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月手里攥着那张薄薄的信纸，汗透几个手指印。
包裹在里面的小纸条，安然无恙。
小纸条被她用手绢包好，揣进衣兜。
这东西还有用。
刚才看沈宝田那个死样子，这张纸条她可得好生利用。
能得到两个正式工名额，虽然幸运，但钢铁厂的工作可没那么简单。
出了这大门口，估计消息就会满天飞，到底能不能保住这两份工作，还得另想办法。
桂月没注意到，有个躲在墙角的身影，见她从小二楼那边下来，便悄悄离开。
桂月左手扯狗蛋，右手扯春草，快步往前走。
生怕两个孩子乱说话，桂月还特意小心地掐了下两个孩子的手心。
走到楼下，桂月又特意转过身去，冲着小二楼那边的方向，按着两个孩子行礼。
果然，站在窗口边的贾厂长，看见这一幕，向他们微微点头示意。
桂月提高音量，“贾厂长是好人，你们两个往后得努力工作，回报贾厂长对咱们的好。”
二人猛点头，并大声说“是”！
转过楼角，离开小二楼视线的方向，桂月这才松口气，但脚下的步子却更快了。
春草和狗蛋紧跟着，甚至开始小跑。
快到大门口，桂月这才放慢脚步。
“什么都别说。”桂月伸手把二人的工作证收好，揣到衣兜里。
“我先替你们保管。”
老大两口子八成会作妖。
桂月扯着两个孩子钻进门卫室，让他们叫大爷。
春草和狗蛋听话地行礼叫人。
桂月又从包里掏出两盒大前门，放到门卫桌子上。
“老大哥，也不瞒你，我这两个孩子往后要到厂里做工，少不得从你这进进出出，还得麻烦你。”
两个孩子都接了班？
刘老头刚才就没抬眼，一直在看手里的一本棋谱，听到桂月说这话，抬眼。
厂里出事不是一回两回，下属好几个分厂，几乎总有家属进来闹腾，可真正得到实惠的，没有几个。
刘老头没动两盒烟，也没言语。
桂月说完话便直接把棉纺厂的女工车间电话号码写在本子上，想了想，又把棉纺厂家属大院的电话号码写上。
这年月，门卫室的大爷可不是一般人。
桂月干脆开门见山，直接问：“老大哥，我听说这接班工作也有说道？”
刘老头打量着对面的两个孩子，目光在春草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接着看手里的棋谱。
桂月从包里掏一张大黑十，放在那两盒大前门上，想想，又掏出一张放在上面，递过去。
刘老头这才把目光从棋谱上收回来，在电话本旁边的小本子上，用铅笔写下门牌号和一个名字，又把那张纸撕下来，然后带着那两张大黑十还给桂月。
“晚上，你去家属院试试看。”
“那谢谢老哥！”
桂月揣好小纸条，才出大门口，就看着对面街边树下站着一群人。
桂有德正背着手，站得远。
李玉兰正在给她爸整理衣裳，她的三个兄弟却不见了。
人群里传出叫骂声。
“桂文，你特么地敢打我，我……哎呀！”哀嚎声音很大，吸引来更多的路人。
桂月忙挤到人群里看，这才发现赵家老二赵大河，正被她的娘家三个兄弟，摁着狠捶。
赵春娇像只滑泥鳅，转身就想从人群里钻出去，却被桂月一把扯住衣领。
这个死丫头，跑得倒快，是她把赵老二家的人叫过来的？
“嫂子，不是我说你，正式工那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一个人来谈？”
“你快让桂家人把我们家大河放开！”杨小花像只瘦刀螂，张牙舞爪地就想往她身上扑。
狗蛋用长手臂一支，把她支出老远。
“别打了！”桂月喝止。
这里是钢铁厂的大门口，万一闹大了，不好收场。
桂文这才收起带了血的拳头，桂武和桂斌两兄弟架着鼻孔蹿血的赵大河，把他从边沟里拉出来。
桂月先打量自家三兄弟身上还是干净的，再看赵大河的身上全是泥脚印子，就知道兄弟们没吃亏，这才放心。
“回家说去！”
杨小花鬼精地应下，虽说心里不痛快，可她还是跟上来。
桂月把春草叫到身边，掏出一把钥匙给她，又低语了几句。
春草猛点头，便快步往棉纺厂家属院的方向跑。
三分钟后，钢铁厂家属楼。
“嫂子，不是我说，家里那几个小子都不牢靠，接班顶班也得是我们家大河，我也不跟你说那么多弯弯绕，若是我们家大河能顶班，有了钢铁厂的正式工作，那我们就每个月给你5块钱。”
5块钱？
“嫂子，你们家大舅哥，打了我们家大河，那得赔钱！”杨小花嘴巴子就没停，像只老母鸡，一直叨叨叨。
钢铁厂家属院距离钢铁厂办公区只有两三分钟的路程。
虽说是筒子楼，但这两年进行了条件改造，赵大河住的这套房子是两室一厅，自带厕所厨房，后来被改成了三个卧室，客厅虽然小了一半，但也足够用。
进门就是亮堂堂的白色地砖，看着就让人心里发堵。
这是应该是她的房子。
十几年前，赵大山分到这间楼房之后，根本就没跟桂月打招呼，便立即把在乡下住的老二一家带进县城。
桂月知道老二一家住着的是本应该是他们的家属楼房时，已经几年后。
当时赵大山说，只要赵老二一家站稳脚跟就让他们搬出去，结果这一等就是十几年。
桂月让父母先坐下，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噜喝下去，这才也坐到了沙发里。
狗蛋很听话，一直站在她身边。
桂家三兄弟则里屋外屋里四处看。
赵大河捂着嘴巴，想钻屋里装死狗，却被杨小花一把扯回来，二人坐在旁边的木凳上。
杨小花继续叨叨叨。
“嫂子，昨天我们家大河已经找到炼钢厂的车间主任，徐主任说了，只要你在这张纸上按个手印，这件事就算办成了。”
按手印？！
桂月接过证明，看到上面赫然写着由杨铁柱接赵大山的班，杨铁柱是赵大河的小舅子，杨小花的弟弟。不动声色地把那张废纸放回到桌子上。
赵大河两口子现在还都是临时工。
“那着什么急，不着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