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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我全家气运,我抢你夫君你哭啥顾含烟沈御小说结局

沁摇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勾栏的凤凰不如鸡。这是顾含烟重活归来所悟。“莺莺过几日出阁,定能寻个,比诗诗还要好的郎君,做良人。”佟妈妈说。香玉阁是扬州城内名声最大的青楼,培养的瘦马,不仅生得好,处处妙,又通琴棋书画。李诗诗,是香玉阁名声最大,被权贵捧在手心的花魁。佟妈妈,是香玉阁的老鸨。她视线从画上回来,朝顾含烟说着这话。柳莺莺,是顾含烟在香玉阁的花名,她今年十六岁。但在香玉阁的年纪,是十四。花灯节后的正月十六,便是她出阁及笄之时。说好听些,在那日,香玉阁会为她举行出阁仪式。说难听点,便是在那日,将她的雏儿身,抬高价,卖给城中某位权贵。此时,佟妈妈和顾含烟站在李诗诗闺房隔壁的密室。此屋隐蔽,是暗室。隔壁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他们,可以看见隔壁一切。墙上,挂着一幅...

主角:顾含烟沈御   更新:2025-06-20 22:4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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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顾含烟沈御的其他类型小说《夺我全家气运,我抢你夫君你哭啥顾含烟沈御小说结局》,由网络作家“沁摇”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勾栏的凤凰不如鸡。这是顾含烟重活归来所悟。“莺莺过几日出阁,定能寻个,比诗诗还要好的郎君,做良人。”佟妈妈说。香玉阁是扬州城内名声最大的青楼,培养的瘦马,不仅生得好,处处妙,又通琴棋书画。李诗诗,是香玉阁名声最大,被权贵捧在手心的花魁。佟妈妈,是香玉阁的老鸨。她视线从画上回来,朝顾含烟说着这话。柳莺莺,是顾含烟在香玉阁的花名,她今年十六岁。但在香玉阁的年纪,是十四。花灯节后的正月十六,便是她出阁及笄之时。说好听些,在那日,香玉阁会为她举行出阁仪式。说难听点,便是在那日,将她的雏儿身,抬高价,卖给城中某位权贵。此时,佟妈妈和顾含烟站在李诗诗闺房隔壁的密室。此屋隐蔽,是暗室。隔壁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他们,可以看见隔壁一切。墙上,挂着一幅...

《夺我全家气运,我抢你夫君你哭啥顾含烟沈御小说结局》精彩片段


勾栏的凤凰不如鸡。

这是顾含烟重活归来所悟。

“莺莺过几日出阁,定能寻个,比诗诗还要好的郎君,做良人。”佟妈妈说。

香玉阁是扬州城内名声最大的青楼,培养的瘦马,不仅生得好,处处妙,又通琴棋书画。

李诗诗,是香玉阁名声最大,被权贵捧在手心的花魁。

佟妈妈,是香玉阁的老鸨。

她视线从画上回来,朝顾含烟说着这话。

柳莺莺,是顾含烟在香玉阁的花名,她今年十六岁。

但在香玉阁的年纪,是十四。

花灯节后的正月十六,便是她出阁及笄之时。

说好听些,在那日,香玉阁会为她举行出阁仪式。

说难听点,便是在那日,将她的雏儿身,抬高价,卖给城中某位权贵。

此时,佟妈妈和顾含烟站在李诗诗闺房隔壁的密室。

此屋隐蔽,是暗室。

隔壁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他们,可以看见隔壁一切。

墙上,挂着一幅美人出浴图,透过美人的眼珠子,习得隔壁风月。

顾含烟表露出一丝娇羞,接着佟妈妈凑上去。

只见隔壁,李诗诗身子扭动,曲线匍匐。

嘴里道,“我的爷,奴家好生快活……”

不愧是香玉阁的当家花魁,床上那男子,可是扬州城最富有之人。

耳边春声回荡。

顾含烟闭了闭眼睛,退了下来。

眸光微闪,低眉顺耳,露着羞红的脸,表现出一副待字闺中之人该有的模样。

“佟妈妈,莺莺心中害怕。”

佟妈妈扫视她的脸蛋,只心道,此等货色,定能值得比李诗诗还高的银子。

满意道,“你比诗诗姑娘要娇俏千百倍,怕什?只有爷们疼你的命。”

与佟妈妈说的每一句话,都需细细思量。

上一世,顾含烟正因言语不严,被佟妈妈察觉出端倪。

顾含烟面上不动声色,心内冷笑。

上一世,她怎么说来着?

她告诉佟妈妈,说自己不想出阁。

因着她知道,有新花魁出来,上一个,就会沦为万人骑。

然后,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后来,她出逃,沦为奴籍,被赵家买进府里当奴婢。

被赵家千金赵清又打又骂,在脸上划了一刀,又借机断了她一只手。

再后来,赵清嫁给沈御,把顾含烟也带过去。

让她做倒夜香的活儿,见不得天日,碰不到人。

藏着她。

可顾含烟虽毁了容,断了一只手,但容貌身形在,仍被沈家亲戚看上。

赵清暗中牵线,竟设计那亲戚,强要她。

顾含烟不从,就这么往柱子上撞去。

死后,赵清大大松了口气,赵家也如释重负。

因是她自己寻死,不是道士说的因他们而死。

对赵家没威胁。

顾含烟在黄泉路上,遇到姐姐顾含芳。

才知,原来顾家这辈子那么苦,是被赵家夺了气运。

当年,顾含烟父母,救驾有功。

但不识字,信任赵家,便托他们去领功。

赵家占为己有,从此成为伯爵。

有了荣华富贵,转头,把顾家人灭口。

抢了他们全家人的气运!

道士说,顾家孩子杀不得,会让赵家五雷轰顶。

当时正打雷,赵家便没杀姐妹俩。

却把姐姐卖为奴,妹妹顾含烟丢在青楼。

任由她们,自生自灭。

后来,顾含烟沦为奴婢,被赵清带着嫁入国公府沈家。

也是因着觉得,放她出去,不如在自己眼皮底下好拿捏。

而眼前的佟妈妈,便是赵家监视自己的眼线。

顾含烟乌睫颤抖,为自己的父母,为自己的姐姐不忿。

可她,半点不能表露。

现在反抗,无异于蚍蜉撼树。

这辈子,她要叫赵家血债血偿,尝尝他们顾家受过的罪!

……

佟妈妈带着顾含烟,回了“闺房”,吩咐奴婢替她沐浴。

出阁前,每日洗花瓣浴,娇养的肌肤生香,若凝脂。

等待的功夫,顾含烟推开屋内木窗。

一阵冷风沁入,叫人醒神。

却也看见对面,赵清被人簇拥着玩花灯的场景。

香玉阁街对面,便是庙街。

正值正月十五花灯节,人声鼎沸。

赵清被一众贵女簇拥着,家丁排长龙,为她们开道游玩。

专门和贫贱的百姓,隔开。

她们何德何能?

顾含烟指尖摁着窗台,心中不服。

生而为人,他们如此作恶多端,却能享受万民供养。

为何,她就是低贱?

她们的高贵,踩着顾家的血。

真有人生而低贱?

说他们低贱,不过是恶者的托词。

为了让他们自以为低贱,好死心塌地臣服他们。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因何,她本有父母疼爱,有姐姐照应。

现如今,就得在这香玉阁,受赵家人操控,毁掉一生。

而赵清,因着赵家抢了顾家的伯爵。

有父母宠爱,仆婢环绕。

有一众千金捧着,有与世间最好郎儿的婚事。

因何,赵清只施舍一点看不见的善心,人人皆歌颂她高贵良善?

有谁,又知晓赵家做的恶?

伪善之人,最会张扬。

幸好,幸好,她又重活一次。

“莺莺姑娘,水好了。”

琥珀的声音,把顾含烟拉回神。

顾含烟深吸一口气,掩上窗扉。

在琥珀的伺候下,除去了衣裳,步入浴桶。

佟妈妈走进来,看到顾含烟粉润细腻的身子,荡漾的波澜。

心里盘算着,十六那日,必将城内巨贵都请来盘货。

佟妈妈卖豚肉一样的视线,叫顾含烟不适。

琥珀仔仔细细替她擦背,浑然不知“大难临头”。

顾含烟想道。

上一世,她流露退却之意时,佟妈妈便设局断了她的左膀右臂。

也就是琥珀。

让她没了信任之人,不得不参加出阁宴。

彼时,琥珀为了自证清白,保住主子,竟撞墙而死。

傻丫头。

顾含烟哭着,爬过去抱住她。

琥珀断气前说,她也是个苦命人,爹爹娘亲为了弟弟,把她卖了换铜板。

那年冬天,是主子给她饭吃,给她袄子穿,她才能苟活至今,知足了。

苦命人……

她们的苦,是因为有人偷走她们的甜罢了。

傻姑娘。

这一世,她会护着琥珀周全,也要把属于她的一切抢回来。

纵使拼了命,也比如上一世那般,被践踏蹂躏地活着好。

沐浴完起来,琥珀伺候着穿上衣裳。

就在这时,李诗诗的贴身婢女鸳鸯跑来说,她们家主子的手镯不见了!

要查!

整个阁楼,整个院子查!

那可是上好的翠玉做的,梁老爷家的四公子送给诗诗姑娘的。

你们用得起吗!

竟然敢偷!

现如今李诗诗得道,走狗升天。

在整个香玉阁颐气指使,身边的狗也一样,对着旁人狂吠。

顾含烟漫不经心,淡然吩咐琥珀将裹腰系好,披了一件菡萏色的披风,往外间去。

坐在梳妆台前,在鬓发上簪了一朵牡丹,端的是国色天香。

她被香玉阁养着,就是为了取悦男人,自然时时刻刻,都得娇媚地美着。

顾含烟勾起唇角,冷冷的笑。

前一世,也是这样,李诗诗和佟妈妈合伙,要除了琥珀,让她在香玉阁没有自己人。

又是这一招。

接下来,就是琥珀被栽赃,百口莫辩,含恨了断这短短,而每日都在受苦受难的一生。


前世没了琥珀后,顾含烟在阁里,没有自己人。

此后,每一步,有人看笑话,有人下绊子。

世上本无多少好人。

这一世,顾含烟必须让众人看清楚,她不是她们以为的好拿捏。

重生归来没几日,她还在这香玉阁里,虽无恙,但处境也不算好。

一失足,将成千古恨。

在逃出这个地方前,必须让人知道,她不好欺负。

才能全须全尾去跟赵清抢,去寻找姐姐的踪影!

李诗诗送走“贵客”,摇曳着身姿,带着佟妈妈和一群人过来。

顾含烟正端坐在桌前,案上摊开一张宣纸,提笔沾墨,垂眸写字。

佟妈妈和李诗诗过来时,便见到这一幕。

灯下看美人,更美。

李诗诗凤眸微眯,不得不承认,顾含烟只端坐着写字,便是一幅画。

佟妈妈心里也这么认为,这样的瘦马,成名一个,对她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才与李诗诗设了这个局。

就是要让柳莺莺长记性,别动任何想跑的歪心思!

佟妈妈笑道:“阁里丢了东西,每个屋子都得找一找,莺莺不要介怀。”

因着还没出阁,佟妈妈对她,表面都是捧着。

以往,顾含烟会妄自菲薄,自觉低人一等,对她更加客气。

但最后,得到的便是拿捏和算计,除去她的臂膀。

现在才明白,佟妈妈不是心善之人,不会因你待她好,便感动,从而真心待你。

不然,不到三十的年岁,也不能坐到老鸨这个位置,管着这么多姑娘。

今生……顾含烟可不再妄自菲薄了。

她杏眼微抬,眼神坚毅,毫不怯场。

缓缓放下手中的毛笔,巧笑嫣然道:“妈妈和诗诗姐姐带这么多人过来,我还以为是来三堂会审的。”

“你们,先出去!”佟妈妈拿着手帕子,挥手示意一些来看热闹的姐儿出去。

又说,“自然不是,莺莺说笑了,咱们阁里,一视同仁,谁屋里都得搜。”

顾含烟依旧笑得甜甜的,而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笑容背后的冰冷和虚假。

她“哦?”了一声,“那诗诗姐姐和妈妈屋里,也有人搜吗?”

佟妈妈听了这话,一时愣住。

这整个香玉阁她最大,谁敢这么与她说话,就李诗诗也不敢。

李诗诗则听着顾含烟这语带清脆和天真的语气,心中稍稍有些不悦。

不知柳莺莺装的什么装,敢让人搜她的屋子?

没想到,柳莺莺还没找到恩客,就敢这么说话了。

以后还了得?

佟妈妈虽不愿,可这么多人看着,自然得做好表面功夫。

不然,下不来台。

“这是自然,谁屋里都一样,既然丢了东西,就得每个角落,都找一找。”

顾含烟听得自己想听的话,心里满意,款款站起来。

应声说,“妈妈明智,都得搜一搜。不能放过黑心人,也不能冤枉了好人。”

众目睽睽之下,仆妇挨个搜了佟妈妈、李诗诗和顾含烟的屋子。

琥珀跟在顾含烟身后,有些心惊。

前两日,姑娘偷偷去街上逛,佟妈妈以为她要逃跑,派人去追。

姑娘直接从桥上阶梯摔下,昏了过去。

自从姑娘醒过来后,性子变了许多,说话做事,都比以往大胆直接。

琥珀还没习惯。

诗诗姑娘是眼下阁里最金贵的女史,底下的仆婢也狗眼看人低,以为自家主子是千金大小姐一般。

与李诗诗对上,琥珀担心莺莺姑娘毫无胜算,会被欺负。

可看自家主子挺直腰板的样子,琥珀又觉得这种感觉很不错。

她早就不喜欢诗诗姑娘身边趾高气昂的几个婢女了。

都是伺候人,当牛做马的,谁又瞧不起谁呢!

等花灯节莺莺姑娘出阁,她们的好日子,可在后头呢!

搜东西的仆妇,原本只想走个过场。

但众人看着,只能这里抖一抖,那里翻一翻。

在顾含烟屋里,没搜出任何贵重物品。

可谁知,李诗诗原本丢的东西,原封不动在她的黑漆匣子里。

东西搜出来时,李诗诗都哑巴了。

而在佟妈妈的屋里,居然被李诗诗的婢女鸳鸯当众认出:“诗诗姑娘的碧玺耳坠,怎么在这儿?”


顾含烟垂眸,眼里是一阵冷意。

再抬头,又是未出阁少女的天真和娴静:“什么碧玺耳坠,不是丢了翠玉手镯吗?会不会是妈妈自己的?“

鸳鸯说:“这是詹老爷送给诗诗姑娘的!怎会有第二幅?”

其实就是有两副,詹老爷送了一副给佟妈妈,也给了李诗诗一副。

詹老爷,可是佟妈妈的老相好,姘头。

但李诗诗,伺候着伺候着,想把詹老爷勾过来。

毕竟,花魁能做几年?

若是詹老爷有心,以后抬进府里做姨娘,对她们这种出身来说,也极好。

总比新花魁出来后,沦为万人骑好吧……李诗诗就是这么想的。

而表面上,她与佟妈妈关系极好。

顾含烟今日,就是要打破这个虚假的局面。

前世,她在李诗诗和佟妈妈手里,都吃过不少亏,也被两人联手对付。

李诗诗不想她超过自己的风光。

佟妈妈想用她挣钱,想驯服她。

倘若这一世,两人还跟前世一样,一唱一和,对顾含烟来说,不是好事。

这次,她就要让她们俩,看清楚彼此都是什么人,打的什么算盘。

佟妈妈和詹老爷,可是暗暗好了快六年。

被李诗诗横插一脚,怎么可能顺气?

李诗诗抬着下巴,听鸳鸯说话,显然也觉得这耳坠是自己的。

可又诧异,自己的手镯,怎么不在顾含烟那里。

一时往佟妈妈看去,却只见佟妈妈笑脸盈盈地别开视线,说:“诗诗姑娘也有一副?这倒是巧了,这是我之前去京城时,在铺子里看上的。”

李诗诗听了撇撇嘴,詹老爷可是与她说,是特意找匠人为她打造的。

世上绝无仅有。

而以往这种时候,顾含烟总会出来缓和场面。

但今日,既然佟妈妈联手李诗诗,想给自己下马威,顾含烟可不愿做老好人了。

她们爱演戏,自己就陪着她们演。

“既然诗诗姐姐的东西不在我这儿,那便证明我主仆是清白的。只是,我记得当初,詹老爷说了,这耳坠,天下只一副,真不是诗诗姐姐的?”

顾含烟故意搅和浑水。

詹老爷在被窝里,与李诗诗说的话,顾含烟自然不知情。

只是她去世后,飘了五六年,见到李诗诗成了詹老爷的姨娘,看她在后宅争宠,才知道这些。

眼下这话说出来,李诗诗就要怀疑自己屋里是不是出了奸细了,怎么能被她知道这话。

李诗诗想着自己屋里的婢女,心中一冷。

一边,瞥了顾含烟一眼。

不知这小蹄子,怎么变得这么会颠倒黑白,乱说话了?

本来想挫一挫她的锐气,让她借机逃走,别留在香玉阁抢自己的风头。

这样一来,佟妈妈既得靠着自己,又会恨极了柳莺莺。

可她发现自己这步棋,似乎走错了。

柳莺莺哪里有要逃跑的意思,瞧着好似在这香玉阁,也风光了多少年一样,腰杆这么直。

佟妈妈听到这些,自然不喜。

她从来只把李诗诗当做詹老爷的马儿,谁知居然收了这样的贵礼,自己还不知。

她对自己有所隐瞒。

想起李诗诗对自己的亲昵,佟妈妈眼中带寒。

皱眉看向顾含烟,“你怎么会知晓这些?”

众人没有察觉,局面已经被顾含烟掌控。

众人也忘了,她们最初的目的,是找顾含烟的茬儿。

但现在,矛头变成了李诗诗这耳坠的事儿。

搅进浑水里的,是佟妈妈和李诗诗。

顾含烟娇怯怯地与佟妈妈说,“妈妈,莺莺也是听旁人说的,这都几年了,也忘了从哪听的了。”

“不过,既然今日是个误会,那便最好不过。这耳坠贵重,想来妈妈和诗诗姐姐平日也舍不得戴,才会引起这样的误会。”

短短几句话,却告诉了佟妈妈,李诗诗另有私心,故意不显露这耳坠。

不然,以她的性子,有什么贵重首饰,都是要招摇过市一番。

说听了这事过去已经几年,也是暗示佟妈妈,李诗诗有这私心,可不是一时半会的了。

佟妈妈一愣,皱着眉,不郁扫了李诗诗一眼。

几年前,就起了打詹老爷主意的心思?

她以为李诗诗依附着自己,没想到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顾含烟垂眸,暗自窃喜。

这一招祸水东引,算是成功了。


初春的日头,还带着些寒意。

辰时初刻,顾含烟推开雕山茶花的红木窗扉。

便见院子里,积雪已经被扫做一堆一堆,夹杂着掉下的枯枝。

昨日夜里,下了雪,今晨出了太阳。

屋顶檐角,还挂着雪珠。

灰色瓦片里,点缀白雪,别有诗意。

她如今在这香玉阁里,身份尊贵。

得以独住一小院。

不知道的,会以为这是哪家王公贵族的后院,小姐闺房。

香玉阁的名声,阁内姑娘的身价,便是这么被抬上去。

在这儿的姑娘,接待的恩人,皆非富即贵。

便是香玉阁最底层的姐儿,那恩客都是钱袋子里,能晃得哐哐响的,不差钱。

不是那种底层勾栏的凡夫俗子。

琥珀打了洗脸水过来,伺候顾含烟净面,一边与她说:“姑娘,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琥珀指的,自然是昨夜之事。

顾含烟用牙刷子沾粉,净了牙后,又用花露漱口,口齿留香。

才淡淡道:“都是混迹风月场的人,自然脸上都得糊层纸。昨夜那边的动静,你可听见了?”

琥珀有些心惊地点头。

这里是香玉阁,恩客不断,佟妈妈处置人,不会大动干戈。

不会像宅院里的主母那般,为了震慑其他人,将人活活用板子打死。

动静大,怕吓到客人,又晦气。

但李诗诗院子里的下人被抓走,她是知道的。

起初有点动静,后来,都是底下奴婢,在口耳相传。

说是那婢女被抓去后院柴房,活生生被喂了药。

七窍流血,就这么没了。

最后,被丢出去野外,喂了禽兽。

死相难看,死无全尸。

佟妈妈什么人,平日里瞧着和和气气,眉眼带笑。

手里居然有此等烈药,琥珀想想就害怕。

顾含烟却是没在怕,挖了一块香膏,抹着脸说,“总有替死鬼。”

那替死鬼的婢女,是李诗诗院子里的人。

专管洒扫之事,老实巴交。

被安了个名头,栽赃主子。

单单昨晚那一件事,不足以让两人撕破脸。

眼下李诗诗尚有价值,佟妈妈也没有被她伤及筋骨。

那件事,最多让两人心里有点隔阂。

李诗诗芳龄十九,顾含烟明面上十四。

这六年来,香玉阁年年有新姑娘出来,一茬接一茬。

但并非,谁都能冒头成为花魁。

这是李诗诗的价值所在。

也是佟妈妈这么捧着顾含烟,把这院子拨给她住的原因。

顾含烟,被佟妈妈视为,能替代李诗诗,撑起香玉阁门楣的姐儿。

虽没伤及李诗诗,但这,已经足够了。

达到了昨夜里,顾含烟想要的目的。

来日方长,事情自然不可能一蹴而就。

顾含烟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用银簪挑了点口脂点在唇上,又拿手指抹匀。

总归要一步步来。

也提醒琥珀:“你莫要心急,切莫随意听信他人,在这地方,要会忍,少说,多听多看,等有时机再……”

上一世,琥珀便是个耳根子软的。

琥珀想了想,问:“姑娘不准备……”

琥珀声音很小,最后没说出来,只比了个朝外的手势。

意思是,不逃跑吗?

琥珀知道自家姑娘,这些年一直想跑。

顾含烟摇了摇头,让琥珀给自己挽个丫髻。

“你我都是浮萍,无父无母,无家人撑腰。出了这个门,咱们更是死路一条,且先忍着,我自有打算。”

想起上一世,被李诗诗撺掇着跑出去。

然后呢?

赵家的人早就守株待兔,将她劫走,从此沦为奴婢。

她没有强大的父家,没有强硬的夫家。

女子在这个世道不易,寸步难行……

所以这一世,她必须找一个靠山。

在赵清眼皮下讨生活,那真是生不如死。

琢磨了这么久,赵清那位未婚夫婿,国公世子沈御,便是极好的选择。

与其被赵清打骂不当人用,倒不如……

顾含烟嘴角挂起冷笑,倒不如与她斗一斗,争一争。

也不枉费,老天爷给她一次重活的机会。

她就是见不得赵清那家人痛快。

赵家,抢走属于顾家的平和日子,被屠杀的父母,被卖做贱奴的姐姐……

顾含烟闭了闭眼,不愿再想。

等琥珀替自己挽好鬓发,便领着她,往佟妈妈屋里去。

香玉阁有自己的规矩,佟妈妈最大。

早晨鲜少有恩客,但都要过来给她请安。

这是佟妈妈立下的规矩。

没有正室命,但天天要过当家人的瘾儿。

香玉阁的格局,如同富贵人家的园林。

亭台楼阁,雕栏玉砌。

走过抄手游廊,绕过假山,便到了佟妈妈的院子。

屋内烧着地龙,不冷。

朝着院子里的窗扉打开着,正好欣赏院内的美景。

烧着地龙,开着窗。

真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顾含烟踏过门槛,凭窗看去。

但见前厅里,佟妈妈衣着轻薄,斜斜坐在中间上首的罗汉榻上。

李诗诗坐在她身侧的玫瑰椅上,不知说着什么话,两人都笑得开怀。

而李诗诗下首,还坐着李蓉蓉。

这是李诗诗的表妹,也在阁内做姑娘,与顾含烟同岁。

瞧着这一幕,顾含烟也能猜到。

李诗诗这是把佟妈妈给哄回来了。

至少,表面是这样。

顾含烟凭窗看去,正好跟李诗诗对上眼。

但李诗诗仿佛只是扫过空气,又转头朝佟妈妈看去。

故意装作没看见。

李诗诗此人,一贯的拜高踩低,虚假造作。

顾含烟,也是经历了一世,才看明白人心的虚假。

上一世,李诗诗是“妹妹”长,“妹妹”短地喊她。

到头来,不过是样样见不得自己比她好。

琥珀替顾含烟打起帘子。

顾含烟走进去,朝佟妈妈行了礼。

佟妈妈笑道,“怎么没人通传,这院子里的丫头,真是越发不懂事了。”

顾含烟走过去佟妈妈身边,笑道,“是莺莺看佟妈妈与诗诗姐姐说得正起兴,让人不要通传的。”

她没有埋怨。

也没有闹小脾气,让李诗诗找到数落她的机会。

李诗诗装大度,顾含烟则是真大方。

“这姑娘,真是长大了,不愧是快出阁的人,妈妈可就放心了。”

佟妈妈高兴的,是她大度,会伺候男人了。

顾含烟说着,又看向李诗诗,“不过莺莺还以为,诗诗姐姐跟妈妈说了,方才我朝窗户看进来,与诗诗姐姐正巧对上眼了。”

李诗诗全然没料到,柳莺莺会说这事,当即脸色不太好看。

心道,这小贱蹄子,居然会颠倒黑白了。

挂起笑脸,说道:“想来是莺莺妹妹看岔了,我方才放空了一瞬,并无看到谁。再说了,通传这种事,也轮不到我来。”

这可是奴婢干的活。

顾含烟“哦?”了一声,扬起天真的小脸,“莺莺以为,这整个香玉阁,只有妈妈一个主子呢。”

她们这些做姐儿的,签了卖身契,身份低贱。

要不是有人捧着,连奴婢都不如。

顾含烟不惯着,李诗诗这股自以为是千金大小姐的劲儿。

仿佛全天下,都得捧着她的臭脚。

虽然佟妈妈没说什么,但顾含烟却在她眸子里,看到了波动。

那可不是,这香玉阁,只有她一个主子。

但李诗诗,近来,可谓接连逾越。

李诗诗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不悦。

这小贱人不知是怎的,这几日,一而再再而三地与自己作对。

顾含烟确实是故意的。

故意想激怒她,引她出招。

正准备再说什么,这时候,坐在旁边的李蓉蓉开口了,“姐姐可是因着要出阁了,这几日心中紧张?”

李蓉蓉是典型的瘦马。

皮肤白皙,身形瘦弱,有若蒲柳。

说话的声音,也是娇软柔弱。

天生,便仿佛可怜兮兮一般。

顾含烟在心中冷笑。

上一世,李蓉蓉和李诗诗,一样的会一唱一和。

李蓉蓉明面上与自己同岁,但因着资质不及自己,前两日初一时,已经出了阁。

在香玉阁,越金贵的姐儿,要留到越后面出阁。

眼下,李蓉蓉正处于少女初经人事那个阶段。

恩客,正在兴头上。

李蓉蓉的衣着打扮,无比的艳丽富贵。

一身行头,都是相好的恩客砸银子。

比顾含烟这种“待字闺中”,还未露过面的,要富贵不少。

李蓉蓉说着,已经站起来,要牵起顾含烟的手。

一副好姐妹的模样。

嘴上安慰她:“姐姐莫要担心,姐姐定能碰上个疼你的良人,有道是温柔写意,红袖添香,蓉蓉见到姐姐的容色都喜欢的紧,别提过几日的郎君们了。”

顾含烟将手从她手里抽出来:“我不是你姐姐,我并无妹妹。”


顾含烟这话说出来,别说李蓉蓉自己,李诗诗和佟妈妈都震惊不已。

进入香玉阁这些年来,李蓉蓉和顾含烟,一起受教,一起学习风月之术。

平日里,一贯姊妹相称,哪知今日,顾含烟却忽然说出这话。

以往,顾含烟是姐儿里,最好说话的那一位。

但也只有顾含烟知道,因为她好说话,上一世,没少吃亏。

默默给李蓉蓉背了不少罪名。

就因李蓉蓉在她面前哭诉,说家中父母病危,要出去见父母一面。

说顾含烟最得佟妈妈宠爱,替她领罪,妈妈不会怪她。

顾含烟体会风月女子不易,便听了。

谁知,李蓉蓉哪里是去见父母最后一面了。

是去外头私会贵家公子,赚私银。

在香玉阁接客,那恩客给的银子,得分给佟妈妈。

背后还有靠山,也分一半,剩下的,才是姐儿们。

想到这里,顾含烟便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下,与佟妈妈说。

“妈妈,都说姐妹同心。”顾含烟咬着嘴唇,一副不知当说不当说的模样。

最后还是咬着牙,眼眸婆娑地道:“前几日,蓉蓉妹妹说,要在明日花灯节,去外头与康公子私会……蓉蓉是莺莺的妹妹不假,但莺莺实在见不得妈妈被蒙骗,这些年来,都是妈妈养育,才有我们的今日。”

李蓉蓉没料到,胆小怯懦的柳莺莺,怎么会突然捅破这件事,不安看了李诗诗一眼,求救。

赶忙道:“妈妈莫要听姐姐胡说。”

“蓉蓉只是把这事与莺莺姐姐说了,康公子确实提了,但我并未答应!我并未!”

但佟妈妈听见这话,早就脸色冰冷,扫了李蓉蓉一眼。

说,“你才刚出阁,不曾想翅膀就这么硬了,真是好啊,好啊!嫌香玉阁抽你银子是吧,那就真金白银算清楚,让你的康公子替你赎了身,我立刻放你出去快活!”

香玉阁养育姑娘,这些年,只要看上好苗子,都是真金白银地砸钱。

要不然,也养不出她们这样的好货色。

知书达理,一身好皮肉。

那都是过了好日子,娇养出来的。

美丽,需要银子养。

哪有那么多,天生丽质。

算起来,过的日子,也不比那官家小姐差。

甚至在银子上,还会更好。

李蓉蓉吓得,赶紧在佟妈妈面前跪了下来,连声求饶。

顾含烟却不理会李诗诗和李蓉蓉对自己的恨意。

她要的,就是揭穿她们,顺便激起她们的不满。

好叫她的谋算,可以成事……

那可就在明日了。

李蓉蓉和李诗诗对视一眼。

李诗诗朝她微微摇头,示意她先忍着。

佟妈妈不好得罪。

别回头,将李蓉蓉分去前面的阁楼。

接那些次等恩客,那吃亏的,是她自己。

在香玉阁,姐儿、恩客都是分等级。

能成为李诗诗的入幕之宾,是最上层的恩客。

寻常人,进不了后院。

普通恩客,只能在前院的阁楼,寻姐儿玩乐吃酒。

顾含烟见状,做作地上前,蹲下去,将李蓉蓉扶起来。

“别跪了,妹妹,妈妈不是怪罪你的意思,只不过是提了个醒。我也是如此,妹妹可莫要怪姐姐。”

李蓉蓉强忍着发酸的腿站起来,僵硬地笑道,“妹妹不敢,妹妹也是怕妈妈误会,这件事到底,也是我的不是,让姐姐也误会。”

事到如今,李蓉蓉还能怎的?

只能咬碎了牙,往自己肚子里吞。

而且为了自己与李诗诗的计划,能顺利进行,李蓉蓉也不敢轻举妄动。

生怕惊扰了顾含烟,发生变数。

她忍,这一时半会有什么要紧。

过了明日,有她柳莺莺的苦头吃。

原本今日过来,是为了拉拢佟妈妈。

在顾含烟来之前,李诗诗确实也做到了。

谁知顾含烟一过来,原本被她挽回的欢声笑语的场面,便急转直下。

一时间,李诗诗也没有了再在这里的意思。

她跟李蓉蓉一样。

怕打草惊蛇,惊动了顾含烟,扰乱她们明日设计好的计划。

便作势要起身,想回自己院子去。

整个香玉阁,只有李诗诗和顾含烟,有自己的院子。

就连李蓉蓉,都是与另外的姐儿共住。

顾含烟看见佟妈妈身后放着的衣物。

走过去,好奇的问,“妈妈,这是什么,瞧着真精致。”

桃红色的绣金线袄裙,缠枝暗纹,一看便不是寻常百姓能穿之物,花了不少银子。

佟妈妈笑眯眯道,“诗诗有心,看虽然开春了,但天还冷着,便把这御寒之物送来给我。”

顾含烟心里冷笑。

哪里是什么有心,不过是为了弥补昨夜的事情,想哄回佟妈妈,才拿出来罢了。

不然,早不拿,晚不送,偏偏选在这时候。

佟妈妈虽脾气大,但能管这么大的香玉阁,也不是拘泥短视之人。

李诗诗给她抛这么个台阶,她也就顺势走下来了。

不得不说,李诗诗确实会选礼。

佟妈妈二十七,过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瞧着也不过二十。

佟妈妈早就知晓人事,身上自有妇人风姿韵味。

穿这桃红色袄裙,更能彰显她身上的风韵和艳丽。

但今日李诗诗这算盘,碰上顾含烟,怕是又打错了。

佟妈妈将袄裙拿到手里,让大家都散了。

顾含烟却欲言又止,说,“妈妈……”

佟妈妈停住要招婢女过来取走袄裙的手,又见顾含烟犹豫着说,“有一件事,莺莺不敢瞒着妈妈……”

佟妈妈一听,就皱起眉头,说,“你但说无妨。”

顾含烟得了“圣旨”,便说:“这袄裙是艳丽好看,但……若是詹老爷来了妈妈这儿,妈妈还是不穿为妙。”

佟妈妈垂眸看着手里的袄裙,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顾含烟款款道,“詹老爷前头的原配夫人,失足落水时,便是穿着桃红衣物。我听人说,后来,詹老爷常常梦见原配夫人穿着那日的衣裳来找他……后来,詹老爷便下令,不准后宅家中,出现任何桃红色衣物……”

“我想着,虽过去了十几年,现如今詹老爷也娶了续弦,但此事,还是避讳为妙,以免惹得詹老爷不快,妈妈也要伤心,旁人穿不要紧,但詹老爷毕竟看重妈妈。”

佟妈妈听了顾含烟这话,果然脸上都黑了黑。

再向李诗诗看去时,神色只有冷意。

“你这是来求和,还是来给我送糟心事呢?”

将衣物,朝她扔过去,满眼厌弃。

佟妈妈可不想自己在詹老爷跟前,颜面有任何受损。

更不想跟他那个老去多年的黄脸婆原配,有任何牵连。

李诗诗一愣,她深居香玉阁,从未听过这些事。

而平日里,为了附庸风雅,李诗诗也没穿过这种俗艳的颜色。

都是着青蓝,黄紫居多,哪里会知道詹老爷有这种忌讳?

明明是过来送礼求和,谁知道居然适得其反。

李诗诗心里狠狠的剜了顾含烟一把,立刻跪下来求饶,“妈妈,诗诗真的不知情,真的不知情啊!”

这个柳莺莺,平日里瞧着不显山露水的,哪里知道,居然知道这么多。

而且今日摆明了,是跟她们姐妹俩过不去!

李诗诗心中气急,心道明日一定要好生教训她一番!

但眼下,只能一个劲与佟妈妈说明。

顾含烟却见不得李诗诗这装模作样的样子。

她现在是不知情,但不代表她知道了不会用这一招。

上一世,她后来知道了,便设计佟妈妈穿上与原配一模一样的衣裳。

让佟妈妈彻底被詹老爷厌恶。

旁边的佟妈妈,慢悠悠开口,“莺莺必然将是我们香玉阁的福星,替我免灾,又能替我生财。”

李蓉蓉藏在袖子里的手捏的发青。

原本都和好了,谁知这个柳莺莺一搅和,全都功亏一篑。

所有的好处,都被她柳莺莺拿了去。

李蓉蓉恨恨地瞪着站在佟妈妈旁边的顾含烟,真的是贱人。

不过还没出阁,就敢耀武扬威成这样。

总有一日,她李蓉蓉,一定要把风头盖过她,成为这香玉阁最当家的花魁。

到时候,看看还有她柳莺莺这个贱胚子什么事儿!


李诗诗姊妹,快在顾含烟身上瞪出一个洞来。

顾含烟当做没看见。

眼下,这香玉阁,只有佟妈妈值得她笼络。

佟妈妈把香玉阁看得重要,断然不许旁人违背自己的意思。

不过,李诗诗价值还有着,佟妈妈即使对她有不满,也不会做什么。

等回了自己院子,琥珀上前,招呼人给顾含烟送来早食。

一边,又让外头的人,将东西抬进来。

琥珀笑道:“这姑娘还没露面呢,就收到这么多赏礼了。”

外头的婢女,将赏礼放在漆盘上,一个个捧进来,放在屋里的桌椅上。

有绫罗绸缎,有白玉首饰,有金银器物,还有可玩可看的小玩意……

琥珀从未见过这些玩意儿,以前只能看见李诗诗显摆。

如今见了,不由感慨,“听闻那上京城里的宫妃,过的也就是这般日子了,每日赏赐不断,琥珀瞧着,姑娘这好日子也不远了。”

“等后日,姑娘露了脸,那端进来的赏礼,不是更多了!”琥珀做着美梦。

顾含烟吃着银耳羹,心如止水。

“这些,不过是这些人指缝里撒下来,逗姑娘家欢心的玩意儿。怎么能和大内比。”

宫妃,那是主子。

瘦马,那是牲畜。

顾含烟走过去,摸了摸那绸缎,料子倒是好料子。

可她也不是那么好收买的。

这些公子哥,富贵郎君,变着法讨她欢心。

不过是想在出阁宴那一日,得到自己的青睐。

“姑娘也就唱过几支曲儿,郎君们就已经被姑娘迷倒了呢。”琥珀替顾含烟收着东西。

顾含烟摇摇头。

姐儿就是姐儿,瘦马就是瘦马。

人家现在乐意给你,不过是因为你还没开苞,才如此“价值连城”。

谁得了香玉阁花魁的出阁夜,往后出去,都是谈资。

这些人,哪有真心呐。

不过,是把自己当物件一样。

肆意玩弄。

这赏礼,现在捧来给她。

几年后,再出一个柳莺莺。

依旧能有更好的赏礼,捧给新人。

人大体皆如此,荒唐,喜新厌旧。

真心,有,但少的可怜,轮不到她。

……

城中赵家。

赵夫人杨玲玉的婢女回来,汇报了香玉阁里顾含烟的情况。

顾含烟是被赵家丢给佟妈妈的,每年回来,杨玲玉都会打听一番她的近况。

要知道她还在香玉阁,还在监视下,便能心安。

时光飞逝,眨眼要出阁接客。

杨玲玉更加满意,以后,还能为赵家挣钱。

香玉阁的背后靠山,赵家,便是其中之一。

京城的富贵,可不是那点俸禄撑的起的。

赵家,还有很多赚钱门路。

香玉阁,便是其中之一。

用万千姐儿,供养他们的尊贵。

杨玲玉,每日都要用牛乳泡手泡脚。

一边泡着,一边听下人汇报。

看旁边女儿皱眉,问,“清儿有何心事?”

赵清知道顾含烟的存在。

没见过,但回扬州来,听过传言,说是香玉阁新花魁。

想起当年道士说的话,总觉不安。

杨玲玉叹口气,“道士说不能杀她,她在香玉阁白吃白喝这么多年,是我们养着她,她该知足,老天爷也挑不出错处。”

他们赵家,可没杀顾家姊妹。

“也是,只是她如此下贱,不知当了花魁,会不会被人捧飘了。”赵清说。

杨玲玉笑道,“丧家之犬不足为惧,若是不懂事,香玉阁教训姐儿的手段,有的是。”

赵清点点头,“这些生来下贱的女子,确实不能娇惯,该教训就得教训,免得不知天高地厚。”

……

出阁宴前几日,顾含烟都没什么事情。

每日在院子里,写写字,唱唱小曲儿。

如黄鹂的歌声传到前头,佟妈妈一边招呼恩客,一边一个劲的与人说。

“正月十六,就后日,莺莺姑娘就要出阁了,这就是莺莺姑娘的嗓音,好听吧,就跟枝头的黄鹂一样。”

众人听着这黏糯娇脆的嗓音,顿时觉得,身前抱着的姐儿,没了意思。

连嗓音,都叫人如此迷醉。

谁知道那脸蛋,得跟怎样的天仙一般啊。

只可惜自己钱袋子不够饱,消受不起莺莺姑娘。

那出阁宴,要进去,都得交五十两的银子,才能得见莺莺姑娘芳颜。

要想开莺莺姑娘的苞儿,那银子还长着呢。

……

顾含烟没空理会这些人的期待。

因着正月十五这日,她得了闲,要去城西的寒山寺祈福。

这也是佟妈妈点头首肯的。

顾含烟一大早,就起来梳妆准备。

要去山上,今日又是花灯节,扬州城里人多。

顾含烟穿着简朴,浅粉缎面的袄裙,外头一件红色毛斗篷,与富贵人家待出阁的姑娘无二。

但因着是未见过外人的柳莺莺,是以出行在外,都得戴着帷帽。

挡住真容。

香玉阁有专门的车夫。

顾含烟出门时,车夫架着驴车,在后门等着。

顾含烟踩着小马凳,进了车厢。

撩开帘子,让琥珀跟着进去,“外头冷,一路过去累得慌,进来吧。”

琥珀应了一声,提起裙摆上去。

而顾含烟,则透过打开的帘子,看到了不远处,和鸳鸯站在假山后的李诗诗。

顾含烟不动声色垂眸,玉手收回,车帘子垂下。

深吸一口气,就听的马蹄嘚嘚嘚往外走。

上一世,也是今日,她在寒山寺被贼人掳走。

尽管没发生什么,但明日,便是出阁宴。

她凌晨被找回来,风声已经传了出去。

都说她被贼人破了身。

以至于当夜,抬不起原有的价钱。

那些权贵郎君,看她的眼神,虽然惊艳不已,但想起这事儿,又带着膈应。

出阁宴当日,有人出价,她的初|夜,也被买下。

那主顾,嫌弃她当日“伺候”过人,说要择日选吉时,再试试这莺莺姑娘的娇啼声如何。

惹得满场大笑。

姐儿便是这般,被恩客当众言语戏谑,也只能陪笑。

那时,她是被李诗诗的相好派人找回来的。

这件事后,她对李诗诗感激涕零。

佟妈妈亦是倚重李诗诗。

在那恩客选的吉日前,顾含烟在李诗诗的掩护下,出逃了。

这次,倒是成功了。

却从一个坑,掉进另一个坑。

成了赵家奴。

……

死后那几年,顾含烟才知道,这次被贼人劫走,就是李诗诗的手笔。

她买通人,将自己劫走,败坏了自己的名声,引起佟妈妈生疑。

再求情相好的,把顾含烟找回来。

赢得顾含烟的感激。

又让佟妈妈倚重。

最后,把顾含烟踢走。

一举多得。

让她李诗诗稳坐花魁之位。

也让与顾含烟同年出阁的李蓉蓉,少了一个劲敌。

……

上一世,觉得一切都是意外,但细细想来,其实疑点重重。

今日上山礼佛祈福的女眷,数不胜数。

顾含烟戴着帷帽,看不清真容。

那时李诗诗说她容貌出众被抢走,现如今想着,这怎么可能?

脸都看不到。

只不过,上一世,顾含烟信任她。

以至于,都没有怀疑过这位“姐姐”。

李诗诗,怎么会是她姐姐呢。

顾含芳才是!

顾含烟双手合十,闭眼祈福。

又睁眼,仰望着耸立着,面容慈祥的金身大佛。

这一世,如若老天显灵,便让姐姐也好好活着吧。

不用荣华富贵,只求不像上一世那般凄苦,为奴为婢,为夫君打骂。

不用容貌过人,只求一世安稳。

等着自己去寻她,人海茫茫又如何?

既然老天爷让她重活一世,便是让她有机会,弥补遗憾,解决这些贱人!

顾含烟在心中默念。

今日上山的人,浩浩荡荡。

那起子富贵人家过来,带上婆子仆婢,排场比佛祖还大。

顾含烟和琥珀留在寺内用斋饭。

午后休憩,又去了偏堂随着师太诵经念佛,这才准备下山。

寒山寺建在西城一座小山上,上山下山的路分为东、中、西三路。

马车停在山下,上不来。

顾含烟和琥珀,从东路上山,从中路下山。

刚走没多久,不过到半山腰。

便听得不远处一阵尖叫惊呼:“有贼人!有贼人!救命呐!”


今日,赵清也起了个早,要上山去寒山寺。

赵家如今长居长安城,这次也是因着休沐,才与父母回了趟老家扬州。

而她去寒山寺,不是为别的。

就为了与自己那未婚郎君碰上一面。

国公府家的世子沈御,当今京城人人垂涎的富贵公子哥。

人中龙凤,高大俊俏,是她的未来郎君。

还是圣上赐婚。

这福气,谁都羡慕不来。

也只有她,赵清,才有这福分和资格,嫁与沈御为妻。

不过,赐婚这么多年,赵清还未与沈御正式碰上面。

只遥遥见过,赵清见过沈御领队打马球,那叫一个如履平地。

这些年来,沈御要么征战在外,要么领旨出京办事,鲜少在京城贵圈中混迹。

也正因如此,赵清更满意这门婚事。

这可是当年,她父母救驾有功得来的,与国公府家的姻缘。

原先赵清还听闻,沈御因着常年征战在外,不欲成家。

还与圣上请旨,说沈家好儿郎不少,不想耽误赵家姑娘,恳请圣人将赵家姑娘重新婚配,在沈家郎中再找一位。

这话传到赵清父母耳朵里,一万个不愿意。

说是这是十几年前的圣旨,变了卦,传出去不好,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说一千道一万,其实,不过是不想没了沈御这么好的郎君。

赵清以为他心有所属,才会提出换婚事这种话。

不过不要紧,等她与他见上面,一来二去,培养感情,沈御定然是她的囊中之物。

赵清这次回扬州,听闻那沈御也正好南下。

扬州不是沈御的老家。

大约是为着公务,赵清也不知是为的什么。

但却知道,今日,沈御也会去寒山寺。

所以一早,便起来装扮。

选了一件最显鲜嫩的黄色袄裙,本就如花似玉的年纪,衬得更加鲜嫩。

丫鬟彩月端着茶水进来,要递给赵清,一个没拿稳,手一抖,茶杯倒下,倒了赵清一只脚。

“啊!”

赵清尖叫一声,下意识就往彩月踹过去。

这个时候,彩月已经下意识跪在地上了。

“死丫头,没长眼睛啊!拿个茶杯都拿不稳!”赵清一边骂着,一边抬起自己的脚,嘴里吸气。

彩月被踹得坐在地上,还赶紧起来,伺候主子擦脚,抹东西。

彩月是赵清的贴身奴婢。

跟了她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主子的打骂。

她们做奴婢的,位同牲畜,被打骂是常态。

只要主子发一发火,就没事了。

在赵清的一众仆婢里,彩月觉得自己还算是受宽待的。

“奴婢该死!彩月该死!姑娘没事吧?”

赵清动了动脚,脚背有点发红,瞪了彩月一眼。

“罢了,罢了,我今日心情好。”

又摸摸自己肩上的斗篷,“幸好斗篷没淋到,不然我要你好看!”

这斗篷,是去年进宫时,宫中皇后娘娘赏赐的。

这红色,红的刚刚好,镶着一圈白狐毛,将人裹在里头,显得娇娇动人。

今日,她就要穿着这件,去与沈家郎君偶遇。

她知道沈御不喜排场铺张,今日还特意不带家丁婆子,让马夫在山下等着。

也不让专人开路,只和彩月一块步行上山。

谁知,也不知是那线人的消息有误还是怎么的。

赵清在寒山寺等了一天,也没见着沈御的身影。

眼见的午后已过,赵清见不到人,只能咬着牙,准备下山。

心道回去要掌那小厮的嘴,也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然让她在这寒山寺,等了这么久。

……

赵清扶着彩月的手下山,这个时辰,路上人已经少了许多。

因着今日是花灯节,城内有不少活动。

来祈福的,许多早上来,早上走。

也有午后吃了斋饭就走的。

鲜少有到得这个时辰。

赵清乐得自在,不然还得让家丁开路,她不喜欢与一群凡夫俗子同处。

刚走到半山腰,便听得身旁一阵喧闹。

眨眼的功夫,已经被一群蒙着面的粗人包围。

赵清登时瞪圆了眼睛。

“拿下!”

其中一人一声令下,立刻有几个人要来将她们抓住。

“有贼人!有贼人!”

“救命!救……”

后面的字说到一半,不远处的顾含烟,已经听不见了。

到底还是又来了。

顾含烟眼中带冷,再来一世,李诗诗姐妹俩,也不打算放过她。

不过,她还真怕这一世,李诗诗不搞这一出。

那样的话,她怎么设计赵清,让她们狗咬狗。

这一世到现在,顾含烟还没有在明面上跟赵家人打过交道。

赵家人,和佟妈妈,也不知自己已经知晓真相。

所以,这回的事情,怎么也怀疑不到她的头上来。

便是包青天在世,这事也怨不得她头上。

一切,瞧着,只会是巧合。

顾含烟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墨绿色斗篷。

这是那件红色斗篷的内里一面,一面是红的,一面是绿色。

她特意穿红色斗篷,在李诗诗面前露面。

上一世,来寒山寺,她自己穿的黄色披风,她记得,赵清穿的是红色。

今日,故意和她穿一样的颜色。

李诗诗会让人告知贼人,她穿的是红色斗篷。

在中路下山,也是前两日提前透露的。

上山容易下山难。

中路坡缓回转,适合她们这种妇孺,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眼下听不见声音,显然,赵清已经被贼人捂了口鼻掳走。

那种绝望、无助、窒息,尽管过了一世,却好似还历历在目。

虽说上一世,凌晨时分,顾含烟就被找到了。

但在这短短几个时辰的过程中,黑暗、惊慌、不安、恐惧,被人言语侵犯的亵渎……那种恶心感,几乎掩盖了她一辈子。

正好,也叫赵清这个尊贵的大小姐体会体会。

可惜,仅仅是被劫。

比起那些年,在她手底下讨生活的痛不欲生,还差远了。

上一世,顾含烟是真以为自己就是贱命。

把不同身份,看成天生的不同。

犯了错,她恨不得自我了断,让主子看看自己的忠心。

而那时的主子赵清,一边轻贱自己。

一边告诉顾含烟。

她作为主子,待顾含烟,已经够好。

她顾含烟,应该感激涕零,感激有这样的主子给她口饭吃,护她一条命。

却不知,自己一世的命运,都是这些尊者的玩具。

顾含烟深吸一口气,她心里没觉得多得意,只有平静。

毕竟,父母永远也回不来。

但戏还得演完。

她拉着琥珀,转身往另一条路走,嘴里焦急道,“前面有劫匪!前面有劫匪!”

路上没什么人,零零散散的,但顾含烟这几声,是来给自己排除嫌疑。

没有姑娘,碰到劫匪,会冷静如水。

顾含烟一边跑着,一边往回看。

见赵清主仆被那粗人汉子绑走了,也没有停下脚步。

而是拔腿就走。

就在这时候,顾含烟转身,看到了拐角处,迎面走来的玄衣男子。

竟然是沈御。

她想也不想,瞥见脚下有一块凸出来的石头。

一个“没注意”,脚下被绊,不动声色的,直直往沈御的方向扑了过去。


“啊!”

结实有力的手臂,将她托住。

稳稳的,没有摔倒在地。

只是让顾含烟,撞上了他宽阔的胸膛。

顾含烟身上带香,就这么扑上来。

宛若有国色天香的牡丹,迎面而来。

沈御微微动了动鼻子,他一贯厌恶庸脂俗粉浓郁之味。

今日,却发现,好似并不全都难闻。

男子的力道,与女子不同。

顾含烟迎面扑上时,甚至觉得他身上有些发硬。

男子的躯体,原来是这般……

想起香玉阁里受教,看到的那些大腹便便,挂了一圈肥肉的老爷。

顾含烟只心道,男子与男子,原是不同。

沈御十分克制有礼。

只托着她的手,不叫她摔倒。

并无其他逾越举动。

“姑娘,可还好?”

沈御出声,提醒好似吓得不动弹的顾含烟。

顾含烟闻言,挂上一张不好意思,又有些娇羞惭愧的脸。

从他怀里退开来。

朝他看去。

“多谢公子相救,是小女没看路,唐突了。”

摔过来时,帷帽已掉了半边。

顾含烟将帷帽揭下,便将真容,袒露在了沈御面前。

“无妨。”沈御淡然道,“时候不早,姑娘且回去吧。”

再晚点下山,天色暗下,女儿家不安全。

“世子爷。”

后面远处有声音传来,显然是沈御的同伴。

顾含烟听见有脚步声过来,便重新将帷帽戴上。

待到人走来,便看到,是一位穿着胡服的男子。

容貌倒是与中原男子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毛发旺盛,留着络腮胡,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原话。

顾含烟知道,沈御这次南下扬州,是陪着这些使臣游玩来的。

她不想在沈御之外的人面前露真容,便道了谢,扶着琥珀要离开。

“方才你走那么快,是要急什么?”那穿胡服的人问道。

沈御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开口朝顾含烟道,“姑娘,方才可有听到什么,见到什么?”

顾含烟一听,就知道刚才的动静,沈御听见了。

他倒是正直仗义。

只不过,这会儿的功夫,那伙人,应该已经快到山下了。

顾含烟吸了吸气,一副受惊的样子,软糯的嗓音里带着微微颤抖。

“回郎君,我原是要下山,可听见了那边。”

顾含烟指了指那边的方向,“听见有人喊有贼人,吓得不敢走,便拉着我的婢女,回头跑了,谁知,却是唐突了郎君。”

顾含烟没有选择说谎。

沈御这样常年在外办事,谨慎又细致的人。

如果说话有漏洞,很容易就被他分辨出来。

她知道,沈御不喜欢欺骗。

这也是上一世,沈御不喜赵清的原因。

而赵清,自己笼络不来夫君的心,却把气出在她们这些下人身上。

沈御微微颔首,没有怀疑。

方才正是听见求救声,他才撇下同伴飞速下山来,果然不假。

顾含烟原本想成全沈御去追贼人。

可转念一想,如若变数只有自己。

那上一世,自己在山腰求救时。

走在附近的赵清,是不是,阻止了沈御去救人?

想到这儿,顾含烟眸中闪过一丝讥笑。

都以为是造化弄人。

实则,她本该拥有的,不过都是被人为抢走罢了。

她受的苦,也不过是因着,有别人拿走本属于她的好处。

这世道,哪有那么多正义。

顾含烟语带哭腔着恳求,“郎君此行可是下山?可否让我与郎君一道同行。”

顾含烟摸着心口,害怕道:“这一路下去。不知还会否有贼人埋伏,请郎君照拂,我们二人手无寸铁,实在害怕。”

沈御本是要下山去看何人被劫的。

今日是花灯节,动静太大,恐怕弄得人心惶惶,城中市民都不得安生。

可听眼前女子这么说……

沈御审视着顾含烟,脑海中想起刚才露出来那张脸。

柳眉杏眸、巧鼻樱唇、肤若凝脂,眼里藏着秋水,未语已是有柔情

确实像是打劫之人,会选的目标。

远水救不了近火,沈御自然是应允。

为官之人,最懂权衡。

当是先把眼前处理好,再去谋求帮刚才被劫的人。

沈御思量一通,这才点头:“那便一道。”

只不过,女子不及男子。

迈步,体力,都没有男子大。

所以原本,沈御半柱香不到,就能走到山脚。

因着领着顾含烟,足足走了快半个时辰。

沈御和同伴走着,时常走到拐角处,想起后面有人。

便驻足,背着手等待。

沈御心中自然是不悦的,蹙着眉。

按着她这个速度,等下了山,劫匪都出城了。

想到这些,沈御再次蹙眉。

想催促。

又不想跟女儿家计较。

顾含烟并非走得慢。

而是沈御人高马大,加上平日里,估摸着习惯了,行走较常人,本就快一些。

而顾含烟,在楼里,都是被教导要款步而行。

今日,她已经尽力走快了。

但若要她快步快跑,她是做不到的。

她也不怕沈御怨她,顾含烟知道,沈御并非心胸狭窄之人。

而且,明日,他们又能见到。

今日,她不过故意给他留个印象。

但一路下来,顾含烟其实很好奇,上一世,沈御与赵清在这寒山寺碰上的事情。

她知道赵清来此,是为了见他。

后来,赵清也成功成为世子妃。

但,两人感情并不深。

这次相遇,也估计没擦出什么火花。

沈御,不像是会一见倾心之人。

赵清的算盘,打错了。

顾含烟低垂视线,走到沈御身旁。

朝他行礼道谢,“今日多谢郎君善待,改日,小女有机会,再报答郎君恩情。”

沈御没答话。

而是琢磨着她嘴里那句,“改日”。

改日?

沈御垂眸看她,挑眉。

他并非扬州人士,翻了正月,大约就要回京。

哪里来的改日?

他不图一个姑娘家的回报。

也没把这个当回事。

更无需向她说明。

只当,是她的客气话。

笑了笑,留下一句,“免了。”

然后,便和同伴,解了系在道旁树下的马匹。

一个翻身,策马飞奔而去。

只留下一个背影,给抬起头的顾含烟。

真是不留名呐,顾含烟在心里感慨。

琥珀在旁边拍着胸脯,见人走远了,一边随顾含烟往马车去。

一边说,“姑娘胆子真大,敢请这郎君相送。”

虽说这郎君生得极为英俊好看,可琥珀就是不敢直视他。

仿佛无形间,便有一种隐隐的威压,叫人膝盖发软。

顾含烟点头,她能懂琥珀的意思。

上一世,她随着赵清嫁进国公府。

虽然每回,都是远远看着,但沈御的气场,着实叫人敬惧。

就像寺庙里,头顶的佛陀。

他只稍稍俯视着你,你便能感受到那份压迫感。

高居要职多年,又是征战沙场,能手刃敌人的人。

身上的气势,是多年浸染出来的。

只需微微蹙眉,就能流露出背后的气势。

震慑人,于无形。

至于这一世,顾含烟一心只有家人的仇怨,一心只有替家人讨回公道,找回姐姐。

连带着,好像没那么惧怕沈御了。

——

另一边,赵清和婢女彩月,被劫上车后,便不知被带去了何处。

赵清从未被则么对待过。

她从小被众星拱月,顿顿有鱼有肉,日日吃饱喝暖,从未受过半点罪。

何时遭受过这种待遇。

便是去了学堂,外出,在贵女堆里,也都是被簇拥的。

可眼下,这人居然把她蒙了眼,嘴里不知道塞了什么破布。

一股味儿。

这种破布?

若是放在府里,下人敢用这种破布伺候她擦拭身子,都是要被她叫人拖出去打板子的!


马车疾速地奔驰,颠簸得人浑身疼。

赵清心中痛骂,她没坐过这种下等马车,运牲畜一般。

赵家的马车,宽敞清香,铺着软垫,走在路上,仿佛躺在家中床褥上。

就这么颠簸着,赵清觉得骨头都快散架了。

最后,不知在一个什么破地方停下。

赵清和彩月被拖下来,丢进一个混着马粪和马尿味儿的马厩里。

赵清皱着眉头,闻见马厩里的味道,下意识缓了缓呼吸。

她从不会去这种粗俗的地方。

“轻点轻点,听说是香玉阁的当家花魁,细皮嫩肉的,别把娇花给磕破了!”

显然是那贼人说的话。

旁边有人笑,“花魁?那不如让我们看看,做这扬州城第一个一睹芳容的人?”

这些人,就没有没逛过窑子的。

自然对香玉阁名声在外的柳莺莺,十分好奇。

没有银子,消受不起,难道还不许他们看一看?

有贼心,有贼胆。

这里又没有别人。

一不做二不休,便有人上去,把带子摘了,把嘴里道布料扯下来。

还点了蜡烛,凑到赵清脸边,照个清楚。

结果,众人都有点愣住。

就这?

就这?

这是花魁?

香玉阁,是准备关门了吗?

这什么货色?

比寻常勾栏里的姐儿,好不了多少。

倒是这身皮肉还不错。

一看就是不缺口粮,从小到大吃得好。

哪像他们,顿顿吃不饱。

这才得来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当亡命之徒。

赵清听见他们妄议自己的容貌,气的差点朝他们吐唾沫星子。

她的容貌,也是他们这种下等胚子的粗人能议论的?

从未有人说她生的不好。

真是有眼无珠!

这要是在府里,她当即就要掌嘴。

狗奴才。

没有半点自知之明。

但赵清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不会贸然冲动,以免激怒他们,惹祸上身。

听到他们议论香玉阁的花魁,又气愤他们拿自己与一个青楼女子相提并论。

那种下等窑子货,怎么能和尊贵的她相比?

“几位爷,你们是不是劫错了人?”

赵清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商量语气:“我不是什么柳莺莺啊!我真的不是!”

一时想到,勾栏女史会被怎样对待。

赵清吓得都要哭了,呜呜的说。

“我真的不是柳莺莺!我是城中赵家人,我爹爹是赵汉中,我爹爹是赵汉中啊!”

扬州城出的王侯将相就那么几个。

这些人,即使是底层人士,目不识丁,自然也知道赵汉中是谁。

那可是一段佳话。

十几年前,赵汉中夫妇救了太子,才得了爵位,从此飞黄腾达。

原本,赵汉中在扬州城,只是普普通通的秀才。

本还要进京赶考。

谁知道,天上掉馅饼,救了太子。

皇上皇后大喜,直接赏了爵位和封地,金银财宝无数。

从此一家子进京,得了个闲职,吃香的喝辣的。

真是命也。

那贼人琢磨着,怎么没掉个公主下来给他救一救呢?

这泥腿子,他也不想当了呢。

但听得赵清这话,众人皆是一脸不信的样子。

“你是赵汉中她女儿,那我,还是他儿子呢!”

“姐姐,还记得弟弟吗?”

“姐,认了我这个弟弟吧!”

这话说完,在场的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都不把她的话当回事。

那上头的人可说了。

今日,就在半山腰埋伏,那里隐蔽,人少。

就抓着那梳丫髻,披着红色斗篷,戴着帷帽的姑娘。

不是她,还能有谁。

他们的眼线从上到下,从寒山寺里到山路上。

只瞧见这么个,穿着红色斗篷的姑娘。

拿银子办事,也怕弄错人。

赵清咬着牙,从未被人这么冒犯过,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只念叨着,“我真的是赵汉中之女,不信你们去问问……”

那几人,却不愿意听了。

疯子。

随便认爹。

上头的人说了,不要轻举妄动。

等结了钱,会有人找到这里来“救人”。

所以,便离开了马厩,自找了个地儿围起来吃酒。

今儿花灯节,可是好日子。

彩月见赵清哭着,在旁边低声劝她,“姑娘,山下的人等不到我们,自会去找的,到时候,老爷夫人知道了,一定会让官府的人来找。”

赵清咬了咬牙,把气都出在彩月身上:“当时你怎么不护着我,让我先跑!没用的奴才!”

彩月撇撇嘴,心道,可是那贼人,就是冲着她们家姑娘奔去的啊。

——

而那边,顾含烟和 琥珀坐上马车,没有直接回香玉阁。

而是去了城门前,赏花灯。

每岁的花灯节,城中商贾权贵都会出银子。

在城门与中心大街,一路挂上彩帛,摆满花灯与灯山。

那真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美景。

灯中见人,人里寻灯。

蓦然回首,佳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但人声鼎沸中,顾含烟依旧戴着帷帽,不敢露脸。

她没有赵清那种家世,出入家丁拥护,护周全。

得自己为自己打算。

今日能设计成功,也是抓住赵清为了在沈御面前装蒜,不带家丁的空档。

赵清失踪,赵家可以出动官府,找这个女儿。

而她,若失踪了。

只怕只能在改日,在河里寻得她的尸体。

有全尸,都是好的。名声也臭了。

这世道便是这样。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扬州城的府兵,能大动干戈,为赵家找女儿。

但若是普通人家,想动一动那差吏,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

今日,顾含烟心情大好,买了两个花灯。

一个小兔子,一个小老虎,是她和琥珀的生肖。

一人一个。

悠悠哉哉随着人流,走在大街上。

宛如自己就是寻常人家,有家人的姑娘。

但这种平凡的幸福,于她而言,也是奢望。

……

而此时的沈御。

领着友人,回了扬州府尹的居所。

当今的扬州府尹,是他以前的学兄。

这次南下,他没住驿站,就在冯家借住。

今日,也是蹭家宴来了。

上京城的贵人,都是一个圈子,攀来攀去,沾亲带故。

冯夫人是沈御的表姐。

今日好时好节,就拿他打趣。

“老祖宗时常念叨,你也该成家了,这下连年关,都不留在京城,跑南边来躲着了。”

沈御道,“我是为公务来,老祖宗能理解。”

要不说他贼呢。

为公,别人还能说什么。

冯夫人与郎君相视一眼,“男儿成家立业,你也该有个知心人了。”

“你是有赐婚在身的人,早点把人娶回家里,老祖宗也安心。”

沈御一心只有公事,他倒是无所谓枕边是何人。

男儿志在四方,娶妻娶贤。

他并不看中女子姿色如何。

只要夫人品行好,能替他料理好内宅,做好宗妇之责。

什么赵家女,梁家女……对他来说,区别都不大。

眼下不急着娶妻,是因着他在外奔波,不常在京城。

沈御喝了口酒,淡淡道,“明年吧,明年或许便把这事办了。”

冯夫人一听,心中窃喜。

心道,家里磨了沈御这么多年,总算松口了。

不过,还是疑惑。

这么些年,沈御屋里连个通房都没有,也不知这会儿,是不是在搪塞自己。

冯府尹示意夫人宽心,悄悄与她说。

这段时日,沈御领着使臣南下游玩。

作为东道主,冯府尹有要事在身,自然无法事事陪同。

便派了个手下,相陪做东。

据那手下的消息,这使臣就爱去烟花之地。

冯夫人听到这话,也多少明了自家郎君的意思。

既会陪同去看姐儿,那定不是她所担心的不近女色。

或许,不过是因为沈御此前行军打仗,居无定所。

所以才开窍晚一些,耽搁了。

等他知道了何谓温柔乡,总有人能治了他。

……

此时的香玉阁,李诗诗正由鸳鸯伺候着,梳头簪花。

今日是正月十五,寻常人家,家中都有家宴。

她与恩客,相约在夜宴后。

所以这个时辰,才这么清闲。

“回来了吗?”李诗诗偏头问。

鸳鸯笑着摇摇头,“还没呢姑娘,都这个时辰了,只怕是凶多吉少。”

听到这话,李诗诗得意地勾起唇角。

抬起手放在脸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刚染的蔻指分外红艳,眼神魅惑,宛若一只会勾人的狐狸。

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

顾含烟回不来最好。

等会儿见了恩客,她再求情,让恩客帮着找人。

等明日顾含烟回来,名声早就去了大半。

赔钱货。

看佟妈妈还能拿她卖几个价钱。

看她顾含烟,还能不能张扬立威。

梳妆完,李诗诗便立刻起身。

摇曳身姿,掩盖不住的窃喜,去了佟妈妈屋里。

佟妈妈正在梳头。

李诗诗款步走过去,从婢女手里接过梳子,替佟妈妈梳起头发来。

李诗诗善于讨好佟妈妈,将头发梳顺后,还替她挽了个飞仙髻,抹了发油,黑亮黑亮的。

谁知梳子递给佟妈妈时,手一滑。

那玉质梳子,就“卡塔”一声,掉在地上。

摔成两半。

这是……

婢女过去捡起来,佟妈妈皱着眉头念着,“我这眼皮跳的,又碎了玉,不会要出什么事吧。”

李诗诗面色如常,心里却偷笑着。

还真对了,就出事了。

但嘴上还是说着好听话,“妈妈说的哪里话,妈妈吉人自有天相……”

话还没说完,外头就有人来报消息,说,“妈妈,外头在说,今日那寒山寺的山路上,出了劫匪,有姑娘被劫了。”

香玉阁这种地方,消息往往最为灵通。

“城里,可都传开了?”李诗诗下意识问,就想知道有没有闹的人尽皆知。

那婢女显然没想到李诗诗会突然问这一句,摇了摇头。

说,“未曾。怕是官府故意压着消息,但据我们的人来报,官府已经出动人马去追查了。”

这么大一个香玉阁,又是权贵最爱之地,自然有自己的眼线和耳报神。

李诗诗不太满意,这么好的消息,就应该闹的人尽皆知才对!

佟妈妈却是紧皱眉头。

寒山寺。

山路上。

姑娘被劫。

“莺莺回来了吗?”佟妈妈面色凝重地问道。

下人不太敢吱声,想了想,还是回到,“还没。”

佟妈妈这下拳头都捏紧了。

明日就是出阁宴,这个关头,出这种事。

要是能全须全尾找回来才好。

找不回来,她可就亏大了。

这些年来,在柳莺莺身上砸了多少银子。

就指望她出阁后,日日接客,能替她挣钱。

这下可好!

佟妈妈闭了闭眼睛,下令道,“快找人去打听。”

李诗诗在旁边煽风点火,“应该没有那么巧的,妈妈……不过,这些年,莺莺妹妹也不是头一回……”

李诗诗没有明说,却是在暗示,顾含烟可能逃跑了。

佟妈妈手往桌子上重重一拍,“她敢!”

她也是见她这段时日规矩了,才相信她。

谁知道出了这种事。

但被李诗诗这么一说,佟妈妈也觉得未尝不可能。

如果柳莺莺真的逃跑呢?

那等抓回来,她就要让她日夜接客!

只要醒着,就得替她好好挣钱伺候人!

佟妈妈面无表情,胸前起伏,显然是气急了。

李诗诗心里高兴,一切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

这时候,又出来当好人。

劝佟妈妈说,“妈妈宽心,莺莺妹妹明日出阁,自然心里有数,定然不是她。”

要帮忙前,还特意提醒佟妈妈,顾含烟明日要出阁,生怕她不够生气。

见佟妈妈脸色越发难看,李诗诗又说,“时辰快到了,郎君也快来了,他官府有人,底下也有不少替他办事的。等会我让他帮忙找找看,有自己人,总好打听些。”

郎君,自然是最近李诗诗的相好。

佟妈妈听了,顺了一口气,觉得李诗诗多少没让她这么烦心。

还知道替她找人,有点用。

佟妈妈揉着脑袋,“也成,回头你好好伺候郎君。”

李诗诗自然娇媚万分地称了,“是,妈妈,我的媚术,难道您还不知。”

说着,就要走去门口,招鸳鸯进来。

明着,是想让人去看郎君过来了没。

实际上,是为了让鸳鸯找人,去散播柳莺莺被劫走,不知所踪的消息。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柳莺莺,香玉阁的新花魁,处子之身,大概是保不住了。

“诗诗姐姐这么高兴,是在说什么呢?”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里突然传来顾含烟脆生生的声音。

李诗诗愣住,眨了眨眼睛,朝回廊看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见那柳莺莺,哪里有半点伤和狼狈。

整个人站在游廊灯下,衣衫齐整,亭亭玉立,好似月宫仙子。

李诗诗眯了眯眼睛,还是不相信她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而佟妈妈的婢女,早就大声朝屋内通报,“妈妈!莺莺姑娘回来了!完好无损!好好的!”


顾含烟款步从回廊走下来,面带笑容,脚步轻盈,笃定而从容。

仿佛真是只去了一趟寒山寺祈福回来的人。

李诗诗愣神的功夫,佟妈妈听见声音,已经从屋里跑出来了。

屋里烧地龙,出来时,披风外裳都没披上。

激动的。

“莺莺啊,回来了!我的莺莺!”

佟妈妈仿佛看见会发光的金锭子一般。

一来,是真的摇钱树。

二来,她帮着赵家监视顾含烟,若是人没了,没法交代,那可就坐不了佟妈妈这位置了。

顾含烟看见眼前,这情绪截然不同的两人,在心里冷笑。

现在,佟妈妈有多高兴。

上一世,她凌晨回来时,佟妈妈的脸色就有多难看。

就跟那凌晨外头的冷意一样。

寒凉。

那时,李诗诗估计没少吹耳边风。

导致了,她回来时,佟妈妈看她一眼,都嫌晦气。

觉得她赔钱。

觉得她不忠诚。

觉得她屡教不改,冥顽不灵。

卖不出好价钱,毁了香玉阁的名声。

可,明明,她才是那个被设计之人。

上一世的出阁宴,是在十六日夜间。

距离她被找回来,也没有几个时辰。

那一夜,她上台奏乐与献舞时,身子都是颤抖的。

她恐惧佟妈妈。

恐惧那些男子看向她时,如狼似虎毫不掩饰的目光。

可,无人在意她的恐惧。

良人。

这是佟妈妈和李诗诗,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何处的良人,会愿与旁人,共享枕边人?

……

顾含烟垂下眼帘,掩下眸子里涌动,快要冲出来的情绪。

收起心神。

顾含烟笑着,过去亲昵地扶着佟妈妈的手。

嘴里善解人意,又状似不解道,“妈妈怎的这样单薄就出来了,可是太担心莺莺了?回来时,莺莺听闻城里,有姑娘被贼人劫走了。”

没等佟妈妈答复。

顾含烟又偏头看向李诗诗,问,“诗诗姐姐,我平安归来,你好似不太高兴?”

李诗诗意识到自己错愕太久,脸色太明显。

赶紧换了个面孔,“怎么会,我高兴,高兴得来不及说呢!”

李诗诗是咬着牙,面颊抽动,说这话的。

“哦?”顾含烟笑道。

“我方才,顺着风,好像听见姐姐要鸳鸯去跟什么人说,说我回不来了……什么越快传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诗诗姐姐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什么?”

哪里有什么风,能把李诗诗凑到鸳鸯耳边的话,吹到顾含烟耳朵里。

那风儿又不会说话。

只是顾含烟现今不怕事,故意挑明了。

但听到李诗诗耳朵里。

因着做贼心虚,真以为说得大声,被顾含烟听见了。

李诗诗吓了一跳,心头突突突的。

想了想又说,“妹妹说的什么话,我是在与鸳鸯说,去我屋里取点安神香,给妹妹点着。”

李诗诗努力顺了口气,跟着佟妈妈和顾含烟进屋里去。

又说,“我寻思着山上出了事,怕妹妹听见看见,惊扰了心神,吓着了。”

李诗诗这是在试探顾含烟,有没有碰见。

顾含烟一脸惊讶,扶着佟妈妈在罗汉榻坐下,给她拿了抱枕垫着。

又一脸懵懂,看向李诗诗,摇着头说,“我一路下来,并无听见什么风声,还是回了阁内,才听说的。”

一边笑着与佟妈妈说,“我今日为妈妈祈福,是上上签,大旺!”

哄的佟妈妈合不拢嘴。

平安无事,可不是上上签吗。

李诗诗听见这话,暗暗捏紧拳头。

那些贼人,怕不是瞎了狗眼。

拿了她的银子,这点事都没办成。

李诗诗盯着顾含烟正在脱的红色斗篷,皱着眉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么明显的衣物,都能认错?

顾含烟故意将脱下来的斗篷,放在腿上盖着,正好袒露在李诗诗面前。

而李诗诗,盯着那斗篷,好像要瞪出一个洞来。

很快,外头有人来传,说是李诗诗的主顾来了。

李诗诗自然只能忍着不快,去伺候恩客去了。

十五佳节,李老爷过来,嗅一嗅女人香,却不能过夜。

家中原配虽年老色衰,但逢年过节,还是要回去与夫人过夜,这是规矩。

不过,李老爷这一过来,李诗诗便知晓了。

今天,大约是赵家女儿,被劫走了。赵家借了一队府兵,虽没说何事,只说是赵家失窃,要找。

但李老爷又听闻寒山寺有姑娘被劫走,便自己推测了。

虽然并不确定,李老爷只是在温柔乡,忍不住,才说了自己的猜想。

但听见这话时,李诗诗手一抖,给李老爷献酒的手,有些发抖。

那些人,怎么回事?

抓错人,还抓了赵家女。

真是不要命了。

李诗诗深呼吸一口气,不知为何事情如此不顺。

以至于伺候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被李老爷狠狠掐了一把。

李诗诗忍着痛,继续伺候。

在送走李老爷后。

赶紧与鸳鸯说,找人去送口讯,让那几个贼人,拿了银子赶紧走。

李诗诗并非善心发作想救他们。

只是不想牵扯到自己头上。

怕惊动赵家,旁人不知,她与佟妈妈要好,却清楚香玉阁背后,就有赵家一份。

吩咐完鸳鸯,便寻思着去告知佟妈妈这个消息。

谁知卖着关子要说。

佟妈妈便说,“是赵家女是吧。”

李诗诗没想到自己的关子,居然没卖成。

顾含烟在旁边说,“诗诗姐姐,李老爷带讯儿给姐姐,并非什么秘密。眼下,只怕扬州城的人,都知道了。”

是她,方才回来时,给了街边乞儿几个铜板。

要他们,将这事,散播得全城皆知。

果然,没叫她失望。

乞儿拿了钱办事,倒是比这些吃饱喝足的人,还要尽职。

一屋子里,只有顾含烟心中是高兴的。

李诗诗害怕殃及池鱼。

而佟妈妈也隐隐担忧。

当初她年纪轻轻便能入主香玉阁,赵家在背后出了力。

条件就是,要她看好顾含烟。

不能让她逃跑,不能让她轻生。

要将她养大,禁锢在这里,哪里也去不得。

只能伺候男人。

佟妈妈不知顾含烟与赵家是何关系。

只不过拿钱办事,一个下贱的姐儿,难道她还能看不住?

今日这事,虽与她没关系。

但灾祸降到赵家女头上,佟妈妈总觉得隐隐不安。

生怕自己的香玉阁,会受影响。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明日的出阁宴。

佟妈妈打发了顾含烟去休息,坐在屋里。

思考了一炷香,这才找了人,去赵家打听。

这一夜,扬州城里,最不安的,当属赵家人。

怎么想也没想到,谁人敢在他赵家头上撒野。

赵家出动了所有家丁,又去府尹借了府兵。

如此兴师动众,很快就把赵清找到了。

可惜,马厩里只有赵清和鸳鸯。

那些贼人,不知在哪里得到的消息,已经逃走。

一个影儿都没有。

只把人锁住在里面。

赵清回到家中,看见母亲,哇的一声就哭出来。

身上都是马粪味,头上沾着灰尘和枯草。

赵家大小姐,可从没这么狼狈过。

“母亲!你们快找人,把那些人都杀了!”

杨玲玉看到女儿回来,松了口气。

可看她这样狼狈,又气的紧。

赶紧问她,“那些人,可有……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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