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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大宁,我弃武从文后直接权倾朝野了宁朝武沈淮全文

衔蝉奴 著

女频言情连载

承和二十五年,帝崩,宣昭帝即位,大赦天下。刑部大牢里,狱卒因犯人骤减轻松了不少,轮值的人员都少了许多。最里面的牢房关押着一个重要的犯人,他没能得到圣上的眷顾,此刻依旧被绑在十字形的刑架上。沈淮之已经在大牢里待了一个月,刚一来,他就被刺穿了琵琶骨,狠狠卡在刑架上,每天受鞭刑不说,时不时还要忍受狱卒心情不好时的拳打脚踢,仿佛他就是他们练拳的木人桩。血不断从他身上流出来,和地上的泥土混在一块,凝结成团,令人作呕。但沈淮之只呕出一些带着血丝的苦水,毕竟他已经两三天粒米未进了,他这种级别的犯人,向来是被重点照顾的对象。说来也怪,今天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狱卒过来“伺候”他,甚至无人看守,胃里火辣辣的疼让沈淮之短暂地昏睡过去许久,再睁开眼,他就听到了...

主角:宁朝武沈淮   更新:2025-06-19 16: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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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宁朝武沈淮的女频言情小说《人在大宁,我弃武从文后直接权倾朝野了宁朝武沈淮全文》,由网络作家“衔蝉奴”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承和二十五年,帝崩,宣昭帝即位,大赦天下。刑部大牢里,狱卒因犯人骤减轻松了不少,轮值的人员都少了许多。最里面的牢房关押着一个重要的犯人,他没能得到圣上的眷顾,此刻依旧被绑在十字形的刑架上。沈淮之已经在大牢里待了一个月,刚一来,他就被刺穿了琵琶骨,狠狠卡在刑架上,每天受鞭刑不说,时不时还要忍受狱卒心情不好时的拳打脚踢,仿佛他就是他们练拳的木人桩。血不断从他身上流出来,和地上的泥土混在一块,凝结成团,令人作呕。但沈淮之只呕出一些带着血丝的苦水,毕竟他已经两三天粒米未进了,他这种级别的犯人,向来是被重点照顾的对象。说来也怪,今天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狱卒过来“伺候”他,甚至无人看守,胃里火辣辣的疼让沈淮之短暂地昏睡过去许久,再睁开眼,他就听到了...

《人在大宁,我弃武从文后直接权倾朝野了宁朝武沈淮全文》精彩片段




承和二十五年,帝崩,宣昭帝即位,大赦天下。

刑部大牢里,狱卒因犯人骤减轻松了不少,轮值的人员都少了许多。

最里面的牢房关押着一个重要的犯人,他没能得到圣上的眷顾,此刻依旧被绑在十字形的刑架上。

沈淮之已经在大牢里待了一个月,刚一来,他就被刺穿了琵琶骨,狠狠卡在刑架上,每天受鞭刑不说,时不时还要忍受狱卒心情不好时的拳打脚踢,仿佛他就是他们练拳的木人桩。

血不断从他身上流出来,和地上的泥土混在一块,凝结成团,令人作呕。但沈淮之只呕出一些带着血丝的苦水,毕竟他已经两三天粒米未进了,他这种级别的犯人,向来是被重点照顾的对象。

说来也怪,今天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狱卒过来“伺候”他,甚至无人看守,胃里火辣辣的疼让沈淮之短暂地昏睡过去许久,再睁开眼,他就听到了新皇即位的消息。

“不知即位的是哪个皇子,是不是明君,能不能把这大宁朝从衰败中拉出来。”他在心里暗暗想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已经不是他能操心的事情了,琵琶骨上面的疼痛一直叫嚣着提醒他。

“若是有杯酒就好了。”他深深地叹息一声,空荡荡的牢房只有几只老鼠吱吱叫了几下,算是回应了他。

“你想要酒,我这不就带过来了。”

沈淮之猛地抬起头,牵动着链子哗啦啦地响,失血太多让他看不清来人身形,脑子也眩晕得不行,几乎不能思考。

但他还是猜出了来人的身份,毕竟也只有他,会在这时候来看他的笑话。

“赵公子,既带了酒,便麻烦你给在下喝上一口,毕竟现在我确实腾不出手。”

你不奇怪我来?或者说,你不好奇结果?”

“为何奇怪,你一向喜欢看别人的笑话,如今我两手被缚,咳咳,可不正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任你处置了。咳咳......你说是不是,赵子御?”

沈淮之咽下一口胃里冲上来的血气,呛得咳嗽好几声,连句话也说不完整。

“再说,既然是你来,我便已经知晓结局了。咳咳......左不过是那太子坐上了龙椅,小人便立马出来耀武扬威罢了。”

赵子御看他满身是血,不为自己求饶,还浑身是刺,句句像箭矢一样尖锐,气得把酒摔在地上。

酒坛子碎了一地,酒汩汩流出,很快就渗进了土里,沈淮之眼里满是可惜。

临了临了,想喝口酒也喝不到。

赵子御看他一直低着头,上前一步,狠狠捏住他的脸,逼他把头抬起来。

琵琶骨上的弯钩因为动作在伤口里面转了半圈,钩得更深了,沈淮之感觉整个人的灵魂都要被刺穿,疼得冷汗直流。

“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哪怕我今天是来救你,你也不能对我说句软话听听?”赵子御很欣赏沈淮之在他手里求饶的感觉,把他的头抬得高高的,逼他看着自己。

沈淮之眼睛布满红丝,眼眶猩红,神情痛苦:“这国家落到你们手里,你还指望我说什么?咳咳,鼠辈登了天,还是鼠辈,你救下我,让我看这结局发生,还不如让我去死。”

“咳咳,太子不适合皇位,你比我心里清楚得很。可这事一旦做成,便无力回天了。”

赵子御眼中满是不解:“事到如今,有什么比你活下来更重要的吗?你就把你自己的命看得这样轻贱?”

“你有什么看不上太子的?太子再不济,也比那四皇子强,他一味躲在国公后头,又能成什么事?除了与几个娼妓谈天论地时的嘴巧,他还有哪些可取之处?”

沈淮之眼里终于是掉下几滴泪,蜿蜒着冲去了些脸上的血迹,显得有些狰狞,嘴里咽下的血最终还是吐了出来,滴滴答答落在赵子御抓着他的手上。

胃疼得要命,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后又紧紧攥着,没有丝毫喘息的余地,沈淮之一阵痉挛,疼得晕了过去。

赵子御眼睁睁看到沈淮之吐了口血,吓得松开他的脸,又见他的头一下子垂下去,像没了生命的破布娃娃。

好在挨得近些,赵子御听见沈淮之嘴里轻轻吐出几个字。

“所以啊,国将不国......”

牢里又静了下来,只有两支蜡烛发出昏黄的光,映在沈淮之脸上。

不知是不是第二天,沈淮之被胃里的疼痛折磨得醒过来,他隐隐发现自己牢门口像往常一般站了几个守卫,而他躺在刑架旁的草堆上,草堆勉强是张床的形状,还铺了厚厚的棉被。

身上的外伤被好好上了药,旁边放了些容易克化的粥,还有些温水。

自打进了牢里,沈淮之还没受过如此好的待遇,他忍着疼痛端起粥喝了一口,胃里的疼也稍微舒缓了些。

大赦天下的时期已经过去,沈淮之不觉得自己可以单独被新皇写道旨意释放,可能是自己那交好的兄弟怕自己走的难受,才给送了些关怀。

可为什么没有酒呢,沈淮之心里一阵失望,毕竟兄弟最懂他这嗜酒如命的性格,都要死了,还不能痛快。

沈淮之长叹一声,放下粥碗,又躺了下去,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被两个狱卒架着,说是像挟持,更像是在扶着他,毕竟许久未走路的腿有些用不上力气,身上到处都疼,他都懒得问一句这是要做什么。

其中一个狱卒见他醒来,好心提醒他:“皇上判你流放,我们兄弟二人这便送你上路了,看你可怜,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可帮你传达给你的家人。”

沈淮之苦笑一声,想拱手行礼,发现自己胳膊还被架着,无奈放弃。

“多谢两位大哥,但我无亲无故,没什么心愿,咱们这便可以上路了。”

可能是被他受刑许久还这么温和的语气惊到了,大哥看他的眼神带着同情,但职责所在,他们也不能多做什么,只在手上默默加了些力气,将他带出了牢房,带上了厚重的枷锁。

再次站在京都繁华的路口,沈淮之觉得受刑这许多日子像梦一样,倏地就过去了。

路上不时有好奇打量他们的人,都被狱卒呵斥走了,沈淮之本不是个过于注重脸面的人,且狱卒走的又是人少偏僻的城西,他一路缓缓走着,一步一步沉稳且坚定,好像他不是去流放吃苦,而是走向了新的生活。

出城门不久,狱卒大哥找了片林子,给他把枷锁卸了下来,塞给他一袋碎银子。

他以为是狱卒担忧他现下虚弱撑不住,给他减轻负担,刚想道谢,便见狱卒大哥挥挥手对他说道:“你走吧,离京城远远的,莫要再回来。”

沈淮之是个聪明人,知道应该是有人救自己,客气地问道:“大哥可方便告知,是哪位救了在下,来日好报这救命之恩。”

狱卒像是知道他有这一问,搬出准备好的话术:“让你走便走,知道这许多做什么,滚吧。”

沈淮之碰一鼻子灰,也不气恼,像是早知结果一般,从容行了个礼,向背着京城的方向去了。

行到一处山上的破庙,他再也支撑不住虚弱的身体,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忍不住地做了个梦,梦里,好像回到了那风光恣意的少年时期......




承和十六年,京都。

一匹快马向皇城口奔袭,马上的士兵身着破烂铠甲,手里高扬一封信,眼神有些涣散,他已经连续赶路许久未曾歇息,只为将边疆急奏尽快送入皇帝手中。

城中百姓多知来信紧急,纷纷躲闪。

路边悠然茶馆里面,不少人在议论此事。

“你听说了吗?沈将军死在前线了!”

“近日战线吃紧,据说那胡余都快打到城墙下头了,多亏了沈将军,提前埋伏好人马,设置陷阱,生生逼退了他们十万大军!只是好像打那之后,沈将军就旧伤复发,药石无医了。”

“可不是嘛,沈将军一死,估计这朔北城也保不住了,眼看就要变天了!”

“这城一破,又要征兵买粮,咱们的赋税又得涨,打仗!打仗!苦的还不都是咱们百姓!最可怜的还是那沈将军一家,除却他年迈的母亲和小儿子,都随他上了战场,如今死的死,伤的伤,这沈将军一没,可教他母亲如何承受得了!”

有个秀才模样的年轻人拍了下桌子,噌地站了起来:“还不是朝廷不做人!要兵没兵,要粮没粮,这仗怎么打!若是朔北失守,估计那位又得赔钱送地!你看那报信兵急得恨不得飞起来,百姓们叫苦连天,可是那圣上他......”

旁边同行的好友一把抓住他肩膀,止住了他的话语。

半晌,站起来的年轻人长叹了口气,抱拳道:“在下失言。”

茶馆里面一片寂静,再无人敢接话茬,私下议论圣上的罪名,他们都担待不起。没多会,这个话题就被揭过去,他们又开始讨论起对某句诗词的见解,茶馆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沈淮之在军营打完擂台,细细擦过长枪后,准备回家洗去一身的臭汗,但刚拐进街口,就看见自家门口挂着明晃晃的白幡。

好像有人当头给了一棒,疼痛从头蔓延到脚,麻酥酥的,一种难言的酸楚在胸腔里面弥漫到四肢百骸,沈淮之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心里清楚,这白幡是为父亲所挂的。

毕竟沈家,只剩下父亲坚守在边疆,为国征战。

沈淮之上次与父亲见面还是在一年前,沈将军临出征的时候,那时,父亲身着鱼鳞甲,手里握着长枪,上面绑着的红缨在风中乱舞,背后的红披风猎猎作响,阳光下,他的身姿那么挺拔高大。

他坐在马上,看着沈淮之,眼睛里面满是即将上阵杀敌的热血光芒,他说:“淮儿,下次父亲回来的时候,你就该换一杆更长的枪了,到那时,父亲就把手里这杆,交给你!”

“我不在,你就是咱们沈家的男子汉,你要肩负起一家之主的责任,好好照顾你祖母,好好练习枪法,不可懈怠!”

沈淮之胸腔中被那热血豪情填得满满的,一送走父亲就去军营找人对练,好在下次父亲回来时名正言顺接过那杆枪!

可等过些时日再见面时,父亲应该已成了一具枯骨,昔日高大的身躯静静躺在棺椁里,红缨一缕缕散落在硝烟中,披风则裹着父亲不屈的灵魂,游荡在守卫一生的边疆。

圣上派人来传过话,沈将军为国戎马一生,允许提前挂好白幡,待灵柩运到再行下葬。

这于普通人家是天大的恩赐,但沈老夫人接了圣旨谢了恩,默不作声抹着眼泪在堂上坐着,自打收到前线的消息,她便沉浸在失去儿子的悲伤里面,现下丝毫没有起身相送的意思,更别提给来人打赏。

传旨的王公公心道晦气,毕竟这差事是报丧,老夫人又早早诰命加身,他开罪不起,喝完杯里的茶水刚要离开,就见沈淮之急匆匆走进院里。

年仅十四岁的沈淮之因自小练武,身条早早抽长,如今得了圣上传旨的消息,身着一身孝服脚下生风地赶来,眼眶还有些发红,见了王公公忙跪下说道:“沈淮之来迟,还望公公恕罪。”

王公公心下不忍,忙站起来,命随身的小太监将沈淮之扶起,“不碍事的,你将将从军营赶回,理应是换了衣服过来。正好是叨扰许久了,咱家也该回去向圣上复命了。”

沈淮之从小稳重,忙打发管家给王公公公公递了些银子,好生将人送出了门去。

王公公轻咳一声,旁边小太监便接了银子,待走到门口,王公公回了下头,看着沈淮之还在原地拱着手,一副恭敬姿态,心中不由赞叹道:“好一个翩翩公子,这沈将军果然是教了个好儿子!”

王公公走后,沈老夫人压抑了许久的哭声才爆发出来,她拉着旁边李婆婆的手哭道:“我可怜的儿啊,这辈子做了什么孽,客死他乡!”

李婆婆也不断拿手绢擦着眼泪,看着她从小陪伴长大的老太太,眼睛里都是心疼。

“我沈家,一家老小十几口,竟是都死在那里了!”

沈老太太的哭声哀切悲凉,沈淮之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他自己还没整理好心情,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他本也才十四岁,刚才换衣服时已偷偷哭了许久,如今眼圈红红站在一旁,却时刻谨记父亲要他顾好沈家的那些话,不敢像孩子那样号啕大哭,但受祖母情绪感染,又偷偷抹去几滴泪。

沈老夫人见他这般模样,更是心生可怜,一把搂住他,不断地念叨着:“可怜的淮儿,你可该如何是好?”

“我们沈家,只有你了啊......”

沈淮之抽了抽鼻子,环住沈老夫人脖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说道:“祖母,您一定要保重身子!父亲临行前,嘱咐我一定好好照顾您!”

李婆婆听了沈淮之的话,也赶紧擦了擦泪水,跟着劝道:“淮哥儿说的是呢,老夫人您保重,再哭下去,眼睛都要坏了,您若是也倒下了,淮哥儿该怎么办呢?”

“是啊祖母,您别哭了!父亲不在了,我一定能把沈家撑起来。”沈淮之攥攥拳头,郑重地向沈老夫人许诺。

沈淮之同他父亲很像,都是剑眉星目,形容俊美,只是他父亲常年在战场杀敌,比他多了些杀伐之气,沈淮之虽也习武,却显得更温文儒雅些,皮肤也更白。

眼下沈淮之脸哭得红红的,稚气未脱的眼睛里都是伤心难过,看他握拳红着眼站在那,沈老夫人心里都是疼惜,她擦了擦脸,不忍再勾的沈淮之伤心,终于不再哭出来。

天色有些暗了,到了晚饭的时间,祖孙俩都没什么胃口吃饭,草草用了几口,沈老夫人便借口休息,回屋对着沈老将军的牌位唠叨去了。

沈淮之像是松了口气,沐浴完回屋后,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哭了好一会。

他还是个孩子,没法不难过。

沈淮之自小将父亲视为追赶的目标,将士们的话他听在耳里,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如今父亲去了,边关无人可用,沈淮之暗暗下定了决心,参军!去接下父亲手中的责任。

他怀着一腔热血去军营练了一天枪法,待回到沈府,祖母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沈老夫人看着一身劲装的沈淮之,踌躇了半天,狠了狠心一拄手里的拐杖,对他说:“淮儿,你不要再去军营了!”




今日晨起,沈淮之不顾肿着的眼睛,早早来到军营,拿起长枪给训练的草人扎了个对穿。

他想念父亲在身边的感觉,想念父亲的教导,他需要发泄情绪,但一提起枪,他就想起父亲。

“拦!拿!扎!对咯,我们淮儿真聪明!”小小的沈淮之拿着父亲给他做好的小小的长枪,嘟着小脸紧张地做着基本的练习,父亲的几句夸赞,让他笑得眼睛都睁不开。

小长枪是沈将军做的,一般小孩子的玩具都是纯木头做的仿真枪头,但沈将军有意锻炼沈淮之,给他做的都是按真实长度和配重同比例缩小的,甚至还给沈淮之开了刃,让他跟着军营里面的将士们一同练习。

直到那年生辰,父亲从军营的兵器库拿出一杆普通将士用的长枪,远远向他一抛,他抓到手里顺势甩出一个漂亮的枪花,抬头看父亲,父亲的眼里是对他成长的赞赏。

他听见父亲说:“淮儿,你终于长大了,不用父亲每年为你量高,为你特制自己的小枪,你自小刻苦,我都看在心里,我只希望你能记住,手里这杆枪,是为父交给你的责任。”

他还非常严肃地问自己:“你认为,学武是为了什么?”

沈淮之那时在军营已经待了许多年,懂得父亲的用意,他稍稍抬头,看着父亲的眼睛说:“学武,是为了保家卫国,抵御胡余的入侵!”

他永远忘不了父亲那天满是欣慰的笑容。

得了父亲赞扬的孩子像是打了鸡血,练习愈发刻苦,每每在军营一待就是一天,团练过后便找不同人不断切磋,众多将士被他打得叫苦不迭。

但他们都很喜欢沈淮之身上这股子劲,戏称他是沈小将军,说即便沈淮之不袭爵,靠自己也能做这大宁朝的镇边将军。

后来,沈将军觉得不停切磋能激发将士们斗志,便在军营中设立擂台,以此选拔技能出众者。

将士们自行切磋武艺,胜者可令败者洗一月臭袜子或做些其他小事。

沈淮之再也没有自己洗过袜子,反倒因一招“破云枪”制敌时轻灵潇洒,游刃有余而被将士们口口相传,自此名动京师。

所以回到府中听到祖母不许练武的话,从未忤逆过祖母的沈淮之一下子呆住了。

“为什么!祖母,您知道的......”沈淮之脸都急红了,豆大的泪水从眼眶中滴下来。

沈老夫人心如刀绞,一把拉住沈淮之的手,干涩的眼眶止不住地涌出许多泪来。

“淮儿,咱们沈家都去边关了,祖母知道你也有这个心思,你父亲一直教你做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可是,你也体谅一下祖母的心情。”

“我的丈夫,两个儿子,儿媳,你大哥,他们都去了边关,再也没能回来。若你也......你可教我老婆子该如何是好啊?”

“要我守着这偌大的宅子,等一堆亡魂吗?”

沈老夫人佝偻着身子,手里拿着手绢不停抹着泪。

“可是祖母,我答应过父亲!将来我一定要去前线杀敌人,我要守护我们的国家!”

沈淮之眼睛里一行泪不甘地流出来,他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自打接过父亲抛来的那杆枪,他许久未做这么孩子气的举动了。

沈老夫人的心脏好像是被人揪起来蹂躏:“孩子,祖母明白,可是祖母再也承受不起失去的滋味了。”

“当年你父亲,对我说了这番话后,日日泡在军营,自己从底层攒军功,受了多少伤,遭了多少罪。”

“还有你,打小学武又吃了多少苦头,我老婆子见了,心里实在难受啊!你忍心我日日以泪洗面,哭瞎这双眼睛吗?”

沈老夫人眼泪止也止不住,哭着说出这番话,便一口气止不住地喘,李婆婆担心地拍拍她的背给她顺气。

缓了好一会,沈老夫人沉痛地说:“你若执意再去,便眼睁睁见我去死罢!”

沈老夫人一直很疼爱沈淮之,加上沈淮之也听话乖巧,从小连句重话也不舍得,如今说出这番话,沈淮之明白这不是威胁,是一个可怜老人最低的诉求。

沈淮之心头萦绕着无可奈何的悲哀,他担心祖母身体因此出问题,忙跪下扯着沈老夫人的衣摆说:“祖母莫气,淮儿心里明白,不到万不得已,您绝不会说出这种话,是淮儿没能体谅您的心情。”

沈淮之闭了闭眼,终于做出了决定,“淮儿不会再去军营了,但请您允许我日常练习武艺,淮儿不想舍下和父亲的联系!”

一个人的理想是很难磨灭的,至少现在沈淮之还紧紧攥着拳头,难以释怀,但作为孙儿,他妥协了。

沈老夫人看着沈淮之如此,心里更是酸楚难耐,她接过李婆婆递来的手绢,把沈淮之拉起来,给他擦掉泪水,对他说:“祖母也知道你的抱负,只是你虽自小习武,功课却也没落下,不若试试走那文官的路子,咱们朝廷现在腐败得紧,你若能在前朝说上几句话,定也能给前线将士们助力不少。”

沈淮之听了沈老夫人这句话,心中那股子不甘消磨了一些。

也是,沈家已无人,总不得叫祖母自己守着宅子,或许努努力,在前朝挣个一官半爵,也算得上是做个有用之人。

只是,少不得违背了和父亲的约定,他总觉得有些难过,还有无尽的迷茫。

他甚至想明日便去翻翻父亲送给他的那本兵法书册,看看有没有能两全的决策。

但总归是答应了祖母,第二日在院子中练完枪,沈淮之便老老实实坐在书房温习起了功课。

传统的四书五经沈淮之早已读过,以前还常被父亲问学习的进度。尤其是兵法运用方面,沈淮之颇有心得,只是若要科举,有些关于礼法或是民生的内容,还需有人好好教习。

沈老夫人知道沈淮之功课学得还不错,便写了一封信叫人递给翰林院的李修远。

李修远年轻时为进京科举吃了不少苦头,在城门口被人抢走了身上的钱不说,为了逃命,文房四宝都零零落落地丢在了路上,得亏碰上了沈老将军回京的队伍,被沈老将军救济,最后考上了当年的探花。

他是个懂得感恩的人,这些年明里暗里在朝堂上为前线将士上了不少奏章,只希望沈家带兵能多些便利。沈老将军战死后,他还来将军府吊唁。

李修远直接带着沈淮之去了盛宁书院,这里学费较为高昂,一般只接收功底比较深厚或者比较有天赋的学子,教习的老师也多为参与过科举且考取过较好名次的官员,所以入学的门槛也比较高,需做一份入学考卷并达到相应的评级。

其他学子若想上学,也有相对应的清远书院,学费便宜些,也不用入学考试。

盛宁书院的王院长考较了沈淮之的功课,看过沈淮之的文章后,与李修远在书院后庭聊了几句。

“这孩子就是那沈淮之,一招破云枪就足以让他稳稳当当攒个军功了,他何苦来走科举这难上加难的路子?我有意难为他,考他民生礼法,虽说基础了些,但他回答得竟然不错!”

王院长理了理自己的山羊胡子,有些不理解。

李修远叹了口气,缓缓踱了几步说:“沈老夫人的苦心,我懂,战场刀剑无眼,即便是这武艺再高,也逃不过战死的命运。沈将军这一遭,沈老夫人再不敢送沈淮之去了。”

王院长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即又高兴起来:“这下好了,堂上来个沈淮之,看那些个酸小子们再说习武之人粗俗,我可是捡到个好苗子咯!”

李修远也跟着笑起来,确实,沈淮之眼神坚毅,面容俊秀,即便有些个名气,也从没见他露出过骄傲的神情,是个沉稳温和的好孩子。

只是不知,若沈淮之不去领军,这圣上还有无能人可用。




得到王院长的肯定,李修远发觉沈淮之并未有十分激动的表情,他看着沈淮之默默收好自己随身带的东西,十分恭敬地跟着自己行了礼离开,总觉得他在装正经。

是了,平常十岁出头年纪的孩子都是正调皮,他自家姐姐的小儿子就跟沈淮之差不多年纪,天天爬树掏鸟蛋不说,还经常惹得隔壁小姑娘哭。

这沈淮之是经历许多长大了,还是原本就这么沉稳正经呢?

李修远对这个小人好奇得紧,回去的路上忍不住打趣他道:“沈小公子,你平常都喜欢玩些什么?我那小外甥可喜欢爬树,你俩年纪相仿,要不改日给你们介绍一下做做朋友?”

沈淮之听了李修远的话,冲他笑了笑,拱起手说道:“那便多谢李大人!”

李修远见他还是如此板正好笑,忍不住拿起扇子敲了敲沈淮之肩膀,随即摇着扇子踏着四方步就走了。

沈淮之觉得有些莫名,但自知也并不失礼,整了整衣襟,快步跟上李修远回了府。

第二日,沈淮之练完枪法便抓紧出门去书院,他算好了时间,路上可以顺便练习拳法,然后便跑到书院以锻炼体能,等沈淮之到了书院,正好赶上各个方向的学子到达书院的时辰。

今日是第一天实验,沈淮之到达书院时,已见不少学子陆续进入书院大门,他深呼吸几下把气喘匀,抓紧向门口走去。

就在此时,他听见路旁马车边传来一阵吵嚷。

一个着枣红色长袍的男子正吩咐小厮从另一个男子身上抢夺些什么,那被抢的男子着紫色袍子,衣料上面绣着些精美繁复的花纹,只是有些发旧,此刻被人欺负,攥着拳头不甘心地说:“赵子御,我不与你计较,那笔是我母后留给我的,你不得拿去。你若喜欢,改日我叫人给你买一支便是。”

沈淮之听了这话,略略明白了此事缘由,还没等踏上前去,那赵子御便恶狠狠一把夺过笔来,抬着下巴不可一世地说:“四皇子!我看在太子表哥面上,对你够客气了,凭你也配用这么好的笔?可别让人笑掉大牙了!”

沈淮之听完后,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他快步走上前去,猛然抬起一脚,将笔高高踢起,随即便跳起身来,一把把那引起祸端的笔抓在手里,然后稳稳落在地上。

四皇子只觉身边一阵白色旋风刮过,再一睁眼,自己心爱的毛笔便被那正义的小哥握在手里递过来。

他心怀感激地看了一眼沈淮之,快速将笔递给身边书童,令其收好放进随身的包裹里。

赵子御被踢了一脚,刚要发作,却见来人一脸盈盈笑意,心中那股子无名火登时下了一半,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毕竟那上好的狼毫笔千金难买,他上前一步,想把沈淮之拨开,却发现这个面容温和的小哥像是坠了千斤顶一般,丝毫不动。

他生气地看着沈淮之,没好气地冲他嚷嚷:“这位公子,我见你面生,知你不清楚状况,你且让开,我不与你计较。”

旁边赵子御的小厮听了这话,嘴大的能塞下两个鸡蛋,平常赵子御仗着自家表哥是皇上钦点的太子,在外面可谓是无恶不作,见谁都没几分好脸,如今对一个陌生的公子,却能说上几句好话,真是怪哉!

下一秒,他觉得更怪了。

他听见沈淮之慢悠悠开口说道:“这位赵公子想必便是赵丞相的长子,在下清清楚楚听着是你夺了四皇子的笔,如何来得不清楚状况,我见你衣着不凡,何苦为了些身外之物与人纠缠,在这长街上被人来来往往瞧着,多少不体面了些。”

沈淮之一拱手,接着说道:“方才我并未有意伤害赵公子,用了些拳脚功夫也只为将笔拿回,望公子海涵。”

赵子御一时脸色有些青白,说自己受伤了吧,方才沈淮之那脚准准地踢到笔上轻松让他卸了劲且未受伤害,但要说他没受伤吧,这事就相当于是自己揭过去了。

四皇子听了这话却心里惊叹不已,这来人仅凭寥寥几句便理清了他们的身份,还暗暗点明他们在此争吵可能会引发的后果,实在是敏锐,更别提那漂亮的脚上功夫了。

赵子御那小厮听了这话,在一旁忿忿说道:“这位公子,您不辨是非就出手伤人,既是知晓我家公子身份,还硬要相帮,莫不是想攀附四皇子这棵大树好......”

“闭嘴!”赵子御和四皇子同时开口喝道,话音刚落,二人面色又是尴尬了几分。

此人心里清楚他们底细,却又出手果断,不像是怕惹事的人。

沈淮之走到赵子御跟前,从书袋中拿出祖母为自己准备的一支狼毫笔,递给赵子御说:“赵公子,在下乃沈淮之,自小习武,刚才的力道应不足以令贵体损伤,但为表歉意,这笔就当我的赔礼,希望日后您莫要再跟四皇子讨要。”

他居然是沈淮之!

年少成名的沈淮之!一身好武艺,又是沈将军的独子,只要他肯在军营默默攒着军功,将来必是将军,实在没必要攀附哪位皇子。

赵子御十分庆幸自己及时呵止了小厮,不过他同时也很好奇,这沈淮之,来书院做什么?

但他没多问,本着借坡下驴的心思,赵子御拿起笔细细端详了一阵,发现这支精美程度更甚,确实不是沈淮之随手拿出糊弄人的,他本不会武艺,不想得罪沈淮之,收下了笔带着小厮先进了书院。

沈淮之转过头,便看见四皇子满眼感激和敬佩地拱着手,甚至对他弯下腰,他身边小厮也随着给沈淮之行了个大礼,帮自家皇子谢道:“多亏了沈公子解围,这笔乃先皇后遗物,是我们主子的念想,您这可是帮了大忙,只是可惜了您那支贵重的毛笔!”

沈淮之也拱起手道:“不必多礼,身外之物而已,不过四皇子下次还是换些普通的用具,以免被那赵公子再行夺取。”

四皇子有些惊讶:“怎的?你知他不是第一次欺辱我吗?”

沈淮之站定,对他笑了笑,只用一句“京中局势在下也多有耳闻”便解释了原由。

四皇子抬手还欲说些什么,只听见书院晨钟被敲响,再有一盏茶的时间,夫子便会进学堂,时间已有些来不及,外面没几个学子在逗留了。

二人相视一笑,匆匆告别,前后进入了书院。

沈淮之不想给夫子造成迟到的第一印象,一路小跑进了学堂,赫然发现自己位置左边坐着的就是那赵子御!

他无奈地快步进去坐下,发现后脚四皇子就坐在了他位置的右面,见他看过去,还无奈地勾了勾唇。

同时碰到今日争执事件的两个主角,沈淮之觉得自己头都大了,他扶额长叹一声,不想面对现实。

谁能告诉他,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桌上的奏折被一挥而下,带着怒气砸在李修远的脚边。

“你可真是有主见啊李卿家?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这沈淮之注定是要接他爹的衣钵的!如今你竟然把人给朕送进书院?你是故意跟朕过不去吗?”

天子震怒,李修远立马跪了下来,俯着身子低着头。

殿内伺候的人都被承和帝打发到了门口,此刻只有李修远一人跪在书案前面,他不敢抬头,生怕引起承和帝新一轮的怒火。

过了半晌,李修远咬了咬牙,心一横,决定装傻,他磕了几个头,急声开口道:“臣冤枉!臣属实不知圣上安排啊!臣多年前承蒙老将军恩泽,如今只是一个入学名额,照那沈淮之才华,纵使臣不作引荐,他也可被书院录取啊!请圣上明鉴!”

话音才落。李修远脚边又炸开一个黑釉茶盏,他假意害怕发抖,立马闭了嘴。

“即便如此!你也该替朕考虑考虑,如今朝中无人可用你不是不知道,如今无人可用,李卿家可能上前线面对那胡余十万大军呢?”

适当的示弱总是有效的,承和帝知道他与沈老将军那段往事,还曾在朝上提起此事以嘉奖沈家,了解了前因后果,也没过多为难李修远,毕竟这沈淮之刚没了父亲,他若不想做武官,

做皇帝的不好逼迫,否则便会落天下人口实。

这买卖划不来,天子的脸面比目前一个人的得失还要重要得多。

“如今这境况,谁去都是死,何况那沈淮之小小年纪,还不一定会排兵布阵呢。”李修远心里腹诽着,面上却一派恭敬,他直起身子,拱手行了一礼,对承和帝说:“圣上,如今这前线战事吃紧,那沈淮之一个小娃娃成不了事,不若圣上派一个在朝中有些许威望的,能代表圣上的人,既能稳定将士们的军心,也可解决皇上的燃眉之急!”

承和帝想了想,把难题抛回去:“既如此,爱卿觉得朕派谁去比较合适呢?”

“此时又叫我爱卿了,还不是挖了个坑给我跳,圣上心中早有人选,何必还问我”,李修远内心忍不住疯狂吐槽!

他不想得罪朝中官员,但此时为了沈家,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顺应承和帝的心意。

“臣认为,成王可去,一来成王是圣上亲弟,去军营带兵比他人更能代表皇室,二来,成王从小习武,先皇更是亲赐他兵书,教他练兵,只是近些年成王在朝中比较低调,定不愿接手军权撼动圣上地位,所以还需圣上拿出诚意以表明心意!”

承和帝不着痕迹笑了一下,被李修远偷瞄的眼睛捕捉到了。

“真奸诈!”李修远明白承和帝此时的心思,前线战事吃紧,照承和帝这胆小如鼠的性子,只要有人能去,他不在乎那人是谁。

从目前情况来看,这场战争注定是战败的结局,派个王爷去,还能顺便治带兵不力之罪,以削减权力,两全其美!

而且以承和帝的尿性,战败无非就是割地,赔钱,国土大随便给,没钱就找百姓收税,而这些,丝毫影响不了他在遥远的京都享受作为皇帝的权力。

只可惜了成王,本就收敛锋芒,假意闲云野鹤以保妻儿性命,如今,这死局难解。

沈淮之第一次与这么多同龄人一块坐在书院,感觉很新奇。

他从小在军营长大,玩伴很少,所以虽遗憾不能继续待在军营练枪,却也十分珍惜当下的时光。

夫子检查过昨日课业后,着重就着不同学子作的文章进行了一番讲解,由于沈淮之昨日刚进行了入学考核,夫子了解了情况后便让身旁课业较好的四皇子给沈淮之拉拉进度。

四皇子接了夫子的任务十分高兴,下了学便与沈淮之相约去茶楼小坐,左右回府也是温习,沈淮之十分痛快答应下来,想趁着这些功夫向四皇子要一些夫子常布置的课业题目。

一旁的赵子御听了夫子的话顿时有些不高兴,他内心里想与沈淮之交好,却被四皇子抢了先,但木已成舟,他也只能看着二人离开,再行筹谋。

沈淮之与四皇子边走边聊,不一会便到了茶馆。

“今日实是劳烦四皇子了,不如今日便让在下做东?”沈淮之笑吟吟地接过小二递来的单子,从上面选了新进的碧螺春。

四皇子也不矫情,随意点了点头,他本不爱喝茶,只找个借口想报一下今日沈淮之救护之恩。

“我说沈公子,不要老是四皇子四皇子地叫我了,在外面被人听见也挺奇怪的,这样,我们年纪相仿,称呼名字便可。”

沈淮之在军营惯了,多少也有些江湖气,直接就抱拳笑道:“如此,那倒是多了个挚友!”

“哈哈哈,求之不得!”四皇子摆摆手,继续说道:“今日多谢淮之出手了,以后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我,父皇特批我在京都书院学习,给我赐了王府,有时间你来坐坐,我给你找些夫子以前讲解过的文章,以你的聪明,多下些功夫定能赶上来的。”

沈淮之感激地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试探地问道:“不过皇子不都是在宫中跟着沈太傅学习吗,君远为何?”

沈淮之话没说尽,但四皇子已然明白了,他苦笑一声,解释道:“母后薨逝后,父皇伤心难耐,每每只找兰贵妃疏解,我有次不太懂事,顶撞了几句,就被父皇轰出来了。如此也好,自由多了,外面夫子们教的也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不必皇城里面,沈太傅就像哄孩子似的,我从前不出来,可不止外面世界如此精彩。”

沈淮之乍一听闻这等皇家秘辛,有些尴尬,觉得自己不该问这样的问题,好在四皇子好像不甚在意此事,没过多纠缠,二人又探讨起今日夫子留下的题目。

四皇子有些惊叹于沈淮之的实力,其实在昨天,他们已经听说了沈淮之会过来书院,不少学子听说了这件事之后,都表示了对沈淮之的不屑。

宁朝重文抑武,文人多自认傲骨铮铮,不屑与武官同流合污,朝堂之上也多是文人的天下,就连圣上,也不是很重用在外拼死拼活打天下的武官。

所以宁朝大多人会选择科举这条路子,甚至还会看不上习武之人,觉得与他们说不通道理。

但沈淮之不同,他虽有习武之人的身板和江湖气,却也有文人的儒雅,聊了这许久,四皇子还没有探到沈淮之的底,方方面面好像他均有涉猎,尤其在军事战争方面的理论,四皇子感觉自己看得还不如沈淮之全面。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回去翻一下兵书,好好推演刚才提到的阵法变换。




赵子御一脸晦气地回到丞相府,路过的婢女小厮都躲得远远的。

他看哪个心里都不爽快,叉着腰一脚把书房案子踢翻后,还是觉得不满意,又把自己心爱的盆栽丢了出去。

旁边小厮看着自家公子大摔特摔也不敢拦着,唯唯诺诺站在一旁,刚抬起眼睛偷偷瞄了一眼赵子御,就感觉背后一阵寒气窜了上来。

这种感觉无比熟悉,小厮吓得立马跪下闭着眼睛大声道歉说:

“公子公子!都是小的错,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小厮说罢咣咣咣磕了几个响头,动作熟练的赵子御都想给他打个满分。

他给气笑了,揪着小厮衣服问道:“我就这么可怕吗?啊?”

小厮还是不敢睁开眼,结结巴巴小声说道:“不是的公子,小的,小的就是怕惹您生气......”

赵子御懒得听他一贯的套话,挑了把椅子坐下,拿出那支狼毫笔细细看了看。

赵丞相当值结束回家后,听赵夫人说了此事,觉得没头没脑的,出于关心,还是决定来问问儿子的情况。

他膝下一子一女,都宠得如珠如宝。

更别提现在最受宠爱的贵妃是他的妹妹,太子是他的亲外甥。

怕就凭赵子御的身份,他在京城也是能横着走的,他想不出谁敢在京城触赵子御的霉头。

“父亲,您来了。”赵子御发完疯,此刻平静了许多,正坐在书案前头把玩着一支毛笔。

见父亲来了,他忙放下手中毛笔站起身行礼。

“嗯。”赵丞相简单答应一声,沉吟了片刻,斟酌说道:

“我听你母亲说,今日你回家后大发雷霆,怎么,是有人欺负你不成?要不要为父出手替你教训他?”

赵子御冷哼一声,“还不是那个四皇子,今日我看上他一支毛笔,他不给也罢了,竟纵着那沈淮之欺我!”

“那沈淮之也是,四皇子摆明了不受宠,他还上赶着贴,拿自己的毛笔送我就为了平息矛盾,我不理解!”

“父亲,为何沈淮之看出我的身份,却还是要跟四皇子交好!四皇子他凭什么!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罢了,也配和我抢!”

赵丞相听了后,不为自己儿子蛮横无理生气,竟是哈哈大笑几声,更不讲道理地说道:“最后不还是我儿子好心放过他们了?”

他说完拍了拍赵子御的肩膀,又道:

“你看那沈家小儿并不敢与你交恶,否则怎么会自己拿支笔给你?”

“父亲知道你是想与沈淮之做朋友,你放心,待沈淮之回去细细考量,他会知道谁是可依附的。”

“更何况,你们同在书院,时间还长,御儿大可不必为此忧心。”

旁边小厮听完这话只觉得离谱,却不敢插嘴。

毕竟就是因为赵丞相自小就这么不讲缘由地宠爱赵家兄妹,赵子御的脾气才这么差。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管住嘴,多做事,难归难,只混口饭吃罢了。

赵子御听了父亲的宽慰,高兴起来,亲自端了赵丞相爱喝的雨前龙井奉上,两父子又就着今日书院学习的情况其乐融融地谈了许久。

这边沈淮之回到府中,却好似已忘记了白日发生的事,向祖母问安后,便回书房继续温习功课去了。

今日书院学习后,沈淮之自知进度差了许多,要在年底赶上院试,还是稍稍有些吃力,他不敢懈怠。

沈老夫人看着沈淮之书房烛火一直亮到深夜,心中十分欣慰。

熬了些汤给沈淮之身边伺候的人送去后,没再多打扰。

她深切地知道目前沈淮之面临的困难,也知道沈淮之是为她打算才如此艰难,所以她能做的,只有在起居方面多多照顾。

第二日上朝,朔北城破的消息便已递入京中。

圣上龙颜大怒,当即派遣其亲弟成王带兵亲征,望能夺回朔北城。

成王自知此去九死一生,领了这镇边将军的虎符后,眼含热泪地将妻儿托付给圣上。

圣上见成王领命果断,心中愉悦,欣然答应了成王请求,并命成王三日后速速出征。

朝堂的消息总是传播得很快,上午的课程刚上完,这边盛宁书院里面便已引发了热烈的讨论。

“沈淮之!你听说了吗?成王要去朔阳城了!”

“朔北一破,朔阳那边估计也危险得很!”

赵子御拿胳膊肘捅了捅沈淮之,喋喋不休地道:

“你为何不去那军营呢,我听说你枪法出神入化,攒攒军功也足够加官晋爵了!”

这赵子御好生奇怪,昨日初见闹了如此大的不愉快,今日竟还能像普通同窗那样交谈!

沈淮之不理解,但见他也无恶意,便随他去了。

今日听了消息后,沈淮之心里也是十分震惊,但转念一想却也能够理解。

前朝无人可用是事实,如今军心涣散,成王亲去或能给军中带一些士气。

赵子御本就对昨天的事不满,如今沈淮之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对自己不理不睬,他更气了。

这一生气,手下就失了力度,下一胳膊肘用力怼在了沈淮之身上,把他从座位上拱了下去。

好在沈淮之反应够快,一手撑住地,一手攥住赵子御胳膊,直接借力站起。

见赵子御一脸理不直气也壮的神情,沈淮之迅速反应过来笑了笑,说道:

“赵兄,刚才在下走神了,你是说了什么吗?”

沈淮之今日穿了一袭银白色的长袍,头上用玉簪简单扎了个发髻,笑起来嘴角上扬,眼睛弯弯,看起来十分无害。

加上刚才那个起身动作干净又利索,大袖随着沈淮之动作翻了个漂亮的花出来。

赵子御被他利索的伸手晃了下眼睛,一时有些呆住了,心中的羡慕翻涌不止。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我......你......”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沈淮子饶有耐心地看着他,期待他说出什么,但赵子御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硬是没憋出几个字。

正巧四皇子在旁边拉了下沈淮之袖子。

沈淮之回过头去,看着四皇子手里提着食盒,想起昨天两人约好一同用午膳,便跟着四皇子离开了。

赵子御看着两个人离开,手忙脚乱地蹦出一句:“我就是想问问你......问问你......!”

但沈淮没听见,他们走远了。

赵子御有些气恼,瞬间更讨厌四皇子了。

“下次太子表哥来,我一定要给他告状!”赵子御恨恨地想。

四皇子和沈淮之找了一处树下阴凉的地方,打开食盒,把小菜一样样取出来,跟随的小厮也被他们打发去别处用饭。




“所以,淮之是为何不习武呢?”

“啊?”沈淮之刚夹起一筷子桃花酥,这是祖母知他爱吃甜食,特命人备的。

他满心都是糕点,琢磨了一会才想起来仿佛刚才赵子御也是问的这个问题。

沈淮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发。

确实,众多同窗都对自己的决定很疑惑,不说明的话,极容易被误解。

“君远,我其实也很想在军营一展抱负的。”

他吃完手里的糕点,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又说道:

“可无奈家中祖母疼惜,惦念我唯一的后人,想让我离她近些,就在京都好好待着。”

“我这不闲不住,想着或许科举也是不错的路子,所以便来书院学习。”

“或许将来父亲他们在天有灵,不至于埋怨我没有继承他的遗志。”

沈淮之说完似乎是有些伤感,止住了话头,继续默默吃着糕点。

四皇子听沈淮之颇有些感悟,确实,以沈淮之的才能,免不了上战场作战,尤其他内心也以此为抱负。

不过,若沈淮之再出什么意外,以沈家老夫人的年纪,怕是伤心难过都能要了命了。

原来是为了家人才留下的!

李君远有些羡慕沈淮之和沈老夫人祖孙之间的孺慕之情。

斟酌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内心的羡慕之情作祟,于是乎,他偷偷夹了一块沈淮之的桃花酥塞进了嘴里。

沈淮之还在思考刚刚的话,没来得及注意,一块桃花酥就被吃掉了。

“真好,你从小肯定是受尽了祖母疼爱的,听说沈将军从前也是很喜欢你,常带你去军营,若是我也......”

“唉,不说这些。”

李君远端起茶杯,跟沈淮之碰了一下,真诚地说:

“既如此,淮之定要榜上有名,才不负家中祖母期望。”

“我相信,不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沈将军定会以你为荣!”

沈淮听了李君远的劝慰,心里很感动,举杯笑道:“一定!”

才来不过两日,沈淮之便接收到来自四皇子不断释放的善意,让他觉得读书人对武夫的轻视也不甚强烈。

但下午夫子上课提出的议题,让沈淮之对一些所谓读书人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课上,夫子问他们说:“如今前线战局吃紧,朝廷应该如何做?”

坐在学堂右前方的王阳站起来回应:

“夫子,学子认为,当下朔北城破,宁朝损兵折将,若继续培养武官,发动战争,只会损失更多钱粮。”

“不若以朔北城为界,主张求和,及时止损。”

另一学子站起来表示赞同:

“学生亦认为如此,如今宁朝崇尚文治,若我方和平止战,将对方所需城池奉上,能换数年和平,何乐而不为。”

“且我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提高宁朝百姓的教化水平,推动整个宁朝文化的繁荣,进而使得宁朝更加强大,届时,我们定不再怕那外敌入侵。”

沈淮之听了这些话只觉离谱,他站起来,拂了下袖子,朗声道:

“敢问两位同窗,朔北城已破,若胡余说要朔阳?给还是不给?”

“给了朔阳,他若要这背后的嘉门关,我们给是不给?”

“敌人不会因我们退一步便见好就收,他们只会得寸进尺,步步紧逼。”

沈淮之面容清秀,身上虽有些腱子肉,穿上衣服后却也像文人似的清瘦。

同窗们见他待人温和,处事周到,对武夫一贯的野蛮印象确实有了不少改观。

如今涉及战争的课题,他一下子站了出来,气势逼人,倒是给了这些同窗一个措手不及。

王阳本身就看不上习武之人,即便这几天沈淮之表现得文明知礼,他心里早早也认定沈淮之是个粗人,如今看他争辩,心道“果然如此”。

他定要让着沈淮之原形毕露!

因为他方才回答了问题便坐下来,这会清了清嗓子,面对着沈淮之的方向,站起来后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地道:

“沈公子的父亲便是那战死沙场的沈将军吧?”

“照你的说法,我们应立马冲将上去,将朔北夺回才是。”

“我可听闻沈公子一身好武艺,那破云枪法京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可沈公子怎的与我们这等酸臭文人为伍,在这学堂读起书来了?”

沈淮之一下子脸色惨白,这句话何尝不是他日日夜夜谴责自己的?

四周的目光好像都带着嘲笑向他望过来,但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气愤地转身离去。

他只紧紧攥着拳头,心中的怒火翻涌不断,流向四肢百骸。

这个话题夹杂着攻击性的恶意,仿佛当下就要他沈淮之的人生目标定个结论出来。

李君远与沈淮之聊完后,内心十分清楚他的难舍和抱负。

他看着沈淮之一下子脸色苍白起来,顾不上为自己隐藏锋芒,想为自己的好友讨个公道!

他向王阳提问道:“王阳,你既知道沈将军是为了宁朝战死的英雄,就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死者,这是大不敬。”

“试问,你家中可有人为宁朝做了何种贡献?”

“淮之尚且为课题辩论,你却夹枪带棒直接质疑他的个人选择,这已偏离了主题。”

“且淮之一家为国所做的贡献,岂是你等可以随意置喙?”

“沈家如今只有淮之一子,若他再去,莫不是我大宁要把沈家往绝路上逼!”

他一贯被赵子御欺负,习惯了收敛自己的锋芒,以至于旁人都快忘记他还是个皇子。

如今眼中露着精光,像箭一样射向王阳,话语步步紧逼,身上不免露出些帝王家的气息来。

那王阳额头上已经有不少冷汗流了下来,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令旁人奇怪的是,往常与四皇子李君远针锋相对的赵子御,竟奇迹般地只坐在一旁。

但他也面色不善,眉头紧皱地看着王阳,好像十分不满。

其实赵子御内心有些诧异,他一向认为李君远懦弱可欺,如今看他为沈淮之出头,心中居然有了几分改观。

见王阳对沈淮之口出狂言,他居然也就与李君远站在了统一战线。

“我,我我我知错了,对不住淮之兄,方才辩论一时有些不注意,得罪了!”

王阳被三四条不满的眼光狠狠盯着,冷汗透了满背,洇湿了黛青色的长衫。

他忙连声道歉,不愿再招惹这几个人。

沈淮之不愿与他们过多计较,冲着夫子道了句“学生鲁莽”也就坐下了。

其余学子不敢即便再有想法也不敢多说,好在夫子也见好就收,只是仿佛对学子们的回答不甚满意。

他将这个议题作为下学后的任务布置下去,令他们作一篇文章交上去。

沈淮之有些不甘心,一整晚洋洋洒洒,写下好长一篇文章,第二天顶着一对黑眼圈去的学堂。

令人奇怪的是,那王阳不知怎么摔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沈淮之不想交恶,担心昨日之事影响同窗情谊,上前询问。

还没等他问出口,那王阳却仿佛见了鬼,嘴上连连说着没事,一边急速往后撤退。

沈淮之只好放弃,转身找夫子讨教文章,漏下了后面赵子御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事过后,为避免争辩,夫子没有再提起类似敏感的话题。

李修远也来上过几次课,对沈淮之的表现很是满意。

转眼到了年底,沈淮之如愿过了院试,已经可以好好准备第二年秋闱了。

虽然起步较晚,但沈淮之十分用功,也十分聪慧。

同一学堂上,除却几个前面便过了院试的学子,这一批里面,也只有他们几个人过了。

赵子御虽纨绔,但机灵得很,在诗词歌赋方面颇有研究,早在前两年,他便过了院试。

李君远不用说,以他皇子的身份,自是无法参与科考。

但他自小跟着太傅学了不少,而今又因年纪小不用参政,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读书上面,故而学问上也没比考上的学子差多少。

院长对沈淮之的表现很满意,李修远更是上门向沈老夫人道贺,还给沈淮之带了套文房四宝以示奖励。

沈淮之十分感念李修远、四皇子等人的帮助,心知不能辜负众人的期望。

所以他把每日的时间压缩地更加紧张起来,见了他们不是讨论学问,便是让他们给自己检查书法功课。

有段时间,四皇子见了沈淮之都绕道走。

整整大半年的时间,除去偶尔赵子御莫名其妙的交流,沈淮之两耳不闻窗外事,每天只有练枪、练字、做文章、读各类书目。

到了秋闱放榜,沈淮之不出意料地拿下了榜首,中了解元。

沈老夫人高兴得不得了,却又不敢大肆铺张。

本就担心圣上因沈淮之选择科考为难,再要大肆庆祝,简直是打圣上的脸面

再个,春考在即,不能因小失大,还是要让沈淮之抓紧一切能够利用的时间好好温习功课才是。

秋闱后,沈淮之再去书院,发现旁人看他的眼光都不太一样了。

“淮之兄,你你你也太厉害了吧!我们都以为你只是舞枪弄棒......不对不对,就是那个什么,枪法卓绝!可是没想到你功课也如此厉害!”

王阳一脸崇拜地看着沈淮之,仿佛那段日子躲沈淮之地不是他一样。

沈淮之尴尬一笑,抱拳谦虚说:

“王兄你说笑了,沈某不过凑巧罢了,乡试题目我曾在一篇书中见过,颇为熟悉,所以不过取巧罢了。”

众人皆知这只是说辞,却也没拆穿。

那可是乡试,即便题目相似,自身没有储备的知识量,也是很难中的。

何况题目考的还是关于州郡的建设问题,并非战争类目的相关!

夫子上课时就没少点评沈淮之的文章写得好,夸他是后起之秀,只是没想到他起得这么迅猛。

赵子御也想祝贺一下沈淮之,却发现自己总也找不到合适的方式上前搭话,只能看着沈淮之送走一波又一波祝贺的人。

他刚找到机会想凑上去,上课的钟声就响了。

更可气的是,一下堂,四皇子就拉着沈淮之说要去庆贺,沈淮之推拒不过,乖顺地跟着走了。

只有赵子御想了一天也没说上一句话,在原地气得转了个圈。

他最近明明都没怎么欺负李君远了,他怎么还捷足先登,爬到他头上了!

这边李君远走出书院后,本想找个酒馆和沈淮之好好喝一杯,没承想遭到了拒绝。

“君远,我不会饮酒!”沈淮之有些无奈。

“自小就天天练枪,后来又去学堂,我怕身体强度不够,从不饮酒的。”

沈淮之被四皇子拽着袖子往前走着,深一脚浅一脚地配合着。

他伸出另一只手勾住四皇子,晃了晃他说:

“咱们就去悠然茶馆吧!这一年你给我补习,我都喜欢那的茶了!”

说完,沈淮之放开他,看他衣服被揉的皱巴巴的,还给他整了整衣襟,:

“你看你,衣服都跑乱了,堂堂皇子,这么沉不住气,就去喝茶吧,晚上我还要温习,不能太晚!”

四皇子彻底投降,任凭沈淮之摆弄完他的衣服,然后喝上了茶馆新进的北苑茶。

但他不甘心,只有一搭没一搭喝着茶水,闲不住的另一只手把玩着手里的珠串,满眼都是喝不到酒的不甘心,沈淮之觉得有些好笑。

“好了好了,君远,我答应你,等着殿试结束,不论结果如何,我定陪你好好喝一杯。”

四皇子不屑地撇撇嘴:

“我才不信呢,你自从进了书院,从不与我在外闲逛,最多来茶馆喝盏茶,就闹着回府温习。”

“要么就是练枪!淮之啊,在你心里,还有比这些更重要的事情吗?我看,你根本就不喜欢与我一块!”

沈淮之听了这话笑得更厉害了,然后就被嘴里的茶呛得咳嗽好几下:

“君远,你堂堂一个男子,怎么作女儿姿态,还与我的长枪拈酸吃醋起来了!”

他说完,又捏着鼻子笑道:“好大一股子醋味!”

四皇子有些羞恼,假装看向窗外风景,选择性忽视了对面沈淮之的调侃。

他整日无聊,在外又常被赵子御欺负,同窗们见赵子御势大常攀附,自然与他会保持距离。

他好久未交朋友了,如今有了沈淮之,心里还是十分亲近的。

沈淮之见他久久不说话,随他看向窗外,却见一传信兵疾奔进城,扬起好大一阵尘土。

这场面,像极了沈将军牺牲时,传信兵带着消息入京的时候。

四皇子与沈淮之四目相对,皆看出了对方眼中表达的意思。

要变天了!

“报——边疆急奏!成王率兵多日进攻朔北无果,如今胡余大兵已包围朔阳。”

“敌方将领放话,交出朔阳城且奉上白银万两,可换边疆十年安泰!”

胡余欺人太甚!愤怒的承和帝一把摔碎手中茶盏,气得浑身颤抖。

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但京城天子的怒火烧不到远在千里之外的胡余,即便可以,承和帝也不敢。

不说百姓因赋税叫苦不迭,四处逃窜,造成多地动荡。

就光是因为战乱频发,北境的青壮年几乎都死在了战场,留下老弱妇孺也无耕种的能力,许多村庄都闹了饥荒,饿死的人数不胜数。

这仗,对宁朝来说,实在是打不得了。




承和帝虽日日泡在兰贵妃那里,多少还是上朝的。

他虽不在乎百姓的死活,但也知道不能把人逼太紧,此时若是再起内乱,可是他宁朝万万承受不起的。

所以,承和帝生气归生气,还是立马批了奏折。

他命成王带人退守嘉成关,并派户部员外郎陈昱护送白银万辆至朔阳,还奉上自己亲妹妹成硕公主嫁与敌国首领,以示求和之意。

朝堂上不少反对的声音,都被承和帝压了下去。

他辛辛苦苦维持着宁朝的表面和平,不想毁在自己手里。

这宁朝即便是要完,也不能是他在位的时候,他可是还没享受够呢。

这些沈淮之只略听了几耳朵,以他如今的身份,想管也管不了,着急上火也没用。

沈老夫人为了让他安心学习,也特意吩咐沈府上下不要提及此事。

书院众学子也因即将到来的春闱忙得焦头烂额,这事没能引起多大波澜就销声匿迹了。

时间过得飞快,沈老夫人给沈淮之量新年的衣服尺寸时,发现他又长了不少个子。

等过了新年,他很快就要进贡院参加科考了。

等到亲眼看着沈淮之提着小篮子进了贡院,看着那已长成个大人的孙儿如今也迈出了与从前想象中截然不同的步子。

沈老夫人好像才真的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真的太过漫长了,好像许多事情早就遗失在岁月的风霜中。

不知不觉就到了放榜那日。

沈老夫人让李婆婆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份礼物,她觉得是时候送给沈淮之了。

沈淮之被叫过来时,正准备出门看榜。

他刻意穿得低调了些,想着偷偷摸摸瞅一眼便回来,莫撞上那些等着榜下捉婿的京城世家。

“淮儿,你过来。”沈老夫人向沈淮之招招手,脸上挂着一抹欣慰的笑容。

沈淮之答应一声,过去握住祖母伸出的手:

“本该是带着祖母一块去看榜,但孙儿听着祖母这几天有些咳嗽,便不让祖母出门吹风了。”

“一会孙儿看完就立刻回来给祖母报信!”

“好孩子,不急,你且等等,祖母有件东西想给你。”

“是什么?”沈淮之有些好奇。

沈老夫人命李婆婆去屏风后面取出来一杆枪,沈淮之一看便认出了:

“那不是父亲的......”

“对,就是你父亲拿走的那杆枪!”

“当时你父亲灵柩运回来的时候,陈副将将他拿给了我,说你父亲临终遗愿就是把这杆枪送给你。”

“他说,一把契合的武器是习武之人真正的灵魂,他将灵魂托付于你,望你永记初心。”

沈老夫人顿了顿,布满皱纹的手在枪杆上细细摩挲。

“祖母没有早交给你,你莫怪。”

“如今你学业有成,祖母相信你定能取得一个好的名次,这杆枪,既是奖励,也是祖母的谢礼,感谢你为家里做的付出和牺牲。”

沈老夫人说完,拉过沈淮之的手,将枪放在他手里。

沈淮之自从李婆婆拿出枪后,就一直盯着看,看那锃亮的枪头,看那散开鲜红的缨穗。

那枪头仍然锋利,没有丝毫缺口和划痕,红缨干干净净的,枪身还是带着那舒服的弧度。

一切好像都还和父亲走那天没什么区别。

估计父亲身逝后,陈副将有替他好好保养。

沈淮之明白祖母的用意,他目光坚定地看着祖母点了点头,在祖母满眼的泪水中接过枪提起来,好似也把沈家拿了起来。

等好不容易挤到贡院门口的榜单前,沈淮之已经平息好的心情又稍稍悬起来一些。

他当然对自己有信心,只是不知做出的文章是否合考官心意。

毕竟各花入各眼,判卷凭考官心意也是常有的事。

好在这届主考官应该是与他产生了不少共鸣,沈淮之三个大字高高挂在榜首。

他内心欢喜,但面上不敢显露,心满意足地回家报喜去了。

取得会员是极好的成绩,尤其是对于沈淮之这种自小泡在军营,没时间学习的。

李修远在翰林院老早便得知了消息,但碍于身份,一直等到放榜这日才去沈府祝贺。

从前因为沈将军身死,沈淮之又放弃了袭承将军的位置,沈家官场后继无人,众官员对沈家并不看好。

如今沈淮之改走科举道路后,还能取得这么亮眼的成绩,着实给京中不少官员震惊了一把。

不少墙头草闻着味道就找上了门,带着各色贺礼向沈淮之庆贺。

沈淮之足足应付了一天,觉得自己脸都笑僵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最后一波上门的客人,沈淮之抓紧命人关上了府门,好把今日的功课温习一遍。

还没等坐到书案前头,一颗石子打到院子里,发出一声轻响。

“谁?”沈淮之走到院子,冷声问道。

一颗脑袋从墙边上露出来:“是我!沈淮之!你家这院子也太高了些。”

“赵子御?”沈淮之有些惊讶,见来人熟悉,他放下防备,脚尖轻点,便跳上了墙头。

赵子御见沈淮之衣袂飘飘,片刻间就轻轻跳上来,再看看自己脚下面踩着小厮,手脚并用的狼狈模样,不自觉憨笑一声。

“是我是我。”

“瞧你一跳就上来了,果真还是习武的更潇洒些。”

沈淮之见他脸蹭得灰一道白一道,爬得很辛苦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

接收到赵子御的白眼后,他抓紧把笑容收起来,用手抓住他的衣领,轻轻一提,便把他从下面提溜上来。

赵子御站定后,抬起手扬了扬手中的两个小坛子,发出叮铃咣啷的响声。

“听闻沈兄榜上有名,特来庆贺。”

“本想白天人定是只多不少,就想着趁夜色前来,与沈兄你共赏夜色。”

“却不料沈兄府上闭门谢客,只好出此下策。”

沈淮之拿出手帕递给赵子御,他接过来胡乱抹了把脸。

沈淮子见他动作豪放,嘴上却文绉绉的,当即毫不留情笑道:

“赵兄,这今日关门了,大可明日再来,弄这样狼狈,回头再说我沈府待客不周,这不是挖了陷阱给我跳。”

“我可没处说理了!”

沈淮之接过他擦完脸的手帕,看了看有些嫌弃,仔细叠起来,准备晚些时候洗洗再用。

“再说了,趴在墙头说这么文绉绉的话,不像你。”

赵子御白了他一眼:

“别不知好歹,我这巴巴地给你送上好的竹叶青来,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他语气有些埋怨,拍了拍身上的灰,嘴里还嘟囔着“跟我在墙头上聊起来没完了”之类的话。

沈淮之被他逗得眉眼弯弯,用力拍了拍赵子御肩膀说:“这才是赵兄嘛。”

他抓住赵子御胳膊,说跳就跳,落地后,赵子御原地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

“沈淮之!你!好歹说一声再跳,要是摔了小爷我,我!”

赵子御恨恨地瞪了沈淮之一眼,碍于自己是来道贺的,把自己的脾气收了收,没再说下去。

“你待如何?”

沈淮之又忍不住笑了笑,搬了把椅子过来给赵子御坐。

其实细细说来,沈淮之认为自己与赵子御说不上是交情好。

毕竟赵子御一直对四皇子呼来喝去的,总是欺负他,但沈淮之又总护着四皇子。

虽说沈淮之自小也没太接收到母亲疼爱,但总归有祖母和父亲在,也没有觉得多难过。

但李君远在那皇宫,没有娘亲,爹爹不疼,只身在那牢笼里受苦。

沈淮之还是很心疼这个挚友的。

所以他经常为了李君远下赵子御的脸,往往气得赵子御跳脚。

但今日赵子御来庆贺,不像是来找碴,想起他平日也没有因四皇子对自己抱有恶意,沈淮之心里一下子有些改观。

虽说赵子御刚刚吃了瘪,但好像并不生气,站定后又开始推销起他的酒来。

“沈淮之,我跟你讲,这竹叶青是我花重金才买到的,连我父亲要都没舍得给。”

“今日是你的好日子,我请你喝酒。怎么样?你是不是该好好谢谢小爷我!”

赵子御甩甩手里酒坛,一脸得意。

“咳,那什么。赵兄,沈某还不会饮酒。今日功课紧张,我若喝醉了,会耽误了温习。”

沈淮之有些尴尬,不想拂了赵子御好意,但又担心误了正事。

“不若这样,我请赵兄进屋喝盏茶?”

沈淮之做好了赵子御或是撒泼打滚或是嘲笑他的打算,想着先把人稳住不要闹出太大动静再说。

不料赵子御听完沈淮之的话,好像觉得很有道理似的点了点头,并没为难他。

“喝茶也行,我要喝雨前龙井。”

“那什么,这酒先放你这,等你哪天能喝酒了,再邀我得了。”

赵子御说完,背着手老神在在地走进沈淮之书房,沈淮之倒是愣在了原地,有些惊讶赵子御的好说话。

毕竟平时,赵子御总是那个逼迫别人答应自己的人。

若有人不愿与他喝酒,他是割下那人脖子也得把酒灌进去的。

赵子御走在前面掩饰自己面上蔓出来的红晕,走了好久,却发现沈淮之并没跟上。

他没好气地回头叫了一声:“喂!你说请我喝茶的!”

沈淮之如梦初醒,低笑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抓紧叫人去备了茶水。

一直到赵子御走,沈淮之都有些踩在云里的不真实感。

其实赵子御心性不坏,甚至有些单纯。

只要他与四皇子不再针锋相对,也可以做朋友的,沈淮之如是想。

这次春闱后,不少学子落了榜,书院氛围不算好。

沈淮之又得了头名,在京城名声大噪,彻底被所有人熟知了名字。

不少学子恨得牙痒痒,但无奈,打也打不过,谁让他沈淮之还有一身好武艺。

院长因不少学子成绩好内心高兴,大手一挥,给学子们放了两日假期好好休整。

沈淮之收好背的书刚准备回府,就被赵子御拦在了门口。

“沈淮之,明日去骑马吧!我带我妹妹介绍给你认识!”

赵子御仿佛给安排好了一般,眼睛里都是期待。

自从上次两人在沈府那么一遭,沈淮之总觉得不好对他再那么冷脸相对。

但他确实不想浪费时间玩乐,就是不知怎么开口拒绝比较好。

“明日四皇子也去,你们不是一向关系不错,你不会拒绝吧?”

赵子御感觉自己很大度,为了邀请沈淮之不惜把平日看不上的四皇子也带上了。

这话在沈淮之这里却变了味,他觉得自己被要挟了!

罢了罢了,今日加加班,这文章议题总能想出个头绪。

若是四皇子被人欺负了,沈淮之在明知可以避免的情况下还纵容事情发生,他绝对是愧疚难耐的。

“我会去的。”沈淮之有些无奈,眉心拧了个疙瘩。

他刚对赵子御有些改观,赵子御就来了这么一遭,搞得他很烦闷。

“那就说定了!明日城门见!”

赵子御心情很雀跃,连蹦带跳就走向了自家马车,沈淮之看他背影,叹了口气。

见招拆招吧。

其实赵子御很冤,他就是单纯想带着沈淮之给妹妹认识认识。

其实也是他妹妹赵心语的强烈要求。

毕竟京中现在都传沈淮之文武双全,清朗俊逸,是个翩翩公子。

赵心语年纪虽小,却抵挡不住强烈的好奇心,知道赵子御和沈淮之是同窗,非要求着赵子御带她见见。

所以沈淮之万万想不到,赵子御还真就是打算带着他们在郊外好好游玩一日。

到了地方后,赵子御牵出了自家圈养的上好马匹,让他们随便挑选。

还准备了精致的茶点和宴席,连带着四皇子都有些受宠若惊。

赵子御看他俩目瞪口呆的眼神,心里那股子得意劲拉得满满的,虚荣心令他无比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也没心思欺负四皇子。

赵心语是赵丞相的掌上明珠,性子娇惯,平日里多是跟着京中名门闺秀们绣绣花,聊聊天,逛逛街,鲜少跟着赵子御出门。

这次虽说她内心好奇,却也一会嫌弃阳光晒,一会嫌弃马的味道重,哪哪都不满意。

但当她见到骑在马上的沈淮时,她又觉得这趟还是来值了。

沈淮今日穿了一身红领白袍,头发高高扎起,脸上白净没有瑕疵,眉眼漾着光芒。

他腿上使力一夹,胯下的小马便跑起来,发丝和发带在空中纠缠又落下,像画一样。

赵心语看得有些痴了,旁边赵子御连连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回过神来。

等到沈淮之和四皇子翻身下马冲他们打招呼,赵心语才醒过来,忙命牵马的仆役将自己扶下来。

她今日特意穿了骑马的装束,但也粉粉嫩嫩的,下来后娇滴滴地整了整自己的裙摆,冲着二人甜甜一笑,弯腰行了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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