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鸡刚叫过头遍,杨国琼就端着一大盆脏衣服,往村东头的小河边走去。
河水清冽,哗啦啦地流淌着,杨国琼挽起袖子,将衣服一件件浸湿,捶打,搓揉。
她心里还想着昨天她娘发那么大火赶走刘媒婆的事,想着娘那句“我张佩珍还没死呢,这个家,还轮不到别人来给我女儿张罗婚事”,心里暖烘烘的。
有娘护着,真好。
她搓洗着杨胜利那条灰布裤子,手往裤兜里一掏,想看看有没有漏掉的钱或者烟叶啥的。
这一掏,还真掏出东西来了。
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条掉了出来。
杨国琼捡起来一看,是一张供销社的收据。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金耳环一对,壹佰贰拾元整。
付款人:杨胜利。
日期,就是前两天。
金耳环?
杨国琼一下子就蒙了。
她娘张佩珍耳朵上戴的,还是那对戴了十几年的银丁香,什么时候有过金耳环了?
爹买金耳环……不给娘,那是给谁的?
一个不好的念头,像毒蛇一样,悄悄钻进了杨国琼的心里。
她拿着那张收据,手都有些发抖。
不,不可能……爹不是那样的人。
可那二百块奖金,娘藏得好好的,爹哪来的钱买金耳环?
除非……是那一百八十八块定金?
杨国琼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她胡乱地把剩下的衣服洗完,心事重重地端着盆往家走。
回到家,她把衣服晾在院子里的竹竿上,阳光明晃晃的,却晒不散杨国琼心头的疑云。
她本想第一时间告诉娘,可转念一想,万一是爹想给娘一个惊喜呢?自己这么一说,岂不是坏了事?
毕竟,爹娘虽然老吵架,但爹有时候也会做些让娘高兴的事,虽然……这种时候越来越少了。
还是先问问爹吧,她打定主意,想着等爹从地里回来就问问。
估摸着爹快回来了,她往杨胜利常去的村头老槐树下走,想去迎迎他。
路过村西头郭秀秀家门口时,眼角余光不经意地一瞥。
郭秀秀正蹲在院子里,埋头搓洗着什么。
杨国琼本来没在意,寡妇人家,洗洗涮涮的也正常。
可当她看清郭秀秀盆里那条眼熟的短裤时,脚步猛地顿住了!
那是一条男式的土灰色棉布短裤,裤腿边上有一个小口袋,她记得清清楚楚,那是她给爹杨胜利缝的,当时针脚没走好,那个口袋缝得有点歪,特别扎眼!
这……这不是爹的短裤吗?!怎么会在郭秀秀这个寡妇的盆里?!
郭秀秀自己男人死了都快十年了!她哪来的男人短裤?!
杨国琼只觉得一股热血“轰”地一下就冲上了脑门!
金耳环的收据,歪口袋的短裤……
这两件事串联起来,一个让她无法接受的猜测疯狂地在她脑子里成型!
她想也没想,几步就冲进了郭秀秀的院子。
“郭秀秀!”杨国琼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愤怒。
郭秀秀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大跳,手一哆嗦,下意识地就把那短裤往盆底塞。
她慌乱地抬起头,看见是杨国琼,脸色变了变,眼神躲闪:“国……国琼啊,你,你咋来了?”
杨国琼死死盯着她那盆衣服,声音冰冷:“你盆里洗的是谁的短裤?!”
郭秀秀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我自己的,咋,咋了?”
“你自己的?”杨国琼气笑了,她一把伸进盆里,将那湿漉漉的短裤扯了出来,抖开在郭秀秀面前,“你睁大眼睛看看!这是女人穿的吗?这么大尺寸,你能穿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