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苏横打着哈欠晃到饭厅,准备来个风卷残云。饭桌旁就赵夫人一个。
“婶娘早,赵叔呢?”苏横抓起个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一口咬掉半个,含糊不清地问。
赵夫人正往小碟里夹咸菜,闻言叹了口气:
“别提了,天没亮透就被衙门的人火急火燎叫走了,脸都没顾上洗,跟被鬼撵似的。”她摇摇头,又想起什么,“哦,清雪那丫头也早没影了,神神秘秘的,问她也不说,就一句‘有事’。”
苏横嘴里塞满了包子,含糊地“唔”了一声,心里琢磨:这父女俩,一个比一个忙。他三两口解决掉剩下的包子,又灌了一大碗小米粥,一抹嘴:“婶娘,我也去衙门了!”
“哎,慢点吃,别噎着!”赵夫人的声音被苏横甩在了身后。
府衙班房里,气氛有点古怪。
几个捕快凑在一块,压低声音嘀嘀咕咕,脸上表情混杂着庆幸和后怕。
苏横一脚踏进来,那嗡嗡的议论声立刻小了下去。
“听说了吗?张道长!真神了!”一个叫李四的捕快眉飞色舞,唾沫星子差点喷到旁边人脸上,“就昨儿那槐树巷的案子,那什么噬魂妖,听说天没亮就被张道长在西郊逮住,给灭得渣都不剩了!赵头儿一大早就被叫去核实现场了!”
“真的假的?这么快?”旁边有人半信半疑。
“那还有假?赵头儿亲自带人去的!听说就剩两小堆黑灰,邪气冲得很!张道长那罗盘一靠近就嗡嗡直转!”
李四拍着胸脯,“这下咱们西城总算能消停几天了吧?”
“消停?想得美!”
另一个老捕快嗤笑一声,泼了盆冷水,
“东城、南城,昨儿后半夜又各发了一起差不多的案子!死状都他妈一样!谁知道那鬼东西会不会窜到咱们这边来?这世道,唉……”他重重叹了口气,“遭殃的,不还是咱们这些没本事的普通人?”
苏横默默走到自己那破桌子旁坐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凉透的粗茶,心里翻了个白眼,差点没喷出来。
老毕登!要脸不?那噬魂妖明明是自己昨晚一刀劈成灰的!这功劳转眼就扣他张松龄头上了?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有点乐。
也好!有人主动跳出来顶缸,省得自己暴露。
闷声发大财,低调攒魔能才是王道。
只是听着捕快们议论城里城外越来越频繁的诡异事件,那点小窃喜又沉了下去。
这永夜笼罩的大晋,像一口慢慢煮沸的锅,而锅里的蚂蚁们,还茫然无知。
正想着,一个面生的年轻捕快小跑进来,直奔苏横:“苏捕快,赵捕头回来了,在签押房,请您立刻过去一趟。”
苏横放下茶碗:“知道什么事吗?”
年轻捕快摇头:“不清楚,只说让您马上去。”
“行,这就去。”
签押房在府衙深处,比闹哄哄的班房肃静得多。苏横走到门口,敲了敲那扇厚重的木门。
“进来。”赵德柱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点疲惫。
苏横推门而入。
一股混合着劣质烟草、陈旧纸张和淡淡汗味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靠墙一排顶天立地的榆木书架,塞满了发黄的卷宗,有些地方明显塌陷,显然是被书压的。
一张宽大的黑漆木公案占了房间中央,上面堆着小山似的公文、笔墨、砚台,还有几个脏兮兮的茶碗。
墙角戳着几杆落满灰尘的长枪和腰刀。
唯一的光源是公案上一盏摇曳的油灯,映得赵德柱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半明半暗。
他正揉着太阳穴,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赵叔。”苏横抱拳。
“嗯,坐。”赵德柱指了指公案对面一张吱嘎作响的榆木凳子。
苏横依言坐下,屁股刚沾凳子,就感觉凳子腿明显晃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赵德柱那张公案——好家伙,靠近自己这边的桌角下,垫着一本破破烂烂、卷了边的书。
“叫你过来,是有个棘手的差事。”赵德柱开门见山,声音沙哑,
“城外,杨家村。一个多月了,村里人一个接一个地失踪,到现在,少说丢了二十几口!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跟人间蒸发似的。上面压下来,让咱们派人去查清楚。”
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苏横:“衙门里这些货色,对付个地痞流氓还行,碰上这种透着邪乎的事儿,十个捆一起也不顶用。横儿…,就你实力强横,人也稳重。这趟差,你去,我放心。”
他顿了顿,补了句,“办好了,上面少不了奖励。”
邪乎?失踪?苏横眼睛唰地亮了!
这简直是瞌睡送枕头!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这种“活儿”!魔能!经验包!自己送上门来了!
“属下责无旁贷!”苏横答得斩钉截铁。
“好!”赵德柱脸上露出点欣慰,苏横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对了,赵叔,你有没有轻功的武学?”
“轻功…轻功…”
赵德柱嘴里念叨着,眼神开始飘忽,在堆满杂物的签押房里漫无目的地扫视,眉头越皱越紧,像是在脑子里翻找一本蒙尘多年的旧账册。
苏横被他看得有点莫名其妙。
这眼神…咋像在找藏在耗子洞里的私房钱?
突然,赵德柱脸上闪过一丝“找到了!”的恍然。
他猛地站起身,绕过公案,两步走到苏横坐的那边。
苏横下意识地跟着站起来,不明所以。
只见赵德柱弯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抓住那张沉重公案的一角,嘿哟一声,竟硬生生把桌子抬起了一条缝!
动作熟练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就在那抬起的一瞬间,苏横清晰地看到——桌脚下,垫着一本灰扑扑、沾满油污和灰尘的书!
赵德柱利索地把那本书抽了出来,随手在裤腿上“啪啪”拍了两下。
噗——!
一大蓬陈年老灰混合着可疑的污渍瞬间弥漫开来,呛得赵德柱自己都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咳咳!妈的,这灰……”
他一边咳,一边把那本几乎看不清封皮颜色的破书塞到苏横手里:“给!”
苏横低头,看着手里这本散发着陈腐气息、软塌塌、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玩意儿,封面依稀能辨认出几个残缺的字:《燕子…穿云…纵》?
“这…这是?”苏横的声音有点发飘。
“轻功武学啊!”赵德柱走回自己座位,一屁股坐下,端起个豁了口的茶碗灌了一口凉茶,“喏,你不是要吗?”
苏横捏着这本疑似“传世秘籍”的玩意儿,指尖传来的油腻感和灰尘的颗粒感让他嘴角抽搐:“武学…垫桌腿?”
“啊!”
赵德柱理直气壮,甚至有点小得意,
“那桌子不稳,晃得人心烦!这不随手就垫上了嘛!多合适!省得找砖头!”
他瞥了一眼苏横那仿佛被雷劈了的表情,嗤笑一声,
“怎么?还嫌弃?小子,你以为现在是什么年月?太平盛世?武学秘籍人手一本?这世道,有几个人愿意下那苦功夫去练这玩意儿?耗时间,练不出啥名堂,遇上邪祟照样抓瞎!你以为谁都跟你小子似的,是个怪物?”
苏横:“……”
他低头看着手中这本《燕子穿云纵》,感觉像是捧着一坨被历史遗忘的垃圾。
然而,就在他指尖触碰到书页的刹那——
叮!检测到武学《燕子穿云纵》!是否收录?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响起。
苏横心头一跳,毫不犹豫:“收录!”
收录成功!可进行魔改!
成了!管它之前是垫桌脚还是擦屁股,系统认可就行!
赵德柱没注意苏横那一闪而过的异样,继续道:
“给你安排两个人,小六子熟门熟路,给你当向导跑腿。
还有个叫灵一的,身手不错,人也机警,能帮衬你。去吧,收拾收拾,带上家伙,即刻出发!
记住,杨家村那地方透邪性,万事小心为上!查清楚情况立刻回报,别逞强!”
“是!属下明白!”
苏横把《燕子穿云纵》小心翼翼(主要是怕它散架)地揣进怀里,抱拳告退。
走到门口,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瞄了一眼。
只见赵德柱打了个哈欠,随手从旁边书架上抽出一本同样破旧、但封皮似乎写着《风神腿》三个字(苏横视力好)的书,熟练地弯腰,塞回了刚才那个桌角下,还用脚往里踹了踹,让桌子重新恢复了四平八稳。
苏横:“……”
他默默关上门,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衙门…真他娘的是个卧虎藏龙(垃圾回收站)的地方!
回到班房,苏横简单收拾了一下随身物品,主要是检查了一下陨铁黑刀和几件换洗衣物。
刚弄好,小六子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肩上挎着个小包袱。
“苏哥!都妥了!马备好了,就在衙门口!灵一哥也到了!”
“走!”
府衙大门外,三匹黑色的健马正不耐烦地打着响鼻,刨着蹄子。除了小六子牵着的两匹,还有一匹旁边站着个人。
这人身材颀长,比小六子高半个头,穿着合身的黑色捕快服,腰间挎着一柄细长的柳叶刀。他站姿笔挺,像一杆标枪插在地上,面容清俊,嘴唇紧抿,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眼神锐利得像刀子,此刻正平静无波地打量着走出来的苏横。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天生就缺少“热情”这根弦。
“苏捕快。”
见苏横走近,这冷面青年抱拳,声音也平平淡淡,听不出情绪起伏,“在下灵一。”
“灵一兄弟。”苏横点点头,回了一礼。这人一看就是个实干派,少言寡语但应该靠得住。
“苏哥,灵一哥,咱出发?”小六子麻利地把缰绳递过来。
“走!”
三人翻身上马。
小六子一马当先,嘴里噼里啪啦开始介绍杨家村的大致方位和路上情况,灵一则沉默地跟在苏横侧后方半个马身的位置,警惕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四周。
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清脆的哒哒声在略显空旷的街道上回响。
小六子那张嘴就没停过,从城门口卖烧饼的王瘸子新娶的媳妇多水灵,说到昨晚回家路上看见只野猫打架打得如何惊心动魄。
苏横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心里琢磨着刚入手的《燕子穿云纵》魔改后会是个什么光景。
灵一?他就像个完美的背景板,除了偶尔“嗯”一声表示自己没睡着,再无动静。
一路无话。
出了城,官道渐渐变成黄土路。日头越爬越高,晒得人头皮发烫,路边的野草都蔫头耷脑。
尘土在马蹄下飞扬,沾在汗津津的脸上,又黏又痒。
临近中午,前方终于出现一片稀稀拉拉的房舍轮廓。小六子指着前方:“苏哥,前面就是杨家村了!”
然而,越靠近村子,那股子不对劲的感觉就越强烈。
阳光毒辣辣地照着,村子里却一片死寂。没有鸡鸣狗吠,没有孩童嬉闹,甚至看不到炊烟升起。
土黄色的泥墙在烈日下静默着,像一排排沉默的坟墓。
一股若有若无、混合着腐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臭气息,随着燥热的风,丝丝缕缕地钻进鼻孔。
村口一棵歪脖子老槐树下,挂着几条破烂褪色的白绫,被风吹得胡乱飘荡,像招魂的幡。
再往里看,不少人家门口都挂着同样的白布、白灯笼,一片凄惶。
整个村子,仿佛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坟包里。
苏横的五感远超常人,此刻更是清晰地捕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熟悉的阴冷!
与昨晚噬魂妖残留的气息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驳杂、粘稠,带着一种…香火气混杂着血腥的诡异味道!
“嘶…这大白天的,怎么感觉凉飕飕的?”小六子搓了搓胳膊,声音有点发虚。
灵一没说话,但按在刀柄上的手明显收紧了几分,眼神锐利地扫过寂静的村巷。
“村长家在哪?”苏横勒住马,沉声问。
“就…就在前边,村中间那棵大榆树旁边,青砖房顶那家!”小六子赶紧指路。
苏横驱动马匹,缓缓走进村子。马蹄声在死寂的村落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他能感觉到,那些紧闭的门窗后面,似乎有无数双惊惶的眼睛在偷看。
不多时,来到小六子指的那户人家。青砖的院墙,
瓦片也有些年头了,算是村里比较体面的房子。此刻,两扇厚重的木门紧紧关闭着。
“去敲门。”苏横示意小六子。
小六子跳下马,走上前,用力拍打着门环:“里面有人吗?府衙的!开门!”
里面一阵死寂,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门闩抽动的声响。门吱呀一声,拉开一条缝。
一张枯槁、布满深刻皱纹的脸探了出来,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和戒备。
他头发花白稀疏,背佝偻着,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整个人像根被风干的柴禾。
“小…小人杨齐,是…是本村的村长…见过诸位大人…”老人的声音抖得厉害,几乎不成调。
“杨村长,不必多礼。”苏横翻身下马,高大的身影让本就惶恐的老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进去说话。”
灵一和小六子也跟着下马。三人随着颤巍巍的老村长进了院子。院子不大,收拾得还算干净,但那股子若有若无的腐臭味似乎更浓了些。
村长引着他们进了堂屋,屋里光线昏暗,只有一张破旧的八仙桌和几条长凳。
村长局促地搓着手:“大人…请…请坐…家里…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
“不必客气。”苏横摆摆手,开门见山,“杨村长,说说情况吧。人是怎么失踪的?什么时候开始的?最近村里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杨齐佝偻着腰,在苏横对面的一条长凳上坐了半个屁股,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大人…造孽啊…都…都怨那尊神…”他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
“大概…一个多月前吧。村里有户人家,杨老栓,他儿子在城里跑货的,不知从哪儿…弄回来一尊神像…说是…说是山上‘玉道观’开过光的真神!能…能镇邪祟,保平安!”杨齐的声音带着哭腔,“开始大伙儿都不信,觉得他瞎折腾…可…可没过多久,怪事就来了…”
“先是杨老栓家,一家子对着那神像,早晚三炷香,磕头跪拜…后来…后来不知道咋回事,拜的人越来越多!就像…就像着了魔一样!也不下地干活了,也不管家里老小了,就…就一天到晚,跪在那神像前头!一跪就是一天!眼神直勾勾的,嘴里念念叨叨,也不知道说些啥…整个村子都变得…变得神神叨叨的!”
老人脸上露出极度的恐惧:“就…就在两天前!前天晚上!老汉我…我夜里起来解手,鬼使神差地往祠堂那边瞄了一眼…祠堂里黑灯瞎火的,可…可那供着神像的偏屋…门开着!里面…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了!那些白天跪着的人…全…全都不见了!”
“我吓坏了!天一亮就赶紧招呼村里剩下没拜神的人去找…可…可把村子翻了个底朝天,村前村后,水塘树林…连根毛都没找到!几十个大活人…就这么…就这么没了啊!”杨齐老泪纵横,“大伙都说…是…是被那神…被那神给收了…是诡异盯上我们杨家村了!现在…现在剩下的人,白天都不敢出门…”
祠堂?神像?玉道观?
苏横眼神一凝,那股萦绕不散的阴冷气息似乎找到了源头。“那神像,现在在哪儿?带我们去看看。”
“在…在祠堂旁边的偏屋里…”杨齐颤巍巍地站起身。
一行人跟着老村长,穿过几条死寂的小巷,来到村子中央的祠堂。
祠堂旁边果然有个独立的土坯小屋。小屋门窗紧闭,但那浓烈的、混合着腐败和血腥的异样香火气,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比村里其他地方浓烈十倍!
杨齐哆哆嗦嗦地掏出钥匙,费了半天劲才打开那把锈迹斑斑的大铜锁。
吱嘎——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扑面而来!
像是无数腐烂的供果混合着凝固的血液,再被劣质香烛的烟雾熏蒸了无数个日夜的味道!
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
小六子当场干呕了一声,灵一也瞬间捂住了口鼻,眼神凌厉如刀。
苏横屏住呼吸,目光如电,扫向屋内。
光线昏暗,只有门口透进的一点天光。小屋中央,摆着一张供桌。供桌上方,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尊尺许高的神像!
只看一眼,苏横就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神像通体是一种诡异的、带着油脂光泽的暗红色木料雕成。
雕工极其精湛,甚至可以说…过于逼真了!
神像的面容,乍一看是悲天悯人的慈悲相,低眉垂目,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普度众生的微笑。然而,只要稍微定睛细看,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感便扑面而来!
那低垂的眼睑缝隙里,似乎隐藏着两点猩红的光芒,正冷冷地窥视着闯入者!
那慈悲的微笑,在昏暗光线下扭曲变形,越看越像是在狞笑!
嘴角的弧度僵硬地向上拉扯,仿佛随时会裂到耳根!
整张脸在香烛光影的摇曳下,仿佛活了过来,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蛊惑和恶意!
神像穿着宽大的道袍,衣褶流畅,但袍袖下露出的手指,却异常尖长,指甲涂着一种刺目的、仿佛干涸血液般的暗红色!
更诡异的是,神像的底座,并非莲花或祥云,而是…无数扭曲纠缠、痛苦哀嚎的模糊人形!
那些人形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正奋力挣扎,却永远无法挣脱!
浓郁的、令人作呕的香火气,正是从这尊邪异的神像身上散发出来的!
“大人…小心…这东西…邪性…”杨齐在后面惊恐地提醒。
苏横却置若罔闻。他一步踏前,在灵一和小六子惊愕的目光中,右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铁钳,一把抓住了那尊邪神像的脖颈位置!
入手冰凉刺骨!仿佛握住的不是木头,而是一块万年玄冰!
一股极其阴冷、带着贪婪吸扯之意的邪气,顺着手指疯狂钻来,试图侵蚀他的血肉!
与此同时,枯荣魔种仿佛受到了挑衅,轰然运转,暗青玄黑的魔气瞬间涌向手臂,将那入侵的邪气霸道地吞噬、湮灭!
“嘶…”邪神像上似乎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鸣。
苏横毫不在意,手臂发力,直接将那沉重的神像提了起来!凑到眼前仔细端详。
神像底部,果然刻着两个古篆小字,在魔气的灌注下清晰可见——玉道!
“玉道观?”苏横目光如冰,看向面无人色的杨齐,“这神像,就是从玉道观请回来的?”
“就…就是西边!离村子大概…大概三十里!有座山!山上有个小道观!就叫玉道观!”
杨齐指着西边方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地方…平时香火不旺,道观里…也没几个道士…看着就…就冷冷清清的…”
玉道观!源头!
苏横心中了然。他随手将那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邪神像丢回供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小六子,灵一。”苏横转身,声音不容置疑,“你们俩留在村里,仔细再查查,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线索,特别是那些失踪人家的情况。看紧点,别让剩下的人再出事。”
“苏哥,那你…”小六子有点担心。
“我去那个玉道观看看。”
苏横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那尊神像上附着的邪气,绝非无源之水。这玉道观,必有蹊跷!
“大人小心!”
灵一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冷冽,却带着一丝凝重。他显然也感受到了那神像的极度邪异。
苏横点点头,大步走出这间令人窒息的小屋,翻身上马,一抖缰绳:“驾!”
黑色的骏马嘶鸣一声,载着苏横,如离弦之箭般冲出死寂的杨家村,沿着杨齐指的方向,朝着西边奔去。
三十里路,在骏马全力奔驰下并不算远。日头微微偏西,前方一座孤零零的山峰便映入眼帘。
那山不算太高,但山势颇为陡峭,怪石嶙峋,植被稀疏,大片裸露的山岩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灰褐色。
整座山笼罩在午后炽烈的阳光下,却莫名给人一种阴冷、荒凉的感觉。
苏横勒住马,抬眼望去。
凭借着枯荣魔种淬炼后远超常人的目力,他清晰地看到,在半山腰一处相对平缓的山坳里,依稀有青灰色的屋脊和院墙显露出来——正是那玉道观!
然而,就在他看到道观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带着血腥和疯狂意味的阴冷邪气,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汹涌扑来!比杨家村祠堂里的气息浓烈了何止百倍!
更让苏横瞳孔骤缩的是——
在枯荣魔种赋予的独特视野中,整座玉道观,连同它所在的那片山坳,竟然被一层若有若无、极其粘稠的猩红色气息完全笼罩!
那猩红气息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交织成一张巨大无比的、覆盖了整个山头的诡异血管网!
丝丝缕缕的暗红邪气,如同血液般在那“血管网”中流淌!
一股浓烈到极致的恶意和诱惑,正从那猩红的“血管网”深处散发出来!仿佛里面正炖煮着什么无法想象的恐怖之物!
枯荣魔种在他丹田内疯狂旋转、嗡鸣,前所未有的强烈预警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神经!
苏横握紧了腰间的陨铁黑刀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惊骇与杀意。
这玉道观…果然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