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就不该为那低贱的影卫挡刀。”
姜卿吟对着铜镜簪花,指尖触到鬓边珠翠时,肩头伤口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这疼痛如此真实,让她握着银簪的手猛地一颤。
佩兰捧着药膏走进来,语气里满是心疼,“生生把自己伤着了,值得么?”
泽兰跟着端来温水,撇了撇嘴道:
“可不是!那影卫就是个白眼狼,小姐为他挡刀受了伤,他倒好,二小姐说想吃山楂糕,他一大早就跑去点心铺排队去了。”
姜卿吟望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突然意识到自己重生了。
作为国公府嫡长女,还是皇后的外甥女,她从小就被当做太子妃来培养,惊才绝艳。
但无人知晓,她爱上了自己的影卫。
她更不知道,这个影卫正是当朝太子谢胤琛!
但谢胤琛来做她的影卫并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追求她的庶妹姜霜白。
太子身居高位,却内心孤独,渴望有人真正理解他,真心爱他,不是因为他的太子身份。
而她那个整日把众生平等挂在嘴边的庶妹姜霜白,被他视为唯一的知己。
于是,他不惜隐藏真容纡尊降贵担任姜卿吟的影卫,借以接近姜霜白。
前世,姜卿吟妄想和自己的影卫私奔,事情败露后,她被贬为庶人,太子趁机宣布姜霜白才是他的意中人。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她深爱的影卫,就是太子!
“小姐?”佩兰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药凉了。”
姜卿吟摸了摸肩头的绷带,忽然笑了。
原来一切都是一场笑话。
“小姐,那柳姨娘只给您二两月钱,哪够买这些头油脂粉?”
佩兰将碎银拍在妆奁上,震得胭脂盒都晃了晃。
泽兰蹲在樟木箱前翻找旧衣,闻言接口:
“我听说柳姨娘总偷偷塞银子给二小姐,难怪她整日珠光宝气,戴的钗子比大小姐的还多!”
铜镜映出姜卿吟苍白的脸,她望着镜中虚弱的自己,嘴角扯出个苦涩的笑。
那年父亲下江南治水,归来时船舷站着位撑油纸伞的美人。
柳姨娘抚着隆起的小腹踏进国公府,母亲咳着血生生被气死的模样,至今还刻在姜卿吟眼底。
自那以后,掌家钥匙落进柳氏手中,父亲眼里再没了她这个嫡女。
连指腹为婚的谢胤琛,如今也总往姜霜白的院子跑。
“我去找柳姨娘说理去!”
佩兰攥紧拳头就要往外冲,姜卿吟抬手拦住她:“罢了,又想挨板子?”
每次佩兰跑去找柳姨娘理论,都会被杖刑。
泽兰急得直跺脚:“难道就任由柳氏母女欺凌?”
梳妆台上烛火忽明忽暗,姜卿吟将最后一支银簪别进发间:
“后日皇后娘娘宣我入宫,那时再说吧。”
饭厅里烛火通明。
姜卿吟刚踏进门,便看见姜霜白倚在父亲身侧,粉面含春。
姜父夹起个鸡腿放进女儿碗里:“多吃些,正是长身子的时候。”
柳姨娘用绢帕擦着姜霜白嘴角,语气娇嗔:
“瞧你,又吃得这般急。”
姜卿吟在末席坐下,青瓷碗里白粥寡淡如水。
柳姨娘忽然笑道:“官家赐了匹云锦,给霜白裁衣裳正好。只有一匹呢,金贵得很。”
她用银匙搅着莲子羹,眼角余光瞥向姜卿吟。
姜卿吟旁若无人地喝着白粥,仿若和他们不是一家人。
姜霜白捧着青瓷碗,眼巴巴望着末席的姜卿吟:
“姐姐,听说你后日要进宫,我可不可以和你一同前往?”
姜卿吟垂眸搅着白粥,仿佛没听见这话。
姜父将酒杯重重搁在案几上,震得碟中酱鸭翅微微晃动:
“没听见霜霜问你话?”
“皇后娘娘并未宣她。”
姜卿吟抬眼,目光扫过姜霜白腕间新戴的翡翠镯子,正是前日柳姨娘说要留给嫡女的嫁妆。
姜霜白眼圈瞬间红了,咬着唇将头埋进帕子:
“这样啊……我还挺想见见皇后娘娘,听先生讲过她凤仪万千……”
“后日你必须带她去。”
姜父抓起酒壶猛灌一口,胡须随着话音颤动,“就当带妹妹长长见识。”
姜卿吟捏着银匙的手微微发白:“万一皇后娘娘怪罪下来,该如何应对?”
“皇后宠信你!”
姜父将酒壶重重砸在桌上,溅出的酒水浸湿了桌布,“她能把你怎么样?”
柳姨娘适时递上绣帕,柔声道:
“老爷消消气,卿卿也是担心妹妹失仪。不过霜霜自小懂事,断然不会闯祸。”
说着伸手抚了抚姜霜白的发顶,“明日让你姐姐好好教教你规矩便是。”
姜卿吟盯着碗中寡淡无味的白粥,忽然想起儿时跟着母亲进宫,母亲握着她的手说:
“皇后娘娘最不喜恃宠而骄之人。”
那时的父亲还会笑着刮她鼻子,说嫡女自然要比旁的孩子尊贵。
“知道了。”
她放下银匙起身,余光瞥见妹妹垂眸时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回廊夜风穿堂而过,姜卿吟倚着朱漆廊柱,望着天上半弯残月。
后日带姜霜白入宫,不知是福是祸。
“小姐。”
佩兰提着灯笼寻来,烛光照亮她眉间的担忧,“柳姨娘派人送了一套新衣裳来,说是给后日入宫穿的。”
她又补充道:“那衣裳的料子,竟是上等的蜀锦,往日柳姨娘从不舍得给你穿这么好的料子。”
姜卿吟冷笑一声,转身往闺房走去:
“把衣裳送去柴房,就说大小姐不配穿金贵料子。”
她踩着满地月光,忽然觉得这国公府的夜,愈发冷得刺骨了。
“还有,去把影卫叫来。”姜卿吟整理了一下衣摆。
“现在?您的伤还没好……”
“无妨。”姜卿吟打断她。
她倒要看看,这位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究竟要演到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