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李桂花李文才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八零:老太太靠拾荒整治家门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绿团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咯吱”一声,破败的木门从外被推开,一缕光线穿透屋内黑暗。李桂花四天来,就喝了几口水,颗米未进。早已饿得头晕眼花,恍惚间看到的肥胖身形让她大喜过望,浑浊的眼里有了生的希望。是她舍不得自己喝粥,也要省下来给他买肉吃的小儿子来了!这种时候,小儿子一定不会像他大哥二哥那样狼心狗肺,不管她的死活!手臂无力抬起,只能尽力用食指勾了勾,嗓子里像吞了砂砾般,有气无力道:“老三,快、妈想......喝水......”李文才闻到了屋里的异味,嫌弃地捂住口鼻,远远的在门口站定,声音里都是不耐烦:“这么臭!妈,你能拉屋里就说明还能抗饿,我今天这句话就放在这里,老头子的抚恤金,你不能只给大哥二哥分,我也得有份!”他重重从鼻子里哼气,“想喝水,就先拿钱出来,...
《重生八零:老太太靠拾荒整治家门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咯吱”一声,破败的木门从外被推开,一缕光线穿透屋内黑暗。
李桂花四天来,就喝了几口水,颗米未进。
早已饿得头晕眼花,恍惚间看到的肥胖身形让她大喜过望,浑浊的眼里有了生的希望。
是她舍不得自己喝粥,也要省下来给他买肉吃的小儿子来了!
这种时候,小儿子一定不会像他大哥二哥那样狼心狗肺,不管她的死活!
手臂无力抬起,只能尽力用食指勾了勾,嗓子里像吞了砂砾般,有气无力道:“老三,快、妈想......喝水......”
李文才闻到了屋里的异味,嫌弃地捂住口鼻,远远的在门口站定,声音里都是不耐烦:“这么臭!妈,你能拉屋里就说明还能抗饿,我今天这句话就放在这里,老头子的抚恤金,你不能只给大哥二哥分,我也得有份!”
他重重从鼻子里哼气,“想喝水,就先拿钱出来,托你的福,我好几天没吃上肉了!”
李桂花来不及解释,先闻到了门口处飘来的鸡汤香味。
她费力扭头看去,奈何眼冒金星,光闻着那股味就忍不住地干咽。
如今,她嘴里连口水都快没了。
大儿子李文权端着一碗用鸡汤煮的糊糊,没进来,就站在门口瞄了两眼,发现老太太还有气,阴阳怪气道:“妈,您儿媳妇为了给您补身子,可把家里唯一一只老母鸡都杀了,您要是死守着我爸的抚恤金不拿出来,想要眼看着我们全家丢脸,那我还不如现在吃饱了一头撞死!”
话音落,呼哧呼哧沿碗喝的声音便响起。
李桂花心急如焚。
饿着她也就算了,连留着明年孵种的老母鸡他们都不放过!
何况老头子的抚恤金,两天前早就给他们分完了,这几个儿子却还不肯信,非得说她藏私房钱。
李桂花眼前仍旧繁星点点,闭上眼时,眼泪从眼尾滑落。
“钱我都给你们了......”
李文权耳力贼好,“老太太当我们是傻子糊弄呢,当初爸因公去世,邮局分了八百块,我记得清清楚楚!”
老三李文才给她算账,“这些年也就大哥娶老婆花了两百块彩礼,前天我们仨分了一百,老太太手里还有五百呢!”
她算是知道了,哪有养儿防老一说。
她辛苦拉扯大的儿子们,现在正合伙用饿死她,只为了钱!
四天前,祖屋漏雨,她踩着吱呀吱呀的竹梯,才刚一捆茅草扔上屋顶,梯子突然断裂,摔断了腿。
三个儿子问询赶来,她以为是要接她去照顾,谁知他们彼此推脱一番,在家里收刮一圈无果后,找她要起老头子的抚恤金来。
老头子当年雨天送信时被山洪卷走,因工死亡获得一次性抚恤金和丧葬费合计八百块。
他死时,还是1970年,李桂花才三十岁。
她独自拉扯三儿一女长大,靠她一个人在公社里不分日夜的干,也挣不出一家五口人的口粮。
现在十年过去,老大继承老头子的工作,顺利成了家。
二儿子正在说媳妇,老三忙着读书考大学。
哪哪都是需要花钱的地方。
最后仅剩的一百块,在两天前她扛不住饿时给他们仨平分了。
分了钱还不够,还逼她去找嫁出去的大女儿要钱。
她撒泼打滚哭得涕泗横流,大女儿最后瞒着丈夫将小家所有的七十块都给了她。
就这样,她也只换来了儿子们的一杯水。
因为三儿子都非常不满。
老大李文权:“妈,您孙子马上就要出生了,得给他打金锁,还要请邮局同事吃饭喝酒,这点钱哪够?我最少得要一百块!”
二儿子李文兵:“我要娶媳妇呢,您从小偏心大哥,不能这时候让我未过门的漂亮媳妇一起受委屈!”
幺儿李文才:“妈,我不吃肉怎么补身体,身体不好怎么学得进去?我还得买书买资料,何况我同学他们都喝上可口可乐了,我只要五十块就行了!”
什么是可口可乐,李桂花没听过。
她只知道总共要三百五十块钱,还剩一百八的缺口。
但她真的无能为力。
最后见她死活不拿钱出来,三儿子一合计,打算拿走屋里所有粮食,继续饿着她!
不给她点苦头吃,是舍不得将她棺材本拿出来的。
见李桂花闭上眼,幺儿李文才急忙退出去,抢走大哥手里的碗,“真香啊,大哥让我吃点!要不还是让二哥来治妈?当然,不是真给老太太治腿,只是趁机多扎她几针,说不定就招了。”
李文权眯眼想了想,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二弟行医,正好对外表孝心,对内让老太婆受点苦,还怕她不说出钱在哪?
正说着,李文兵背着医药箱回来了。
听了他们的安排,他阴沉着看着大哥一眼,一声不吭地推门进了那间黑黢黢且混合着各种臭味的屋子。
李文兵将医药箱压在李桂花的断腿处,听到李桂花抽搐声,他阴鸷的声音响起:“妈,你这腿,还治吗?”
李桂花疼得汗流浃背,意识恍惚。
她感觉身下湿漉漉一片,第一反应却是,这些汗流浪费了,流她嘴里该多好。
李文兵丝毫不嫌弃的蹲在李桂花床头,一双鹰眼死死盯着她。
“你从小疼大哥,什么好的都给他,从来没我的份。后来生了老三,又克扣我们的粮食喂给他。你瞧,他们被你宠成什么样子了?一个事不关己指使我来给你扎针上刑做坏人,一个满肚子心眼在旁边出谋划策,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你看到了吗?”
黑暗里,李桂花觉得仿佛有条毒蛇盯着自己。
她不知是吓得还是疼的,冷汗涔涔。
老大好面子,老三好吃懒做,她一直是知道的。
人孰能无过,谁能没有缺点?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一直安分守己的二儿子,实则最毒。
他甚至在嘲笑她。
李文兵见到李桂花脸上的惊恐,满意地起身,在她断腿之上的医药箱里,再漫不经心地压上一杯满当当的水壶。
“妈,水我给你放这里了,想喝自己起来拿。毕竟你以前一直教导我,做人凡事要靠自己。”
李桂花疼得已经麻木了。
她看着转身离去的李文兵,意识消散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你不想知道,梯子是怎么突然断的吗?老大老三又为什么笃定你手里有钱?这一切都是我故意的,是我对你的惩罚。”
李桂花心如死灰,这次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她断气之前,蓦地想到被自己吞了彩礼,又逼着拿出家当的大女儿,悔恨懊恼心痛等一系列情绪梗在心头。
那口气梗在喉间,不多时便灭了。
“姑娘,是我对不起你啊......”
李桂花死后,在人世间飘荡了三十年。
这三十年,她亲眼看着大儿子李文权因动用公家物资、挪用公款,害得整整一个村在堪堪躲避洪水后,因救援物资未及时到位,被活活饿死冻死。
看着二儿子李文兵利用医疗手段敛财,无所不用其极的吃女患者豆腐,最后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吃了枪子儿。
而幺儿李文才,复读三次也没考上大学,一身肥肉引起混混们的注意,整天敲打勒索,很快家里被他败的底朝天。
为了吃饱肚子,去偷摸抢盗,最后给人井里下了老鼠药,害得一条巷子的人纷纷中毒,自己被抓起来进牢狱,最终在里面被人打死。
而她唯一的长女李招娣,因为被扣下彩礼就惹得婆家不满,生了女儿后又被娘家要了全身家当,最后被婆家扫地出门,身患重病客死他乡。
她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嘴里囔囔:“妈,要有下辈子......您疼疼我......”
看着女儿的泪,李桂花如遭雷击。
想起以前为了儿子委屈苛待女儿,她在无人听见的空间里,失声痛哭。
“是妈对不住你啊!”
她从小被遗弃,被李家捡到当老头子的童养媳养大,于是跟着姓了李。
以为自己是女孩才被遗弃,所以李桂花骨子里就想生男孩争口气。
头胎生了女儿,她在丢茅坑还是留下来之间,选择了后者,但也没用过心。
为了弥补自己从小没爹妈疼爱的遗憾,她将所有心血都用到了几个儿子身上。
最后尸体凉透了,是女儿找来,发现了她的死。
一句不提自己被赶出门的委屈,用离婚分的两件衣服,找人换了一张草席,替她收了尸。
几个儿子知道她的死讯,没悼念,只顾着将她死后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
确定没钱后,又逼问他们大姐,是不是她私藏了钱,害得李招娣再也不敢回故乡。
她生她养的人,害了自己和女儿不够,还贻害一方,残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她才是那个最大的罪人。
李桂花即使是缕魂魄,也羞愧难当。
她哭着无法发泄心中悲怆,猛然抬手扇了自己两巴掌。
“啪、啪”两声巨响。
李桂花脸疼得有些麻木。
她茫然地看着眼前。
残缺却仍在使用的木椅,木桌上搁着豁口搪瓷缸,被煤油灯熏黑的玻璃上贴着女儿手剪的窗花。
年轻三十岁的李招娣跪着扑上来,连忙抱住她的手,未语泪先流。
“妈,别打了,我拿给你,我都拿给你......”
李招娣回了主卧,李桂花这才想起来,这里是女儿的婆家!
桌上的手撕日历显示现在正一九八零年。
正是她为了给三儿子凑钱,被他们雇人背到女儿家里来,来找女儿一哭二闹三上吊要钱的那天!
她重生在被饿死的前两天?
李桂花还来不及喜悦,李招娣从屋里拿出一个塑料袋包了好几层的小卷。
满脸都是泪和心痛,“妈,这是我和郑华的全部身家了,您拿走,以后......就别来往了!”
李桂花想起上一世,自己是怎么说的?
好像是狠狠瞪着李招娣一眼。
这女儿从小就软弱孝顺,被她几个虚虚的假巴掌就把所有钱都拿了出来。
还怕她断绝关系?
事实也的确如此,毕竟最后还是李招娣给她收的尸。
想起这些,李桂花心中这三十年的憋闷,仿佛有了发泄的地方。
她半真半假又打了自己几耳光。
“看好了,这巴掌一丁点儿也不疼!我都是骗你的,小傻子!”
她顶着脸上的巴掌印,面不改色地将自己手里的钱拿出五张十块,一起放进那塑料卷里,塞进女儿缝缝补补的口袋里。
在李招娣目瞪口呆中,马不停蹄地指挥姑娘舀了飘凉水。
自己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爽。
最后擦了嘴角的水渍,李桂花才说道:“从前是妈对不住你,今后你过好自己的生活,这钱拿着买两件像样的衣服穿,别最后离婚了分的衣服都是破的!”
女婿郑华听闻惯常撒泼打滚要东西的丈母娘又来了,连忙往家跑,就怕伏地魔的老婆这次又被丈母娘吓昏了头。
结果紧赶慢赶,好像还是来迟了。
老婆呆在堂屋里,手上拿着空瓢,还握着自家存钱的塑料袋。
而丈母娘出去时的神色格外轻松。
郑华脸瞬间气成猪肝色,他跑上去甩了李招娣一耳光。
“你他妈又给钱了?那可是我辛辛苦苦凑来儿子上学的钱!”
他的眉毛气得不禁抖动,心中悲愤,“我养你还不够,还要一直养你那三个弟弟吗?!你知道那七十块钱是我怎么挣来的吗?!”
郑华在堂屋里踱来踱去,恨不得将一切都砸了,最后沉声道:“离婚!你现在就走!儿子女儿都不要你管了,只当没你这个妈!”
李招娣这才回过神,怔怔地看着暴怒的丈夫,捂着脸低声道:“不是......妈是来给钱的。”
下一秒,郑华听到丈母娘洪亮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李桂花扯着嗓子,仿佛誓要让隔壁左右做个见证:
“从今天起,我们老李家和李招娣断绝关系,以后再有老李家的人找上门,和李招娣再无关系,你们只管轰走!”
外面的邻居听了话音,都出来看热闹。
发现又是郑家那上不了台面的丈母娘时,却发现好像哪里不对了。
这老娘们,分明是瘸着腿被人丢来的。
怎么回家的背影,即便坐在板车上,却似乎扛着大刀上战场杀鬼子去似的。
往常连土豆都要带一箩筐走,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了?
郑华和家里的老婆四目相对,皆是呆滞。
“老婆,你说什么?”
李招娣只是一味地攥着手里的塑料卷哭。
肩膀一抽一抽耸了半天才说:“妈说,在她没有将三个弟弟教训好之前,就不给我找麻烦了,以后要是过顺了,会来看我的......”
至于离婚什么的,李招娣觉得不吉利,没跟丈夫说。
李桂花回了自己东一块塑料袋堵着,西一块泥土稻草的破屋子。
三个儿子还眼巴巴守在她家门前。
她气不打一处来。
上辈子她作恶多端,连地府都不肯勾她的魂,就是败这三孽障所致。
这辈子,她不将他们改邪归正,就枉费老天爷让她重活一次!
老大见老太太雄赳赳气昂昂的回来,利益熏心地笑呵呵迎上来,“妈,粥都给您准备好了,钱拿到手了吗?”
老三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撒娇,“妈,再晚点学习资料被人买空了!”
唯有李文兵,那双阴鸷地眸子里藏着深不见底的讥讽。
李桂花只当什么也没看见,手里紧紧捏住自己仅剩的五十块家当。
“三百五十块钱都凑齐了,”她眼不眨心不跳,目光直逼还杵在门口的男人,“文兵还愣着干什么,不想要钱了?”
三兄弟纷纷怔住,脸上跳着狂喜。
李桂花坐在板车上,挺直腰杆,“分钱可以,我一路风尘仆仆又累又饿,老大先给我端饭菜来,不要粥要白米饭!”
“文兵先把我从板车上抱下去,给我治好腿,老三去给我把屋里的尿壶倒了洗刷干净!”
三张脸俱是一愣,为难推拒的话还没说出过。
李桂花举着露出钱角的手,虎着脸,“都不想要钱了?”
三兄弟彼此对视一眼,老太太这么颐指气使,估计是真架不住饿,真有钱了。
老大端着白米饭出来,看二弟已经跪在李桂花面前,假模假样打算替她治骨裂的腿了。
而老三,堵着鼻子皱着眉毛,伴随着时不时的干呕声,看着尿壶就犯恶心。
他一辈子被好吃好喝供着长大,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李文才泄愤似的一脚踢翻尿壶,一股骚臭味顿时弥漫开来。
他退后几步,眸子一转,想了个借口推脱:“妈,您不会是装有钱,故意骗我们干活吧?”
李文权正好借着三弟的话,将白米饭放在老太太够不着的地方,道:“妈,先分钱吧。我急等着这笔钱呢,儿子在外有面子,您脸上也跟着添光不是?”
他继承老头子的工作,在外虽然走街串巷甚至各个乡村的跑,但谁不得高看他一眼?
他手里掌握的,可是那些人翘首以盼的物件!
现在儿子马上要出生,到时候不知多少人要来祝贺,他可不能在这种时候掉面子!
“就是!”老三站起来像堵墙,“我没钱怎么买资料,到时候考上大学,以后享福的还不是您!家里三个儿子,都在外有头有脸,您跟着沾光!平时有个头疼脑热,二哥还亲自替您看病,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老大没耐心了,“快点分钱吧,我们仨都有正事,又不是像您整天在家享清福,就做做饭洗洗衣服!”
他们虽然没住一起,但也没分家。
老大单独劈了间小屋在祖屋隔壁,他媳妇有正经工作,现在又怀孕待产。
所以一家人的饭全是李桂花做,衣服也是她洗。
这点活,还真不值得老太太在这里拿乔,这难道不是她应该做的吗!
以前李桂花也是这样想的。
压榨女儿,倾尽全力只为托举这三个儿子,生怕自己一个人又当父又当母,给他们丢了脸扯了后腿。
至于现在......
她盯着院门后那根竹扫帚,只想狠狠抽在这几个狼心狗肺的人身上!
他们倒是团结一致的想要榨干自己的血肉!
李桂花瞥了眼自己被绑上木板的脚,深呼吸一口气,目光落到一直完美隐身的二儿子身上。
“还是文兵心疼妈,”李桂花叹了口气,“看来关键时候,只能指望文兵,妈以前......忽略你了。”
她眼中隐隐有泪花。
落在三兄弟眼里,像是感动,又像是后悔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
老大瞬间急了。
这次他只要了一百块,二弟因为结婚要两百,他虽然心中不悦,但到底自己是大哥,在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没在弟弟人生大事的节骨眼上说什么。
现在看老太太这架势,像是幡然醒悟似的。
“妈,说这些干什么,分了钱,二弟以后带着媳妇儿一起孝顺您!”
往日在各种好事中隐形的李文兵,听到李桂花竟然看见自己的付出了,心中五感交杂。
他眸色一变再变,“妈,那两百块的彩礼钱......”
李桂花伸手示意别说了,“不仅彩礼钱,宴席还要大办特办!对方是哪家女子来着?你给妈说说,妈再去给你置办两身行头,去打点新家具,给儿媳妇买个金镯子,三转一响全部安排上,以前亏待你了,现在重视起来也不晚!”
她将自己往日装钱的小蓝布拍在桌上,“这三百五够不够!不够妈再想办法!”
老大这次是真急眼了,“妈!”
老三也气得不轻,心中埋怨这老太太昏头了,“钱全给二哥了,我和大哥喝西北风?!”
李桂花却像是没听到,满眼殷切又懊悔地拉起二儿子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
“文兵,你要是结婚,当年你大哥有的,现在也不能短了你,这三百五只怕还是不够。这样,你大哥的工作,咱把它卖了,卖的钱你们三兄弟平分,你看满意不?”
这个消息宛若重磅炸弹,将在场几人全部雷翻。
剩余两兄弟作为既得利益者,不约而同的闭了嘴,保持缄默。
他们平常受大哥的“安排”已经很久了,要不是想利用大哥的工作沾点便利,说出去有个当邮差的大哥有面子,谁也不会当个老实听话的弟弟。
老大整张脸涨成紫红色,额头青筋直跳,拳头死死握着,“妈,你是不是老年痴呆了!那是我的工作,凭什么卖!”
李桂花翻个白眼,“就凭我是你妈!我想卖就卖,怎么,你是成心不想让你二弟结婚,就是见不得他过得比你好是吧!”
李文兵蹙眉。
这傻老娘,卖工作就卖工作,扯他干什么!
单独拿那三百五,他还有说法,现在矛头全扯他身上,其他两人能舒服?
还没想清怎么解释,老大随时待命的拳头已经朝他挥了过来。
左一拳右一拳,毫无章法地乱揍,只恨不得将这碍眼的二弟乱拳打死。
“好啊二弟!平常你就是个阴险的,没想到敢阴到你大哥头上!我要是不好好教训你一顿,分不清大小王了是吧?!”
“说好了分钱了再行动,你装什么好人,上来就给妈包扎!”
“你别以为你前两天锯梯子的时候没人看见,别人不知道妈怎么摔的跤,我还不知道吗?你这个阴险狡诈的东西!”
李文兵被打了两拳,也开始还手。
老三李文材空有一身横肉,全是肥膘,想上前拉架又怕被波及,将身行不便的李桂花丢在乱拳挥舞的两人旁边,自己一个人躲到远远的墙角边看热闹。
李桂花冷眼看着,只觉乏味。
她上辈子真是瞎了眼,竟然还觉得三兄弟团结和睦,家族和睦才是兴旺的开始,这才不枉她的苦心。
现在才发现,狗屁的团结!
兴旺不配出现在李家,这几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要是过好了,不知道得霍霍多少家庭!
她算是见识了后面三十年的发展,国家兴盛是好事,但不能让他们享受到改革的春风。
当年满村的死人,还有喝了老鼠药的水捂着肚子上吐下泻的老人,甚至来不及享受就去世的小孩......
那一幕幕仿佛还在她眼前。
李桂花下定决心。
从明天开始就出去捡垃圾!
不仅她自己捡,还要让三儿子跟着一起捡!
看他们还如何贪污行贿,如何强迫妇女,如何偷摸抢盗!
他们不是要面子吗,那就让他们体会社会最底层劳动者的尊严!
老三蹲在墙角,大喊:“大哥二哥你们别打了!先把钱拿到才是正经事!妈那小蓝花布里不一定有钱!”
见互殴的两条狗有停下来的架势,李桂花装腔作势递出小蓝花布。
“还分什么,文兵,你全拿去,剩下的等把你大哥工作卖了,我再给你!”
“不准分!我看今天谁敢分钱!”
李文权一把推开二弟,朝李桂花扑过去,想动手直接抢小蓝花布。
李文兵见状,连忙拉住他,一拳拳砸下去,两人又扭打在一起。
院子门咯吱被推开,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进来,“李嫂,我来......这是什么了?文权、快住手!”
严大壮将两人分开,满脸严肃,“你们兄弟是怎么回事?听闻你们母亲病了,我特意代表邮局来慰问,你们不仅不好好尽孝,怎么还打起来了?”
李文权看着单位上的直系领导,实话有些说不出口。
总不能说老娘突然鬼迷心窍,要将自己工作卖了,全部家当给二弟结婚,他气不过吧。
严大壮转向李文兵,“文兵,你大哥没脸说,你来说!我这次一来是慰问,二来也要整顿邮局风气,坚决不允许道德败坏的人为民众工作!”
李文权瞬间急眼了。
这时候二弟要是说了实话,他工作可能真丢了!
本来继承老头子工作后,就时常被那群人看扁,话里话外都是他不如老头子能干。
而听到老实本分几个字的李文兵,只想骂人。
顶着一张青紫交接的脸,他只能暗暗将眼底的阴霾压下,在大哥紧张恳切的视线里,在所有人关注中,他内心获得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然而噗嗤一声笑,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李桂花身上。
“一点芝麻小事,让领导看笑话了。其实是这哥俩为了抢谁给我搬粮食运蔬菜打起来了,他们孝啊!”
李桂花不动声色将小蓝花布揣进怀里,斜眼乜向李文才,“老三,你大哥二哥都伤成这样,你还不赶紧勤快点把粮食和该运的物什全部给我搬过来?”
李文才仿佛晴天霹雳,“妈,什么粮食......”
话没说完,在大哥和二哥不约而同的挤眉弄眼中,他拍了拍脑瓜,“哦,我想起来了!”
不一会儿,李文才从大哥屋子里搬了两袋大米出来,其中一袋是前两天从李桂花屋子里搜去的,还有一袋是大哥自己小家私藏的。
从二哥房间里将李桂花去年攒下来的土豆、红薯和黄豆种子全部搬了出来,额外顺带拿了一台收音机。
不到五分钟,小院的黄泥土地上,仿佛堆满了东西。
李桂花看得眼热,她再也不用挨饿了!
上辈子严大壮今天也来过。
当时的她其实还有力气,完全可以叫出来,但怕害儿子丢脸丢工作,更怕惹恼儿子,自己真的要饿死,于是硬生生忍住了。
她将希望亲手断送,今天就要亲手捡起来。
李桂花在一旁感动得泪眼婆娑,“领导你看,我大儿子生怕我挨饿准备了这么多大米,我二儿子怕我一个人无聊,竟然还费钱买了收音机,老三还说要日日给我刷尿壶......”
她装模作样摸了把泪,看着天空,声音里带着哭腔:“老头子,你在天有灵看见了吗,我们儿子多孝顺啊,没白疼啊!我一天只吃一顿饭,拼死拉扯大的孩子,如今都有出息了!哪天我下去了,再也不怕愧对你们列祖列宗......”
严大壮由衷称赞:“李嫂,李大哥看到这么出息的儿子们,也能安息了。前面王家村里,发生了儿子割老娘肉吃的事,那是真正的天打雷劈啊!现在看来,我的担心多余了。”
而院子里,三个儿子脸上俱是精彩纷呈。
李文权欲言又止,嘴唇动了又动,最终在领导欣慰的目光下,憋屈地将话咽了下去。
“妈,以后再看见您喝粥我可要生气了,以后只准吃大米饭!”
半点不提那袋米是他们小家一点一点儿攒的,原打算混着老太太的粮食一起去孝敬丈母娘!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竟然都被老三给搬出来了!
李文才往日最会偷懒耍滑,今天做搬运工完全是为了讨好老太太,这才冒险将大哥二哥私藏的东西都搜刮出来。
本想着哄老太太开心了,或许能独占那三百五,还能以学习的借口昧了二哥的收音机,没想到!
他丧着脸,“妈,我这就去洗尿壶......”
李文权离被踹翻的尿壶最近,在老三过来时,他神不知鬼不觉地伸脚绊了一下。
只听轰隆一身巨响。
李文才接近两百斤的身躯摔倒在地,在渗透了尿的土地上滚了一圈,踉跄着爬起来时,又重心不稳地往前一扑——
头卡进了尿壶里!
李文权惊呼出声,眼底一抹笑意一闪而过,心底那股恶气终于散了点。
一直沉默寡言的李文兵,也是满脸嫌弃地后退两步。
别人看不到李文权的动作,李桂花却看得清清楚楚。
她心中即痛快又悔恨。
他们三上辈子能为了要钱沆瀣一气,如今也是因为钱大打出手。
可怜她当初不懂,只想着要满足儿子们的要求,想着靠儿子们养老。
养个屁的老,没把她骨头啃了都算是她的造化了!
她佯装着急地拍大腿,“哎哟喂!老三,你怎么用脸洗尿壶啊,这可是愚孝,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妈不需要哇!”
见老三折腾半天,终于露出颜色不明地下巴,李桂花嫌弃地命他赶紧去后院冲冲水。
小院又安静下来。
李桂花不会让李文兵就这么逃过一劫,“文兵,下次别买收音机了,你要是真孝顺,帮妈把那竹梯子修好,不知道怎么回事,它突然就裂开了呢!”
那收音机是李文兵攒了三年的钱买的。刚到手,还指望它讨媳妇,结果却落入了老太太的手。
他豁得出面子去抢,可老太太却提起竹梯子的事。
李文兵咬着腮帮子,道:“妈,我给您重新打把结实稳重的木梯。”
李桂花语气深长地拒绝:“不用,那竹梯害我断了腿,我得留着提醒我别重蹈覆辙!”
李文兵一言不发,背上简陋的医药箱就走了。
李文权也待不下去,刚背上邮差包打算去工作,听到领导斩钉截铁道:
“李嫂,我回去后会上报组织,像你们这种和睦团结的家庭,必须得给大家伙做做榜样,再也不能发生王家村割母吃肉这种惨例!以后我想会动员同事,时不时来你家参观学习,你可介意?”
他脚步仿佛钉在了原地,手死死攥着邮差包,生怕老太太同意。
今天他付出大米才堵住了老太太想要卖他工作的口,以后又拿什么来堵?!
只听到李桂花爽朗的笑声响起,这件事竟然就此拍了板。
严大壮走之前,李桂花像是突然想起来,笑眯眯道:“老大,快把你上次送信回来时带的巧克力拿给领导尝尝!”
在领导怀疑的严厉目光扫过来之前,李文权打了个寒颤。
腿都软了。
以他们家的条件,是必然买不起这种高档货来招待贵客的。
他的亲娘哟,老太太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他手里的巧克力可不是偷的。
而是在他偷拆了几封形状比较怪异信件看到巧克力后,想着媳妇还没吃过,才忍痛买了两块。
严大壮见他神情恍惚,心里更是猜疑深重。
他刻意试探道:“李嫂,您家里该不是万元户吧!”
李桂花只当听不出其中深意,呵呵傻笑,“哪能啊,文权上班后总能时不时带些新鲜玩意,说是单位发的呢,领导莫非没吃过?”
严大壮当即脸色就变了,“李文权,从明天起暂停工作,到局里来一趟。”
李文权身形踉跄,差点支撑不住,瘫坐到地上。
他这次是彻底急了,“妈,二弟锯梯子差点害你没命你不管,我不过就是搬点粮食,您就污蔑我偷东西,您倒想要我的命!”
当着外人的面,李桂花装出一副惊恐的神色,“老大,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她当然知道二儿子才是罪魁祸首,可他是阴险藏在背后的蛇,等他没了这些可用的刀,他也就无处可藏了。
“我亲眼......”李文权说到一半,垂了头,“算了。”
说再多也都变成了狡辩,还会扯出更多的不堪,他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两块巧克力的票根。
可那巧克力的来路的确不明,要是被查到他在黑市上的所作所为,他的工作也保不住了。
李文权出门送今天信件时,脸色苍白步伐不稳。
往常在乡间小路上,见人总是会热情打招呼,一路上几乎就没有停息的时候。
每当别人说“这十里八村的人你全都认识”时,他心里的虚荣心会得到极大满足。
而今天,他一路低着头,捏着邮差包,不仅没主动跟人打招呼,甚至连自己媳妇在家门口喊他也没能听见。
工作被卖了还可以再找,但他的作风问题要是有毛病,那对他的摧毁简直就是致命的!
老太太这是铁了心的要害死他。
老三在献殷勤,二弟等着答应好的钱,再想要饿死老太太是不可能了。
现在他竟然孤立无援,谁还能救他......
突然想到一个人,李文权放下手中信件,急忙蹬着自行车往一个方向骑去。
李招娣提着一筐鸡蛋上门时,看到老太太屋里的物资,眼中艳羡,随后又别扭地将鸡蛋往身后藏。
妈这里这么多东西,这点鸡蛋她肯定看不上眼了。
她心中认定老太太突然给钱又断绝关系的,肯定是生气自己没能更多的贴补娘家。
后院传来三弟一阵阵的干呕声,李招娣看着屋子里的老太太稳如泰山,断然没有往日对三弟的心急如焚,只觉得好像有什么变了。
“既然来了,还愣着干什么!”李桂花找了根竹子当拐杖,慢慢归整了那些物资,“这去年的土豆种特别粉糯香甜,你走时带点回去。”
李招娣犹豫再三,还是放下鸡蛋,将那五十块钱掏出来,“妈,我以后会孝顺您的,您别不要我。”
没有娘家的女人,在婆家立稳脚跟吗,她从未听说过这种事。
她现在只期望,她这泼出去的水和不值钱的赔钱货,还能有个娘家。
李桂花瞪她一眼,一边瞄着门外,一边将钱往女儿口袋里塞,“傻女儿!”
真是无语了。
她这女儿就是心太实,木讷老实,压根没想过,扯后腿的娘家只会让她在婆家为难,还不如没有!
她想骂,又不知从何骂起,最后只能在心底骂自己。
看来不仅得改造逆子,还得重塑女儿。
原本断绝关系是防止三个儿子跑去霍霍女儿,现在她找上门来,也避不了了。
李桂花从床头拿出风油精给自己太阳穴上抹了抹,“你和你男人现在都在挣工分?”
说实话,她以前从未关心过女儿在婆家的生活,只是一味地要东西和钱,然后回来分给三个儿子,还满心期待以后能靠儿子养老。
而且在她印象里,她去世后没两天,郑家就因为招娣私自给娘家钱,被离婚了,一个人从此孤苦伶仃。
这一世,她没拿钱,女儿的婚姻是否能持续?
李招娣摇摇头,“阿华他除了挣工分,还会去给供销社扛麻袋,再有空就去帮人挑砖和泥土,都是些体力活。”
他们村已经实行分田到户,现在村里建新房分家的人不少,所以不缺活做。
而她公公婆婆近来都身体不好,家里需要人照顾,她留在家里围了一家老小转。
所以那七十元,真是一分一分攒出来打算给孩子读书用的。
“行,”李桂花思量后拍板,“现在时间还早,你拿那五十块钱,去买辆木板车来接我,我带你挣钱去。”
李招娣嘴巴惊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带我?您没说错吗?”
她没舍得花钱买,回婆家把自家的板车推来了,还是破的。
李桂花也没嫌弃,“只要能拖货就行,妈这两天腿不行,你在前面拖,我在旁边捡。”
“捡什么啊?”
李桂花撑着竹竿,身姿矫健的弯腰,捡起一个脏污的牙膏皮,“捡垃圾!”
“什么都可以捡!鸡毛鸭毛、废弹片、古钱币、破碗、陶罐、废铜废铁,看见什么捡什么,都能卖钱!”
见老太太一点儿也不嫌脏,一张废纸也往板车上扔,李招娣是真愣住了。
从没听说过捡垃圾能挣钱啊,老太太该不会是想钱想疯了吧!
仔细想想也对,挣钱的活计,老太太怎么会想着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
李桂花一抬头,便看见女儿怀疑人生的眼神。
她用脚指头也能猜到招娣在想什么,但是她不能说自己见证了后面三十年的发展。
现在城市里恐怕已经兴起小摊贩了。
她也曾想过摆摊,但只有捡垃圾是最无本起利的,而且能制衡那几个儿子。
李桂花叹口气,摸了摸她的头顶,“捡垃圾收废品,你嫌丢人不?”
李招娣鲜少被这样温柔对待过,鼻尖一酸,连忙摇头。
丢人算什么,贫穷没饭吃才可怕。
她看着老太太单脚拄拐,却一点也没耽误她弯腰捡垃圾,甚至丝毫不嫌弃“垃圾”上的脏污。
李招娣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衬衣,这是她唯一一件能穿出门的体面衣服。
想到自己难得和娘家妈这样温存,尽管心中有些忐忑,不知这些垃圾是否能卖钱,但还是很快有样学样捡了起来。
母女俩就在周边村子里捡,难免遇到熟人。
“李婶,这是干啥哟!”
“哎哟,你家老大老/二都出息得很,捡破烂能卖几个钱,还不如去大队里讨个活干!”
“翻垃圾小心染病,哦,你家二子是医生,倒也不怕......”
不管来人怎么劝怎么说,李桂花眼睛一直瞄着路边、草丛里,浑不在意地从泥沟里抠出一块锈铁皮,扔给招娣放好。
随后才给了点回应:“没办法呀,我没了老头子,二儿子要娶媳妇,找我要两百块彩礼,还得三转一响,还要大办宴席,我不想点法子,怎么活哟,不能给我家文兵丢人啊!”
李招娣将板车上的废品垒好,闻言僵了僵。
她就知道,妈要真挣钱不会带着她,原来是拉着她给二弟挣彩礼钱来了。
不一会儿,两人捡了一板车,这把周围乡村全部转了个遍。
李桂花带着女儿,为了给游医李文兵凑彩礼钱的名声,就这么打出去了。
天色渐暗,李招娣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一惊一乍,“完了,三个弟弟的晚饭还没做!”
妈肯定要骂她出门前不动脑子不考虑弟弟们了。
她今天出来,已经把婆家晚餐做好了,是打定主意来娘家这边帮帮忙的,毕竟娘家妈腿脚不便,借口相当合适。
郑华知道了,也没多说,只是让她交出了那七十元,变相等于交出了管家权。
李招娣心里委屈,但为了能看看自己妈,为了有个后盾娘家,还是交了。
结果回了娘家,正事没干,反倒捡起垃圾来了。
李桂花见差不多了,一屁股坐上板车,然后才将自己骨裂的腿搬上去,嘴角绷紧:“饿他们一顿死不了。”
她上辈子饿了四天。
这几个逆子......活该!
李招娣只见她坐上板车,以为是嘴硬心软,要回家赶着做饭,连忙拖着板车往娘家走。
李桂花在后面,用手里的竹竿敲了敲,指向回家的反方向,“去废品回收站,要抓点紧,等会儿他们下班了!”
李桂花:“......”
李桂花躺在自己捡的那批“垃圾”上,心满意足地喟叹,“打今儿起,也让他们尝尝饿肚子的滋味!”
赶来废品回收站下班前,母女俩将垃圾卖了。
李招娣看着老太太手上的两块零三分钱,眼都直了。
她没想到,捡废品真能卖钱啊!
她家男人扛两天麻袋,累死累活也才挣两块。
他们俩这才捡了两三个小时,竟然就挣了两块零三分!
李招娣心中怦怦直跳,“妈,明天我把家里忙完就早点来接你,以这样的速度下去,两个月就能把二弟彩礼钱凑足了。”
李桂花心里一边高兴挣了钱,一边替女儿难过。
瞧瞧她把自己女儿祸害成了什么样子,竟然这种时候还想着家里的弟弟。
她从怀里拿出出门前煮的两个鸡蛋和四个土豆,两人均分,“吃吧,吃了再说话。”
李招娣看着鸡蛋连连摆手,她忍不住咽了口水,“留给弟弟们吧,我不喜欢吃鸡蛋。”
往常鸡蛋都是给家里小孩吃的,今天她送过来,她怎么能吃呢。
李桂花没有多言,直接将鸡蛋在板车上滚了一圈,把皮剥了,塞进李招娣嘴里,“吃你的,谁还能不喜欢吃!”
两人老早就饿了,就着几口凉水,狼吞虎咽地将这顿“丰富”的晚饭解决了。
“现在知道体会过捡垃圾是什么心情什么感觉能卖多少钱了,你明天真想继续?”李桂花问。
李招娣嘴里还含着一口舍不得咽的蛋黄,在细细品味,连连点头。
“行,那咱娘俩明天继续。”李桂花分了一块钱给李招娣,“以后每天捡的钱,咱母女俩平分。”
李招娣着急,“这不是二弟的彩礼钱?”
李桂花冷哼,“他想娶媳妇,自己努力去,自己都没本事,娶啥媳妇!”
李招娣扰扰头,有些听不懂了。
李桂花见女儿的愚钝,心里再次叹气,“你只要记着一句话,谁对你好,你就对谁好,以后过好自己的日子!”
手里捏着那一块钱,李招娣嘴里咂摸着蛋黄残余的味,一下子扑到李桂花怀里,“妈对我最好了!”
李桂花一脸无奈,得,又白讲了。
她靠着蛮力撑着,这才没让女儿把自己撞倒,忍不住在招娣后背摸了又摸。
这是唯一心疼她孝顺她的女儿啊!
她按了按自己的眼角,这辈子,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女儿走上辈子的老路了!
等到李招娣将老太太送回家,天色已经黑了。
祖屋门前立着两条人影。
见到李桂花回来,李文才蹬蹬跑过来,“妈,您去哪了,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月光洒下来,李桂花瞥了眼老三圆鼓鼓的肚子,“饿不死你!十九岁的人还等老娘喂饭,当自己是鸡崽?还等我回来伺候你们?”
李文才被骂懵了,好半天才回过味来。
粮食都被老太太锁起来了,他就算想煮,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李文兵也饿,但还有更要紧的事。
他抿着嘴上前,先是装模作样给李桂花检查了腿脚上的夹板是否还稳固,这才道:“妈,啥时候有空,我带巧巧来家里坐坐。”
等把未来媳妇带到家里来,结婚的事情板上钉钉,老太太答应要给的钱和东西,就赖不掉了。
现在即便要钱,老太太也有理由推脱,毕竟结婚没提上日程。
李文兵想得很清楚,趁热打铁,趁着老太太今天松口给他大办特办,彩礼和三转一响,那就赶紧把未来媳妇拉进家门,把东西要到手才是自己的!
李桂花上下眼皮一碰,都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可惜了,招娣想要是像她这二弟一样精明,她这个当妈的也不至于这么愁了!
话既然说到这里,不让他未来媳妇来也是不可能的了。
李桂花定在了三天后。
猜到老娘要准备吃食和见面礼,李文兵对这个时间也没反对。
反正不管老太太是真有钱还是假有钱,等儿媳妇上了门,一切都揭晓了。
李桂花忙碌了一天,又累又困,赶他们去睡觉。
李文才还饿着肚子,眼巴巴等娘回来,以为能吃上一口。
刚欲凑近老太太准备讨粮,一阵夜风袭来,他猛地干呕几声。
“哪来的酸臭味,比妈的尿壶还味儿!”
李文兵也闻到了怪味,眼神狐疑又嫌弃地扫了两眼老太太,但什么也没说。
李桂花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这点味儿算什么,等明天她和招娣干一天,熏不死他们!
话虽如此说,李桂花还是赶紧去打了盆凉水,打开铝制开水壶,兑了点热水,将自己浑身上下都擦了个干净。
若是放在以前,她连这点热水都舍不得用。
用热水就得烧菜。
老大邮差,二子村医,老三读书,她哪舍得让他们去砍柴烧柴,都是自己亲力亲为,所以能节约点就节约点。
现在不一样了。
李桂花一觉到了大天亮,这种睡饱、吃饱的状态,自从老头子意外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过。
昨晚饿了他们一顿,今天再饿也不现实。
李桂花起床熬了一锅稀粥,放了几滴菜籽油煸炒了一碗去年自己腌的萝卜丁,这就是早饭。
李文才昨晚就饿着肚子睡觉,早就饥肠辘辘。
两眼放光地跑出来一看,傻了眼。
“妈,就吃这?这稀饭稀得只剩水了,昨天不是给您搬了大米?”
李桂花已经率先吃饱喝足,她洗了自己碗筷,阴阳怪气道:“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幺儿这么早醒该不是抢着第一个进学校大门吧,赶明儿碰见你们王老师,可得好好说道说道,我家娃忒勤快了!”
李文才一嘴的牢骚被堵住,呼噜噜喝了口稀粥。
李桂花拿着布包了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出门,“记着把碗沿儿那圈粥嘎巴都刮干净,完事儿别忘了涮碗,别一天到晚懒得抽筋。”
李文才蹙眉,老太太的火气怎么到今天还没消?
他原本今天约好了要请同学喝可口可乐的,但昨天没拿到钱,今天也没脸去学校了,正打算逃课,老娘出门了更方便。
老三也不怕老娘告状,毕竟一个成天在农田菜地里的老太太,去哪里碰他老师去,下辈子吧!
桌上这稀饭和萝卜丁他实在吃不下,刚准备去老太太屋子找粮食,李文兵出来了。
李文才眸子一转,“二哥,昨天我看大姐带鸡蛋来了,妈肯定全部藏着要留给老大,不如我们今天把妈屋子的锁撬了,先吃两个开开荤?”
李文兵坐下淡定的解决完早餐,“你要还想以后在学校闯祸了我给你兜底,在你二嫂进门前就安分点!”
李文才被二哥训了一顿,心中满腹牢骚,面上老实巴交。
李桂花杵着拐杖到了村口,果然看见已经等候的女儿。
她从怀里掏出两个还热乎的鸡蛋,“赶紧吃,吃了才有劲拉板车。”
现在她腿还没好,这段时间都指望着女儿拉板车了。
有了昨天的经历,李招娣也没再客套,她早晨的确为了忙活一大家子的餐食,自己只寥寥扒了几口,再一路推着板车过来,肚子早就空了。
趁着李招娣吃鸡蛋的功夫,李桂花解开那块方布,露出里面的收音机来。
她按照前世的记忆,学着用了一下,发现没错,赶紧当场录了几句话:
收——破——烂——喽!
破铜烂铁、废书废报、酒瓶塑料——统统都要!
牙膏皮、旧鞋底、烂锅破盆——换钱喽!
录完按下播放键,果然出声了。
李桂花十分满意地调大音量,昨天看到这收音机,她就想到这上面了。
老太太拿出收音机,已经令李招娣震惊了,又见着她对着收音机这么吆喝了几句。
李招娣颤巍巍道:“妈,您该不是要拿这收音机当村里的大喇叭使吧?”
她不仅没见过收音机,更没听说收音机还能录音。
刚吞下去的鸡蛋仿佛梗在嗓子眼里,李招娣恍惚地看着娘。
从前连稀饭都舍不得喝的人,如今竟把金贵的收音机当喇叭使......妈该不是摔坏了脑子?
正是下地的好时候,不少乡亲路过,都看着那收音机愣神,不肯走,非要李桂花放点响听听。
李桂花也没藏着掖着,将自己刚才喊的几嗓子全部放了出来。
乡亲们脸上一愣,几个年轻后生噗嗤笑出声。
李桂花已经开始“炫耀”了。
“这可不是光能听声,连磁带槽都没有的大匣子,这叫燕舞牌收录机,听我家二子说,插上麦克风连狗叫都能录下来回放!”李桂花笑得一脸精神,“我家二子专门孝顺我的!”
这话让人很难评。
老李家原先是住在县城里的,后来老李去世,李桂花一人无能为力,这才搬回了乡下李家祖宅。
原本见他们一家可怜,大家有心帮衬些农活。
可眼见着李家老大成了大名鼎鼎的邮差员,二儿子成了村里让人仰仗的村医,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老三却一身横肉,于是乡亲们也收了那怜悯心,有那时间还不如给自家田里多拔拔草。
这些年也就李桂花苦点,乡亲们背后议论起来,都说她有福不会享,自找苦吃。
“孝顺你让你捡垃圾去啊?”有人奚落出声,“又脏又臭,还一不小心就扣上不劳而获、投机倒把的帽子,你家文兵可真孝顺!”
“就是!没见过有人拿着收音机捡破烂的!”
甚至连收破烂的,李桂花都属于独一份。
这完全就是不劳而获的罪名,不知道哪天公安就找上门来抄家了!
李招娣在一旁急了,连忙拿那块布将收音机盖上,小声道:“妈,快收起来,小心被人举报了!”
他们本就不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没其他村民团结。
“二儿子的孝心可不能藏着掖着!”李桂花扯过那块布,大张旗鼓地露出来,“恁多废话!破铜烂铁换钱,不比家里光腚娃娃啃树皮强?”
李文权沉着脸,往日高耸的眉头此时紧紧皱着。
他左右看了两眼,退后一步让三弟进来,语气防备道:“你二哥呢。”
李文才摆手,“不知道,昨晚就没看见他。”
两兄弟在堂屋坐下,严慧大着肚子,狠狠瞪了李文权一眼,“你要是工作和钱都没了,只剩下一个满身恶臭的妈,看我怎么跟你闹!”
说完又刮了好吃懒做的老三一眼,这才回了仅有的一间卧室躺着。
桌上还有早晨剩下的一点小米粥和两个肉包子,李文才两眼放光地塞了一整个包子进嘴。
“大哥,还是肉包子,真香!”他边吃边说话,满嘴是油,“我这两天饿了好几顿,瘦了起码五斤,早知道你这边有吃的,我昨天就过来了。”
李文权没说那是他留着中午给自己媳妇儿吃的。
现在家里没了粮食,媳妇又嫌弃他妈做的饭,只能花点钱解决。
现在什么条件,谁家能天天吃肉包子!
他看着肉疼,但想到明天的计划离不开老三的帮忙,还是忍了下去。
“明天二弟的新媳妇上门,要真这么成了,我们谁都讨不着好,这样......”
李文才边吃边听,最后用小米粥灌下去,勉强吃了个半饱,意犹未尽道:“大哥,我都听你的!”
当天下午,李桂花早早的收了手,左手提着一刀两斤重的五花肉,右手提着一只大公鸡。
鸡是活的,一路从村口咯咯咯叫到了家里。
路上有人看到肉眼馋,“李婶,家里不过年不过节的,有什么好事买这多肉?”
李桂花一脸高兴道:“明天我家文兵新媳妇要见丑婆婆了,这就是天大的喜事!今天好难得抢到了不要票的五花肉,你瞧这肉肥不肥!”
“不会是捡垃圾换的吧?”
李桂花笑着打哈哈,“要是每天捡垃圾都能换这么一大刀肉,你捡不捡?”
有人嗤笑,肉和钱都是资本主义的陷阱,要是被扣上大帽子,那可划不来。
他们都是正儿八经的贫农,好多人受旧思想影响,到现在连只鸡都不敢养,生怕一言不合被抄了家,更遑论用这种手段挣钱。
大家伙看着肉眼馋,大多的在等着李桂花的下场。
李桂花回家就将公鸡关在鸡笼里,五花肉切了半斤出来,剩余的仔细包好,沉在水缸里保存。
半斤五花肉全部被她切片,用了点咸盐和玉米粉子裹住,肉底下铺了一层老南瓜,直接上锅蒸成了粉蒸肉。
香味飘得外面都能闻到。
有知道内情的都在笑话李桂花。
“又不是头一个儿媳妇,还这么隆重,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有点钱全部糟踏给外人用了。”
“可不是,她家老大媳妇自从嫁过来,纯享福了,李婶不仅不立规律,还倒给儿媳妇洗衣服,啧啧!”
“想不穿看不透,还是老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李桂花此时就坐在小院子里,听着外面那些话,吃着粉糯香甜的老南瓜和油汪汪的五花肉,大米饭一口一口的下肚。
上辈子她就是这样的,外人看她可怜,却又烂泥扶不上墙。
她还自得其乐,打肿脸充胖子,觉得自己儿子个顶个的都是大龙,在外更不肯说他们一句不好。
所以最后落得被饿死的下场,还真是她活该。
现在能吃肉吃到饱,儿子们反倒还有怒不能言。
李桂花不知不觉吃了三碗大米饭,胃里撑起来了才停。
连续捡了几天垃圾,虽然肚子没像以前一样饿着,但浑身没劲,感觉缺油水。
直到饭菜全部下肚,她身体里充满了干劲。
今后的每一天,她都会让自己吃好喝好!
李文才躲在屋子里,闻着肉香嘴角馋得口水直流,直到亲眼看着老娘将那一大碗粉蒸肉全部下肚,气得肚子都硬了。
平常买肉都是为了给他补身体的,这两天给他和二哥喝稀饭,自己竟然躲起来大快朵颐地吃肉吃大干米饭!
他没想到老娘竟然是这么自私的人!
他曾一度想不管不顾地冲出去吃肉,可想到明天的计划,又无数次捏着拳头忍了下来。
等明天,明天他拿到钱了就去大口吃肉,还要喝酒!
一眨眼就到了二儿子要带女朋友上门的这天。
李桂花早起煮了几个鸡蛋,揣在怀里就去了村口。
李招娣和女婿郑华在那里等着。
“郑华,今天我不能去,你一个大男人得好好顾着招娣,别再让她拖板车了。”
郑华连连点头,在嘴边徘徊了一路的话,磕磕碰碰地说出来,“妈,上次......”
李桂花将昨晚吃之前分出来的一碗南瓜粉蒸肉拿出来,还有早晨煮的几个鸡蛋塞给女儿,“别的话都不用说,你只用对我女儿好就行,但凡发现你哪天对她不好了,就把她还给我,我养着她!”
郑华嘴上笨,不会说话,只会连连点头。
李招娣手里握着暖烘烘的鸡蛋,眼眶又湿了,“妈......”
以前都说她是赔钱货,现在竟然还说要养她。
李招娣泪眼婆娑地看着五花肉和鸡蛋,她这两天都吃多少鸡蛋了,比自己儿子女儿还享福。
妈对她真是太好了,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恨不得现在就找丈夫把那七十块要来,全部孝敬给妈!
李桂花不知道女儿心里在想什么,拍了拍板车,“快去吧,记得去我给你说的那些地方捡。”
在收音机循环播放“收破烂咯”的声音中,两天没归家的李文兵带着女朋友肖兰兰回来了。
在村口撞见大姐和大姐夫,在女朋友面前,他愣是没敢认人,当成陌生人似的,眼神却飕飕地盯着那台收音机。
妈竟然把收音机送给了出嫁的大姐!
李文兵捏紧拳头时,肖兰兰痛呼出声,“文兵,你弄疼我了!”
肖兰兰脸上擦着雪花膏,小嘴上抹着颜色鲜亮的口红,身上穿着的确良衬衫,脚上是白白净净的橡胶底回力小白鞋。
隔大老远看,都能在一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里认出她来。
李文兵回来的路上,心里美滋滋想着,今天在老娘那里能敲出多少钱来。
结果看到收破烂的大姐大姐夫,好心情立刻没了一半。
肖兰兰看着板车上一直盯着她看的女人,觉得有些面熟,“文兵,那收破烂的你认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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