别理妈咪了好不好?她怎么那么烦啊!”

不等姜时愿开口,谢惊淮便挂断。

一丝的耐心,都不愿给她。

空荡荡的病房,她缩在被子里,只觉寒意遍布四肢百骸。

......

三天后,姜时愿选择提前出院。

研发部那边还有许多工作未完成,她放心不下。

且这次新品发布,谢惊淮很看重,她希望能够有个好的结果,毕竟默默地努力了整整两年。

傍晚,姜时愿神情疲惫地回到观澜苑,只觉整个人都要垮掉了。

刚进客厅,她就听见欢声笑语,是儿子曈曈和林芷歆的声音。

姜时愿心口一沉,忙闪身藏在盆栽后,窥视过去——

沙发上,纤细柔弱,小脸清丽可人的林芷歆坐在谢氏父子二人中间,茶几上放着生日蛋糕,她脖颈上戴着的那条红宝石吊坠项链,是某高定品牌的全球限量款。

上个月她偶然经过商场橱窗时看到,心里喜欢,价格令人瞠目,她不敢肖想。

此刻,却出现在了林芷歆身上。

“惊淮哥,谢谢你送我的礼物,我真的很喜欢。”

林芷歆轻抚吊坠,凝睇着男人英挺俊朗的容颜,眼波似水,“这个一定很贵吧?以后不要为我破费了,我说过的,礼物不重要,有心就够了。”

谢惊淮俊容淡然,“钱不算什么,你喜欢最重要。”

“歆歆小姨,你闭上眼睛!”曈曈笑着催促。

林芷歆乖乖听话。

曈曈白生生的小手把一条五颜六色的水晶手串套在她手腕上:

“好啦!”

“呀,好漂亮!”林芷歆露出惊喜之色。

曈曈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这、这上面每一颗珠子都是我精挑细选了好久的,而且是我亲手串的,是我送给小姨你的生日礼物。”

“谢谢曈曈,我会一辈子都收藏着,一定会好好珍惜的。”林芷歆俯下身,绯红的唇靠近曈曈的额头。

就在这时,曈曈扬起小脸,吧唧一声,主动地吻在了林芷歆的脸颊上!

曈曈随了她父亲的性子,天生冷漠骄矜,不喜和母亲亲近。

可是林芷歆,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姜时愿求而不得的东西。

她的心脏成了一颗世界上最酸的一颗柠檬,被一双大手无情地捏爆,五脏六腑都被浸透,舌底酸得发苦。

曈曈眼眸闪亮,认真地道:“小姨,你身体不好,以后我和爸爸保护你,为你挡风遮雨好不好?”

“好呀,以后小姨就靠你守护啦。”林芷歆羞涩地红了脸,瞥着身畔的男人。

谢惊淮凤眸含笑,亲手切了块蛋糕,递到林芷歆手中。

这一幕,令姜时愿本就苍白的面靥,褪尽了血色,几乎站立不稳。

她全心全意爱着的男人为别的女人庆生,她搭了半条命进去诞下的儿子,口口声声要守护抢走他母亲一切的女人。

姜时愿红着眼笑了,转过身,一步步走出禁锢了她五年的婚姻囚笼。

别墅外,落雨淅淅沥沥。

姜时愿浑身淋透,站在路边,拨通了一个久违的号码,那边传来男人欢喜的声音:

“大小姐!好久没联系,你最近还好吗?”

她笑了笑,美眸前所未有的清冷决绝:

“挺好的,我要离婚了。”

“什么?!”

“麻烦你,帮我起草一份离婚协议书,越快越好。”




谢氏父子为林芷歆过了一个简单又温馨的生日。

本来曈曈说要好好庆祝一番,但考虑到小姨身体初愈,才从国外看完病回来,也就没有强求。

只拉钩许诺,明年一定要给她准备一个大惊喜。

入夜,直到临睡前,父子二人才发现,姜时愿一整天都没有音讯。

每晚,姜时愿都会为丈夫准备一碗亲手熬制的安神汤,放好40°的洗澡水,焚上他喜欢的乌木熏香。

会伺候儿子刷牙洗漱,喂他喝热牛奶,还会给他按摩双腿,活络经脉,这样以后就能长高高。

但今天,姜时愿旷工了,只能宁管家代劳,忙得像个来回被抽打的陀螺。

“宁管家,你放的是洗澡水?确定,不是涮火锅的水?”谢惊淮穿着浴袍的高大身躯站在浴室门外,眉宇紧拧。

宁管家一阵慌乱,“抱歉大少爷,我这就重弄!”

“宁管家!牛奶冰凉凉,好难喝!”

穿着睡衣的曈曈叉腰站在父亲身边,父子俩表情像一个模子刻的,怨气大过鬼,“妈咪每天给我的牛奶都是温温的!”

宁管家汗流脊背,“我、我马上给您去热!”

太太每次给少爷热牛奶,那都是拿温度计测的,精准到一分不差地送到少爷嘴巴里,口感温度自然极好。

她天天那么多事要忙,哪儿有这耐心烦啊!

谢惊淮摇了摇头,转身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端起安神汤喝了一口。

下一秒,他眉心笼起深壑,重重落碗:

“宁管家,这汤怎么回事?太淡了。”

“大少爷,您平时喝的安神汤都是太太一早起来就为您调配的,是用了二十几种中药熬制的药膳,火候用料都极考究,配方也只有她一个人有。”

宁管家心态快崩了,“我给太太打电话,她也不接。实在没办法,我只能把剩下的加了点水,又咕嘟了一下......”

“姜时愿不接电话?”谢惊淮俊容骤沉,凤眸涌上愠色。

曈曈嘟起嘴,不满地嚷嚷,“爸爸,妈咪今晚怎么可以不在家?她不在活都没人干了!”

男人大手抄起手机,正要打给姜时愿,秘书韩叙的电话率先占线:

“谢总,新能源研发部那边着火,初步估计损失五百万左右。”

谢惊淮冷峻的容色微凝,“最新研发的芯片,没出问题吧?”

“请您放心,没问题。我听说是被一名员工及时抢救了出来,他还因此受伤进了医院。不过我打听了,人没大碍,已经出院了。”

男人嗓音淡漠,掸了掸衣摆,“那就好。”

韩叙:“要不要我去问一下,他是谁?”

“不用了,芯片没事就好。”

谢惊淮默了默,忽然开口,“韩秘书。”

“您有何吩咐?”

他原本想让韩叙去查一查姜时愿的去向,可他蓦地想起,三天前两人那通不甚愉快的交谈。

他不喜欢另一半猜忌、善妒,像个怨妇。

他自诩正人君子,但姜时愿这五年来,似乎总也迈不过他和芷歆这件事。

哪怕他不止一次告诉他,他们清清白白,若有,早有了,还轮得到她当谢太太。

但那女人,仍然怀疑他,容不下芷歆。

谢惊淮眉宇笼上几分躁郁,声色冷沉:“火灾后续的问题要妥善处理,别给谢氏惹麻烦。”

至于姜时愿,他今天很累,懒得管了。

左右她除了娘家,无处可去。

她又对他牵肠挂肚,视子如命。

他笃定,明天一早,他那没出息的妻子就会灰溜溜地乖乖回来的。

曈曈仍在不满地嚷嚷:“爸爸,妈咪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她怎么可以这样?您就该打她的屁股!”

谢惊淮容色端肃,尽显家主威严:“谢君珩,你贵公子的教养呢?说话怎么如此粗鄙?”

曈曈吓得紧闭小嘴。

在妈咪面前,他是作天作地的小魔王。但在父亲面前,他乖得像只瑟瑟发抖的小鹌鹑。

这时,曈曈的电话手表响了,上面显示的名字是“最爱的歆歆小姨”。

“爸爸,我先回房间了,歆歆小姨给我打电话了!最近每晚她都给我讲睡前故事呢!”曈曈开心地摇晃小手。

男人略微颔首,“去吧,不要睡太晚。”

曈曈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

另一边,掬月苑。

这是姜时愿三年前瞒着谢家人买下的一套房子,环境清幽,可以潜心在这里做设计和研究。

姜时愿在浴室清洗了自己流血的身体,随后回到房间,缓缓坐在床上。

虽然她才二十六岁,但到底是流产,五年前生曈曈时,身体的虚空到现在也没能完全补回来。

她拿起手机,屏幕上一片沉寂。

这么晚了,她的丈夫和儿子竟一通电话都没打给她,不关心她为什么不回家,不关心她会不会遇到了什么危险。

姜时愿扯动苍白的唇,一声苦笑。

不重要了,她嫁进谢家时刚好赶上谢先生病发住院,谢家没精力操办,她也过于懂事,只两家草草吃了个饭,婚纱照也是敷衍。

如今,她也想安安静静地结束这段冷如坟墓的婚姻,好聚好散。

忽然,手机发出震动,微信蹦出一条消息。

她指尖点开,上面是拟好的离婚协议书。

附带一条消息:

零点了,大小姐,生日快乐!

姜时愿杏眸泛红,鼻尖凝起酸涩,动容地笑了笑:

谢谢。

结婚并不保证幸福,分手也不是最终结局。谢惊淮配不上你,走出来吧,你自有广阔的天地。

姜时愿怔怔盯着屏幕,眼底的晶莹,模糊了文字。

*

翌日清晨。

没有了姜时愿的照顾,谢氏父子俩早晨忙得鸡飞蛋打。

一个对荷包蛋的形状不满意,一个对咖啡的味道皱眉头。

“爸爸,妈咪到底什么时候回家?她好莫名其妙!”佣人伺候曈曈穿鞋,小孩子嘟嘴,聒噪得很。

男人蹙眉,“快点,你上学要来不及了。”

曈曈小声嘟囔,“以前妈咪每天都要送我上学的,今天她不送了吗?想偷懒吗?”

谢惊淮薄唇微动,忽然隐约感觉,今天好像是什么日子。

但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惊淮哥!”

一声娇柔呼唤,打断了谢惊淮的思绪。




今天的林芷歆,穿一身纯白及膝连衣裙,腰身纤细,亭亭而立,宛如一朵在晨雾中绽放的白百何,含露欲滴。

“歆歆小姨!”曈曈兴高采烈地扑进女人怀中,紧紧搂着她的腰。

佣人们看在眼里,面面相觑——

这位姨小姐,好大能耐。

谢总默许她随便进出观澜苑不说,连难搞的小少爷对她都这般亲密,宛如真母子。

要知道,小少爷平时对太太可都是爱答不理的。

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呢。

林芷歆温柔地轻抚曈曈的发顶,周身散发母爱光辉,左腕上还戴着曈曈送的水晶手串,朝谢惊淮盈盈笑着:

“惊淮哥,我来看看姐姐,她在家吗?”

谢惊淮眉峰一沉,“昨晚,你姐姐没回娘家住吗?”

“没有呀,怎么,姐姐昨晚彻夜未归吗?”

林芷歆满目讶然,忧忡地问,“惊淮哥,你跟姐姐......吵架了吗?”

男人神色几许烦躁,“她不知好歹。”

林芷歆轻轻一笑,“姐姐性子是有点倔强的,不过床头打架床尾和,惊淮哥你就跟她认个错,姐姐肯定马上就会回家的。”

谢惊淮牵动岑薄的唇角,声色冰冷无温:

“我向她认错?她配吗?”

“就是就是!明明是妈咪有错在先,她莫名其妙不回家,我和爸爸她都不管了!要道歉也该是妈咪道歉!”曈曈气鼓鼓地附和。

“谢君珩,你该去上学了。”谢惊淮面无表情地提醒。

“哦......”

曈曈抱着林芷歆不放手,撒娇央求,“小姨,今天你送我上学去好不好?我好想你,想跟你多呆一会儿!”

林芷歆哭笑不得,捏了捏他的小脸,“曈曈,前几天我们一直在一起呢,昨天刚分开而已。”

“我真想每天都跟小姨在一起,要是你是我的妈咪就好了!”

曈曈童言无忌,众人却瞠目结舌!

还好,太太不在,不然她听见,得多伤心啊!

“曈曈,别这样说......”林芷歆嘴上嗔着,却撩起长睫,含羞带臊地瞧着眼前英挺俊美的男人。

谢惊淮却俊容淡淡,孩子的话,他全然没放在心上:

“芷歆,那就麻烦你,送曈曈去学校吧。”

林芷歆喜形于色,乖顺地“嗯”了一声。

......

姜时愿起身时,已经九点钟了。

这是她嫁到谢家以来,头一回睡到了一个自然醒的安稳觉。

过去的五年,她每天早晨都要六点钟起,给谢惊淮煮咖啡,搭配好西装。伺候儿子洗漱,吃早点,还要亲自送他上幼儿园。最后才会紧赶慢赶地去上班。

因此,她时常迟到,不知当众被女总监训斥了多少次。

起初她还觉得丢脸难堪,慢慢的,脸皮练得越来越厚,多难听的话她都当是氨气,只一心做好本职工作。

其实,只要谢惊淮打声招呼下去,谢氏绝不会有一个人敢给她穿小鞋。

可偏偏,他的丈夫最讨厌搞特殊化,向来主张各凭本事,一视同仁。

所以整个谢氏集团,除了韩秘书,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就是堂堂的谢总夫人。

原本,姜时愿以为谢惊淮是真的刚直清正。

直到,他堂而皇之带着林芷歆出席拍卖会,酒会,甚至把她带去姜时愿一直想参加的AI智能峰会,还有前几天的音乐会......

姜时愿才逐渐清醒——

那男人,根本不是当代“谢青天”,而是个渣穿地心的“谢世美”。

妻子,对他而言只是长期卖淫的女佣。林芷歆才是他可以一再为之打破规矩底线的,那个特别的人。

姜时愿洗漱过后,刚坐在餐桌上准备吃早点,却不知为什么,心神不宁。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曈曈班主任打来的。

姜时愿犹豫了片刻,接起:“你好,李老师。”

“谢君珩妈妈,谢君珩的哮喘病发作了!我们校方已经叫了救护车准备就近就医,您快点过来照顾孩子吧!”

终究是母子连心,姜时愿连饭都顾不上吃,起身飞奔朝门外飞奔。

......

“曈曈!”

当姜时愿气喘吁吁,全身几乎被汗水浸透,心焦如焚地冲进病房时,眼前的画面令她心脏狠狠一刺。

她的儿子小脸刷白,虚弱地坐在病床上,被哭得梨花带雨的林芷歆紧紧抱在怀里。

她的丈夫谢惊淮高大的身影伫立在旁,目光深沉。

完全是守护他们的样子。

“小姨,你不要哭了......我知道你心疼我。”

曈曈病情刚平复,呼吸还有些困难,却还是安稳着林芷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林芷歆泣不成声,快哭成泪人,“曈曈......你吓死我了!你要有个好歹,我也没法活了!”

曈曈红了眼睛,抬起小手为女人擦泪,却用怨愤的目光瞅着自己的母亲。

姜时愿周身凛凉,如坠冰窟,纤细的双腿在裤管里打颤。

她本就刚刚流产,加上来时跑得太急,上楼梯时摔了一跤,此刻膝盖仍在流血。

无论这孩子如何凉薄,但毕竟是她的血肉,她一时无法完全割舍。

可她的儿子,此刻看着她的眼神,哪儿有半分亲情,分明更像仇人。

“姜时愿,你就是这么当妈的吗?”谢惊淮大步走到她面前,厉声质问。

姜时愿迎上男人暗蕴愠怒的凤眸,不轻不重地问:

“我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真问得出口!”

谢惊淮居高临下地睨她,语气寒彻,似审判一般,“你的原生家庭,你的事业,一塌糊涂,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什么。

可你为什么连最简单的照顾孩子都无法做到!无理取闹,还夜不归宿,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曈曈?

你太让我失望了!”

林芷歆望着对峙的夫妻二人,眼底划过一丝幽冷的光。

“整整五年,我全身心投入家庭,没有一点个人社交,每天两点一线,除了加班外,从来没有晚归过一次。”

姜时愿杏眸清冷,字字珠玑地反驳,“昨晚,我夜不归宿,又怎么了?我犯天条了,还是我是取保候审的犯人,每天都得来跟你报道才算完?”

曈曈怔怔地看着自己平时窝窝囊囊像肉包子一样的母亲。

林芷歆见姜时愿突然支棱,也是一愕。

空气,凝固如霜降。

谢惊淮刚毅的脸庞轮廓紧绷,深眸泛起两道红。

转而,他薄唇冷勾,几分轻诮。

这个木讷、笨拙、毫无情致的女人,竟然也有脾气?

是母凭子贵了吗?越来越放肆了。

“曈曈为什么会突发哮喘?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吗?”姜时愿疲于跟谢惊淮争吵,话锋转向重点。

谢惊淮神色倨傲,像对话办事不力的下属,“我怎么知道,这是你该搞清楚的问题,是你作为母亲的失职!”

姜时愿听笑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碳基生物说出来的话:

“我是雌雄同体繁育吗?妈不在,你当爸的是一手都不管的吗?谢君珩不是你的种?”

男人瞠目。

“是哪条法律规定,孩子只能由母亲带?我主动承担,你就觉得,我所做一切都是欠你们的,理所应该的吗?”

谢惊淮容色阴寒欲雪,“姜时愿——!”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




医院院长满脸堆笑走进来,掠过姜时愿,径直向谢惊淮和林芷歆走过去:

“谢太太,您不要太过担心,小少爷我亲自率我院专家会诊,已经确定没什么大碍了,再休息休息就能出院了。”

见认错了人,林芷歆脸颊绯红,却没第一时间解释。

而身后的男人,亦不过冷冷淡淡,刚要开口,姜时愿先声夺人:

“医生,我是谢君珩的母亲。”

她没有以谢太太自居,因为在她心里,她已经和这个凉薄的男人没有任何关系了。

气氛尴尬到令人头皮发麻。

院长目瞪口呆地打量着一身朴素运动装的姜时愿,又看了看一身名牌的林芷歆,脑子嗡了一下,赶忙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谢太太!您儿子没事了,您放宽心!”

林芷歆垂睫,抿紧唇瓣。

几分不甘。

“曈曈到底是什么原因引发的哮喘?”姜时愿严肃地问。

医生:“小少爷肺功能弱,有先天性的哮喘,日常饮食应该格外注意,坚果类、海鲜类都会引发严重哮喘。还好抢救及时,不然很危险啊!”

谢惊淮疑惑地睨着儿子惨白的小脸:

“曈曈日常饮食都格外注意,从不让他碰坚果和海鲜,连学校老师也都打过招呼,怎么还会吃不该吃的东西?”

说着,男人带着怨怼的目光冷冷刺向姜时愿。

“要查,也简单。”

姜时愿锐利如刀的目光移至林芷歆人畜无害的小脸,“整个谢家上下,没有一个不知道曈曈有哮喘,也没有一个敢给曈曈吃零食,吃不干不净的东西。

今天,去学校前曈曈接触过谁,就能查到他过敏的原因了。”

句句没提林芷歆。

句句都在点她!

林芷歆抱紧曈曈,心跳却如擂鼓。

“曈曈,你吃了什么?是谁给你吃的?”姜时愿正色地注视着儿子。

曈曈出生那一刻,他就是名正言顺的谢氏继承人。

明明该严格教育,可谢惊淮却忙于公务常年缺席父亲的角色,谢夫人又把孙子宠上了天,谢家上下个个都拿曈曈当皇帝。

把曈曈小小年纪,惯得娇纵蛮横,活脱脱一个魔童降世。

而一片热血担心扑在儿子身上,又当爹又当妈的姜时愿,却在儿子眼里成了管七管八,罗里吧嗦的烦人精。

“曈曈,到底怎么回事?”谢惊淮俊容暗下来。

曈曈乌溜溜的眼珠打转,咬紧了唇。

他不能供出,是因为上学路上,歆歆小姨给他买了开心果味冰淇淋的缘故。

那样,歆歆小姨会被爸爸责怪的。

歆歆小姨对他那么好,他不要让她被爸爸骂!

“是、是老陈!”

曈曈语速很快,脸很红,“冰淇淋是我让他买的,我只是想吃冰淇淋而已,我不知道里面有坚果!”

林芷歆仍然轻抚着男孩的小手,不发一言。

谢惊淮眉宇拢成深壑,“老陈?”

老陈可给谢家开二十年车了,老实本分,谢家成员状况他和宁管家最了解,他怎么会行事这样不守规矩?

姜时愿难以置信地望着曈曈,内心深处传来一阵绵密的痛楚。

一时间,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容颜逐渐陌生。

从小,她就教导他要做一个坦坦荡荡,诚实守信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绝不能撒谎。

这是曈曈记事以来,第一次说谎。

竟然,是为了维护林芷歆。

“陈叔!”姜时愿眼圈微红,唤了一声。

“是,少奶奶!”

早就等候在外的老陈走进病房,又恭敬地向谢惊淮鞠躬,“大少爷。”

曈曈猛地一怵。

谢惊淮诧异地看向姜时愿,“你把老陈找来做什么?”

姜时愿无视掉男人的臭脸,温声,“老陈,小少爷说他早晨去学校路上吃的开心果冰淇淋,是你给他买的,有这回事吗?”

老陈慌忙摆手,“哎哟少奶奶,没您的吩咐我哪儿敢给小少爷乱吃东西?冰淇淋其实是......”

“是......是我!”林芷歆嗓音颤抖,终于撑不住了。

谢惊淮愕然瞠目,盯着女人泫然欲泣的清丽脸庞。

曈曈一把抓住林芷歆的手,担忧得不行,“歆歆小姨,不关你事的!”

“惊淮哥,都是我不好......”

林芷歆小巧的鼻尖红透,泪水扑簌簌落下来,“我见曈曈眼巴巴瞧着路边的冰淇淋,实在心疼,就擅作主张给他买来吃了。

我不知道曈曈坚果过敏......惊淮哥,曈曈......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谢惊淮沉默片刻,轻叹了口气,温言道:

“算了,你不了解曈曈的情况,也不是有心的。下次注意就好。”

林芷歆噙着泪光,扬起白皙的小脸,“惊淮哥......”

曈曈一下子欢快起来,“太好了!我就知道爸爸不会生气的,爸爸最喜欢歆歆小姨了!”

谢惊淮不见情绪,亦不语。

哪怕儿子说的是事实,姜时愿也早已默默接受了这残酷的真相。

然而此时此刻,她仍觉胸口涌上恶寒,浑身血液逆流。

她想起从前有一次,她走进书房给谢惊淮送咖啡。

怕吵到他审批文件,她甚至脱掉鞋子,光脚走过去,把咖啡放在桌上。

岂料,谢惊淮因为项目的事烦躁,大手一扫,咖啡泼了一桌。

——“谁让你做这些多余的事?出去!”

明明是自己不小心,却把所有的怒火都撒在她头上。

那晚,她洗涮咖啡杯,默默流了好久的泪。

如今,面对林芷歆,谢惊淮温柔耐心,宽宏大量。

哪怕眼前这个女人,差一点就害死了他的儿子!

爱与不爱,泾渭分明!

姜时愿决然转身,疾步离开。

再在这里多呆一秒钟,都是对自己眼睛的亵渎。

“惊淮哥,姐姐好像不太高兴,我出去看看她吧。”林芷歆忙抹了把泪,起身跟了出去。

......

姜时愿走了没多远,忽觉膝盖吃痛,身子发虚,停下了脚步。

“姐姐。”

林芷歆似笑非笑地叫住她,“姐姐,为什么走那么快?搞得你和惊淮哥夫妻俩闹得很僵似的。”

明显,在套她的话。

“林芷歆,你觉得很自豪是吗?”

姜时愿直视着她,杏眸冷冽若冰,“引导一个五岁的儿童为你撒谎,心思全放在别人的老公和孩子身上。

知道的,你是常青藤大学计算机科学系毕业的高材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个名媛培训班出来的......”

野鸡。

但,姜时愿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她不想大庭广众和林芷歆像个泼妇一样撕逼。

她为人正直,文明,体面。

永远做不到像林芷歆母女那样,寡廉鲜耻地抢别人的,还能一副天经地义的样子。

林芷歆攥了攥十指,勾起红唇:

“姐姐,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呢?曈曈说谎,是你身为孩子的母亲和他缺乏沟通,没有教导好。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有一个词叫什么......耳濡目染。孩子就是一张白纸,你如何勾勒,他就如何。姐姐,平时你还是该谨言慎行才对呀。”

“呵,林小姐肚子空得像刚倒完的屎盆子,婚都没结过,竟然还教上我怎么当妈了。”

姜时愿不怒反笑,全然不似从前那样笨嘴拙舌,“还没生养过,就一身爹味了,你不怕被你的惊淮哥嫌弃吗。”

林芷歆唇角一抽,用力喘了口气。

姜时愿身体不舒服,不愿跟她费唾沫星子,转身欲走。

然而,受了屈的林芷歆却不甘心,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

姜时愿闷哼一声,光洁的额泌出虚汗。林芷歆抓住的部位,正好是她为了抢救芯片受伤的位置,现在仍缠着纱布。

“放手!”姜时愿齿关紧扣,甩开了她。

“啊——!”

林芷歆惊呼着,娇弱的身子向后仰起。

但,却没有摔倒在地。

因为谢惊淮不知什么时候赶了过来,张开结实的双臂,稳稳地搂住了她。




“姜时愿,你干什么?!”谢惊淮长臂扶住林芷歆的细腰,凤眸怒瞪着姜时愿痛得苍白的脸。

姜时愿冷冷瞅着这对公母,右手握住受伤的小臂,一滴汗顺着柔美的脸颊滑落。

“我没碰她,是她上来拽我。”她嗓音无温。

“拽你,你就推她?”

谢惊淮隐隐动怒,压抑情绪,“芷歆是你的亲妹妹,你们是一家人,为什么你总是处处针对她?”

“亲妹妹?”

姜时愿轻轻一笑,美眸藏着锋利的刃,“我们既不是一个妈,又不是一个姓,她是我哪门子的亲妹妹。

别来沾边了,行吗?”

原本,她也是姓林的。

但自从十八岁那年,父亲执意要把母亲在京市的故居卖掉用于集团资金周转,为此父女二人大吵一架,父亲还当着林芷歆母女的面甩了她一巴掌后,她就决意再不姓林,随母亲姓。

谢惊淮眉心紧拧,瞬也不瞬地盯着眼前的妻子。

他不知今天她受了什么刺激,就像门意大利大炮,得谁轰谁。

“惊淮哥,是我没站稳,姐姐应该不是故意的......”

林芷歆顺势靠在男人挺括的怀中,双目湿润又委屈,“我过来找姐姐,只是想当面跟她说声对不起,毕竟曈曈发病都是因我而起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姐姐我气也是应该的。”

“姜时愿,向芷歆道歉。”谢惊淮寒声命令,檀黑的眸深敛,尽是威压。

又是这样。

五年婚姻里,她对这个男人说的最多的,就是“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做的不好。”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我去向妈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然而,她错过吗?

从未!

姜时愿冷冷盯着男人,笑红了眼睛,“道歉?行,那她跪着听。”

林芷歆在男人怀中一颤。

“姜时愿,你别太过分!”

“这才哪儿到哪儿,谢总这就受不了了?”

姜时愿笑靥嫣然,如凌寒中绽放的一朵冷艳清傲的凌霄花,“别急,还有更过分的呢。”

说完,她转身扬长而去,头也不回。

谢惊淮望着那片纤柔却散发倔强气息的背影,回味刚才那抹从未见过的笑容,凤眸深了一度。

见男人的视线仍望着姜时愿离开的方向,林芷歆抿了下唇,善解人意地催促:

“惊淮哥,你快去追姐姐吧......我没事的。”

谢惊淮低敛长睫,揽着她的腰将她扶起:

“不用管她,我送你回去。”

......

午后,曈曈情况平稳,被司机和保镖护送回观澜苑。

哪怕下午还有重要会议,谢惊淮仍然亲自把身体不适的林芷歆回家,才赶赴集团开会。

向来极守时间观念的他还因此迟到,十几号高层坐着干等了他一小时。

晚餐时分,谢惊淮回到家中。

他刚进门,便将搭在小臂上的西装,自然而然地往前一丢。

不成想,他的西装没有被一双柔白的手接住,而是猝然掉在地上。

谢惊淮睨着地上的西装,眉心笼上浓雾阴翳。

过去的五年,只要他回家,姜时愿必定穿着围裙匆匆走来,朝他露出乖顺中透着几分讨好的笑容,体贴地帮他拿西装,换拖鞋。伺候他比佣人更周到。

因为,佣人是雇的。

姜时愿是他娶的,是妻子,满心满眼的都是他,所以才会做得无可挑剔。

谢惊淮一阵烦躁的情绪堵在胸臆,“宁管家!”

“大少爷,您回来了!”

宁管家立刻跑出来,“晚餐已经备好了,小少爷在餐厅等您了。”

男人环视了一圈冷冷清清的客厅,“姜时愿呢?回来了吗?”

“太太还没回......晚餐是厨房做的,不知合不合您胃口。”

谢惊淮薄唇成线,指尖抠入温莎结,大步迈向餐厅。

长长的餐桌,只坐着父子二人,沉默用餐。

佳肴美馔,却空有形式,没有食物的烟火气,两人味如嚼蜡。

“爸爸,我吃好了。”曈曈撇了撇嘴,放下碗筷。

谢惊淮瞥了儿子一眼,“吃这么点?你属猫的?”

“不是,爸爸,饭菜不如妈咪做的好吃,我吃不下......”

曈曈嘟着小嘴,郁闷地问,“爸爸,我想喝妈咪炖的老鸡汤,还有妈咪做的糖醋肉、菠萝排骨、蒜香鸡翅......”

“行了,那些都是随处可见的家常菜,有什么不得了的?”

谢惊淮暗自喉结一滚,“你是谢氏未来的继承人,区区几道简单的菜就拿捏了你的心思、喜好,这怎么能行?”

曈曈又勉强扒了几口饭,不敢出声了。

谢惊淮拿起餐巾优雅拭唇,“曈曈,你给你妈妈打个电话,问她人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

曈曈忿忿地赌气,“今天妈咪好过分,都把歆歆小姨吓哭了!她都还没向小姨道歉呢,我才不要主动联系她呢。

搞得像背刺小姨一样......”

小小年纪,竟然能说出“背刺”这么尖锐的字眼。

谢惊淮脸色瞬间暗下来,刚要责问,宁管家在这时“啊”了一声:

“大少爷,我想起来了,今天是太太的生日啊!”

父子二人猛地怔住,大眼瞪小眼。

“是不是因为您把太太的生日忘了,太太才会生您的气,不肯回家啊?”

谢惊淮凤眸微眯,恍然大悟。

......

两小时后,姜时愿拖着一只巨大的行李箱步入别墅。

进入卧室,她二话不说,打开衣柜就把衣物往箱子里塞。

“你干什么?”谢惊淮迈入卧室,俊朗的面孔冷如雪域。

姜时愿背对着男人,手脚麻利地忙活,“收拾行李,出去住。”

“出去住?那曈曈怎么办?”

谢惊淮戏谑勾唇,像听了个笑话,“你爱子如命,曈曈是你心头上的肉,你以前一天没见到,都想得不行。现在,你竟然要搬出去?

你舍得吗?”

姜时愿顿住,站直纤细的腰身,陷入思忖。

就在谢惊淮以为这个身无长处,下无立锥的女人会因此妥协时,姜时愿倏然心笃意定地道:

“舍得。”

男人神情一滞。

“离开我,还有他的歆歆小姨呢。更何况,他也不需要我了。”

谢惊淮大步夺上前,站在姜时愿身畔,如屹立巍然的冰山:

“姜时愿,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还有点母亲的样子吗?这是你的亲生儿子,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既然我在你眼里如此不堪,也不配为人母,那咱们就一别两宽,各有天地吧。你再给谢君珩挑个新妈,挑个他喜欢的......”

姜时愿话音未落,谢惊淮便一把紧紧扣住了她的细腕。

“放开......”

她手腕吃痛,蹙紧秀眉想要挣开,可男女力量悬殊,她挣不过他。

本就虚弱着,如此拉扯,她出了一身的虚汗。

谢惊淮对她,从来都是粗暴的,不温柔的。

尤其是夫妻之事上,刚结婚那会儿常弄得她伤痕累累,大夏天还要靠穿高领长袖遮掩痕迹,常惹的佣人们在背后耻笑她。

姜时愿有时会想,谢惊淮对林芷歆也是这样吗?

想来不会。

林歆芷爱穿露肩装,爱穿短裙。她每每见到她,她的肌肤都是白皙光滑如剥壳荔枝,吹弹可破。

可见,他对她,何其温柔。

果然是深爱多年的人,哪里舍得她受一点伤呢......

就在这时,姜时愿感到掌心一沉。

谢惊淮将一只精致的黑丝绒盒子塞进她手里,冷峻的眉眼透出与生俱来的倨傲:

“你今天过生日,是吗?生日快乐。”




姜时愿澄澈的杏眸怔松。

五年来,谢惊淮的生日她都会提前一两个月用心地为他准备礼物,藏在衣柜深处,想着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有亲手打磨的领带夹,缝纫的西装,亲自调配的香水......

然而她送的礼物,男人连看都不看一眼,便束之高阁。

反倒将林芷歆送他的,那支刻有“JHJX”,两人名字缩写的钢笔,随身携带,时常把玩。

而这五年来,姜时愿却从未从谢惊淮那里,收到过一份礼物。

如今,她快要跟他离婚了,这男人竟然铁树开花了。

姜时愿盯着掌心的盒子,五指微蜷,蝶翼般的长睫轻颤。

谢惊淮敛眸,居高临下地瞧着她。

见她细腻的小脸分明有动容,岑薄的唇抬了一下。

天下女人,大抵都是一样。

尤其是姜时愿这种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女人,更是容易心动,好哄。

姜时愿当着男人的面,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对碎钻拼成的水滴状耳钉。

乍看光头不赖,然而,上面却没有一颗钻超过一克拉。

碎钻在他们这种豪门子弟眼里,就是拿不上台面的鸡零狗碎。

但,最让姜时愿扎心的,是她一眼就认出,这对耳钉是谢惊淮送给林芷歆的那条红宝石项链附带的赠品。

她跟林芷歆生日,只差一天。

自从林芷歆被父亲认回来后,姜时愿再也没有过过自己的生日,她每年都是借林芷歆的光,跟她一起过,再没有属于自己的蛋糕和礼物。

就像这对碎钻耳钉,不过是红宝石吊坠的附属、陪衬。

林芷歆偷走了本属于她的人生,现在,她的丈夫还要将她的尊严扔在地上,踩得稀巴烂!

“呵,真没意思......”

姜时愿随手一丢,将首饰盒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中。

“姜时愿!你——!”谢惊淮瞳孔一震。

“谢惊淮,你明明可以直接骂我,却还送我一对别人不要的赠品,我是不是该喜极而泣,对你感激涕零?”

姜时愿迎上他眼尖攀红的凤眸,嗓音凛凉,

“你既然想舒舒服服地在外面玩,就该懂得安抚人心的道理,送也该送我那条林芷歆的红宝石项链吧。”

谢惊淮俊容愕然,抿了下岑薄的唇。

姜时愿嘭地盖上行李箱,“不过,你送我也不会要的,我嫌脏。”

谢惊淮脸色暗到极点,向来磁性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是我表达有问题还是你听不懂话?我说了,只是把芷歆当妹妹,我们之前清清白白。你要有妄想症我会给你安排医生,不要借题发挥,阴阳怪气!”

“离婚吧,谢惊淮。”

姜时愿拿起放在床铺上,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平静地递到男人面前,“‘清白’二字,你没说倦,我都要听吐了。

我知道,你和林芷歆两情相悦,我现在愿意成人之美,让你们’兄妹’终成夫妻。你再不用借着出差的由头跟她约会了,如此苟且,太委屈林妹妹了。”

“离婚?你真敢讲。”谢惊淮动了肝火。

妻子的苦楚他装聋作哑,就抓住了“离婚”二字,仿佛受了奇耻大辱。

他步步紧逼,强势的男人气息裹挟着她,“新婚姻法出台了,婚后财产,分割明确,一旦离婚你就得净身出户,别想拿走我一分的财产。”

“我有手有脚,要你的钱做什么。”

姜时愿眸色清冷决绝,“放心,我来时如何,去时就如何。不是我的,我碰都不碰。”

谢惊淮凤眸卷起浓郁的戾气。

从前唯唯诺诺的女人,此刻却硬气得很。

没有一技之长,又被林家边缘化,她到底仗着什么这么有底气,敢跟他提离婚?

“曈曈呢?你也不要了?”

谢惊淮呼吸沉沉,用儿子拿捏她,“你觉得,抚养权,你能争得过我?”

“不是争不过,而是不想争。”

姜时愿眼神无波,“谢君珩归你。”

谢惊淮瞳孔猛地一缩!

这还是那个曾经在瞳瞳住院抢救时,不眠不休守在病床边,年复一年吃素,去庙里一跪一叩首佑瞳瞳平安的姜时愿吗?

儿子是她全部的希望,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说不要,就不要了?

谢惊淮周身森寒,胸膛一起一伏,“我真是高看了你,你果然如你父亲所说,是个只顾自己,冷心冷血的人。我以为你多爱瞳瞳,现在看来,你是在笼络人心,演戏给我看吗?”

姜时愿嗤声笑了,心尖却传来一丝刺痛。

她的父亲,厚此薄彼,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外,都是用贬低她的方式衬托林芷歆的优秀。

其实,她并不在意那些。

在母亲去世的那一刻,她就没有父亲了。

可她和谢惊淮五年夫妻,同床共枕,为他生子,为这个家操持。

别人不懂她,诋毁她,误会她,可他怎么能这样轻而易举地否定了她所有的努力和牺牲?

“是啊,我演五年了,我演够了。”

姜时愿注视着男人冰冷无情,却又曾令她无比沉迷的凤眸,终于问出了藏在心底整整五年的问题,“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如果当初娶的是林芷歆,就好了?”

半晌的缄默,压抑,窒息。

“如今看来,当初选择芷歆,确实要比你强。”

谢惊淮薄唇冷谑讥诮,“最起码,她不会说出连儿子都不要了这样的话。是个女人,都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姜时愿再度笑了,这一次,她笑容泛着苦涩,却还是很漂亮的。

“离婚协议书,尽快签字吧。”

姜时愿一把拎起行李箱,背影清冷地离开。

谢惊淮高大的身躯站在原地,攥紧了拳,抑住气愤的情绪。

他不知这是姜时愿欲擒故纵的把戏,还是她来真的。

但,他不可能去挽留她。他的身份,他的自尊心都不许他这么做。

而且,他不信她真的敢离。

姜时愿没这个胆,离开了他,她也无法在京市立足!

这时,手机铃声作响,秘书韩叙电话打了进来:

“谢总,我已经联系了那位专供谢家的珠宝商,他说手里没好货了,最新一批货最快也得下周才到。看来您为太太准备的生日礼物,得延后几天了,不过我会催促的。”

“不用催了,我不送了。”说完,谢惊淮挂断电话。

原本,他想的是先送姜时愿一个小玩意,意思一下,过后再补个像样的送她。

现在看来,那女人,根本就是不知好歹,配不上他花的心思。

谢惊淮愤然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打开牛皮纸袋,抽出离婚协议书。

上面,规规矩矩签着姜时愿的名字,白纸黑字蛰人眼。

下一秒,当啷一声——

姜时愿的婚戒从袋子里掉出来,坠落在地,散发着幽幽的光。

“幼稚!”

谢惊淮舌尖抵了抵腮,将离婚协议书撕得粉碎,薄唇一抽,“姜时愿,玩儿欲擒故纵?你觉得,我会吃这套?”

......

姜时愿刚走到客厅,就听见瞳瞳雀跃稚嫩的声音:

“歆歆小姨晚安~小姨睡觉觉的时候也要戴着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喔~!”

“瞳瞳晚安~”

林芷歆的声音柔软娇甜,是孩子听了觉得有亲和力,男人听了会春心荡漾的那种,“对了瞳瞳,今天是你妈妈的生日。

你有给她准备生日礼物吗?”

“每天上学,很累很累的,我哪儿有空呢。再说妈咪今天那样欺负你,我才不要给她礼物呢!”

这时,瞳瞳听见背后传来了脚步声。

他回头,看到姜时愿拉着行李箱,步履匆匆地从他面前走过。

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眼见母亲拿他当空气,瞳瞳眉心越锁越紧。

妈咪回家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竟然不知道?

换做以前,妈咪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满别墅地找他,找到了就会含着温柔的笑抱住他,亲吻他的额头。

后来,他喜欢上了歆歆小姨,他发现每次他和妈咪亲近,歆歆小姨就会很失落的样子。

渐渐的,他就和妈咪疏远了,更不喜欢她亲自己。

可就算这样,妈咪一见到他,仍然满心满眼都是欢喜。

绝不会像此刻这样漠然。

林芷歆:“瞳瞳?你还在听吗?”

“歆歆小姨,明天我们再聊哈。”

说完,瞳瞳结束了通话,对着姜时愿喊:

“妈咪!”

姜时愿顿住脚步,淡淡回眸。

瞳瞳跳下沙发,双手负后,迈着对孩童而言略显成熟的步伐,走到母亲面前:

“你回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

姜时愿默了默,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不想打扰你和你的歆歆小姨聊天,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

瞳瞳抿了下唇。

妈咪说的不错,能够每天开开心心和歆歆小姨见面,可以不用理会妈咪的心情,痛痛快快地和小姨聊天,是他目前最想要的生活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妈咪今天一反常态,十分顺从,他心里反而有些异样的感觉。

别扭得很。

瞳瞳不悦地皱眉,“妈咪,你是因为我和歆歆小姨亲近,在和我跟爸爸赌气吗?”

姜时愿一颗炙热的心几乎凉透,她疲惫地笑了笑:

“以后我不会干涉你跟她相处了,相反,我希望你们能一直相处愉快。”

毕竟,那是你的准后妈。

“谢君珩,晚安。再见。”

姜时愿语气郑重地向她守护了五年的儿子告别,刚往前迈了一步,瞳瞳小脸严肃地叫住她:

“妈咪!”

原本下定决心的离开的姜时愿,为这声稚嫩的呼唤,再次停住了脚步。

她以为,哪怕没有准备礼物,最起码儿子能够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也算她没白养他一场。

岂料,下一秒,瞳瞳的话如当头淋下来的冷水,寒透了她的骨髓:

“今天,歆歆小姨在医院被你吓哭了。我觉得,你应该打电话跟她道个歉。”

见姜时愿毫无反应,瞳瞳语气更加冷硬,“妈咪,你不是常教育我,做人要敢做敢当,要勇敢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吗?为什么自己却做不到呢?”

“我是说过,但前提是,我真的做错了。我没做错,何来道歉?”

姜时愿杏眸一片冷肃,“我觉得,该道歉的人,是谢君珩你。

今天,为什么要当众说谎?还诬陷陈叔?”

瞳瞳仰视着母亲美丽又威仪的容颜,小脸一白,心里忐忑起来。

妈咪向来是温吞的性格,可严厉起来威慑力也不比爸爸少多少,他还是有点慌的。

相比之下,还是歆歆小姨好!

不管他做什么小姨都会支持,他想吃什么小姨都不会管!

“要不是妈咪你为难歆歆小姨,我也不会撒谎的呀!”

瞳瞳轻哼一声,很不服气的样子,“平时你不喜欢我和小姨接触,每次都会生气,我夹在中间,很难受的!”

“你撒慌,是为了保护你的小姨。可你明明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却偏偏选择了最不妥当,最令人不齿的一种。”

姜时愿目光沉定地看着眼前的男孩,眼神逐渐冷却,“如果你真的想守护她,首先,你要做一个坦坦荡荡,堂堂正正的人,才配有守护他人的资格。”

她没有过多斥责,而且此刻她没有白天那么生气了。

毕竟,以后应该不会有什么机会,再好好教导他了。他是谢家的继承人,谢家自然也不屑让她这个“无用之人”教导天之骄子。

姜时愿没再赘言,转身迈出大门。

曈曈望着母亲形单影只的背影,又见她拖着大行李箱,嘴唇张了张,很想问问她要去哪里。

但,爸爸教过他的,不要轻易表露自己的情绪,要成熟一些,不要当个离开了妈咪就哭闹的没用小孩。

他转身与姜时愿背道而驰。

反正,妈咪不管去哪儿,最后还会回到他和爸爸身边的。

她根本没处可去嘛!

*

往后三天,姜时愿在家里休养身体。

谢氏父子没有一个给她打来电话。

这反倒是她想要的,她感觉自己的生活终于清净了,不用每天辗转在家庭琐碎间忙得焦头烂额,卑微奉献,却得不到一丝回报。

她终于可以潜心搞学术和科研,做自己爱做的事。

“大小姐,离婚协议书,你已经给谢惊淮了?”放在桌上的手机里传来男人清越的声音。

“嗯,不过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签字。”

姜时愿认真地摆弄着桌上的汽车建模,虽然只是模型,但已经展露出了帅气惹眼的面貌,“还有我说好多年了,不要再叫我大小姐了,太羞耻了。

每次你这么叫我,我总感觉下一秒你要给我条一段《晚安,大小姐》。”

男人笑了起来,声色贴耳,每个字都染着宠溺的意味:

“你喜欢?我跳给你看。”

姜时愿咔咔咔地往模型上装零件,十指轻灵悦目:

“算了,你四肢不协调。看你跳我还不如看会儿商场门口的迎宾充气人在风中乱舞。”

男人哭笑不得,松了口气,“阿愿,你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毒舌、犀利、活泼爱开玩笑。真好。”

姜时愿指尖一颤,淡绯色的唇勾起几分苦涩。

为了嫁给谢惊淮,她放弃了在国外最高等学府博士深造的机会,放弃了自己的科研梦,放弃了自己的社交圈,隐姓埋名地在谢氏集团里做最不起眼的员工,干着对她而言,就是在浪费生命的工作。

以她的能力,才华,她完全可以进入谢氏的研发团队核心。用AI智能给谢氏的新能源汽车赋能,把谢氏的产品推向一个新高度。

但,谢惊淮根本不给她机会。

起初,他给她安插在行政部门,是她想尽办法,一再恳求,那男人才同意让她去研发部。

两年里,姜时愿勤勤恳恳,忍受了常人不能忍的职场霸凌。

为的就是留在那里,期盼着有朝一日能进入核心。

那时她还幻想着,如果她安分随时,乖觉懂事,平衡家庭和工作,是不是谢惊淮就能高看她一眼,是不是就能对她有所改观?

事实证明——

她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亦或,谢惊淮的眼里只容得下林芷歆,再无旁人。

“阿愿,你们眼看就要离婚了,谢惊淮现在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男人忽然诘问,打断她的思绪。




姜时愿低敛长睫,“他不知道。”

“呵,什么十五岁上大学的天才,最年轻的哈佛商学院博士,头顶一堆虚名也改变不了他是个睁眼瞎的事实!”

男人愤懑难平,又心疼她一路走来的不易,“阿愿,你为给谢氏集团制造的新能源汽车开拓市场费了多大的心里,我都记在心里。

你为他们集团设计的JS9Mate系列车型一经推出就成了大爆款,让谢氏股价狂飙,谢惊淮赚得钵满盆满,春风得意,却不知你在背后殚精竭虑是多么辛苦!

你可是汽车设计界的缪斯Nora,人工智能方面的天才。为了他放弃大好的前程洗手作羹汤,他竟然还和你妹妹纠缠不清,还瞧不起你!

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好了,别说了。”

姜时愿深深呼吸,摇了摇头,“师哥,都过去了。”

“阿愿......”

“当年我真心想帮他,想让他好,让谢氏好,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回想起五年冷婚,姜时愿眸色黯然,“人生如棋,我走的每一步都算数。没什么可抱怨的。”

这时,她在研发部唯一关系要好的同事,尹梦的电话打了进来。

两年前,谢惊淮开出业内瞠目乍舌的天价设计费,三顾茅庐请Nora出山。

而Nora也最终在十几家实力雄厚的集团中,选择了谢氏,且只收了友情价。

当年,谢氏和Nora联手,在业内引起不小轰动,谢惊淮一时风头无二。

两年来,在研究所里,和Nora对接工作的人正是尹梦。

“师哥,我这边有事,过后再打给你。”

姜时愿转而接起尹梦的电话,“沫沫,怎么了?”

“时愿姐,杨总监......她让你结束休假立刻回来工作。”

尹梦超小声蛐蛐,“我说你还在养伤,可杨癫疯说你是缺胳膊断腿还是流产了,至于休这么久么,她说你就是偷奸耍滑,不想来上班。”

“流产”二字,令姜时愿心口一刺。

“脏心烂肺的臭三八,也不知道她早饭是不是吃的大粪拌砒霜,嘴巴这么恶毒!”

尹梦都快气炸肺了,“要不是时愿姐你冲进火海把芯片抢救下来,整个研发部都得被重罚,杨癫疯的乌纱帽还保得住吗?

还在那儿叫......她不就仗着自己那秃驴老公是谢氏高层吗?狗仗人势!”

“没关系,我休息好了,一会儿就回单位。”姜时愿眉眼波澜不兴。

......

一小时后。

姜时愿穿上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西装,回到谢氏研发中心。

她一张瘦削清艳的脸庞脂粉未施,却仍然白皙似玉。只涂了一点淡色唇蜜遮掩憔悴,却仍然美得摄人心魄,轻而易举虏获旁人视线。

虽然已为人母,但姜时愿仍然身量窈窕,腰肢细韧,一等一的身材不说,偏偏个子又高挑,从头到脚,几乎无可指摘。

然而,美貌并没有为她加分。

反而,成了她被职场霸凌的原罪。

“时愿姐!”

尹梦是唯一跑过来迎接姜时愿的人,不停地上下打量,关切地问,“你真的没关系吗?撑得住吗?”

姜时愿朝女孩投去感谢的目光,眸色温和:

“好多了,谢谢你,梦梦。”

“哟,这不是我们抢救了集团重要财产的大英雄么。”

研发部总监杨婧双臂抱胸走到姜时愿面前,免不了一顿冷嘲热讽,“听说你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而已,却休息了这么久。

知道的,是你事出有因,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居功自傲了。”

尹梦忿忿嘟囔:“时愿姐两年来兢兢业业的,年假一次都没休过,这次又受了工伤,休几天怎么了......”

“呵,她没休过很了不起吗?好像说的研发部谁休过似的,我也没休过啊!”

杨婧一声冷笑,“不过,姜小姐毕竟是空降过来的人,你想搞特殊化,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周围的人向姜时愿投来不屑的目光。

他们鄙视她,是因为这个女人是突然安插进来的,并没有经历严苛的考核。这让他们这些名校毕业,顾盼自雄的高材生和业界精英心里很不舒服,怎么看她都不爽。

他们认定了,姜时愿就是个无能的关系户!

根本不配与他们为伍!

尹梦气得红了脸,被姜时愿不着痕迹地挡在身后,语调不卑不亢:

“杨总监,之前你还说,这部门除了Nora,没了谁都能正常运行,谁也别把自己当回事吗?

可目前看来,这部门缺了我,杨总监很伤脑筋啊。否则,也不会揪着我休息这件事,说个没完了。”

“你——!”杨婧被呛得一时无语。

众人:“?!”

这是两年来,姜时愿头回硬气回怼。

他们还以为她是个任人捏圆搓扁的小趴菜呢。

小小风波后,杨婧怒瞪了姜时愿一眼,铛铛铛地踩着高跟鞋走了。

尹梦叹了口气,“时愿姐,别理杨癫疯,她就是个癫婆!”

“看出来了,所以我不与伪人计较。”姜时愿弯眸,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尹梦噗嗤一声,朝她比了个赞:“这就对了!”

“小姜。”

一名技术人员走过来,吩咐道,“杨总监让你去打盆水,然后去前厅把车模里里外外擦一遍,下午集团高层领导会过来视察。”

尹梦担忧地看着姜时愿。

明眼人谁看不出,这就是有意刁难!

然而,姜时愿却没有愠怒,只淡淡道:

“好。”

......

姜时愿脱下外套,卷起袖口,认认真真地擦车。

她同意来洗车,不是因为她逆来顺受,而是她已经决定从谢氏辞职了。

在辞职之前,能够好好地清洗一番自己亲手设计的爱车——JS9Mate。算是给她两年的职业生涯画上一个句号。

也给自己曾经为谢氏,为谢惊淮的付出,画上一个句号。

“哎哎!你们听说没有?咱们研发部要来一位新总监了!”路过的员工兴致勃勃地议论。

“听说,是谢总的女朋友,姓林,是云图东方科技董事长的千金。常青藤S大的高材生,之前一直在国外进修,最近才回国。

谢总等了她很多年呢!”

姜时愿蹲在车前,擦着车的手一顿。

反光的车门,映照出她苍白的脸庞。

“我刚才不经意瞄了一眼,真是出水芙蓉般的大美人。明明可以靠颜值,却偏要靠实力,咱们这种普通人还有活路嘛!”

“不过,她来研发部,那杨总监怎么办?一山不容二虎啊!”

“谁知道呢,也许两个人一起管也说不好。不过我想,就算走也是杨婧走。她后台再硬,硬得过谢总的白月光吗?”

说完,两人匆匆离开。

姜时愿轻抿了下淡绯的唇,继续埋头擦车,湿抹布模糊了她清丽的倒影。

说好了不在意,可心里仍然苦涩。

谢惊淮的不爱是冷酷的,他的爱意又是这样无所顾忌,明目张胆。

她两年来求而不得的,那男人毫不犹豫地就给了林芷歆。

这是偏爱,亦是信任,无人可及。

就在这时,姜时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渐行渐近。




姜时愿蹲得酸麻的双腿一颤。

哪怕她此刻没有回头,她仍能分辨出——

那不疾不徐,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是谢惊淮。

五年婚姻,自从生下曈曈后,谢惊淮就跟她分房睡了,说是为了方便她照顾儿子。

不知多少个夜晚,她傻傻地站在门口,聆听着男人的脚步声靠近她的房间,她悸动的心脏仿佛要撞出胸膛。

然而,他只是一次次从她面前掠过,没有一丝停顿。

回想起那时的卑微,姜时愿只觉自己是失宠的妃子,日夜盼望着皇帝的临幸。

她是设计女神,科技天才。

然而在这段扭曲的婚姻关系里,她却成了一个性缘脑,谢惊淮的一举一动无时无刻不影响着她的心情。

直到林芷歆登堂入室,直到他们出双入对,她才后知后觉。

什么照顾孩子,都是借口!

那男人,只是嫌弃极了她,不想碰她罢了。

“林小姐,您和谢总莅临我们研发部,我们真是倍感荣幸!”

秃头高层像老奴一样毕恭毕敬地跟随在侧,谄媚赔笑,“林小姐您要比照片上漂亮太多了!

您跟谢总站在一块,真是郎才女貌,相当养眼啊!”

“吴经理过奖了,但相较于夸赞我的外貌,我还是更喜欢别人能把注意力聚焦在我的工作能力上。”

林芷歆莞尔一笑,红唇娇艳,“毕竟再出众的美貌也无法给谢氏集团带来收益,谢总邀请我来研发部,我想也是看中了我的个人价值。你说对吗?”

吴经理见马屁拍在了马腿上,连忙改口,“是是是......林小姐是实力与美貌并存,您和谢总可以说是人中龙凤啊!”

其他高层也都对林芷歆不吝溢美之词。

而从始至终,谢惊淮都是不发一语,罔若未闻。

姜时愿低垂的长睫轻轻翕动,提起水桶准备离开。

她不想在单位这种场合和谢惊淮有任何交集。

更何况,那男人今天还带上了他的情人。一年到头不来研发部一趟的他,竟降贵纡尊亲自现身,为林芷歆撑腰铺路。

五年谢惊淮都不对外承认她的身份,没必要现在要离婚了,她反而跳出来宣誓可笑的主权。

“喂!姜时愿,你怎么还在这里?当着谢总的面成什么样子?!”

杨婧气冲冲地走到姜时愿面前,一把拽住了她受伤未愈的小臂,“平时不见你工作有多积极,这会儿在谢总面前倒会讨巧卖乖立人设了。

你别因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赶快走!别在这儿点谢总和林小姐的眼!”

众人纷纷侧目。

谢惊淮亦循声望去,淡漠的视线落在姜时愿略显憔悴的脸庞上。

他冷峻如雕刻的脸庞不辨喜怒,唯有那双惊艳的凤眸,幽幽一沉。

凉薄,疏冷,晦暗不清。

林芷歆自然也看到了姜时愿,先是目光一缩,随即瞥向身畔的男人。

见他无动于衷,她便放下了心,神情浮现出轻视与傲慢。

明目张胆的,不把眼前这位谢太太放在眼里。

姜时愿被杨婧碰到伤处,痛得她身子一颤,水桶脱了手。

哗啦——!

整整一桶污水,全都泼了出去!

“啊!”林芷歆轻呼一声,慌忙后退。

但还是晚了一步,脏水浸透了她昂贵的小羊皮高跟鞋,玷污了她高定的白色长裙。

慌乱中,林芷歆娇躯打晃,被身畔的男人长臂揽上腰肢,及时扶住:

“小心。”

林芷歆惊魂甫定地捂住胸口,朝谢惊淮柔柔一笑,温声软语:

“我没事,谢谢你......惊淮哥。”

看到这一幕,姜时愿也顾不得狼藉的场面,只想立刻从谢惊淮眼前消失。

可杨婧却没打算放过她,闪身拦住她的去路,瞠目怒斥:

“姜时愿,你搞什么?!犯了这么大的错你就想一走了之吗?!”

姜时愿眸色清冷,嗓音似含冰霜,“如果你不拽我,就不会搞成这样。”

杨婧怒不可遏,“你还想推卸责任?!”

“我从不推卸责任,但是我的责任,我才会认。”姜时愿毫无惧色,更不退让。

众人错愕!

这是哪儿跑出来的小丫头,敢在谢总面前放肆,她哪儿混的?!

谢惊淮盯着浑身带刺的姜时愿,凤眸划过一道幽光。

杨婧紧着给自己秃驴老公使眼色,“你弄脏了林小姐的衣裙,还不快给林小姐道歉?!”

“是啊,本来就是你的错,多少双眼睛看着呢,强词夺理也没用。”

吴经理立马附和,“你好好向林小姐认错,林小姐宽宏大量,肯定不会为了这点事为难你。不然,像你这样无礼的员工,我们肯定要严肃处理。”

一公一母,鸡唱猪随。

然而,姜时愿仍沉定不语,只瞬也不瞬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谢惊淮。

林芷歆轻咳了两声,眉眼柔和,“谢总,这位小姐也不是故意的。我看......就算了吧。”

“吴经理,你刚才说,她不认错你要严肃处理?”

谢惊淮收回视线,声色透着漫不经心的矜傲,“说说你的想法。”

“开除倒不至于,但以后林小姐要来研发部进行指导,这样行为鲁莽,不服管理的员工肯定留不得。”

吴经理用种“你走着瞧”的眼神瞅着姜时愿,“我觉得,应该把她调离研发部,先发回人力。

具体安排到哪儿,让她再另行竞聘吧!”

杨婧心底冷笑。

说是另行竞聘,其实跟开除没两样!

得罪了谢总心尖尖上的林小姐,哪个部门还敢要她?!

“嗯,那就按吴经理说的办吧。”谢惊淮不轻不重地开口,仿佛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事。

他不知道,他的妻子为了留在这里,付出了多少努力。

而仅仅只是为了给心上人出一口气,他轻描淡写地,就对她进行了不亚于生杀予夺的绞杀!

林芷歆唇角微微一勾,并肩与男人转身。

众人正要尾随,姜时愿如水击寒冰般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用麻烦了!”

谢惊淮步履一顿,冷着脸回眸。

姜时愿神情凛然,几步上前从一个集团高层手中夺过本子和笔。

唰唰唰,她走笔游龙,随即将纸撕下,然后步履昂然地走到谢惊淮面前。

众人面面相觑。

夫妻二人对峙。

气氛,空前的焦灼。

谢惊淮睨着她,周身弥散着强势的压迫感,薄唇刚动,却听见“啪”地一声——

姜时愿竟将手中的纸一掌拍在了男人硬邦邦的胸膛上!

猝不及防,谢惊淮高大屹然的身躯被推得退了半步!

“我不干了。”姜时愿扬起莹白的脸庞,一字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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