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爽文,主打痛快!!」
「先收点脑子做大补丸……………」
阎春华噶了。
噶在2016年那个盛夏天里。
要是知道噶了以后日子这么快活,她早就跳江去了。
“死老太婆,睡睡睡!一让干活就偷懒!”
七十岁高龄的阎春华为了重孙子满月宴,三天连轴转,闭眼时间不到五小时。
再不眯会儿,她就真的要闭眼了。
老太太拿着抹布,扶着桌角偷摸打瞌睡,被儿媳妇骆凤娇抓个正着。
遭到一顿谩骂不说,更是上手给了她一巴掌。
阎春华脚下不稳,后仰重重摔倒在地……
躺在急诊室里,身体机能完全失控。
说不了话,眼睛睁不开,也动弹不得。
耳边只模糊传来二儿子的哭喊,和医院机器的滴滴声。
“大夫,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妈,我可就这一个妈啊!”
老二李明亮跪在地上抱着医生的大腿不住哀嚎。
丝毫不顾忌他身上昂贵的手工西装蹭在地板上。
涕泗横流的模样,任谁看见了,都得夸他是个史无前例的大孝子。
阎春华默默吐槽,我呸!
你倒是想多几个妈,好给你吸血,给你当免费保姆。还能给你宝贝媳妇当出气包使。
“哥!你起来,别这样,在这多难看……”老三李广志铁青着脸,上前拉扯着哭嚎难听的二哥。
二哥就爱在外人面前演戏,要不是在市里最大的医院,怕遇着政界熟人,老三才懒得管。
几名护士上前,帮着把地上即将哭晕过去的男人扶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哭什么!有这哭的功夫,多问点咱妈情况。”
大姐李文华穿着早市五块钱买的家居服赶到医院,接到消息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刚进来就听见二弟的哭丧声。
气不打一处来。
老二一向爱在外人面前唱大戏,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做这些表面活。
真晦气!
“医生,我妈是什么情况。”
小女儿李文兰踩着高跟鞋,扭着水蛇腰施施然走向医生。
李明亮不再哭嚎,坐在椅子上“悲痛欲绝”地擤鼻涕。
医生提了提险些被扯掉的裤裆子。
“老人这是脑溢血的症状,情况非常危险,但是尽快手术,疏通脑部的瘀堵,活下来几率不小,初期手术费大概三十万。”
“手术风险大吗?”李文华关切地问道。
医生从她发抖的声线中察觉到,这一家子也就只有大女儿是真正关心病人的。
“手术成功率有百分之六七十,不过就算手术成功了,以后可能会落下瘫痪、不能说话、生活不能自理的情况。”
李文华充斥着希冀的眼睛,随着医生的陈述,慢慢渗透出无尽的绝望来。
“你们家属尽快研究一下,手术做是不做。”
说完医生离开,给足家属空间讨论。
虽然他已经看透了,剩下这三个子女是半点都不想救自己亲妈。
“文华,得救你妈啊。”佝偻着身子,头发花白的李和友终于开口。
“爸,你别急,肯定救的。”
李文华看着年事已高的父亲,生怕父亲急出毛病来,连忙宽慰。
“大姐,你话别说这么轻松。救,怎么救啊。”
李明亮缩在走廊的铁椅上,吸溜着鼻子,瞪着眼睛着急打断大姐的保证。
“躺在里面的可是我们亲妈,你不想救?”
李文华瞪向刚才还哭得死去活来的二弟。
人一走,李明亮就不表演了。
这演技真是,奥斯卡小金人都委屈他了。
戏精本精。
“救什么救,一把老骨头死就死呗,真晦气,我孙子马上要办满月宴,她挑这时候死,我看就是故意的!”
骆凤娇懒得啰嗦,直接开炮。
阎春华躺在里面听见骆凤娇这话,气得心跳频率开始剧烈起伏。
这贱货!
都是她使唤自己没日没夜干活。都是她打自己那巴掌。
这个杀人犯,水性杨花不要脸的小贱货!
不对!老贱货!
阎春华恨不能跳起来狠狠捅死这个不孝,又没人性的狗东西。
可麻木的身体,让阎春华绝望。
唉!活够了,别救了,她想死了。
手术迫在眉睫,李文华不想跟他们缠斗,只能拿出大姐的架势命令。
“一家出七万五,先把手术费凑上。”
“我没钱!”老三李广志忽然叫起来。
“我一个公职人员,哪里来的钱。”
他可不愿意给钱,妈这是脑溢血唉,后面还不知道要花多少。
后面铁定还有照顾的事。这么多钱花出去,别说他心疼钱了。
要是被政敌知道了,一查账,那可……
老太太活这么大也够本了。
该死了。
死了正好能请个事假,陪小三度蜜月去。
“你们老李家的重孙子转眼就得上学,能有这个闲钱!她要死就去死,跟我们没关系!”
骆凤娇也跟着尖叫窜起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属窜天猴的,要炸医院呢。
要是救活了,这老虔婆没准会报警捅出脑溢血的真相来。
李明亮扯了扯媳妇,使了个眼色,暗示她在医院大家都看着呢,别出这个头,闹得他脸上不好看。
“姐,我拿钱没意见。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医生说救回来也是瘫痪……”
李文兰凑在大姐面前小声嘀咕。
“就算我求你们了,先拿钱出来救命,就当是我找你们借的钱。”
李文华眼神疲惫看着面前各怀鬼胎的弟妹。
阎春华躺在病床上,心中对这个大女儿的愧疚愈盛。
李文兰的老公赵宇端着个保温杯,一脸的睿智分析。
“手术费花了,救不回来是一回事,救回来估计咱妈也是瘫痪,谁来照顾呢?”
李广志转转眼珠子,对着二哥李明亮说,“哥,要说爸妈对你家付出是最多的,嫂子也不上班,正好在家照顾咱妈。”
“老三,你那是嘴还是屁眼,成天尽糟讲,你上学那么多年,家里对你付出少了?”
“我上学是自己有本事。你就不一样了啊,你娶嫂子可是花了家里好几千啊!
光彩礼就三千!
八十年代的三千块彩礼,你也好意思。
爸妈为了你背了多少年的外债,儿子孙子也都是妈帮你们带大的。
论情伦理这责任都该你们家担着。”
李广志讽刺地瞅了眼家里最大的吸血虫哥哥。
他李广志不是好人,但都是吸老婆的血,爹妈的血他还真没二哥吸得多!
“我是长子,爸妈不对我付出对谁付出,爸妈的钱都是我的钱,你懂个鸡鸡。老人隔辈亲就愿意给我们带孩子,关你屁事!
你女人下不了蛋,就嫉妒我们家。真够不要脸的。”
骆凤娇闻言骄傲地挺了挺自己的肚皮。可不,老李家的孙子,重孙子都流着她的血。
墙角的李和友听着俩儿子的争辩,干涸的嘴唇嗫喏了下,什么也说不出,只是满眼凄凉地看向半闭的病房门。
是在看阎春华,也是在看自己。
阎春华躺在冰凉的病床上,神思恍惚。
年轻时她家境也算富裕,娘家人都把她当掌上明珠捧着。
嫁的男人也是退伍军人,要能力有能力,要长相有长相。
培养出的孩子也算村里有出息的。
不曾想,晚景萧疏,令人唏嘘。
阎春华感觉自己的心,比这医院死过无数人的病床还要凄冷几分。
控制不了身体的阎春华眼角还是滴落了一滴眼泪,啪嗒,滴落在耳廓中。
随着检测心电机发出的刺耳轰鸣,阎春华如愿在这个凄冷的盛夏天中,结束了懊悔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