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的天气,我裹着厚厚的棉衣在医院阳台吃着手里的红薯。
来东北这段时间,我的身体因为突然到达气候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大病了一场。
尤其是我的腿,已经严重到完全无法行走。
给我治病的医生说,我常年不爱护自己的身体,右腿已经到达了不可修复的地步。
也就是说,我会慢慢失去行走的资格。
这对我而言无疑是残酷的。
我爸妈多次哭肿双眼,哀嚎着后悔让我去那个地方受罪。
但我知道,我最严重的不是腿,而是当年摔下去时,遭受重创的肺部。
这两年,我已经能感觉到,我呼吸越发困难,夜里会呕血。
但我不想让爸妈担心,就找理由拒绝了ct检查。
又是一年春天,我住进了医院。
现在的我完全需要靠别人帮助才能活动自己的身体,爸妈也发现了我肺部的事实。
他们哭着问我为什么要掩瞒,如果早点说,说不定就有治愈的几率。
但看着我的目光,他们只能哭。
我很无奈,也很心酸。
我从不后悔救朗相静的家人,但面对父母期艾的眼神,我知道我是不孝的。
有一天,我困扰的情绪被隔壁发现了。
她给我写了一封信。
信中描述,她是一名心脏病患者,自小便有,从她懂事起,她便一直觉得亏欠她的爸妈。
后来好不容易熬到成年,做完手术。
父母以为终于能松一口气时,她却因为爱上一位帅气的男子,瞒着所有人参加了一场比赛。
结果便是,失败了,男子的芳心没得到,她也住进了医院。
我觉得很有趣,颇有中同病相怜定意味。
所以我给她回信,18年都撑过来了,现在没理由撑不过去。
那天起,隔壁的人便常常与我往来,她不肯告诉我她的名字,只说有缘一定会知道。
我们就这样,通过书信,聊天南海北,聊到过的地方。
我们还看了同一场雪,仅一墙之隔。
她拍了自己头发淋过雪的照片,悄悄告诉我,这是她第一次见雪。
我笑着在心里回应她,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雪了。
很开心,与她一同共享这场视觉盛宴。
也就是在那一天,我的病情恶化,被送进了手术室。
照片以及书信砸在了地上,苍白的雪交织上鲜艳的红,像雪地里开出的一株红梅,那么妖艳。
我的父母吓坏了,在隔壁一直想要偷时光的小偷也吓坏了。
唯有我很安详。
我知道女孩并没有心脏病,她也没有信中那么倒霉。
书信上常常有一股熟悉的菩提香,医生总说加餐,给的却是花米饭。
我一直没敢确定,朗相静会跨越千里过来找我。
直到看见那张照片,我觉得很圆满。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虽然这句话朗相静没有听到,但我想,她一定会懂。
我从不怪她,比起残缺的爱情,我更在意的是,我残缺的身体,阻止了我奔向爱人。
这也是我从未解释的原因,我想我的朗相静明媚,她应该幸福的过完下半生,即使是和别人在一起。
我不要看她痛苦,只是很遗憾,没瞒的更久一点。
我还撒了一个谎言,那年的那顿花米饭,我一直知道是什么意思。
东北的四月,穆泊远去世了。
他走的很平静,眼角挂着一颗泪珠。
医生说,他走的快,并没有经历太多痛苦。
但那个刚来医院没多久的女孩依旧哭的泣不成声。
就像一个孩子,失去了最心爱的玩具。
引得穆泊远的父母都有些迟疑。
他们并不认识这个陌生人,只是听儿子说,与隔壁的一个女孩通信,是一个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很可怜。
但医生说,朗相静并没有病,相反,她很健康。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亲戚在医院住着或者上班,就好像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
如果说,她对穆泊远有所图谋,那她图什么?
如果说没有,她为什么要骗人?
在这样的纠结下,穆泊远父母拒绝她出席葬礼。
朗相静就跪在门外,古老的传说,人会为自己的挚爱殉情,她不想活了。
葬礼快要结束时,决绝的少女掏出了捂在胸口的刀,她要亲手了结自己的性命。
关键时刻,穆狂奔而来,她把染血的照片丢在朗相静面前。
连带着还有一封信。
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我的愿望一直都很简单,同六年前一样,我希望我的朗相静好好的活。
刹那,朗相静泪流满面。
“我吃了你的花米饭,就得嫁给你。”
“你要我活,我便活,连带着你的那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