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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绝户?重生嫁疯批权臣,抄他满门!小说结局

小石榴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十一岁那年,宋云景在庶妹的鼓动下,孤身一人去救未婚夫容瑄,不幸被敌军俘虏。受尽五年非人折磨,她终于找到机会逃回家。没过多久,从记事起就没见过面的生母突然回府,仓促的将她嫁进容家。三个月后,京中传来消息,齐王谋逆,外祖父一家也被牵扯其中,整个宁远侯府百来口人被满门抄斩。母亲虽因出嫁逃过一劫,一个月后却突发恶疾,莫名暴毙。容家虽没有因这场风波苛待宋云景,但过了一年,她在生下孩子后,血崩而亡。宋云景的灵魂没有就此消散,而是一缕游魂四处飘荡。也看清了周围人丑恶的嘴脸。和善慈祥的婆母接到她的死讯并未有任何难过,只是厌恶的命人溺死了她刚生下的孩儿。山盟海誓的夫君淡漠的让人将她的尸身扔去乱葬岗,然后去见了她的庶妹宋云曦,两人彻夜互诉衷肠。三个月后...

主角:宋云景容瑄   更新:2025-06-17 16: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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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宋云景容瑄的其他类型小说《吃绝户?重生嫁疯批权臣,抄他满门!小说结局》,由网络作家“小石榴”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十一岁那年,宋云景在庶妹的鼓动下,孤身一人去救未婚夫容瑄,不幸被敌军俘虏。受尽五年非人折磨,她终于找到机会逃回家。没过多久,从记事起就没见过面的生母突然回府,仓促的将她嫁进容家。三个月后,京中传来消息,齐王谋逆,外祖父一家也被牵扯其中,整个宁远侯府百来口人被满门抄斩。母亲虽因出嫁逃过一劫,一个月后却突发恶疾,莫名暴毙。容家虽没有因这场风波苛待宋云景,但过了一年,她在生下孩子后,血崩而亡。宋云景的灵魂没有就此消散,而是一缕游魂四处飘荡。也看清了周围人丑恶的嘴脸。和善慈祥的婆母接到她的死讯并未有任何难过,只是厌恶的命人溺死了她刚生下的孩儿。山盟海誓的夫君淡漠的让人将她的尸身扔去乱葬岗,然后去见了她的庶妹宋云曦,两人彻夜互诉衷肠。三个月后...

《吃绝户?重生嫁疯批权臣,抄他满门!小说结局》精彩片段




十一岁那年,宋云景在庶妹的鼓动下,孤身一人去救未婚夫容瑄,不幸被敌军俘虏。

受尽五年非人折磨,她终于找到机会逃回家。

没过多久,从记事起就没见过面的生母突然回府,仓促的将她嫁进容家。

三个月后,京中传来消息,齐王谋逆,外祖父一家也被牵扯其中,整个宁远侯府百来口人被满门抄斩。

母亲虽因出嫁逃过一劫,一个月后却突发恶疾,莫名暴毙。

容家虽没有因这场风波苛待宋云景,但过了一年,她在生下孩子后,血崩而亡。

宋云景的灵魂没有就此消散,而是一缕游魂四处飘荡。

也看清了周围人丑恶的嘴脸。

和善慈祥的婆母接到她的死讯并未有任何难过,只是厌恶的命人溺死了她刚生下的孩儿。

山盟海誓的夫君淡漠的让人将她的尸身扔去乱葬岗,然后去见了她的庶妹宋云曦,两人彻夜互诉衷肠。

三个月后,宋云曦风光嫁给容瑄。

之后,原本已经落魄的容家,靠着她死后留下的巨额嫁妆,一路扶摇直上,加官进爵,风头无俩。

宋云景以为是自己所托非人。

直至新皇登基那日,看着龙椅上的九五之尊,她才明白,原来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他们布下的一场骗局。

然后,她又活了过来!

*

“姐姐,现在要怎么办?”

熟悉的声音唤回宋云景恍惚的神智。

她看着面前稍显稚嫩的少年,声音沙哑:“阿归?”

是她从南越国暗牢里带回来的孩子。

前世,她死后,试图为自己报仇的阿归被容瑄虐杀。

宋云景回过神,看着倒在面前的黑衣男人,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重生了。

前世,和容瑄定亲前,姨娘祝铃音曾借为祖母祈福之名,带她和庶妹宋云曦到庵堂小住了几日。三天后的夜晚,一个男人夜闯她的寝房,意欲对她行不轨之事,她把人打晕后正想让阿归将他处理掉,就被一群大喊着捉奸的人闯进来,撞个正着。

她被敌军掳走多年,早就声名狼藉。但因为外祖父是京中权势滔天的侯爷,也没人敢当面说什么闲话。

但因为这场‘捉奸’,她名节尽毁。

人人都道她在南越国是靠着做军妓才苟活下来,是个婊丨子。

以至于后面容瑄被逼着履行婚约迎娶自己时,全城人都在心疼容瑄,大骂她的母亲欺人太甚。

她是死后才从得意洋洋的祝铃音母女口中得知今日这一切是她们布好的局,目的就是让自己身败名裂。

思及此,宋云景脸色一变。

来不及了!

果然,还不等她说话,外面就传来砸门的巨响声。

刚打开门,迎面就扇来一个巴掌。

这一次,宋云景有了准备,侧身躲了过去。

巴掌扇空,宋大海愣了两秒,拔高声音怒骂:“丢人现眼的东西,我们宋家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光了!!”

一切说辞和记忆中一样。

但这一次,宋云景没有了前世的慌乱不安。故作惊讶问:“女儿听不懂父亲这话什么意思。”

“少装傻,你假借祈福之名,行偷奸之实,还不快把那个奸夫交出来!”

“奸夫?”

宋云景瞪大眼睛:“父亲的意思是,您为了保全家族名声,所以带着这么多人来,就为了亲自捉女儿的奸?”

如果宋大海真把宋家的脸面看的这么重要,那他就该将一切瞒的死死的,而不是带着这么多外人,生怕这件事传不出去一样。

父亲捉女儿的奸,这话传出去确实不好听。

宋大海脸色尴尬,竟一时无语辩驳。

躲在他身后的祝铃音笑得温温柔柔,上前接过话茬:“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老爷这也是关心则乱,大姑娘可切莫生了怨怼。”

“您这几日在庵堂过的清闲自在,却不知道外面的闲话都传成什么模样了。人人都说您在庵堂名为祈福,实为偷人。我们是一家人,自然相信大姑娘没有和男人偷情,可外人不知呀。所以二爷才请了这么多夫人前来,不是想让您身败名裂,只是想请大家做个见证。这样,也好破了外面传的那些谣言。”

娓娓道来的一席话,情真意切。

若非多活一世,知晓她的佛口蛇心,宋云景当真要被她给蒙骗过去了。

“如此说来,倒是要谢谢父亲的一番苦心了。”

“你知道就好!”有了底气,宋大海说话又硬气了许多,清咳一声,昂首道:“那你还不快让开?”

“还是说......你当真在里面藏了男人,所以不敢让我们进去搜查?”宋大海眯眼。

“女儿岂敢!”

宋云景的目光轻飘飘往死寂的夜空扫了一眼,静默两秒才侧身让开:“父亲既要搜查,那就请便。”

宋大海冷哼一声,带人闯了进去。

看他直直的走向床榻,宋云景心下一紧。

时间太紧迫,外面又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她根本来不及转移走那个男人,只能将他塞在床底。

捉奸的人有备而来,定是任何一个角落都不会放过的。

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

难道又要重演上一世的悲剧吗?

四处都没有找到奸夫的影子,只剩下床底还没寻找,宋大海似笑非笑的睨了宋云景一眼,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宋云景垂眸,面色平静,不起一丝波澜。

小厮弯腰蹲下的瞬间外面突然惊声叫起来:“不好了,走水了!”

众人骇然。

回望才发现庵堂西北角果然燃起熊熊火光,在狂风下,有逐渐向整个庵堂蔓延的趋势。

那个方位,刚好是祝铃音母女的厢房所在。

祝铃音大惊失色:“不好,云曦还在睡觉。”

一听宝贝女儿有危险,宋大海也顾不上捉奸了,连忙叫人去救火。

火势凶猛,庵堂的比丘尼们训练有素的推来水车救火,不一会儿就将火势控制住,也及时救出了困在火场的宋云曦。

祝铃音抱着她心肝宝贝的哄了半天,

等火彻底扑灭,一群人心有余悸的准备离开。

“咳咳......”

伴随着一阵呛咳声,一个光裸上身的年轻男人跌跌撞撞的从旁边厢房走出来。

突然冒出来的陌生男人让所有人懵的说不出话来。

一片寂静中,宋云景掩嘴惊呼:“姨娘,怎......怎么有不穿衣服的男人从你的房间走出来?”




现场一片死寂,只余下深秋凛冽的夜风呼号的声音,似鬼哭狼嚎。

有人小声嘟囔:“什么情况?不是传言说宋家大姑娘和人偷情吗?怎么野男人是从祝夫人房间里出来的?”

“这你还看不明白?偷人的另有其人呗。想不到往日端庄贤良的祝夫人,竟然会做出这种不守妇道的事情。”

声音虽小,却一字不漏的落入众人耳朵里。

宋大海只觉得绿云罩顶。

祝铃音平静的面容一点点皴裂。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局面。

看着宋大海怒意勃发的脸,她深知自己现在长十张嘴也分说不清楚。

经营数年的好名声眼看就要崩塌,祝铃音也顾不上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宋大海跟前,美眸含泪,期期艾艾的哭诉:“二爷明鉴,妾身不认识这个人,定是有人与他勾结,要陷妾身于不义。”

宋大海恼恨的甩开祝铃音,怒喝:“人是从你屋里出来的,你还有脸说自己不认识?枉我平日待你不薄,你......你竟敢做出如此不守妇道之事。”

“二爷!妾身冤枉!”

她转而指着那个男人大骂:“你这狂徒什么来头,我与你素不相识,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要这样污我清白?”

骂完又掩面自泣:“枉我这一生处处为她人着想,今日却被人暗算,还连累了宋家的名声,既二爷不愿相信我,那我也绝不苟活,现在就一死以证清白。”

话音刚落下,就闷头朝旁边的石柱撞去。

宋大海心惊,连忙将她拦了下来。

虽及时救下一条性命,却不慎摔了一跤,祝铃音的额头在台阶上磕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祝铃音倒在宋大海怀里,握着他的手放在心口,气若游丝:“二爷,妾身对您的真心苍天可鉴,您切莫被小人离间了。”

血水混着泪水,让祝铃音本就艳极的面容更添几分惹人怜爱的孱弱。

宋大海当即就心软了,也有几分信了她的话。

他怕祝铃音再寻死觅活,转而看向那个男人:“来人,把他给我按住狠狠地打!直到他供出和他偷奸之人为止!”

男人眼看不妙,三两步扑到宋云景面前:“大姑娘救我!”

宋云景往后退开一步,冷冷盯着他:“再往前伸,我就废了你的手。”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男人不以为然。

她一个弱不禁风的丫头片子,顶多就是说两句狠话,难道还真敢动刀见血?

念头刚刚闪过,下一秒......

寒光一闪!

啊————

男人凄厉的惨叫响彻夜空。

宋云景的匕首牢牢钉入男人的手掌,力透掌心,刀尖从掌心穿了出来。

殷红温热的血四溅,喷了祝铃音一脸。

一众来捉奸的女人被吓得瑟瑟发抖。

宋云景的目光在被吓傻的祝铃音脸色扫过,面无表情的拔出匕首:“我提前警告过你了!”

男人捂着手,目光怨毒阴狠:“宋云景,你好狠毒的心,是你约我到此幽会的,现在事情败露,你想独善其身?”

宋大海:“什么意思?你是来和景儿幽会的?”

“对!小人是东河街脂粉铺的掌柜,半月前宋大姑娘来我铺子上买胭脂,之后我们就通过丫鬟隔三差五互通书信。三天前,她告诉我要在庵堂祈福,并约我今夜来此相见。我依约来了,谁知......天黑走错了房间。”

不等宋大海发难,宋云景身后的丫鬟素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老爷饶命,小姐命奴婢传信,奴婢不敢抗命。但奴婢也不知道小姐在信中约此人到此幽会,否则奴婢一定会拼死阻止的。”

素兰是宋云景回来后,祝铃音为她安排的贴身丫鬟之一,她这几句话,无疑是将宋云景钉死在偷奸的耻辱柱上。

祝铃音一扫方才的阴霾,一副当家主母的姿态劝道:“二爷,您先别生气,此事大姑娘固然有错,但她在南越国吃了五年的苦,能活着回来已是不易,您就宽宥她这一次吧?左右不过是我们家别的姑娘名声受些牵连,她到底是您的女儿,难不成还真能打死她不成?”

她情真意切,边上立马就有人叹道:“祝夫人真不愧是我们锦州温婉贤淑的典范,刚才她自己还身陷囹圄,现在就能如此大度的帮忙求情。”

“是啊,这个宋大姑娘也真是荒唐,自己不检点,还要连累全家姑娘们的名声。经此一遭,我看以后是没人敢娶他们宋家的姑娘了。”

窃窃私语听得宋大海眉心突突直跳。

他气急败坏的怒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是我女儿也该遵守法纪。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带回去,明日开宗祠,浸猪笼,以正家风!”

“二爷息怒!若大姑娘真和此人有情,不如就成全他们好了。虽名声上不太好听,但过不了两年大家也就淡忘了。”

“闭嘴!你就是太仁慈了,以为她吃过几年苦就处处惯着她,才会让她骑到你头上来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

宋云景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冷嗤一声。

祝铃音看似处处为她辩驳,实则句句将她往火坑里推。

也是前世自己瞎了眼,竟然看不出她的蛇蝎心肠。

宋大海:“怎么?你不服?”

宋云景:“倒是难为你们了,事到如今还能想出这种祸水东引的借口,以为把脏水泼到我身上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连你的贴身丫鬟都招供了,你还想狡辩?”

“大理寺办案还必须人证物证俱全,现在仅凭两张嘴,就想定罪?”她看着那个男人,“你说我和你暗通款曲,鸿雁传书,不如把那些书信拿出来?”

男人眼神飘忽:“这事闹开了不光彩,每次看过信后我便将其焚毁了......”看宋云景目露讥诮,他立马大声说:“但我有其它证据!”

说着,他掏出一个粉色的物件,高高举起:“这就是证据!”

素兰惊呼:“这是大姑娘的肚兜!”




那轻薄的丝质粉肚兜随风飘扬。

这么私密的贴身物件让宋大海老脸一红,尴尬的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才好。

围观的人一见这肚兜,瞬间就炸锅了。

“哎哟,这宋大姑娘的肚兜怎么在这人手上?”

“都偷情了,送个肚兜又有什么稀罕的?”

“当真是有辱斯文,淫秽至极!”

“依我看,宋大人要将她沉塘还是太便宜她了,像这样伤风败俗的人,就该游街,以儆效尤。”

宋云景对这些嘲讽充耳未闻,她冷眼看着素兰,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你的眼睛倒挺尖,还没仔细看过,就知道是我的肚兜了!”

素兰心虚的不敢看她。

宋大海气的手都在发抖:“宋云景,你要的物证就在这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宋云景没有搭理他。

她的脸上未见丝毫慌乱,嘴角噙着一抹笑,慢条斯理的往前走两步,从男人手上拿过肚兜端详几秒,随后目光轻飘飘的看向祝铃音,笑意加深。

祝铃音突然浮起一丝不安。

不等她开口,就听到宋云景轻飘飘的问:“不过......素兰......你先前一直是在二妹妹身边伺候的,你再仔细看清楚,这到底是谁的肚兜?”

宋大海皱眉:“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别故弄玄虚。”

“阖府上下皆知,二妹妹最喜欢海棠花,为了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所用的各种物件都要有海棠花才满意。而且她还不许府中其他人用有海棠花标记的东西。不巧......这肚兜上正好绣了一朵海棠花。”

宋云曦预感到了她要说什么,厉声大喊:“不对,你胡说!”

“东西是大家看着这个男人拿出来的,我有没有胡说,大家一看便知。”

说着,将肚兜高高举起,把那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展示在众人面前。

什么???!!!

祝铃音难以置信的死盯着她,颤抖的唇一时间竟说不出半个字。

宋云曦脸色煞白,她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白,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素兰瘫倒在地:“不......怎么可能......为什么会这样......”

其余人看清上面的海棠花刺绣,也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竟然真的有海棠花?”

“宋二姑娘的肚兜怎么会在这个奸夫手里?”

“难道说......和他偷情的其实是宋二姑娘?”

“可是,我看宋二姑娘不像是这种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难道宋大姑娘看起来又像是不守妇道的人吗?”

“难怪他会藏在这里,说什么天黑走错路,实际上是这里才方便和二姑娘偷情吧?”

“若非这场大火让她们的奸情无所遁形,只怕我们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可怜了宋大姑娘,差点就被他们联手泼的脏水污了名声。”

宋大海和祝铃音想要阻止众人说下去,但群情激奋下,他们已经控制不住局面。

事情的发展一波三折,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激动,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来这里的初衷是什么。

等大家说的差不多了,宋云景才走到祝铃音面前,双眸含泪屈膝福身行礼:“多谢姨娘愿意在外面风言风语盛传的时候,愿意相信我的为人,延请诸位夫人到场见证我的清白。”

“只是......我实在不知,二妹妹怎会如此糊涂,她若真与此人两情相悦,应该报请父母大人为她做主成婚才是,怎能不顾名声,做出此等惊世骇俗之事呢?”

“父亲刚才也说了,按大燕律例,与人通奸,当浸猪笼沉塘。可惜了,二妹妹还这么年轻......”

她满脸遗憾。

宋大海一噎。

刚才自己还言之凿凿的要将宋云景浸猪笼以正家风,现在若改口,只怕要被人耻笑。

可是......

曦儿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他如何舍得?

宋大海举棋不定。

祝铃音怀抱着女儿,几乎要呕出一口鲜血。

她看着宋云景,突然发现面前的人如此陌生。

宋云景的母亲林氏在生下她三个月后就以身患恶疾为由,主动搬去庄子上住了。这十多年一次也没有回来过。宋云景完全是她看着长大的。

她记忆中的宋云景,怯懦,自卑,敏感,冒失,粗鄙......

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冷静,从容,大方得体,运筹帷幄。

自己布下这样的局,自认已经是算无遗漏,没想到还是被宋云景一一破解,还被她反将一军。

她就像是被人夺舍一般,脱胎换骨!

若继续掰扯下去,只怕今日真要收不了场了。

“二爷,如今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依妾身看,此事尚有猫腻。不如将这奸夫带回去,等曦儿醒过来后再详细盘问如何?”

她退了一步,打算先避其锋芒,待回去重整旗鼓,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宋大海也急需一个台阶下,闻言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你说的有理,那就把人先带回去,如果二人当真有奸情,那我绝不姑息养奸。届时还要再请大家做个见证。”

祝铃音目色阴沉,但还是极力压着怒火,一副温婉的模样:“大姑娘今夜也受了惊吓,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吧。待明日天一亮,我们就返程回家。”

宋云景似笑非笑的问:“父亲不带人再去我房间里搜查一番吗?兴许那奸夫还藏在别的某个角落呢?”

她话中的嘲弄之意让宋大海面上有些顾不住。

但他今夜被接连的打击弄得萎靡不振,也无意再去深究,没耐心的摆摆手:“为父相信你不是那等胡来的人。今日有诸位夫人见证,既然刚才没有在你的房间搜到奸夫,外面那些不堪的传言自会不攻自破。”

人群散去。

宋云景回到自己所住的院子,望着被搜查后凌乱不堪的房间,她长长吐出一口气。

总算暂时过了这一关,避免了上一世那样身败名裂的下场。

“你没事吧?”

阿归形同鬼魅,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声音没有波澜,但眼神里全是对她的关切。

宋云景早已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没有被吓到,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刚刚多亏有你,否则,今天真要被祝铃音给算计了。”

她们是算好了时间来抓奸的,刚才那点时间,院外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就算阿归武功高强,要想带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无声无息的离开也根本不可能。

不得已,她只能把人藏在床底,然后让阿归独自去祝铃音的院子放了一把火。

等众人被火光吸引,乌泱泱赶过去救火的时候,阿归再悄无声息的将这个男人在混乱中藏进祝铃音的房间。

上一世,素兰偷了自己的肚兜交给那个奸夫,导致她在人证物证面前百口莫辩。

这一世,她用宋云曦的肚兜事先做了调换。

鞭子只有打在自己身上才会知道疼。

也该让祝铃音尝一尝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了。

阿归:“那个毒妇想要陷害你,这下总该让她翻不了身了吧?”

“那你还是太小看她了。”

祝铃音和宋大海利益一体,岂是这么轻而易举就扳倒的?




“祝铃音能牢牢把控宋家,靠的可不是她那张脸,随时都不要对她掉以轻心,否则哪天就被她吃的骨头都不剩。”

阿归很严肃的点头。

宋云景也不再多说什么,打灯笼在院子里找了一圈,不一会儿就拔了一堆草药。用石块捣碎后,挤出半盏黑乎乎的汁水。

“条件有限,将就用用吧,能把他毒倒一个时辰就行。”

她将其装在小瓷瓶内交给阿归:“按照我父亲的习惯,睡前会喝安神药,这会儿药应该还在熬,你把这个加在他的药里。事成之后,你立马回锦州,再帮我办另一件事。”

她附在阿归耳边,细细交代。

她很平静,对于要给自己父亲下毒一事,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毕竟如果宋大海心里有半点为她着想,那她也不用被逼走上这条路。

阿归也不多问,直接答应下来。

只要是宋云景的命令,就算让他去死,他也能不问缘由的照做。

没多久,宋大海就病倒了。先是上吐下泻,之后直接倒床昏迷不醒。

事发突然,祝铃音不想担责,把一切推给宋云景。

宋云景当机立断安排马车送宋大海回锦州。

马车在黑夜中疾驰。

两个时辰后,天际泛起鱼肚白,锦州城门大开,城门口排了冗长的进城队伍。

百无聊赖之际,宋云景突然听到一阵疾驰的马蹄哒哒声,她好奇的将车帘微微拉开一条缝隙,小心翼翼朝着外面张望。

视线中,她只来得及看到一匹俊美的枣红大马从边上跑过。

马背上坐了一个精瘦的男人,宽肩窄腰,身形修长,腰板笔直。如墨的乌发随着马儿的跑动惹得人心也跟着荡漾。

马儿已经跑远,刚才那一瞥,宋云景只来得及看清男人如刀削般硬朗的下颌线。

虽然没看清他的面容,但宋云景还是从他那身玄衣上的暗纹认出这个男人的身份。

是幽冥司的人。

幽冥司是帝皇监察百官的耳目,虽没有实际官衔,却凌驾于所有朝臣之上,具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没有人能从幽冥司大狱中全须全尾走出来。

只要有幽冥司到的地方,文武百官必定人心惶惶。

前世,外祖一家助齐王谋逆的证据,就是幽冥司收集到的。

想到外祖父一家前世的悲惨结局,宋云景的心里蒙上一层阴影。

距离林家被满门抄斩,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

留给自己的时间太短了,很多计划都必须要抓紧时间才行。

她闭上眼,重新捋了一遍未来将要发生的事,理清凌乱的思绪后,她逐渐勾勒出一个清晰的计划。

趁着等待进城的时间,宋云景借口肚子饿下马车买吃的。

已经完成她交代的任务,早早等在城外的阿归头戴斗笠,一副江湖侠客的打扮,隐没在人群中,见状也不着痕迹的来到包子铺跟前。

“城西有个李员外,你尽快赶去他家,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他救走。”她的声音极低,语速极快:“对方武功高强,你注意安全。”

说完,也不管阿归有没有听清,若无其事的接过老板递来的包子,转身离开。

两人从始至终没看过对方一眼。

在暗中偷窥的祝铃音眼里,不过是两个擦肩而过的路人,没有半点猫腻。

好不容易赶回家,巷口被一堆杂物拦住,马车过不去,只能下来走回家。

没走两步,从旁边乌泱泱冒出来一群家丁,拦住她们的去路。

为首的女人很眼熟,宋云景一眼就认出是容瑄嫡亲的妹妹——容玥。

她那个张扬跋扈冲动易怒被宠坏的小姑子。

前世,她没少在容玥手上吃闷亏。

“宋云景!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容玥叫骂着,冲上前来,不由分说的扬手就要扇宋云景的巴掌。

宋云景早就有了防备,轻飘飘的侧身避开了。

但站在她身后的宋云曦就没这么好运了。

容玥来不及泄力,巴掌结结实实的扇在宋云曦脸上。

细嫩的皮肤瞬间浮起巴掌印。

“我......对不起啊,曦妹妹,我不是故意的。”容玥也被吓一跳,连忙一边道歉,一边狠狠瞪向宋云景:“都怪宋云景躲开了,我本来是想打她的。”

“傻子才不躲。”

没能躲开的宋云曦:“......”

感觉自己又被骂了一顿。

容玥恼羞成怒的指着宋云景鼻子大骂:“宋云景,你还要不要脸?”

宋云景一副茫然懵懂的模样:“玥妹妹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你还真是脸皮厚啊,现在全城人都知道你和脂粉铺的掌柜偷情,被抓奸在床了,你还在这里给我装蒜?”

旁边的祝铃音脸色大变,难以置信的看着容玥,颤声问:“你......你从哪里知道的?”

事情昨夜刚发生,怎么会这么快就传回来了?

容玥:“你别管我从哪里知道的,你们就说有没有这回事吧。”

“啊,你说的是这件事啊!”宋云景恍然大悟。

“你还敢嬉皮笑脸!看我不撕了你!”

她还想扑上来打人,但宋云景可不惯着她,一个借力打力,轻巧的让她摔了个狗吃屎。

容玥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气的捶地大叫。

她的大嗓门很快就吸引了一大群路过的百姓驻足围观。

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闻言一个个对宋云景指指点点。

“宋大人好歹也是锦州同知,他的女儿怎么做出这种不知检点的事情?”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被抓奸的是宋家大女儿,就是被南越国掳走那个,虽然她回来后说自己在南越国被奴役了五年,但其实她是靠出卖自己的身体才捡回一条命的。”

“真的假的?”

“我一个在宋家当差的远方表亲告诉我的,岂会有假?你想想,她的外祖父可是权倾朝野的永安侯,她从南越国平安回来这么大的喜事,若非是她名节受损,宋家岂会不大肆宣扬?事实却是她回来都两个月了,宋家人的嘴巴跟蚌壳一样,一点消息没走漏。”

“你说......她这等放荡的女人,还能离得了男人吗?自然要想法出去勾人了。那脂粉铺的掌柜倒是运气好,也不知道这金尊玉贵的宋家大姑娘是什么滋味。”

“要我说,定然比不过天香楼的姑娘。”

“宋大姑娘和容瑄定了娃娃亲,还没成亲就被戴了绿帽,容三公子这福气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

几个猥琐男人丝毫没有压低自己声音,堂而皇之的对宋云景评头论足,说着下流至极的荤话。

有几个妇人听不得他们说这种下作的话,皱眉鄙夷的瞪了他们两眼。

宋云景面色不动,目光却不着痕迹的在几个人脸上一一扫过,察觉到这一唱一和的几个人有些眼熟。

分明是容家打杂的小厮。

她微微勾唇。

容玥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没头脑,撒把饵自己就咬上来了。

容玥等这些人说完了,叉腰有些嘚瑟的说:“你听听,你听听,你做的那些破事,所有人都知道了。你一个人丢脸就算了,还连带着我们容家也跟着一起丢脸。”

“我告诉你,我们容家是清正之家,断不会允许你这样污秽不堪的女人进门,你休想嫁给我哥哥!”

宋云景挑眉:“你想退婚?”




容玥斩钉截铁的点头:“对,就是要退婚!”

宋云景连忙从怀中拿出一枚翠绿的玉佩,扔到容玥怀里:“好,既然你们容家要退婚,那就如你们的愿。从今往后,我和容瑄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动作之快,生怕晚一秒容玥就后悔了。

容玥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么顺利?

她宋云景不是爱惨了哥哥吗?为了救他甚至被南越国掳走被奴役五年,回来后还是痴心不改,一心只想嫁给他。

为什么这么爽快就同意退婚了。

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容玥握着玉佩,心下狐疑,也怕自己自作主张退婚回去会挨责罚。

但很快她又高兴起来。

反正宋云景的名声现在也烂了,母亲和哥哥她们肯定也巴不得赶紧退婚,定然不会责骂自己的。

想通一切后,容玥神清气爽,得意道:“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我告诉你,往后离我哥哥远一点,他喜欢的是曦妹妹。也只有曦妹妹这样才情兼备,温婉贤淑的好姑娘和我哥哥才相配,你别去脏了他的眼睛。”

“曦妹妹,你放心,等过两天哥哥回来,我就让他来向你求亲。”

“玥姐姐不要拿我打趣了。”

宋云曦一副娇羞的模样,心里却乐开了花。

祝铃音虽然也狂喜,但她理智尚在,只想在事态闹大之前遣散这些人,然后尽快把昨夜的麻烦解决掉。

但不等她开口,远处就传来一声厉呵:“容玥!闭嘴!!!”

一个妇人跳下马车大步走来,一把拉过容玥,冷声骂道:“谁允许你在这里胡说八道的?”

来人正是容瑄的母亲谢氏。

容玥自小被全家人宠着长大,从没被人这么疾言厉色的骂过,噘着嘴不高兴的说:“我又没说错,哥哥想娶的本来就是曦妹妹......”

“你还敢说!!!”

谢氏看她还是这么口无遮拦,气的差点昏厥过去,再看宋云曦娇羞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们容家如今就是再落魄,那也不是什么不检点的女人想嫁就嫁的地方。”

“母亲你是不是搞错了?不检点的女人是宋云景,不是曦妹妹,她......”

祝铃音也尴尬的解释:“谢夫人,这其中存在一些误会......”

谢氏冷哼一声,打断她:“哪里有误会?昨夜是你们家宋大人请了在庵堂祈福的几位夫人前去捉奸,结果在奸夫身上查出了宋二姑娘的肚兜,此事那么多人看见了,难道有假?”

容玥一脸被雷劈了的模样,大喊:“什么?不可能?!”

“消息今天一早就传了回来,知州夫人亲眼见证,岂会有假?若非你祖母今日头风发作,我耽搁了些时辰,否则怎么会让你在此这样胡闹?”

一看到她闹出这么大一堆烂摊子,谢氏就觉得自己也要患头风了。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怎么回事?不是说偷情的是宋大姑娘吗?怎么变成二姑娘了?”

“谁知道呢?但既然知州夫人在场,那肯定不会有假的。”

“宋二姑娘看着娇滴滴的,没想到竟会做出这种事情。”

人群沸腾,宋云曦羞愤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容玥脸色煞白,看着自己手中的玉佩,只觉得自己闯大祸了。

谢氏劈手从容玥手上夺过玉佩,脸上堆满笑对宋云景说:“好孩子,都怪这个不长脑子的,让你今日受委屈了。等回去了我一定会好好责罚她,给你出了这口恶气。”

“好在一切只是误会一场,你也不要把那些人的中伤放在心上,我们容家相信你的清白。方才容玥说的那些话,你就当她放屁好了。”

说着,就想把玉佩重新塞回宋云景手里。

今日做这一切就是为了退婚,如今目的达成,她岂会再把信物拿回来?

宋云景没有接。

她不卑不亢的说:“伯母,即便我没读过几天圣贤书,但也知道女子名节大于天的道理。玥妹妹今日当众这么羞辱我,我该去投河自尽才对,哪里还敢再嫁进容家?这信物我是断然不敢再收了,这门亲事就此作罢,还望容三公子往后另觅良人。”

退婚的目的已经达到,宋云景还有更要紧的事情,也不打算和她们多纠缠,说完就直接离开了。

回到栖云阁,阿归还没有回来。

宋云景不安的来回踱步,几次想要去城西打探消息。

但她也知道,幽冥司的人心狠手辣,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去了帮不了忙不说,说不定还会拖累阿归。

她收拾好心情,先是按照礼节去东福院给祖母请安,然后又去苍翠斋探望宋大海,直到大夫说他休养两天就无碍后,才再次回到栖云阁。

又心急如焚的等待了两个时辰,阿归才终于回来。

他身上有几处已经结了痂的剑伤,看起来很是狼狈。

宋云景被吓了一跳。

她连忙翻出金疮药,但阿归却按下她的手,沉声说:“李员外死了!”

宋云景心猛地往下一沉:“果然还是晚了一步。”

“你知道他今天会死?”

宋云景摇了摇头,不知该怎么解释重生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只问:“你先把你遇上的情况给我说一下。”

“李员外昨夜就上吊死了。我去的时候,他家里有一伙人正在搜查,闹得鸡飞狗跳,我趁着混乱的时机,想带走他的夫人,但被人发现了,废了一番力气才甩掉对方的追杀。”

“不过,我看对方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怕会对你不利,所以后面又悄悄折返回去,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在李家放了一把火。这会儿李家应该全部烧成灰烬了。”

宋云景傻眼。

难怪他耽搁了这么久才回来。

阿归以为宋云景害怕,安抚道:“放心,我回来的时候抹掉了一路的痕迹,对方查不到你这里来。”

“他夫人呢?”

“......死了!”

阿归闭上眼,咬牙说:“我本来都成功把她带出李家了,但她好像很害怕我,嘴里说了两句什么话,就拔出发簪自尽了。”

本来想救她,没想到对方却那么大的反应,以至于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我在她身上找到了这个。”




他从怀里拿出自己小心保管好的一封信。

信上只有短短的四个字:父亲,快逃!

字体苍劲有力,像是男人所写。

宋云景挑眉,有些意外。

李员外是锦州盛名在外的大善人,无子无女,仅有一个身体不好的发妻。

从来没听说过他还有儿子。

此人既然能提前预警到危险,提醒李员外提前避难,那他必然还知道更多的消息。如今李员外夫妇已死,如果能找到他们的孩子,兴许就能找到破局之法。

只是,茫茫人海,要去哪里找呢?

宋云景一时也理不出头绪,只能问阿归:“你听清李夫人死前说了什么吗?”

阿归摇头:“她看起来好像很害怕我,似乎以为我想杀她,所以一直反抗。她的动静闹太大,被人发现了,我忙着带她逃离,没听清楚。只依稀听到什么山......”

山?

锦州四面环山,周围的山可太多了。

她说的是哪一座?

还是说,这个‘山’是一个人的名字?

事情到这里,似乎陷入了死局。

“看来,还是要先从幽冥司的人身上下手。”

阿归:“我去盯着他们!”

“不行!”宋云景断然拒绝:“你今天和他们交过手,他们必定有所防备,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除了我之外,也没有别的人选了。”

栖云阁倒是有几个丫鬟,但那些都是祝铃音安排来的人,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

“那倒未必。”宋云景笑得神秘。

阿归不明所以。

宋云景带他去了水云巷。

最近几年,大燕国战事吃紧,赋税逐年增加,再加上天灾频繁,不少百姓流离失所,沦落到以偷窃乞讨为生。情况越来越严重,滋生了几起富商被当街抢劫的事情后,府衙以强硬的手段抓了一批人,又将剩下的小乞丐驱逐到水云巷。

这里是锦州最混乱的地带,屋舍破败,乞丐和流民聚集,死了两日的尸体横陈在墙角,任由蚊蝇爬了满身,开始散发腐臭了也无人敛尸。

乔装后的宋云景刚带着一大包吃食踏入这里,立马就成了香饽饽。

这些乞儿大多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只有七八岁,性子胆怯,饿的眼冒绿光了也不敢上前哄抢。

宋云景环视周围一圈,很快就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她知道这里的规矩,打开了包裹放在地上:“这是给你们的。”

一群眼冒金星的人你看我我看你,迟迟没有动作,直到那个少年哑声说了句‘吃吧!’,这伙人才一窝蜂涌上来。

看的出来,水云巷的乞儿都唯他马首是瞻。

那是个很阴沉的少年,是这里所有孩子中年龄最大的,但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浑身散发出一股麻木的死气。

但宋云景知道,他是这里最赤诚的人。

他将宋云景和阿归带进身后的破败院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两间摇摇欲坠的茅草房。

刚进去,就听到屋里一个垂暮老人问:“春生,外面这么吵,是不是官府的人又来了?”

说完,就是一阵比一阵更急促的咳嗽声。

叫丨春生的少年舀了一碗凉水进去,温声安抚许久,直到阿婆的咳嗽声渐歇他才出来:“抱歉,阿婆身体不好,让你们久等了。”

宋云景娥眉微蹙。

听阿婆的声音,她已经病入膏肓,只怕活不了多久了。

前世,阿婆就是死在两个月后。

春生是个被遗弃的小孩,是阿婆把他捡回来养大。他不想将阿婆的尸体扔在乱葬岗,无奈选择卖丨身葬她。

宋云景就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春生,她给了他十两银子,本来不求回报,没想到春生安葬好阿婆后又找了回来,执意要留在她身边。

他沉默寡言,但非常忠心。

外祖父一家被处死后不久,身体康健的母亲突发恶疾猝死,宋云景察觉出其中有异,让春生前去调查。

之后,就失去了他的音讯。

半个月后,他被野狗啃食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在乱葬岗被人发现。

所以,当自己需要有人能帮忙监视幽冥司的行踪时,她第一个就想到了春生。

她知道,水云巷的这些小乞儿都听春生的。

用他们做眼线,可以遍布全城。

没有人会在意路边一个不起眼的乞丐。

这个任务由他们来做,再合适不过了。

听宋云景说完自己的目的,春生沉默了。

他白日看到了那伙人进城,知道他们身份不一般,自己去监视他们,说不定会小命不保。

可是......

宋云景承诺事情结束会给他五十两银子。

有了这些钱,就可以给阿婆看病,也可以让水云巷几十个孩子一年衣食无忧。

看出他的犹豫,宋云景又说:“如果你答应,我会帮你治好阿婆!”

被俘虏到南越国的第二年,机缘巧合下,她被选中去大祭司那里试药。

成千上万的俘虏死在试药中。

但她最后活了下来!

并且暗中从大祭司那里偷学了一手好医术。

阿婆这是痨病,虽然不能完全根治,但至少能减轻她的痛苦,延长寿数。

春生这次没有犹豫,点头答应下来。

宋云景先是给阿婆扎了一针,待情况好转后又写下一张药方,连带着一袋碎银一并交给春生。

看阿婆果然咳的没有之前厉害,春生红着眼眶跪在她面前,重重磕了一个头:“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之后定会做牛做马报答您!”

宋云景坦荡的受了他这一拜!

离开前,宋云景状似不经意的问:“我以前听说水云巷有很多游手好闲的乞丐,怎么这次来只看到一些小孩?其他人都去哪里了?”

春生眼神一暗:“都被官府抓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道。”

想到刚才阿婆以为官府的人来了,反应那么大,宋云景又问:“官府的人经常来抓人?”

“以前一年来个一两次,最近这两个月隔三差五都来,每次都会抓走一些青壮年,慢慢的,这里就只剩一些小孩了。”

宋云景觉察出其中有几分不对劲。

“那些人被抓走就再也没有回来吗?都抓去哪里了?”

春生摇头:“不知道!不过阿婆说他们都去翠云山了。”

翠云山?

这个地方有些耳熟,宋云景觉得自己应该在哪里听过。可她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

她暗中记下了这个地方,打算找个合适的时间去探查一番。




回到宋家,宋大海已经能下床走动了,正在抓紧时间审问奸夫和素兰。

还煞有介事的将昨夜前去抓奸的夫人们都请了来,以显示自己绝不偏私。

一番严刑拷打后,素兰率先招架不住,承认是自己之前伺候宋云曦时,不慎打碎花瓶,被宋云曦刁难过,所以怀恨在心,才想出这招想让宋云曦名声尽毁。

宋大海气的要杖毙素兰,宋云曦站出来求情,最后只惩罚素兰杖责三十,再发卖出去。

此事就此作罢。

宋云曦反倒落了个不计前嫌,体恤下人的名声。

宋云景看着一众心知肚明的人演了这出闹剧,只觉得恶心。

散场时,祝铃音落在最后和宋云景并行,带着几分得意说:“倒是要向大姑娘说声抱歉了,我没把丫鬟管束好,闹出这么一桩丑事,最后害的你丢了和容家的亲事。不过你放心,你是家里金尊玉贵的嫡长女,你父亲定然会给你另寻一门更好的亲事。”

说完,得意的笑着离开了。

宋云景看着祝铃音离去的背景,眸色暗沉,思虑半晌后让阿归去帮忙办了一件事情。

*

翌日,宋云景起了个大早,准时去东福院向祖母请安。

刚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热闹的说笑声,但在宋云景掀开帘子进去后,说话声一顿,暖阁内陷入一阵尴尬的死寂。

宋云景也不在意,恭敬的向宋老太太奉茶请安。

她姿态从容,举手投足间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族气派,让旁边的宋云曦宋云婷都仿佛成了她一个人的陪衬,即便是习惯了挑刺的宋老太太也挑不出错处来。

众人眼底一片诧异,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宋云景的生母在她三个月的时候就搬去白云庄长住,十多年没回来过,她完全是由祝铃音抚养长大。

祝铃音对她非常宠溺。

宋云景不喜欢读书学规矩,那便不学,喜欢玩闹,那就专门安排几个人陪她玩乐。打马赌钱,但凡是她想玩的,祝铃音从不阻止。

在这样有意的引导下,小时候的宋云景被养的嚣张跋扈,粗鲁低俗,完全没有半点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前几日的宋云景都还没有这样沉稳从容的气派,怎么几天不见,就突然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宋云景将众人的震惊收入眼底,心底不断冷笑。

前世的她完全被祝铃音养废了,什么规矩体统都不懂,嫁进容家后吃了好一番苦头,容瑄的母亲谢氏为了给她立规矩,将她折磨的几乎掉一层皮。

容家那些老嬷嬷教的华而不实的规矩礼仪看着没什么用,但拿来应付请安也完全足够了。

恍惚间,宋老太太在她身上仿佛看到了大儿媳林如意的影子。

她一阵恍惚,干巴巴的笑着说:“不是让你多休息几日,不用来请安吗?”

“曦妹妹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都来请安了,孙女又岂敢惫懒?”宋云景垂眸,从怀中拿出一枚香囊:“在静心庵祈福时,曾听随行的老嬷嬷说祖母近来患了头疾,我便为您准备了一个安神的香囊,里面除了一些安神的药,还放了一枚在静心庵求得的平安符。”

药和符都是昨天从水云巷回来时顺手买的。

不知内情的宋老太太分辨不出假符和真符的区别,极为欣喜:“你有心了。静心庵明净师太的平安符可是一符难求,难为你能记挂着我这个老婆子,为我花这些心思。”

她把香囊收起来,拉过宋云景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笑得一脸慈爱:“你来的正好,我与你姨娘正在商谈你的婚事。”

“本来吧,你与容瑄那门亲事是极好的,可是,昨日出了那样的事,这门亲事也只能作废。即便你昨日没有贸然同意退亲,她们家那个姑娘当着众人的面那般羞辱你,我也是不允许你嫁过去受气的。”

“那容夫人昨日下午还找人来说和,被我直接撵出去了,我们家姑娘不受这种窝囊气。”

宋云景:“多谢祖母为我着想。”

“你看,你姨娘为你罗列了几个不错的人选,要么家世好,要么样貌佳,要么才学顶尖,你先瞧瞧有没有看中的。”

几个丫鬟把画像展开站成一排。

宋云景一眼望过去,饶是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脸上的笑还是僵了一瞬。

祖母话里说的倒是没错。

只不过,这些人选中,家世好的,年龄大的能当她爹了,样貌佳的,各个都是混迹青楼赌场的纨绔,才学顶尖的,又身有残疾。

让她在这些人当中选夫婿,这分明是在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她的脸。

宋云景的脸色当即就冷下来:“真是难为姨娘了,在锦州城里搜罗出这么几个人,挺不容易的吧?”

祝铃音仿佛听不出宋云景话里的嘲弄:“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嫁的好我比谁都要高兴。”

宋云景冷笑。

她走到丫鬟面前,取下其中一个画像,漫不经心的说:“姨娘选婿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不如二妹妹来帮姐姐看一下,看看这位公子如何?”

她手上拿的事锦州知府家大公子的画像,今年三十四岁,只比宋大海小两岁,去年刚死了发妻,但院里还有数不尽的莺莺燕燕,除此之外,还是青楼常客。

宋云曦拼命压着自己的笑:“刘公子青年才俊,品貌端庄,才学过人,自然是良配。”

“二妹妹觉得不错就好!”

她立即把画像递给身后的丫鬟:“把画像拿去苍翠斋,告诉我父亲,就说二妹妹也觉得刘公子不错,可以答应刘家的求亲了。”

“等等!”祝铃音抓紧她的手,沉声问:“你什么意思?”

宋云景笑意加深:“姨娘今日请安来的早,应该还不知道吧?刘家请媒人上门提亲了,求娶的是......二妹妹!”

看着祝铃音和宋云曦天塌了的模样,宋云景只觉得快意。

她早就猜到了祝铃音不会安分,所以她也留了后手。

刘家这个好色且不学无术的儿子妻妾一大堆,膝下却没有一个儿子,刘夫人早就急的不得了,昨日她让阿归去找个装神弄鬼的道士去刘家神神叨叨的说了一通,最后向刘夫人暗示,宋家二姑娘是极品宜男相,只要娶了她,包管三年抱俩。

果然,刘夫人病急乱投医,哪管真假,第二天一大早就带媒人上门提亲了。

宋云景:“二妹妹,你刚刚说刘公子是良配,那姐姐倒是要先恭喜你了。”

“不行!我不答应!!!”

宋云曦气疯了,扑到祝铃音怀中大喊:“母亲,我不要嫁给那个刘公子。”

“乖!放心,你父亲那么疼爱你,他不会让你嫁给刘公子的。”

祝铃音方寸大乱。

她极力维持冷静,强笑着说:“长幼有序,大姑娘的亲事都还没说定,岂有妹妹先嫁人的道理。不如还是大姑娘先选好自己的夫婿,我们再谈你妹妹的亲事如何?”

“我女儿的亲事,有我自己做主,还轮不到你一个姨娘插手!”

一道威严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帘子掀起,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展露在众人面前。




说话的赫然是宋家主母,宋云景的母亲——林如意。

“母亲?!”

宋云景又惊又喜,眼睛突地亮了起来,兴奋的往前走了两步,但之后又猛地升起几分怯懦,犹豫着不敢再上前。

所有人都沉浸在震惊中,以至于没有人察觉到为何从未见过林如意的宋云景,能一眼就认出面前的女人是她的母亲。

林如意的目光只在宋云景脸上停顿两秒就面无表情的移开了。

她从外面走进来,也没有给宋老太太行礼,只看着祝铃音冷笑道:“祝铃音,我还没死呢,你就想要越俎代庖,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林如意是武将的女儿,她这一眼,如带有雷霆万钧的杀伐之气,祝铃音心一抖,惶恐不安的福身求情:“妾身不敢!妾身只是关心大姑娘......”

“我的女儿,自有我关心,你有那些闲工夫,不如管好自己的女儿。”

祝铃音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虽心有不服,却也不敢明面上对林如意有半点不敬。

林如意说完,又一一审视那一排画像,末了讥笑道:“如果母亲真觉得这些人值得托付终身,不如就选一个让青禾嫁了吧,我这个做大嫂的一定给小姑置办一份丰厚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也省得外人说她的闲话。”

宋老太太老来得女,生了宋青禾,对她百般宠爱。

三年前,十七岁的宋青禾嫁到林州,不到一年夫君就意外去世。婆家认为是她克死了儿子,对她百般刁难,宋青禾被逼无奈,回娘家住下后就不愿再回去。

不过,毕竟守寡这个名头不怎么好听,所以宋青禾平日只在自己院子里待着,鲜少愿意出门。

宋青禾可是宋老太太的心肝宝贝,一听林如意夹枪带棍的攻击她,立马就坐不住了,拉下脸不悦的呵斥:“闭嘴!青禾知书达礼,岂能嫁给这些歪瓜裂枣?”

“果然刀子捅在自己人身上才知道疼。”林如意冷冷一笑:“原来母亲也知道这是些歪瓜裂枣?”

宋老太太一噎。

被儿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呛声,她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她想要动怒,可一想到林如意背后的靠山是权倾朝野,对当今圣上有救命之恩的宁远侯,她就只能生生压下自己的火气,并开始后悔当初在林家发家后,就该认清自家的斤两,不该强逼着林家履行婚约。

否则,现在也不至于被儿媳骑到头上撒野还只能忍气吞声。

宋老太太干笑一声:“是母亲思虑不周了,如今既然你回来了,那云景的亲事自然该由你这个做母亲的把关才行。”

宋云景惬意的在边上围观母亲为自己出气,心中只觉得畅快。

长这么大,活了两世,这还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被母亲保护的滋味。

但她还没多高兴几秒,林如意就将矛头对准她:“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胡来?你和容瑄的婚约,不能取消!”

宋云景傻眼。

“母亲......”

她想解释,但林如意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回来的路上我算过黄历,下月初八就是黄道吉日,若无意外,就在那天举行婚礼。我现在就去找你父亲,让他拟定宴请名单。”

林如意雷霆手段,根本不给人反驳的机会。

待她离开后,暖阁内一片死寂。

林如意来的突然,走的果断,剩下的人经此一闹也失了兴致,各有心事的离开了。

宋云景面色铁青的回到栖云阁。

她没想到母亲会提前回来,按照前世的发展,她应该在十天后才回来才对。

而且,婚事也提前了。

明明都以为退了亲事,没想到她还是这么强硬,执意要恢复婚约。

难道说,是因为自己取消婚约这件事闹得太大,惊动了她,所以她才提前回来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打了宋云景一个措手不及。

正在她愁眉苦脸,谋算着要怎样才能打消母亲把自己嫁给容瑄这个念头时,阿归回来了。

“春生那边来了消息。”

宋云景精神一振,暂时将婚约一事放在一边,接过阿归手上的纸条。

上面罗列的都是幽冥司的人去过的地方,宋云景一一看过去,很快就疑惑道:“怎么都是一些商铺?”

“春生说,那伙人乔装成伙计,混进了这些铺子里做工。我回来前找人打听过,这上面的所有店铺,背后都是一个老板,叫乔明轩。听说他是从京都来的,但平日里他鲜少露面。”

“不对......”

宋云景声音微沉,指尖落在最后一个店铺的名字上,背上浮起一层冷汗:“这家店,应该是我母亲名下的。”

这是她前世陪嫁的铺子。

乔明轩这个名字,她也不陌生。

前世,林家被抄家后,官府曾发布一张通缉令,上面通缉的人正是乔明轩,用的理由是其协助林家为谋反的齐王提供武器和招兵买马。

母亲和这个乔明轩有关系?

难道......幽冥司去探查的这些店铺,幕后真正的老板,其实是母亲?

宋云景前世曾疑惑过,为什么宋家并不算富裕,自己出嫁时,母亲却能给出那么庞大的陪嫁,外祖父被抄家前也素有贤名,不像是能拿出那么多银子添妆陪嫁的样子。

但如果母亲自己在暗中经营着这么庞大的一份产业,那就说得通了。

可是......

幽冥司的人在查这些商铺,那必然就是其中有什么猫腻。

和齐王勾结的证据,难道就是从这些商铺里查出来的吗?

宋云景惊出一声冷汗,猛地站起来。

她要去见母亲。

宋云景火急火燎的赶到母亲所在的芳华苑,却吃了个闭门羹,她刚踏进院子,连母亲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母亲身边的周妈妈撵了出来。

“夫人一路舟车劳顿,要歇息一会儿,大姑娘还是先回去吧。”

宋云景压着火气平心静气的说:“周妈妈,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和母亲商议,你帮忙通传一声吧。”

“夫人说了不见客!”

她看都不看宋云景一眼,说完就关了院门把人挡在外面,并扬高声音交代守门的丫鬟:“若是再敢放大姑娘进来扰的夫人不高兴,仔细打断你们的腿。”




这话分明就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宋云景闭上眼,深呼吸一口,平复好心情后,没有继续在这浪费时间,而是带着阿归出了门。

母亲既然不愿意见自己,那她就另外想解决的办法。

宋云景知道母亲心里定然有天大的委屈,所以才会抛下亲女,离家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宋云景对母亲的印象非常淡薄。

她刚出生三个月,林如意就搬去了白云庄,此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宋家对林如意也讳莫如深,无论她如何问,家里的下人也不敢吐露半个字。

一起玩的小孩骂她是没娘的孩子,祝铃音也偶尔在她面前暗示她是被林如意抛弃的。

大概六七岁时,宋云景偷听到父亲和祝铃音的谈话,知道母亲就住在白云庄。

她一个人偷偷跑了出去,想去白云庄见母亲。却不慎迷了路,吃了一番苦头才到了庄子上,结果连林如意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她命人送回宋家。

很长一段时间,宋云景都以为母亲不爱自己。

直到外祖父全家遇难,母亲莫名暴毙,自己也生子惨死后,她才明白,母亲当初强硬的将自己嫁进容家,其实是她已经预感到林家有难,害怕连累自己,所以才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嫁出去。

她是在保护自己。

死后魂灵飘荡那几年,宋云景无数次想起母亲。

自己这短暂的一生,和母亲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一个时辰,说过的话更是只有寥寥几句。

可是,爱在漫长的怀念中滋长。

她开始学会体谅母亲。

没关系!

母亲心里有委屈,那就由自己为她扫平阴霾。

自己会保护她,会一步一步走向她,直到她愿意看到自己的努力,愿意接纳自己为止。

马车上,阿归看她眉头紧蹙,神色凝重的问:“现在你打算怎么办?不然还是让我去杀了那伙人吧,他们现在分散在不同的店铺,一打一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宋云景神秘一笑:“放轻松,山人自有妙计。”

马车最后停到西市的药材铺门口。

这就是母亲给她的那家陪嫁铺子,比起另外几个商铺,她和这里的掌柜见过几次,了解他的性子。

她招摇的走进铺子,无视了伙计的招呼,径直往里走,找到掌柜后冷声说:“叫乔明轩出来见我。”

掌柜懵了。

他并不认识宋云景。

但见她一来就堂而皇之的要见乔明轩,口气之大,仿佛乔明轩只是她家的一个仆人一般。掌柜不敢小觑,脸上堆满笑把人引到里间,给宋云景倒了一杯茶:“我们老板不在这里,不知姑娘是谁?不如您先回去等等,待我向老板传过消息后,过几日您再来找他?”

“少说这些废话搪塞我,我知道乔明轩此刻就在锦州城,你派个人去把他找来,就说他东家在这里等他。”

听她这么理直气壮,掌柜更不敢耽搁了。

他权衡一番后,叫来一个小伙计,小声交代几句后,又陪着笑对宋云景说:“那姑娘稍等片刻,容我先去问问老板的意思,只是老板住得远,可能要等上许久。”

宋云景漫不经心的点头,稳当当的坐在凳子上,半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掌柜也不敢把宋云景一个人晾在这里,只好小心翼翼的侯在一边。

宋云景看起来一副慵懒的模样,但她一双锐利的眸子却一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的动静。

少顷,一个年轻跛脚的男人从后院捧着一盒药粉出来。

根据春生传递的消息,这个就是幽冥司安插在这家铺子的眼线。

宋云景不动声色的给身后的阿归递了个眼色。

阿归默默点了点头,手腕一翻,一枚石子弹出去正中男人腿弯,他毫无防备,膝盖一软摔倒在地,手上的药粉也撒了一地。

掌柜的惨叫一声!

飞身扑过去趴在地上,试图把药粉捧起来,可是细如微尘的药粉撒的到处都是,就算捧起来也沾染了很多灰尘。

“你你你你你......你怎么笨手笨脚的,你知道这个药粉有多贵吗?卖十个你也买不起我一盒药粉。”

掌柜的痛心疾首。

那人想解释,但还不等他开口,掌柜就指着门口大骂:“我们这座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看你身有残疾也是可怜,我就不找你要赔偿了。滚吧滚吧,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再不走,我就只有报官,让你赔我损失了!”

那人权衡几秒,也怕真引来官府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不甘心的离开。

他带着怒火,都忘了伪装自己跛脚的事情。

走到门口,他猛地回头往后面看了一眼,角度问题,他只能看到一道淡蓝色的倩影,和她身后的黑衣护卫。

掌柜的没有注意到这其中的暗潮涌动,还在哭天抢地的哀叹自己的药粉。

宋云景垂眸,勾唇浅笑。

果然,这个周掌柜还是这样心善又抠门,稍微用点手段,他就把人赶走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乔明轩才姗姗来迟。

和想象中不同,乔明轩是个很儒雅的男人,一点没有商人精明市侩的气质,反倒像个学富五车的文弱书生。

见到宋云景,他有些意外:“怎么是你?”

“不然你以为是谁?我母亲吗?”

宋云景直勾勾的看着乔明轩,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心上也浮起一层凉意。

来这里之前,她只有六七成的把握。

但现在看到乔明轩的反应,她有十成十的把握,确定自己之前的猜测都是对的。

不过,自己与乔明轩从未见过面,但他显然认识自己。

果然,母亲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不在乎自己。

这让宋云景紧绷的心情愉悦不少。

看着乔明轩欲言又止的姿态,宋云景有太多问题想问,但事态紧急,她只能闭上眼深呼吸一口,强压下心里不断涌上来的焦躁不安,让阿归去外面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之后才沉声说:“我不知道你和我母亲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我只想问,你们这些店铺到底做的什么营生?为什么幽冥司的人会盯上你们?”




“什么?!”

乔明轩大惊:“幽冥司?!”

他惊惶不定,安静几秒后,沉下脸道:“宋姑娘,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但我这些店铺与你母亲没有任何关系,更与你无关,还是请你回去吧。”

这就急着下逐客令了。

宋云景冷笑。

乔明轩果然不是普通商人,听到自己提起幽冥司,虽然惊愕却没有半点害怕。

她锐利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乔明轩,似是能看穿他皮囊下的心。

过了许久,她才绷紧声音问:“你们是不是发现什么问题了?”

乔明轩:“......”

“你以为不说我就查不到?!”他这比蚌壳还紧的嘴让宋云景气急,转身就想离开,但走出几步又停下来,急切的折返回来,恼怒的低吼:“你的死活是与我没有关系,但我要救我的母亲。我好不容易才再次见到她,这一次,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害她。”

“乔伯伯,我母亲这么信任你,必定把你当做非常非常重要的朋友。”

宋云景的声音软下来,带着一股不自觉的哀求:“她这一生已经够苦了,你也不希望她被卷进这些阴谋中吧?”

乔明轩这么急切的想撇清母亲的关系,这副姿态,要说他没有发现端倪,是不可能的。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宋云景没有继续逼他,只是安静的望着他,眼里满是悲伤。

那双璀璨的眸子一如林如意年轻时一样。

乔明轩闭上眼,喉头微动,过了许久他才叹息一声:“都是我的错,是我辜负了你母亲的期望。”

“到底发生了什么。”

乔明轩:“大概一个多月前,我从儋州护送商船去京都,然后发现船上多出了一些东西。”

“是什么?”

“武器!”

“......”宋云景惊愕。

乔明轩补充道:“不是那种寻常的刀剑,而是军营里面打仗用的武器。”

“你可能不知道,你母亲非常有经商天赋,这些年,她的生意做得很大,在整个大燕国的富商中也是排得上号的。当时临近中秋,我们也想趁此机会大赚一笔,带的货很多,足足装了四艘船,结果每个船上起码有一半的箱子里装的是武器。”

想到当时自己在船上看到那些武器时的光景,乔明轩再次惊出一声冷汗:“我当时就知道情况不妙,冷静想过之后决定按兵不动,想顺藤摸瓜,查查是什么人在借我们的商船偷偷运送武器,好一网打尽。但是......还不等靠岸,那艘船就离奇着火,被烧了个精光。”

宋云景的心直往下沉:“对方知道你发现了。”

“对!”乔明轩点头,“这件事情牵扯太大了,走漏一点风声就可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我也不敢大肆追查,只能佯装不知情,然后私下悄悄盘查。但对方做的实在太干净,过了一个多月,我还是什么信息都没查到。”

他痛苦的揪住头发:“我甚至不知道对方到底利用了我们多久。我怕你母亲担心,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她。本来想自己一个人解决干净,没想到会引来幽冥司。”

“是我对不起你母亲,她那么信任我,没想到我却害了她。”乔明轩陷入深深的悔恨。

宋云景脊背发寒。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外祖父一家被卷进齐王谋逆案中了。

她本来以为是外祖父树大招风,被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没想到其中竟还有这样的内情。

利用母亲的商队偷运武器的人必定是齐王。

那些武器虽然没能落到齐王手里,但谁知道这些年齐王借由这条线,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

还有李员外。

他也是个商人。

也许,他就是在暗中帮齐王运作这些事情的人。所以幽冥司查到他头上时,他知道事迹败露,畏罪自杀。

至于被阿归救出来的李员外夫人,应该以为阿归是齐王派来灭口的人,所以也选择了自尽。

如果这个猜测为真,那李员外的儿子必定就藏在齐王眼皮子底下,这样,齐王才有拿捏李员外夫妇为自己卖命的筹码。

宋云景的脑子飞速运转,将这条线上所有相关的线索都思索了一遍,混乱的思绪逐渐清晰起来。

她深呼吸一口,脸上带着几分决绝:“您做的对,这件事情不该现在告诉母亲。”

“可是......”

“乔伯伯!”宋云景打断他的话,目光坚定:“你把所有店铺全部关了吧。”

“什么?这这这......幽冥司都已经查过来了,这么做能有用吗?”

“没有用!”宋云景耸肩:“但至少能拖上他们几天。”

商队里面有内鬼帮助齐王一事是板上钉钉的了,尽管母亲和外祖父对此毫不知情,但这种话说出去别人也只会当做是狡辩,不会相信。

现在,能做的只有尽量补救。

她没办法控制齐王,让他不要造反。

但至少可以想办法自救,好在齐王倒台后,尽量减轻外祖父一家受到的伤害。

所以,现在只能靠拖延来给自己争取时间了。

“但是,这突然关店,总得有个合理的理由......”

“当家掌柜生了重病快死了,这个理由合适吗?”

“万一被戳穿......”

宋云景咧开嘴笑起来:“放心吧,有我在,华佗在世也保管拆不穿。只是......要辛苦乔伯伯吃些苦了。”

为了多掌握一些信息好为之后的布局做准备,宋云景又问了乔明轩许多事情,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她才起身带上帷帽离开。

刚出门,没走几步,宋云景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她的心底升起一股凉意,膝盖一软,差点倒下去。

好在阿归及时扶住她。

“怎么了?”阿归急切的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宋云景死死捏住阿归的手臂,脸色煞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她只是,突然想到一件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既然刚刚乔明轩说自己没有将偷运武器一事告诉母亲,那母亲是知道了什么内情,才会让她认定有危险,要那么急切的把自己嫁出去?

除了幽冥司现在在查的这件事,一定还有别的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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