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白静初静初的其他类型小说《嫁太监?踏破鬼门女帝凤临天下白静初静初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狐狸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摁住她,把她裙子扒了!”白静初的手腕被仆妇死死摁住,中了软筋散的身子,凝不起半分的气力,只能羞耻地别过脸去,任由白婆子一把撕扯开她的裙带。三年前,为了挽救白家于水火,她被养父一顶小轿抬进了行将就木的大内总管李公公的外宅。三年后,李公公油尽灯枯,她装疯卖傻,历经磨难,终于回到上京。刚洗去一身污秽,养母白陈氏就命人给她灌下软筋散,剥光衣裙,查验贞洁。白静初银牙紧咬,忍受着耻辱的目光审视。白婆子惊讶出声:“夫人!这丫头竟然还是处子之身!”白陈氏也是一愣:“怎么可能?这李公公一向狠戾残暴,身边对食宫女无一人善终。她在李公公跟前可是伺候了三年!甚至被磋磨得半疯半傻!”“错不了,绝对是未经人事的。”白陈氏眉梢微挑:“静初,阿娘问你,那李公公可...
《嫁太监?踏破鬼门女帝凤临天下白静初静初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摁住她,把她裙子扒了!”
白静初的手腕被仆妇死死摁住,中了软筋散的身子,凝不起半分的气力,只能羞耻地别过脸去,任由白婆子一把撕扯开她的裙带。
三年前,为了挽救白家于水火,她被养父一顶小轿抬进了行将就木的大内总管李公公的外宅。
三年后,李公公油尽灯枯,她装疯卖傻,历经磨难,终于回到上京。
刚洗去一身污秽,养母白陈氏就命人给她灌下软筋散,剥光衣裙,查验贞洁。
白静初银牙紧咬,忍受着耻辱的目光审视。
白婆子惊讶出声:“夫人!这丫头竟然还是处子之身!”
白陈氏也是一愣:“怎么可能?这李公公一向狠戾残暴,身边对食宫女无一人善终。她在李公公跟前可是伺候了三年!甚至被磋磨得半疯半傻!”
“错不了,绝对是未经人事的。”
白陈氏眉梢微挑:“静初,阿娘问你,那李公公可曾对你做过龌龊之举?”
白静初想起李公公临终之前的叮嘱:“......要想活命,唯有装疯卖傻,回去白家!”
她褪去羞涩,换做一脸懵懂无知,答非所问:“公公每日胡乱拉尿,这种龌龊事情不用我伺候的。”
历时近一年的伪装,令她举手投足皆娇憨蠢笨,将傻子学得活灵活现,无人生疑。
白陈氏自行猜度道:“静初送去外宅没几日,李公公便中风瘫痪,想来是心有余力不足,这才让她侥幸保住了清白。”
侥幸?
羊入虎口,要么疯,要么死!
若非自己精于医术,苦心斡旋,岂有全身而退之理?
婆子们终于放过白静初,帮她整理好衣裙。
白陈氏望着她骨肉亭匀,纤秾合度的腰身,目光别有深意。
“你毕竟是给太监做过对食的,如今又守了寡,令家族蒙羞,遭人唾弃,留在府上已然不妥。”
呵呵。
三年非人磨难,换来白家富贵鼎盛,养父跻身太医院院使之位。
到头,她却并非是救白家于垂危的功臣,而是耻辱。
白静初装作听不懂白陈氏弦外之音,雀跃道:“阿娘是要带我出去玩儿吗?”
“当然不是,我与你静姝姐姐刚给你另寻了一个好出路。
去年,你父亲给静姝定下了清贵侯府的婚事,婚期将近。
你静姝姐姐说,今儿便将你送去清贵侯府,替她试婚。日后她也好方便给你一个名分与归宿。”
白静初心里怫然一惊,眸中似有寒冰碰撞。
白静姝是白家的亲生女儿,襁褓时被人偷梁换柱,养于尼庵,三年前刚认祖归宗。
如今自己刚刚劫后余生,她竟然就立即迫不及待地,将自己送到另一个男人的床上去!
白静初一把捉住白陈氏的手,指尖有些冰凉:“我不走,我再也不要离开家。”
“这是你欠静姝的!”白陈氏面笼寒霜,眉眼俱厉:“这些年你鸠占鹊巢,夺走了原本属于静姝的富贵荣华,让她吃了这么多的苦,让你替她试婚而已,你也推脱?”
女人的清白啊!更何况我刚历经九死一生。
你们自己错养了女儿,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三年前绑架自己的是十六年养育之恩,这一次,是莫须有的亏欠。
白静初委屈地瘪瘪嘴,用央求的目光眼巴巴地望向白陈氏。
“阿初不嫁人,他们欺负我,用银针扎我手指,用锥子在我胳膊上剜肉,往肉里种大麦。阿初好几次都要疼死啦!”
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与惊恐,白陈氏的怜悯不过一闪而逝,便重新冷硬下心肠,变得不耐烦:
“听话,就一夜而已,明天就会把你接回来。白妈妈,送静初小姐去侯府!”
白婆子领命,一声吩咐,过来两个粗壮仆妇,半搀半架,就将骨酥筋软的白静初丢进了前往侯府的马车里。
白婆子狠劲儿朝着她腰间拧了两把,凶神恶煞:“听清楚了,夜间伺候宴世子的时候,不要熄灭灯烛,也别只顾着发浪!
给我瞪大眼睛瞧清楚宴世子的身子,回来也好如实回禀给夫人小姐知道!”
然后扭脸,与相跟着的婆子开荤腔,肆无忌惮。
白静初越听越心惊。
白静姝一个五品院使之女能嫁入侯府做世子妃,无疑就是毛驴配金鞍,竟然还不知天高地厚,派人试婚。
难不成,这宴世子有什么难言之隐?
怕不是得了花柳之症吧?
养母与白静姝是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清贵侯府。
通禀之后,白婆子入内,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方才命人将白静初带进正厅,摁着见礼。
侯爷夫人面沉似水,挑剔地上下打量她两眼。
“模样气度的确无可挑剔,就是瞧着呆头呆脑的。”
白婆子怕出岔子,慌忙搪塞:“不傻,就是瞧见夫人您的威仪,心里生怯。”
白静初不动声色,一本正经地点头:“是,我不傻!我什么都懂的。”
蹙眉抿嘴儿,摇头晃脑,明眼人一瞧就是不机灵的。
侯爷夫人轻嗤,渗着毫不掩饰的嘲弄:“那你知道,一会儿怎么伺候世子爷吗?”
“知道!”白静初骄傲地挺了挺胸脯,一本正经:“白妈妈交代,世子爷的身子,我要瞧仔细了......”
“噗嗤!”
屋里屋外的丫鬟婆子们都忍俊不禁,笑得双肩直抖。
白婆子吓得一把就捂住了白静初的嘴。
侯爷夫人顿时面笼薄霜,眉眼俱厉:“荒唐!万一事儿真的成了,这傻丫头口无遮拦的,将床笫之事嚷得人尽皆知,你们白家可以无所谓,我们侯府丢不起这个人。还是请回吧!”
白静初扭脸委屈嘟哝:“我说的都是实话,妈妈还说,让我仔细瞧瞧,世子有没有毛病,我都记得的。”
侯夫人立即听出了弦外之音:“这是什么意思?”
白婆子忙不迭地周旋:“她一个傻子,满口胡言乱语,一个字都信不得。”
然后扭脸凶狠地瞪了白静初一眼:“休要多嘴!”
白静初佯装怯生生地瑟缩了一下,继续火上浇油:“我不傻,你们路上还说,宴世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素来恣意妄行,尤其是在男女之事上有些狠辣怪诞的小癖好,能折腾死人。”
侯夫人一听,气得火冒三丈,指着白婆子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喔,我明白了,怪不得这婚期将近,贵府突然提出试婚,塞个傻丫头进来。
我们念及贵府老太爷的恩情,从未嫌弃你们那位姐儿粗鄙,区区五品门第,倒是挑拣起我们侯府来了。”
骂得爽利!
白静初再次丢下惊雷,一本正经:“我不是丫头,我是白家小姐白静初!”
“什么?!”
满屋皆惊,面面相觑。
白家将静初送去李公公外宅,卖女求荣,此事早就被有心之人透出风声来。
侯爷夫人闻言面色都青了,横眉立目地站起身来:“好你个白家,竟然将一个服侍过腌臜阉人的丫头送来试婚!给我滚得远远的,试婚之事,休要再提!这婚约,也有待商榷!”
白静初挑拨之计得逞,心中一松,恨不能脚底抹油,立即逃离出清贵侯府。
“且慢!”
白婆子不紧不慢,似乎胸有成竹:“夫人息怒,这丫头的确是在李公公跟前侍疾三年不假,但却是医女的身份,绝对清清白白的身子。
而且我家大夫人打发这个傻丫头前来,委实是一片苦心,请容老奴上前一步说话。”
侯爷夫人厉声叱道:“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简直欺人太甚!”
白婆子低眉垂眼地上前,刻意压低了声音,一张舌灿莲花的嘴,哄得侯夫人一张脸青了又白。
白静初耳尖,也只听得只言片语:
“......市井间好几个郎中都说宴世子早已身染不洁之症,下身溃烂,药石无医,传得人尽皆知。”
“......您今儿若是将人打发回去,岂不坐实了这些传闻?”
“......我家夫人也说了,等明儿问完话,便立即将她送离上京,神不知鬼不觉,她不会有任何胡言乱语的机会。”
“即便果真染了什么不干不净的毛病,也只推脱到那死人身上,如此也可以周全世子的声誉不是?......”
果真!如自己所料。
白静初一口银牙几乎咬碎,眼尾泛红。
难怪,侯府试婚这种喜鹊登枝的好事,府上丫鬟尽数避之不及,竟落在自己头上。
说什么相互照拂,她们绝不会让自己将来与白静姝共事一夫,更不可能容忍自己身染花柳的丑闻毁了白家的名声!
侯夫人最终权衡利弊,神色松动:
“来人,将白姑娘暂时留下,送去世子别院。然后将世子爷叫到我这里来,我有话要问。”
一旁白婆子上前,不由分说地半搀半架,不顾白静初的挣扎,拥着她直接送去了侯府世子池宴清的宅院。
软筋散未解,白静初便如俎上鱼肉,只能任人摆弄。
惊惶之后,逐渐冷静。
三年里,多少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
没有生路便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白婆子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天色刚擦黑,池宴清就被侯爷夫人催促着,面沉似水地回了院子。
原本在廊檐之下兴奋地嚼舌头的仆妇们顿时鸦雀无声,上前推门打帘伺候,然后识趣地退出房间。
光影一闪,朱雀红杭绸锦袍下摆漾开,池宴清自顾在紫檀雕花桌前坐下,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重重地搁下,似乎长出了一口愤懑的浊气。
白静初忐忑不安地伸出脑袋,灯影之中,男子神仪明秀,朗目疏眉,如一方清贵白玉。
忍不住偷觑第二眼。
眸子里波光潋滟,星辰万千,就是眸光满含狷狂戾气,似乎带着杀人的刀子。
刀子?
白静初猛然反应过来,池宴清正厌憎地瞪着自己,像是要吃人。
她立即慌乱地缩回身,用蜀锦云纹罗帐遮住脸,心中七上八下。
池宴清扭过脸去,摩挲着手里茶杯,讥诮轻嗤:“长得还不错,可惜是个傻子。”
眼尾毫不掩饰的鄙夷厌恶,令白静初心弦一松。
高贵如他,一定不屑于染指一个傻子吧?
她立即反唇相讥:“你长得也好看,可惜是个疯子。”
“能听清好赖话,会犟嘴,看来还没有傻透气。”
白静初气鼓鼓地反驳:“我不傻!”
“不傻就有的商量。”
池宴清搁下茶杯,清冷掀唇:“你可知道,白家派你来做什么?”
明知故问。
白静初缩缩脖子,继续装傻充愣:“睡觉。”
池宴清起身,朝着她走过来,慢条斯理地解开箭袖上的玉石扣子,然后是腰间玉带。
“那你是自己脱,还是本世子动手?”
白静初瞬间浑身紧绷,袖子里的手无力紧握,脚尖暗中蓄力。
眼见,池宴清手下不停,脱了外袍,搭在一旁尾凳之上,又开始慢条斯理地解腰带。
腰间壁垒分明的线条已经若隐若现。
白静初紧张地吞咽下一口唾沫,心如擂鼓。
池宴清眸底浮上毫不掩饰的厌恶,唇畔却似笑非笑,当着白静初的面,在腰间摸索片刻,变戏法一般,从腰间掏出一只黄绿色虎皮鹦鹉来。
鹦鹉十分小巧,被他攥在手心里,扑棱着翅膀,用粗嘎的嗓音大叫:“闷死老子了!”
白静初瞧得瞠目结舌。
池宴清挑眉,眼梢中浸润着狡猾与戾气。
“你不是说要瞧我藏起来的雀儿么?要不要摸摸看?”
白静初嘴角抽了抽,方才觉察因为紧张,后心已经被冷汗浸透。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去,鹦鹉飞了。
池宴清问:“明日你回到白家,别人问起你来,你怎么说?”
“自然是实话实说啊,宴世子的雀儿十分好看,还会说人话......”
池宴清脸瞬间就黑了。
他一本正经道:“你可千万不能这么说。”
“为什么啊?”
“因为......万一别人不信,都要来看怎么办?”
白静初做出一脸的天真烂漫:“那你收银子啊,就能发大财了。”
池宴清愕然,后槽牙都紧了紧:“不行,若是有人眼馋惦记上呢?”
“嘁,”白静初不屑:“不过一个雀儿而已,谁稀罕偷?回头我也让乳娘帮我捉两只,用绳子系在腰带上,一走一晃多威风。才不像你这么小气。”
池宴清端详着眼前的小娘子,一扫适才的厌烦,冰冷中带了些许兴味。
“我就是小气。”
他又道:“你回府别人若是问,你就说......我藏着不让瞧。”
白静初一怔,池宴清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不摆明了,就是要让白家人误会,他有花柳之症吗?
莫非,他也想趁机退掉白家这门亲事?
白静初一本正经摇头:“不行,我祖父说过,不能说谎,否则不给我银子买点心吃。”
池宴清讥笑:“你若听我话,我给你银子。五十两够不够?”
他这一笑,如朗月清风,真好看。
白静初心底竟然前所未有的放松,甚至于被美色迷惑,一时心软,伸出去要价的巴掌,摁下了一根手指头。
“最少四百两。”
池宴清一愣:“你知道四百两银子有多少吗?”
“我知道,可以买下整家珍馐斋的点心。”
“吃货!姓白名痴,名副其实。”
白静初反唇相讥:“你姓吃,叫宴请,人如其名,也好不到哪里去。”
池宴清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白静初不悦:“你才傻!全家都傻。”
敢在侯府骂街,应当是真傻了。
池宴清从身上取出五百两银票,在白静初眼前晃了晃,邪魅而又不怀好意地笑:
“多的一百两,换你一滴血,咱俩都好交差。”
不等白静初回答,便大手一抄,揽着她的杨柳细腰,迎合进自己怀里,一把撕扯开衣领,低头咬住了她欺霜赛雪一般的肩。
“嘶!”
疯狗啊!
白静初大吃一惊,手脚并用,拼力踢打。怎奈身上的软筋散实在厉害,拳头落在池宴清的身上,就如瘙痒一般。
禽兽!
“你放开我!放开我!”
池宴清很快就嫌弃地一把推开了她,从一旁扯过一块白帕子,擦了擦她肩上伤口,丢在床上:“欲拒还迎,李公公调教得不错。”
白静初脸色一白,恼怒地瞪着他,紧了紧牙根,摸向左肩。
果真出血了。
“疯狗!大疯狗!你不要脸!”
委屈得眼圈都浸染一层绯色。
池宴清丝毫不以为意,甚至挑衅一般,舔了舔唇角的血,呸了一口:
“听说你被白家送去那个老阉贼跟前伺候了三年,若非今儿瞧着你也是个可怜人,本世子必然一鞭子要了你的性命,看她白家还敢不敢拿个龌龊女人羞辱我!”
难怪,他刚来时一身的杀气腾腾。
谈笑间,自己已经又从鬼门关转悠了一圈。
早就传闻,清贵侯府宴世子性情乖张,恣意妄行,乃是笑面夜叉,果不其然。
面对羞辱,白静初心底里又是酸涩又是气恨,却不敢暴露分毫。还要噘嘴瞪眼,强装成气鼓鼓的青蛙。
池宴清变脸快,笑吟吟地望着她,笑得好像一只狐狸:“这就生气了?银子还要不要?”
当然要!
自己正身无分文,总要为日后做好打算。
白静初伸手去夺。池宴清一个转身,将银票轻飘飘地丢在了帐顶。
“摇下来就归你。”
银票就在帐顶摇摇欲坠,正常人踮脚就能够到。
白静初却听话地抱着床柱使劲儿摇晃,累得大汗淋漓。
紫檀木雕琢的千工床只发出轻微的“吱呦”声响,带着暧昧。
池宴清坐在桌前,满意地抿了两口茶,蹙眉盯着她片刻,这才发现不对劲儿,悠悠道:
“白家老太爷退隐之后,白家后继无人,承继的这点医术全都用在自家人身上了。竟然给一个傻子下了这么厉害的软筋散,这般有气无力的,倒是显得本世子不中用。”
白静初被呛得咳了两声,银票忽悠悠地掉落在地上。
她欢喜地将银票捡起来,贴身放好,还不放心地摁了摁。
床榻的摇晃声不过刚消停一会儿,屋门就被人从外面急促敲响了,下人隔着房门回禀。
“世子爷,老太君旧疾又发作了,夫人说等您得闲便立即过去。”
池宴清立即起身,拾起尾凳上的锦袍:“可去白家请人了?”
“去了,可白家老太爷去了元山寺清修,大爷又因为赈灾外派离京,会用鬼门十三针的,也就只剩白家大公子了。”
池宴清顿时面色微凝:“白景安资质愚钝,充其量也只学了一点皮毛而已,怕是指望不上!”
顾不得发落白静初,急匆匆地披衣而去。
白静初终于明白,白静姝能高嫁进侯府,原来是白家挟恩图报,依仗独门医术攀赖而来。
池宴清被孝道所压,哪敢拒婚?
她心中灵光一闪,突然有了留在白家的依仗。
麻利地从耳朵上摘下两只耳坠,将尾针在青石地上磨尖,利用鬼门十三针,刺激穴位,促进软筋散的消散。
等到终于恢复了些许气力,她片刻也不耽搁,打开屋门走了出去。
院外,灯火通明,不时有人风风火火地进进出出。
显然,老太君的病情很严重,没人注意到她。
白静初兜兜转转找了一圈,大老远就看到了大哥白景安。
白景安手提药箱,被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一路催促着,急匆匆地进了一处花木掩映间的宅院。
白静初立即尾随着跟了进去。
院子里,站了很多人,男女老少个个如热锅蚂蚁一般,面带焦虑之色。
见到白景安,侯夫人上前:“老太君这次发病很急,气喘不继。以往都是服用贵府老太爷所制的消喘丸,顶多再辅以银针刺穴,便能瞬间和缓。
可今日听闻贵府老太爷与白家大爷都不在上京,只能有劳白公子亲自跑一趟,施以援手。”
白景安双手发抖,吓得连连推拒:“消喘丸我随身带了,可我医术不精,祖父的鬼门十三针所学不过皮毛,不敢擅自施针。”
“那可如何是好?”
众人顿时满脸失望,急得捶胸顿足。
白景安畏畏缩缩,转身瞧见尾随身后的白静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在这里?谁让你来的?”
白静初躲在人后,探出脑袋怯生生地道:“静初会扎针。”
白景安轻嗤,十分不耐烦:“你跟着添什么乱,外面马车上待着去!”
静初执拗道:“我真的会,鬼门十三针我早就学成了。”
而且是偷学的,那年不过十三岁。
祖父最初也不信,后来神色古怪地叮嘱自己,切莫在人前显露。
所以,白景安并不知道。
这话被一旁的侯夫人听了个清楚,毫不掩饰的鄙夷与不屑:
“早就听闻,白家的鬼门十三针一向是单传,传子不传女,传嫡不传庶,传长不传幼。
白家大爷自幼习针,得老太爷亲传,都没能完全融会贯通。你一个傻子,怕是就连绣花针都不会拿,还癞蛤蟆打哈欠,倒是好大的口气!”
白静初撅着嘴,有些不高兴:“反正我会,你们不信就算了。”
池宴清的眸光凌厉地扫过来,在她的身上逗留了片刻,将信将疑地问白景池:“她真会行针?”
白景安一口否认:“宴世子切莫听她胡言乱语。这鬼门十三针必须要根据患者脉象变化行针走穴,这才是其中精髓之处。她能懂什么?更遑论她现如今就是个傻子。”
屋门打开,清贵侯满面愁容地走出来,眼圈泛红。
大家全都围上去,关切询问:“怎么样了?”
侯爷腮帮子紧了紧,涩声道:“喘气愈发急了,严院判说只怕是要不好。你们几个都进去守着吧,看看她老人家是否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呼啦啦的,一堆人涌进屋子里,女眷们压抑着,谁也不敢哭出声,偷偷抹眼泪。
池宴清突然扭脸,对白景安道:“事到如今,最坏不过如此,白公子倒是不如放下包袱,放手一试。”
白景安无奈摊手:“我只能走三四针,脉象便把控不好。顶多可以暂缓病情,也支撑不了几时。”
事到如今,死马权当活马医,清贵侯也只能道:“只要稍微减轻一点她老人家的痛苦,也算是尽心了。”
白景安一咬牙,下定决心:“好!”
白家人银针不离身,白景安挽起袖子,坐在老太君床榻跟前,紧张地深吸一口气。
大家的眼光全都聚集在他手中的银针之上。
伺候的婆子立即将老太君的衣袖向上撸起,白景安试探着,下了第一针。
银针轻颤,发出细微的“嗡嗡”之声。
紧接着,第二针,第三针。
白景安一手切脉,另一只手捻着银针,满脸凝重,犹豫片刻,方才向着掌后大陵穴刺去。
“这一针,应当是耳垂下五分。”
人群之后,白静初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
人命关天,不管不行。
更何况,自己是否能继续留在白家,怕是在此一举。
白景安的手顿时一顿。
“出去出去,这里是你指手画脚发癫的地界吗?”
侯爷夫人第一个开口轰赶。
沈静初脚下纹丝不动,十分笃定地道:“我没说错,耳垂下五分,而且银针必须要是热的,此针下去,病人会暂时闭气。
然后第五针立即扎人中,从左下针右针出,她耿在心口的这口气就能吐出来,气喘立即缓和。”
没有人会信一个傻子的话,即便再胸有成竹。
两个婆子上前,毫不客气地将白静初直接架出去,一把丢到院外。
白静初站立不稳,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唉,算自己多事。
假如老太君一死,白家与侯府的交情也就到头了。
屋子里,白景安犹豫着,将银针又移到了老太君的少商穴之上,迟疑着,不敢下针。
池宴清蹙眉:“白公子好似有顾虑。”
白景安只能老老实实地道:“我实在无法确定,这一针的穴位走向,只能赌一把。”
“我等理解,生死有命,若有闪失,不会怪罪到你的头上。”侯爷道。
白景安正要下针,被池宴清一把拦住了:“既然同样是赌,白公子为何不愿听信适才白姑娘所说的方案呢?”
“你又发什么疯?”侯爷夫人呵斥:“你竟然会相信一个傻子的话?她就连脉象都没看,更不知道你祖母是何病情!”
池宴清执拗道:“适才那傻丫头胸有成竹,有理有据,更何况,她自幼跟随白老神医,耳濡目染,或许真有几分可能。”
白景安正举棋不定,很怕万一扎错,毁了自己的名声。
有池宴清的建议,他乐得将后果落在白静初的头上。
成了,功劳有自己一半。
不成的话,与自己无关。侯府这里也有池宴清担着。
于是将银针改了方向:“那我可就真的依照世子所言,改扎颊车穴了?”
池宴清笃定点头:“好!”
众人全都六神无主,一时间也无人敢出声劝阻,唯恐落得不是。
一针下去,正在气喘不继的老太君果真一口气上不来,身子后仰,痛苦地张大了嘴。
众人对视一眼,顿感诧异。
这个傻丫头所说的,竟然是真的!
白景安讶异之后,果断向着人中穴扎下了第五针。
老太君深吸一口气,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然后缓缓吐出,原本不断起伏的胸膛逐渐平缓下来,并且吃力地撩起了眼皮。
成了!
神了!
大家叽叽喳喳地向着老太君嘘寒问暖。
清贵侯激动地一把拍在白景安的肩膀上:“简直是死里逃生,今日多谢白公子了!多亏你在。”
白景安心里一直捏着一把汗,见老太君转危为安,手都在抖。
“老太君福大命大,晚辈能尽绵薄之力,深感荣幸。”
池宴清微勾唇角讥诮一笑,扭脸去寻白静初的身影。
院外,白婆子终于气急败坏地找到了白静初。
不过偷懒打盹儿的功夫,屋里便不见了人影,令她在这人生地疏的侯府好一通寻找。
见四下无人,白婆子一把拧在静初的胳膊上,用最恶毒的话数落着她:
“好你个贱蹄子,小浪货,你可算是享受了,叫得那么大声,没完没了地折腾,让我吃了半夜的凉风。
我刚迷瞪一会儿,你就没了影儿,宴世子咋没把你弄散架啊?最好被过了脏病,烂死你个小骚货!让你到处浪!”
越骂越毒,下手也狠。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早在三年前,白静姝回府之后,她为了讨好新主子,便助纣为虐,趁着静初被罚跪时泼冷水,蒲团藏针,煽风点火,甚至于暗中下绊子栽赃陷害。
昨儿,白静初就恨得牙痒了。
如今终于恢复气力,她出手如电,擒拿住白婆子的手腕,一个反手,将她摁倒在地,然后骑在身上,挥拳朝着她就是一顿疾风骤雨,将这些时日里所受的委屈,尽数发泄在了她的身上。
“我叫你欺负我!叫你打我!”
白婆子怎么都挣脱不了白静初的钳制,杀猪一般叫唤:“造反了,你敢打我?你个挨千刀的浪蹄子!疯婆子!”
白静初拔下头上银簪,对准白婆子的眼睛,半寸之遥,从齿缝里阴冷地挤出几个字:“你再说一遍?”
白婆子终于怕了,满眼惊恐:“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姑奶奶饶命啊!”
院子里,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之声,众人闻声出院查看。
白静初心满意足地收回银簪。
白婆子见危险解除,立即使出浑身气力挣扎,将静初反压在身下:
“敢还手,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白静初抬手护住脑袋,一脸惊恐:“白妈妈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乱跑了,求求你别打我。”
白婆子高高地扬起巴掌。
“住手,休得造次!”
一堆人呼啦啦地涌出院子,出声喝止的是白景安,而站在最前面的则是满脸意味深长的池宴清。
好戏。
单独看了一出完整的好戏。
适才还在自己床上,满脸懵懂呆傻的小羊羔,竟然变成了凶狠嗜血的狼。
最初那四两拨千斤的凌厉一招,毫不拖泥带水,哪里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千金?
而且她拳拳精准,落在婆子要害之处,却是隔山打牛,不留痕迹。
在李公公身边这三年,她究竟经历过什么?
又为什么要装疯卖傻?
池宴清微勾起唇角,讥讽一笑:“白公子,没想到贵府的下人竟然这般凶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主子呢。”
白景安颜面无光,呵斥道:“大胆老奴,这里岂是你放肆作妖的地方?活腻了不是?”
白婆子慌忙松开白静初,“噗通”跪下,委屈辩解:“老奴不敢,是这个疯丫头适才将老奴骑在身上好一顿打......”
人群后,大家哄笑出声。
撒谎前也不照镜子瞧瞧自己那膀大腰圆的体型。
而白静初早已收起獠牙利爪,瘪瘪嘴,乌溜溜的眸子里盈满了眼泪,摇摇欲坠,委屈得大家心都快化了。
“她打我,还骂我脏,说我要被世子传染怪病,快要死了。呜呜,我不要死!”
我就不信,你堂堂侯府,能容得下一个婆子诋毁撒野。
“啪!”的一声。
白静初只觉得眼前一花,压根都没有看清是什么,那道光影就重新收回了池宴清的手里。
白婆子整个人扑倒在地,“噗”的一声,吐出混着血的两颗牙齿,左边脸颊绽开红肿,迅速渗出血迹来。
池宴清将一条手指粗细的紫金蛇骨鞭,慢条斯理地往手腕上一圈圈缠绕,望着白婆子唇角含笑,眼梢却凌厉如刀。
“吓唬个傻子有什么本事?你把原话跟本世子重新说一遍来听听,说得对了,本世子重重有赏。”
白婆子早就听过池宴清的浑名,吓得几乎失禁,只连连磕头,含糊不清地求饶。
“老奴不敢了,世子爷饶命。”
白静初早就止了哭声。
她没想到,这厮竟然不是绣花枕头,有这么好的身手!
冬练三九,夏练酷暑,需要严格的自律与毅力。
这样的男人岂会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花柳一说,多半是谣传,或者,有人故意做的局吧?
清贵侯出面喝止:“宴清,白公子在此,休得造次。”
池宴清身上杀气瞬间消散,满脸和煦笑意,如六月的暖阳天。
“我也只是吓唬吓唬这贼婆而已。毕竟,这傻丫头如今也勉强算是本世子的人了,她动辄打骂,分明是不将我侯府放在眼里。”
白景安顿时无地自容,窘迫道:“这婆子出言无状,以下犯上,的确该打!待回到府上,一定严惩不贷。今日多有打扰,就此告辞。”
转身呵斥白婆子:“还不快滚!回府领板子去!”
白婆子爬起来,捂着脸一瘸一拐地走了。
白静初也迫不及待地想要溜之大吉。
眼前身影一闪,朱雀红金线绣麒麟的锦袍,裹着宽展的肩,混合着好闻的雪莲清气,挡在她的面前。
池宴清低垂着眉眼,眼角眉梢蕴藏着一抹势在必得的危险。
“本世子对你很满意。”
白静初后退两步,冲着他伸出一只手来:“那有点心赏吗?”
池宴清勾唇:“非但有点心赏,将来迎娶白家小姐之日,也必然向着白府讨了你暖床。”
白静初眸中明显一愕,上扬的唇角瞬间僵住。
他分明是在恐吓自己!
假如,两家婚约照旧,他就名正言顺地让自己陪嫁过门,谁让自己是名义上的试婚丫鬟呢?
他莫非是发现了自己的破绽,知道自己是在装疯卖傻,逃避试婚,所以,以此要挟自己帮他毁掉婚约?
池宴清将她脸上错愕尽收眼底,又低垂了头,微微侧脸,在她耳畔轻声道:
“所以,我不管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最好按照本世子所说的做,别耍什么花样。否则,本世子一口吃了你。”
然后又无比甜腻地拖长了尾音吐出一个“乖”字。
白静初傻愣愣地瞪着他,然后,缓缓咧开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清蒸,还是红烧啊?”
嗯......
吃货!
池宴清望着她几乎吹弹可破的肌肤,水嫩白皙中透着海棠的粉,似乎,入口即化,又甜又糯。
白静初是狼狈地逃离清贵侯府的。
池宴清浑身散发的危险气息,还有和煦却未达眸底的笑意,令她紧张得几乎窒息,迫不及待想要逃离。
重新回到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白家。
刚刚浅浅平复的心又瞬间跌落谷底。
朱门高槛,锃亮的黄铜铺首衔环在摇曳的烛光之下有些狰狞。
自己三年前离开时,也是夜里,一顶两人抬花轿鬼鬼祟祟地落在暗影之中。
养父说,白家被卷进苏妃暴毙一案,若是没有李公公从中斡旋,白家只怕要大厦将倾,他也性命不保。
白静初抱着慷慨赴死的悲凉,三步一回头地迈出门槛。
斑驳的大门立即在身后“吱呀”关闭,她最后看到的,是白静姝压抑不住上扬的唇角。
能活着回来,她已经拼尽了全力。
而陪伴自己煎熬三载的丫鬟雪见,却永远都回不来了,替自己埋葬在了那个肮脏的地方。
白景安翻身下马,将马鞭丢给一旁门房,昂首挺胸地进府,满面春风。
白静初眨眨眸子,逼回热泪,疲惫不堪的身子压根跟不上白景安轻快的脚步。
白陈氏的院子叫“重楼”,仍旧灯火通明。
白景安正在激动地向着她回禀今日在侯府所发生的事情。
“......孩儿等侯府老太君完全脱离危险,方才提出告辞。侯爷与侯爷夫人再三表示谢意,并且准备了一份谢仪,交由孩儿带回府上。因此才耽搁了时间,这个时辰方才回来,让母亲久等了。”
白陈氏听完白景安的讲述,喜色跃然脸上,一拍巴掌:“我儿果真出息。你祖父成日里说你资质平平,学医不够用心,难堪大用,就连这鬼门十三针都舍不得倾囊相授。
今日你自己独当一面,就凭几支银针就能令老太君起死回生,就连你父亲怕是都没有这个本事。真是给母亲长脸了。”
白静姝也未睡,站在白陈氏身侧,闻言也细声道:“大哥一向都出类拔萃,只是祖父对大哥要求甚是严苛,没有给大哥崭露头角的机会而已。有道是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大哥的时运来了。”
白景安愈加得意。
白静初进门,一脸的没心没肺,并未揭穿他的虚伪与冒功。
自己现在的处境,最为忌讳的,便是出风头。
白陈氏立即耷拉下眉眼,面笼寒霜。
白静姝则用探究的目光打量她。一改三年前刚回白家的粗鄙,肌肤细腻,眉目精致,朱环翠绕,目光都变得倨傲起来。
白景安解释道:“宴世子要床前侍疾,我便将她顺路带了回来。”
白陈氏询问道:“事情可成了?”
“成了,”白景安回禀:“白婆子说,她亲自在外面伺候着,事成之后,宴世子才起身穿衣离开的。”
白静姝在一旁红着脸:“那外面关于宴世子的传言,可是真的?”
白景安思忖片刻:“生得一表人才,光风霁月,只不过做事的确乖张大胆,喜怒无常。”
白静姝的面色微赧,勾着裙带:“这些权贵人家的纨绔子弟,得祖荫庇佑,做事不需瞻前顾后,性格嚣张些也是情理之中。”
白陈氏屏退闲杂人等,将静初叫到跟前:“阿娘问你,昨儿你跟宴世子在一起做什么了?”
静初委屈道:“他不要脸,当着我的面脱衣服,还咬我!拧我!打我!”
当即将肩上的伤扒拉给白陈氏瞧。
白静姝咬着下唇,好像挨咬的人是她似的。
“那阿娘让你留心的事情,你可留心了?”
白静初点头,伸出手比画:“宴世子的雀儿大概有这么大。”
白静姝低垂着头,撩起眼皮偷瞧,不由满脸错愕。
白陈氏也是一愣:“这么短?你确定?”
白静初笃定点头。
屋子里几人全都沉默了。
难怪传闻宴世子床笫之间病态,原来是不行。
“你可瞧仔细?有没有什么不对?”
白静初吞吞吐吐:“宴世子不让说。”
白陈氏脸色一沉:“跟阿娘都不说实话吗?”
白静初怯生生地道:“宴世子不给我瞧,他给我银子买点心吃,说阿娘若是问起,就说他很好。”
白陈氏倒吸了一口凉气,继续追根究底:“他不让瞧,你就真的不瞧了?”
白静初小声嗫嚅:“我就偷看了一眼,很吓人。”
白陈氏顿时色变,果真怕什么来什么,这可如何是好啊?
白静姝脸色也顿时变得煞白,手脚冰凉:“母亲,我不嫁!求求你跟祖父说一声,退了这门亲事吧?”
白陈氏轻叹一口气:“我苦命的儿,母亲好不容易找回你,怎么舍得将你往火坑里推啊。
假如那宴世子真是个不自爱的,母亲就算是与他清贵侯府翻脸,也要退了这门亲事。
只是你若再寻,可就寻不到这么好的门第了。我们要三思而后行,容我再多方打听打听。”
白景安欲言又止,指着一旁的白静初,问道:“那她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假如此事是真,她只怕也不干不净,一身晦气了,明日一早,便送去下面庄子,自生自灭吧。”
白景安自然是要想方设法留下白静初。
他心知肚明,今日老太君虽安然脱险,但仍旧随时有复发的可能,需要仰仗白静初的协助。
“孩儿倒是觉得,不必操之过急。她若果真被传染,快则三五日,便能有症状显现,证明传言非虚。不比我们四处捕风捉影地打探要强?”
白静姝立即反驳道:“祖父一向偏心于她,三年前得知她被送走,便一气之下去了元山寺清修,极少回京。若是得了信儿,必然要将我们好一通申饬。”
“元山寺距离上京百里之遥,我们不说,他又怎么知道?”
“可母亲不要忘了,三年前那位游方高人给她批过的八字。她白静初命硬,刑克双亲,所以她生父生母才早亡。她若留下,府上必然鸡犬不宁。”
“怪力乱神之语,不可全信。”白景安据理力争。
“可随后不久,白家便差点遭遇灭门之灾。我们将她送去李公公府上,那老太监便立即中风瘫痪。而我白府风调雨顺,父亲也步步高升。由此可见,她白静初就是不祥之人,万万留不得。”
静初方才知道,三年前自己被送走,原来是有人背后讹言惑众,难怪白家如此绝情。
而自己刚回来,白静姝就立即迫不及待地给自己扣上命硬的帽子,要让自己众叛亲离,彻底被厌弃。
最终还是白陈氏权衡之后做了决定:“今日天色已晚,暂且让她住下,明日再将她送走。”
“母亲......”白景安还想继续坚持。
白陈氏已经是不耐烦,让人将白静初立即带走,一眼都不愿多看。
白婆子候在屋外,早就迫不及待,见白陈氏终于问完话,立即撩帘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夫人,这丫头如今已经疯了!见人就打,今日将老奴揪住打得浑身是伤。她若留下,须得好生捆绑着,锁在屋里,免得惹出祸事啊。”
她脸上的伤口外翻,触目惊心,白陈氏与白静姝全都大吃一惊。
白景安如实道:“母亲休要听她颠倒是非,她身上的伤是她以下犯上,宴世子惩戒的。”
“老奴没撒谎,这疯丫头气力大得惊人,一言不合就伤人。”
白婆子一边说,一边撸起袖子,将身上的伤展示给白陈氏瞧。
粗壮的胳膊上,印痕都没有一个。
白婆子一愣,有点难以置信,背身撩开短襟,就连身上也没有丝毫的淤青。
白静初低垂眼帘,遮住眸中黯然之色。自己这三年里可吃多了这种哑巴亏,岂会给你留下把柄?
今日初回白府,就拿你杀一儆百,在下人中立威吧。
白陈氏望向白静初,静初吸吸鼻子,避重就轻:“她打我,我还手了,但打不过。”
一边说,一边也撸起袖子,将胳膊上一片青紫给白陈氏瞧。
“后来白妈妈辱骂宴世子,侯府说咱府上纵容刁奴,掌家不严!这才打她。”
白婆子吓得连连摆手:“老奴万万不敢,是这个丫头故意挑拨离间,一时失言。”
白景安沉着脸呵斥:“若非你私下里乱嚼舌头,静初刚刚回京,有些事情怎么可能知道?”
听话听音,白陈氏当即便有些多心。
自己若是不惩罚白婆子,侯府会不会质疑,自家静姝日后也没有治理侯府的本事?
她略一沉吟:“虽说我们要宽以待人,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来人,将白婆子拖下去,给我杖责二十,教府里那些惯会欺上瞒下的奴才们瞧瞧。”
白婆子刚挨了白静初与池宴清两通打,现在又招惹了棍棒之灾,连声告饶与辩解。
静初已经被带出了重楼院。
沿路之上,府中下人指指点点,还有婆子不怀好意地凑上前,打听她这三年里的不堪遭遇。
“我听说那李公公手腕狠辣,床榻之上磨人的花样百出,你给我们说说,这都什么滋味儿?”
“她这一身肉皮儿就跟堆雪一般,人也是粉雕玉琢,我就不信李公公那色胚没过把瘾。
她虽未经人事,这勾引男人的狐媚手段肯定学了不少。毕竟,李公公以前可做过敬事房的催春官。”
“啥叫催春官?”有小婢女按捺不住好奇。
“你一个小丫头胡打听什么?”
“你瞧她这骨酥肉麻的劲儿,今儿定是把宴世子伺候舒服了。想想宴世子多么风流清贵的人物,这桃子大小姐自己还没摘呢,反倒被她咬了一口。”
“嘁,你这么眼馋你咋不去呢?花柳病啊,可是要命的,到时候生一身的疮,鼻子都烂没了。”
众人七嘴八舌,肆无忌惮,静初被围在中央,满脸的木讷与懵懂。
自从她被塞进花轿,抬进李公公外宅的那一刻,就注定,自己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阴影。
更何况,今日自己又多了一个同样不堪的身份,试婚丫鬟。
幸好,乳娘李妈闻讯急匆匆地寻过来,轰赶那些多嘴饶舌的婆子。
“白妈妈今日对我家小姐不敬,现在正被夫人打板子呢。你们也莫如去瞧瞧,以下犯上的后果。”
众人撇嘴讥笑,纷纷散开。
李妈扭脸见到静初,立即湿了眼眶,声声“心肝”地叫着,上下打量,嘘寒问暖,带她前往辛夷院。
抹泪吩咐一旁的粗使丫鬟雪茶:“时辰不早,雪茶,你去厨屋拎两桶热水来,我给小姐擦洗擦洗身子,免得真落下那些乱七八糟的病症。”
雪茶人不太聪明,但勤快,立即小跑着去了。
李妈立即转身,一脸肃然:“小姐,您把裙子都脱了吧,老奴帮您瞧瞧。”
一边说,一边上前,解她的束腰裙带。
白静初草木皆兵,李妈的话令她顿时警惕起来。
她双手环胸,惊恐地后退两步:“我不要!你走开!大坏蛋!”
李妈一愣,然后心疼地叹了一口气:“好好,不脱,李妈不看啊,真是造孽。”
雪茶很快就空手回来,满脸沮丧。
李妈问:“我让你打的热水呢?”
雪茶气得小脸涨红:“厨房里说,夫人没有交代,所以小姐的饭食她们一概不管,热水也不供应。让我们自己想办法。”
李妈愤愤道:“我们一没锅,二没炭,能想什么办法?你那伶牙俐齿呢?”
雪茶委屈道:“我也是这样说,可厨房里不肯,说灶上炉火已经封了,那些现成的热水都是留给静姝小姐与夫人的,咱小姐不配。”
李妈又红了眼圈:“要是老太爷在府上就好了,她们也不敢这样放肆。”
已经是深更半夜,有什么事情只能明日再说。
两人无奈收拾床褥,服侍静初就寝。
外面院子里有人说话,丫鬟水苏拎着大半桶热水进来,搁在台阶下,甩了甩手腕:
“听说你们想要热水,我家静姝小姐好心,给匀了一桶。”
水苏原本是静初跟前的二等丫鬟,白静姝进府之后,她立即扭脸“弃暗投明”,进了白静姝麾下,然后助纣为虐,没少暗中使坏。
雪茶高兴地上前接过来:“多谢静姝小姐,真是雪中送炭呢。”
桶里热气蒸腾,白静初吸吸鼻子,面色微变。
白静姝可没有这么好心,而且,这热水里一股几不可闻的药材气味,分明有猫腻。
水苏搁下水桶,却并不打算走,瞄一眼白静初,酸溜溜地道:
“真是没心没肺,活着不累啊,换成别人,如今这处境,只怕是要哭死了。她竟然还这般悠闲。”
李妈不冷不热地道:“你还有事吗?”
水苏有意无意地冲着李妈晃了晃手腕上的银手镯:“今日白妈妈吃了板子,我家小姐的意思是,以后也不打算用她,让她去浆洗房打杂。
现如今,身边缺个稳重管事的人呢。李妈,我觉得,你比那白婆子可仁义多了。”
“是吗?”李妈嗤笑:“我是个笨人,不及水苏姑娘你世故,多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你请回吧。”
李妈毫不客气,水苏却丝毫不以为意,继续道:“静姝小姐才是府上真正的主子,跟着她油水儿富足,吃香喝辣,总比跟着个不干不净的傻子要好。眼光总要放远点。”
这竟是当着自己的面策反来了,毫不避忌。
李公公说得对,傻子也有傻子的好处,最起码,那些背地里想要将你置于死地的人,都不屑于跟你花费太大的心思。
白静初不动声色。
雪茶听得来气,搁下水桶,叉腰就骂:“端碗吃饭,撂碗骂娘,你刚离开静初小姐几天啊,就开始说小姐的不是了?你觉得那边好,就在那边待着,少来我们跟前膈应人。”
劈头盖脸一通骂,水苏脸上过不去:“我是来找李妈的,关你屁事!像你这种二啦吧唧的货,也只配伺候傻子。”
“你说谁傻?”
“说别人对得起你们吗?她可是服侍过老太监的人,身子只怕都要被玩脏了。当初雪见不听我的劝,非要跟着她去,如今落得撞碑身亡,给太监陪葬的下场。伺候这样的主子,你也好不到......”
还未说完,迎面一瓢热水,朝着她的脸泼了过来。
雪见是白静初心里的一根刺,谁也动不得,更羞辱不得。
她一把抄起旁边花架下浇花用的水瓢,舀了一瓢热水,嬉笑着,用雀跃遮掩眸中的晦涩。
“玩水喽!”
水苏被迎面泼了一脸,立即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啊!我的眼睛!”
捂着眼睛,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转:“水!给我水!”
莫非是被烫到了?
李妈弯腰试了试水温,不至于啊。
而白静初并未罢手,她上前一步,一把揪住水苏的头发,拖拽着将她摁进了水桶里。
水苏被迫跪在地上,接连被灌了好几口水,呛得直扑腾。
雪茶在一旁瞧得目瞪口呆。
自家小姐一向温婉如水,针扎一下都不会吭声的!怎么突然变得这样粗鲁霸气?
疯了,原来她是真的疯了。
白静初见水苏憋得直吐泡泡,便稍微松了手。
橘黄的灯笼下,水苏大口喘气,双眼通红,似乎充血了一般。
白静初像稚童一般嬉笑:“好玩儿,偷人家针,偷人家线,长个红眼儿给人家看。我们再玩儿!”
“不要!”
水苏尖声大叫:“二小姐饶命!”
白静初疑惑蹙眉:“怎么,不好玩吗?”
她手下继续使力,水苏终于害怕地叫出声来:“李妈救我,这水里有毒啊!”
白静初的手一顿:“什么毒?”
“是静姝小姐,她往水里加了商陆荨麻粉,还有辣椒水什么的!”
白静初莞尔一笑:“我才不信呢,商陆荨麻粉会令让身上红肿刺痒的。你的脸分明没事啊?我再试试!”
水苏吓得一把推倒水桶,白静初眼疾手快,松开她的头发,抢回半桶水。
水苏立即爬起身来,狼狈地逃之夭夭。
李妈一脸的心有余悸:“天呐,静姝小姐怎么如此歹毒?”
岂止是歹毒?
白静初心里冷哼。
白静姝明知道乳娘是要给自己清洗身子,若是用了,皮肤娇嫩处难免刺痒难耐,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会觉察是水的问题,而是质疑自己被传染了脏病!
白家会立即将自己悄无声息地处置了!
连命都不留!
所以,这压根不是什么恶作剧,而是实打实的,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三年来,她对自己的恨意丝毫未消。
雪茶倒是不理解其中玄机,惊怒道:“我拎着这水,去找夫人理论!”
李妈拦着:“你去给静姝小姐告状,这不是自讨没趣吗?再说都夜半三更了。”
雪茶顿时泄了气:“那咱们就这么由着她欺负不成,越来越变本加厉了。”
时间的确太晚了。
但等到明日,自己或许就要被送走了。
白静初望着那桶热水,不过略一沉吟,便有了主意,果断蹲下身,再次舀了水桶里的水,凑在嘴边装作要喝。
李妈顿时吓了一跳,上前一把打掉水瓢:“小姐,这水有毒,可千万喝不得!”
白静初自然不会傻到去喝有毒的洗澡水,她委屈道:“我渴了,我要喝水。”
李妈紧张地问:“你喝了多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白静初捂着肚子:“我嗓子疼,肚子好像也疼!”
李妈顿时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你这孩子啊,能不能长点心?怎么能乱喝水呢?老太爷与大爷都不在府上,这可怎么办?”
白静初一张小脸皱成一团,点拨二人道:“二叔!二叔会看病!吃药就不疼了!”
李妈立即一拍巴掌:“我怎么将二房给忘了!哎呀,多亏了小姐你提醒。
雪茶,你去一趟二房,请二老爷来一趟。问起来你就实话实说!回头老太爷回府,也好多个见证,她们抵赖不得。”
雪茶六神无主,立即转身去请。
白静初被李妈搀扶着躺回床榻之上,瞧着她满脸焦急的模样,有点愧疚。
白陈氏的纵容已经令白静姝越来越肆无忌惮,今日若是不将事情闹大,把白静姝的恶毒行径传扬出去,她就绝对不会收敛。
二房与大房表面和睦,暗中却较着劲儿,比医术,比孩子,比前途,明争暗斗。
大房里做的缺德事儿,二房巴不得嚷得人尽皆知。
要想留下,还得借助二房。
很快,白二叔白修业,与二婶白连氏一起咋咋呼呼地来了辛夷院,非但毫无睡意,甚至双眼亮晶晶的,透着兴奋。
白二婶一进辛夷院,就气得破口大骂:
“哪有这样作贱人的?将一个玉洁冰清的丫头白送到男人的床上,任人糟蹋,回来了还使这种下作手段折磨人。就是条狗,养了十几年,也该有感情了!”
白二叔拎着药箱进屋,给白静初一番望闻问切,又查验过那半桶水。
白静初只说嗓子痒,肚子疼,在床上打滚。
白二叔的面色一黑:“简直岂有此理,静姝这丫头手段怎么这么卑劣?学医不是用来害人的!”
提笔开方,命人即刻下去煎煮。
白二婶顿时一身斗志:“虽说这是大房里的家事,我们不好插手。但白静姝利用医术害人,已然是违背祖训,不能等闲视之。初丫头放心,明儿婶娘给你撑腰!”
心满意足地走了。
窗外,一道黑影宛如振翅鸿鹄,悄无声息地几个起跃,便离开了辛夷院,直奔清贵侯府。
清贵侯府。
池宴清无聊地逗弄着架子上的鹦鹉,
鹦鹉精神恹恹的,早就困得睁不开眼睛,不时朝着他翻一个不耐烦的白眼。
黑衣人垂手立在池宴清的面前,将适才自己在白府所闻所见一五一十地说了。
池宴清眼尾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
“初九,她真是这么说的?”
下属初九用怜悯的目光望了自家主子一眼:“是。”
您现如今可不仅仅只是花柳,变态,残暴,还短小。
傻子应该不会撒谎吧?
难怪自家世子爷一把年纪了,还不肯娶媳妇儿,原来是家丑不可外扬。
池宴清挑眉:“那白家人怎么说?”
“说要慎重。”
池宴清鼻端不屑轻嗤:“哼,狗皮膏药。”
初九附和:“假如那个叫水苏的丫鬟所言是真,可见这位静姝小姐手段龌龊,心胸狭窄,的确配不上世子您。”
池宴清转过身来,微眯了眸子:“依你之见,觉得这白家的二小姐如何?”
初九面无表情道:“一个疯子而已,有何好说?只是委屈主子您了。”
被逼着与一个傻子行周公之礼,真是孝道压死人啊。
想及此,初九的目光里又有了同情。
池宴清眸光微闪:“你瞧着她是真疯?”
“李公公跟前伺候的女人,有几个是不疯的?”
“可她也是唯一一个能从李公公身边全身而退的。”
初九默了默:“听说是多亏了她的婢女忠诚护主,替她英勇赴死,否则,她早就没命了。”
“怎么说?”
“早在大半年前,白二小姐脑子就出现了问题,半疯半傻。李公公的干儿子李富贵命人给白家送了信儿,问白家是否将这位二小姐接回上京。可白家人拒绝了。”
“拒绝?”
“是的,白家人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已经不姓白了,是生是死与白家无关。
于是李富贵便肆无忌惮,这大半年里,没少折磨白二小姐,李公公一死,便要她给李公公陪葬。”
池宴清原本潋滟的眸子骤然迸射出寒气来:“一个小杂碎,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草菅人命!”
“李公公回乡之后,身边所有事宜全都由这个李富贵代为操持,硕大的府中可以说是一手遮天。
白二小姐跟前有个叫雪见的婢女,趁乱逃出李宅,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白家派了一辆马车前去接人。
那时候,墓穴都已经挖好,白二小姐也被人五花大绑地丢进棺材里,即将封棺。危机关头,雪见带着车夫赶到。
李富贵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说什么都不答应。雪见就在白二小姐的面前,一头撞死在李公公的墓碑上,血溅当场,英勇赴死。
白二小姐这才得以松绑,上了马车,返回白家。”
池宴清情不自禁地想起,白静初惊恐之时,蓄满热泪,委屈泛红的眼睛,就像是一头迷茫惊鹿。
心,竟然不由自主地跟着揪了一下。
一个小姑娘,被五花大绑塞进棺材,面对死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相依为命的丫鬟,奋不顾身地撞死在自己面前,又什么都做不了。
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历经九死一生,回到家中,又被至亲之人送去陌生男人的床榻之上。
她甚至还能装疯卖傻地与自己冷静周旋!
这三年里,她所经历的磨难,肯定比这还要残酷,所以才能锻炼出她铁一般顽强的意志力。
他眸中杀气更盛,声音里也如同击玉碎冰,带着寒意。
“现在皇家都废除了殉葬旧制,他一个老太监,竟然还敢活人殉葬,简直无法无天。这些人,也恶贯满盈,留不得了。”
“世子爷您是要插手吗?其中牵扯怕是不浅。”
“明着不行,我还不能玩阴的?几个宵小之辈的贱命而已。”
初九的面色有点古怪:“原来在李公公跟前近身伺候的人,已经全都不知所踪了。”
池宴清面色一凛:“所有人?”
“是,保守估算,至少二十余人。”
“这么多人,你们都查不到下落?”
初九摇头,正色道:“只有一个可能了。”
池宴清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全都遇害了?”
初九一脸凝重地点头。
池宴清剑眉紧蹙,沉吟片刻,意味深长道:“难怪,她会疯了,原来如此。”
下属不解:“为什么?”
池宴清一字一顿:“因为,她早就知道,只有装疯卖傻,或许才能活命。”
“属下不懂。”
池宴清并未解释什么,只淡淡地道:“李公公那里,我们暂时不必插手了,此事就此作罢。”
初九也不再追问:“那白府呢?”
“白家退婚之前,还是多留心点府中动静。然后让初二初三帮我调查清楚白静初这三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万一白家不肯退婚呢?”
池宴清温柔冷笑:“那要看白静姝有没有这个命嫁进来。”
初九顿时觉得似乎有寒气透骨,不再多言。
白府,晨光微熹。
白二婶身边的婆子就已经将煮药的泥炉搬到厨房门口,拿着把蒲扇,将火苗扇得呼呼作响。
苦涩的药香四处弥漫。
各个院子里来给主子端早膳的丫鬟顿下脚步,询问府上谁病了。
婆子搁下手里蒲扇,将白静初被水苏算计之事,添油加醋地宣讲。
“现在,静初小姐还躺在床上疼得起不了身呢,厨房里热水都不给烧一口,辛夷院里炭火也没有一块,我家二夫人可怜她,让我帮着照应照应。”
白静初三年前被送去李公公外宅的事情,白家下人全都心知肚明。
对于回府的白静初,自然是有不少逢高踩低的奴才,鄙夷与不耻她现如今的处境,甚至不怀好意地谈论她这三年的遭遇。
但更多的人,还是满怀怜悯与同情的。
尤其她当初在白家的时候,待人一向和善宽容,从不刁难府上下人。
顿时,一片议论。
“静初小姐真的可怜,受了三年罪,白家人过河拆桥不说,还要被如此糟践。”
“那位主儿成天自诩吃斋念佛,心肠却如此歹毒,背地里使阴招。”
“别说了,小心传进她的耳朵里,万一日后被大夫人指派到她院子里伺候,要吃苦头的。”
......
这些话像生了翅膀一般,不消一顿饭的功夫,就传扬得府上人尽皆知,并且传进了白陈氏的耳朵里。
白陈氏正与白静姝一起吃饭。
闻言顿时气得将筷子一摔:“二房假惺惺地做好人,跑我大房来横插一杠子!她不就是想收买人心,将来好争家业吗?
竟然拿我女儿扎筏子!静姝一向单纯良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恶毒之事?”
白静姝没想到,二房会插手此事。
若是直言质问自己,兴师问罪,有白陈氏这个当家主母护着,自己有恃无恐。
可二房却背地里玩阴招,压根没给自己使手段的机会。
幸好早有心理准备,她一口否认:“简直冤枉死了,此事我压根都不知情。定是她白静初以前苛待下人,水苏记她的仇,所以想个法子捉弄她。母亲若是不信,便将水苏叫来审问。”
事关女儿名誉,白陈氏自然要审。
水苏一张脸被抓得满是血痕,钻心地痒,又被威逼吓唬,只能忍气吞声地背下这口黑锅。
白陈氏当即下令,当着众人的面,将水苏重重掌嘴。
做奴才的,虽说犯错受罚是常理,但像水苏与白妈妈这般,掌嘴挨板子,无疑将失了所有体面。
白静姝不过一夜时间,就折损了左膀右臂。尤其是这件事情,不过是表面堵住了大家的嘴,下人全都心知肚明,水苏没有这么大的胆量和本事,不过是代主受过。
白陈氏揉揉太阳穴,差跟前容妈妈去叫府上管事,要给白静姝院子里另外挑选两个机灵的丫头。
容妈妈刚出院子,恰好瞧见管家钱伯急匆匆地往西院二房的方向去,立即出声将他叫了过来。
“你这样慌里慌张的,是要做什么去?”
钱伯顿住脚步:“吏部林尚书府上派了下人前来求医,老太爷与老爷都不在府上,林家人说请二老爷前往也可。”
白陈氏正在气头上,闻言一声讥笑:“白二叔今儿可忙得很,哪里有空出去看诊?”
管事知道两房素日过节,讪讪地问:“那小人回了去?”
“慢着!你说,是林尚书府上?谁病了?什么病?”
管事如实回禀道:“说是林尚书新抬的贵妾林小姨娘,这两日上吐下泻的,腹痛难忍,吃了两个大夫的药都不见好。”
“哼,一个妾而已,也这般兴师动众,咱白家好歹也是五代御医世家。”
“夫人慎言,”钱伯忙不迭地道:“御医虽是传奉官,可这些年,吏部也掌控着御医的考核呢。咱府上公子若想进宫做医官,日后想升职,都得仰仗人家。”
一旁白静姝顿时心里一动:“母亲,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何不让大哥前去一试?”
管事立即一口否决了:“大公子年纪尚轻,经验不足,老太爷尚不允他单独出诊,只怕......”
白陈氏不悦地打断他的话:“你可别忘了,景安昨儿刚刚凭借鬼门十三针,令侯府老太君起死回生!不过就是寻常的肠胃毛病,大公子定能药到病除。去,叫大公子速速跟着去一趟尚书府!”
钱伯觉得十分不妥当,但也不敢不听,连声叹气摇头。
林府乃是权贵之家,这刚抬的小姨娘又是林大人的心尖宠,可千万出不得任何差池。
能进林府看诊的郎中,全都绝非泛泛之辈,他们都束手无策的病症,大公子一个尚未独立出道的后生晚辈,能有这本事?
老太爷与大爷都不在府上,大夫人行事越来越荒唐了。
白景安跟着去了林尚书府上,过了晌午,便满面红光,兴冲冲地回来,见到白陈氏,深深一揖:
“孩儿幸不负母亲重望,一剂汤药便药到病除,林家姨娘疼痛症状明显减轻。”
然后将林家给的谢仪奉上。
白陈氏顿时大喜过望,对着白景安赞不绝口:“我儿天资聪颖,谦虚好学,白家医术后继有人了!不知道那林家姨娘生的什么病?你又给开的什么方子?”
“不过就是平日贫贱,粗茶淡饭,如今进了尚书府,每天大鱼大肉,吃多了积食。我给她开胃消食,加了点止疼的方子。因此才能立竿见影。”
白静姝在一旁煽风点火:“就说祖父偏心,往日满心满眼都是她白静初,成天将哥哥贬得一无是处。这两日哥哥就要多做出点成绩,等祖父回来,看看还有何话说。”
白陈氏瞄一眼白景安从尚书府带回来的果子,吩咐道:“将这两盒果子给你二叔房里送过去尝尝。”
白静姝一眼就看穿了白陈氏的心思:“我去吧!”
“你去做什么?二房里刚刁难过你,你过去反倒像是讨好她们似的。你闲来无事,不如去一趟辛夷院,瞧瞧她白静初。
哪怕是给下人们做个样子呢。毕竟你正是议嫁的时候,有些事情传扬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白静姝一脸的不情愿:“母亲是让我去给她赔罪不成?”
“她不过就是个傻子。”白陈氏语重心长:“被二房如此一闹,我总不好立即将她打发走,暂且留两日也好,看看她是否真的被宴世子传染了脏病。”
再留她几日?
白静姝觉得,自己等不及。
白静初多留一天,对于自己的地位而言,都是威胁。
必须立即将她赶走。
既然二房这么偏心白静初,欺负到我的头上。那我就让你二房与她一起颜面扫地!
撺掇一个对男女之事开窍的傻子爬上男人的床,应当是轻而易举。
叔侄乱伦,看你们还有什么脸面与资格多管我白静姝的事儿!
辛夷院。
白静姝率人带着木炭,半袋米面等浩浩荡荡地来了。
雪茶与李妈忙着归置东西。
白静姝挤出一抹关切笑意:“我奉母亲之命,给妹妹你送点日常用度。母亲说,可以留你在白府暂住两日,但是这饭食嘛,你们只能另起炉灶开火。”
白静初心里一喜,石头落地,“喔”了一声,十分欢喜道:“那我是不是想吃什么有什么?”
白静姝撇嘴:“不,应当是有什么吃什么。要知道,现在府上,就连母亲与父亲都不曾设立小厨房,除了祖父那里,你这独一份儿。瞧母亲对你多偏心,真羡慕啊。”
白静初瞧一眼府上送来的萝卜白菜与糙米,慷慨拱手相让:“既然姐姐喜欢,那我让给你吧。”
白静姝尽量掩饰着话里的尖酸刻薄:“我可没有你这福气。反正从今儿起,这茶水饭食,你不要跟我们掺和......”
然后压低了声音:“毕竟,大家伙都嫌你脏。”
静初一本正经:“我不脏,洗过澡的。”
“没用!你伺候了三年太监,又跟男人睡过,身子已经脏了。”
挑衅地望着静初,盼着她突然暴怒。
白静初眸中掠过一抹不易令人觉察的锋芒,很快收敛干净,笑得纯净如水。
大声道:“才不是!李公公说啦,白家人现在穿的绫罗绸缎,吃的山珍海味,都是用我从他那里换来的!你真的嫌脏吗?”
这话令白静姝顿时哑口无言。
白家大爷原本只是太医院大方科的八品吏目,三年前卷入宫中苏娘娘暴毙一案,差点性命不保。更遑论是现如今的富贵荣华?
白静姝面上薄怒:“我跟你说的是侯府之事,你跟我扯这些事情做什么?”
白静初委屈道:“我不过去了趟侯府身子就脏了,那姐姐是在嫌弃侯府?你日后还嫁过去吗?”
“要你管!”
白静姝被一个傻子问得无言以对,索性不再伪装,羞恼地轰赶身后瞧热闹的下人:
“东西放下就赶紧走!那么多活等着干呢!”
下人们你推我,我推你,出了院子便悄悄议论出声。
白静姝气得面色铁青,却发作不得。
她使劲儿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将白静初拽到屋里,一脸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我听说,你今儿吃坏肚子,是二叔给你看诊的?”
白静初点头:“是。”
“你瞧,二叔对你多好啊。有道是有恩必报,你是不是也应当做点什么报答二叔啊?”
白静初很为难:“怎么报答啊?我没钱。”
“比如,就像那天你伺候宴世子那般做啊,男人都喜欢的。”
白静初瞳孔骤缩,猛然攥紧了袖子里的手。
她知道,白静姝一肚子坏水,可是,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阴毒。
侄女爬二叔的床,多惊世骇俗。
自己若真是个傻子,必然万劫不复,在白家再也没有一席之地。
她不假思索地摇头:“我才不要,乳娘说男女授受不亲,我已经是大人了。”
“咱们是一家人啊,就像你跟哥哥,小时候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不都很正常。
这是好事,二叔见你这么孝顺,日后一定会对你更好,有好吃的好喝的,全都给你留着。”
白静初装出一副垂涎的模样,心思似乎有点动摇。
“那,那我问问二婶。”
“这事儿不能让二婶知道!否则就没有惊喜了。二叔每天都有午休的习惯,所有下人回避。你趁着这个时候偷偷溜进去,钻进二叔被子里,不就成了?”
“可我都忘了二叔住在哪儿啦,万一走错了怎么办?”
这倒的确是个问题。
两年前二房堂兄白景泰大婚,二房就搬去了西院陈墨院。
“你进去西院,迎面正中央的一排房间,右边第二个门,正中牌匾之上写着‘厚德精医’四个大字的就是,很好认。”
白静初摇头:“记不住。太难啦,我不去了。”
白静姝不得不耐着性子,从一旁扯过一张纸,简单画下二房房屋布局,提笔写下厚德精医四个字,耐心教给她。
李妈不放心两人,有意无意地从门口过。
白静姝不过一个起身留心的功夫,纸就被白静初叠成小船,然后蹲在水盆跟前,玩得不亦乐乎。
傻子就是傻子。
白静姝已经是不耐烦:“你记清楚没有?”
“记得啦。”
“那你明日记得去啊。还有,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叮嘱几句之后,见纸已经被打湿大半,不会留下把柄,便怀揣着看好戏的得意,走了。
白静初立即捞起小船展开,白纸层层包裹的地图与“厚德精医”四字完好无损。
哄自己爬二叔的床,她白静姝难道不知道,二婶有多彪悍泼辣吗?
翌日午后,陈墨院。
白静初偷溜出辛夷院,眼瞧着青墨一路鬼鬼祟祟地跟着自己,藏匿在花丛之后。
她推门走进院子,手里捧着白静姝画给她的地图,逐间屋子寻找,立即被下人发现,回禀给白二婶知道。
白二婶见她在主屋跟前探头探脑,怕她扰了二爷午休,忙走出屋冲着她招手:“过来。”
白静初乖乖过去。
“你在找什么?”
白静初将白静姝写给她的字条拿给白二婶看:“静姝姐姐写给我的字,说挂着这个牌匾的,就是二叔的房间。可我瞧着不一样。”
一个是楷书,一个是行草。
白二婶不答反问:“你找你二叔做什么?”
白静初直白道:“静姝姐姐让我陪二叔睡觉。”
此话一出,大家全都震惊得面面相觑。
白二婶恼怒地压低了声音:“疯言疯语,伤风败俗的玩意儿!来人,将她送回辛夷院,让李妈好生看管着,别让她出来丢人败兴。”
下人也只当她胡说八道,不以为然,上前就要将她送走。
白静初委屈道:“我就说不行,二婶一定会生气的,静姝姐姐非要让我来,还让青墨一路跟着我。骗人,我再也不信她了。”
提起青墨,二婶顿时心里生疑,冲着身后婆子暗中使了一个眼色。
婆子立即会意,蹑手蹑脚地走到院门跟前,扒着门缝向外张望两眼,转身回来,冲着白二婶点头:
“的确是青墨,在外面鬼鬼祟祟地瞅了会儿,转身走啦,想必是去通风报信去了。”
白二婶这才相信静初的话:“简直岂有此理,这个丫头怎么这么恶毒?这样害人的主意都想得出来!”
白静初辩解:“我不害人,静姝姐姐说,我被传染了脏病,别人都嫌弃,只有二叔待我好,我这样做就能报答二叔的恩情!”
提起有病,白二婶瞬间想起池宴清的花柳症,顿时一股火直冲脑门。
“天呐,她这是想要我们二房的命啊!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人!今儿,我非得要找白陈氏讨要一个公道。”
果真板子不打在自己身上是不疼的,二婶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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