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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宵谁与共春英徐灵芸后续+完结》精彩片段
“姑娘,是时辰去月夕院了。”一个十五六岁,身穿粉色襦裙的丫鬟撩起门前的帘子,尽职地提醒。
窗前坐着的少女睡意朦胧的抬起头来,一袭鹅黄色的抹胸裙,露出一小片雪嫩的肌肤,衬得红唇肤白,她捧着书迷迷糊糊地睁眼,半晌才恍然:“春英,这么快又到初一了?”
春英早已习惯徐灵芸懒洋洋的样子,上前麻利地整理她略显凌乱的衣裙,拿起梳子飞快地梳好头:“我的好小姐,赶紧起身,免得二太太不高兴。”
徐灵芸嘟了嘟嘴,不乐意地点了点头,伸手拦住春英要给她上金钗:“随意就好,今儿太太心情不好,打扮越漂亮越是碍眼。”
春英答应了一声,扶着徐灵芸快步向外走。
月夕院离这里不算远,却也不近。日头已经起来了,恐怕二太太要等的不耐烦。
果不其然,这才走了几步,二太太身边的夏草便迎面走来,小脸上满是焦急:“姑娘怎么才来,太太都催问了好几回了。”
徐灵芸任由这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扶着她,匆忙赶到月夕院,已是额头发汗。幸好年纪小,没让春英在脸上抹粉,要不然花了一张脸进门,二太太的脸色该更不好了。
“徐姑娘,”立在远门候着的嬷嬷约莫四十岁,面露不耐,不太恭敬得胡乱行了礼便催促夏草:“太太等得急了,还不赶紧去传早饭?”
虽是对着夏草吆喝,明显是不高兴徐灵芸慢吞吞来迟。
春英双眉一挑,正要开口辩驳,被徐灵芸伸手拦下。反正这崔嬷嬷倚老卖老,骂的是丫鬟,自己索性装聋作哑,谁能耐得她何?
而且崔嬷嬷是大太太身边的人,谁让她不过是寡妇嫁入萧家时带来的外姓女儿,一声“徐姑娘”已经算是抬举自己了。
徐灵芸快步越过崔嬷嬷,踏进了院落。
前厅,一个美艳的女子倚在软榻上,一头乌黑的青丝散落在肩头,玫红的齐腰襦裙,纤细的腰身,裹得胸口鼓鼓的,神色慵懒,相貌与徐灵芸有三四分相似。
徐灵芸感叹,矮身行礼,低声一唤:“二太太。”
见徐灵芸进来,美妇露出一丝笑意,娇嗔道:“这里没外人,叫什么二太太?”
她无奈,只得从善如流:“娘亲。”
华月喜挥挥手,让徐灵芸到跟前来,用帕子慈爱地擦了擦她额头的汗珠。徐灵芸只觉一阵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低头能瞥见那紧裹的酥胸隐隐约约的沟壑显露。
别说她是个小女孩都看呆了,更何况是男子?
难怪华月喜年近三十时,萧家老爷不顾所有人的反对,纳了这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还许为贵妾。
而且嫁进来不到五年,仍旧宠爱有加,在府中与大太太平起平坐,底下的人也得叫她一声“二太太”。
如此美貌,与徐灵芸出门,怕都以为是一对姐妹花。
见她们母女亲昵,夏草在旁边打趣道:“姑娘越大,长得越是像太太,再过两年,怕是媒人都要踏破门槛了。”
华月喜闻言神色淡淡的,不见了刚才的笑意:“像我有什么好,女人啊,还是要找个如意郎君做正妻,平平顺顺地过日子。”
夏草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倒是惹得华月喜不高兴,连忙转开话题:“太太,姑娘今儿起了大早,怕是饿了,早饭是摆在这里还是院外?”
“今早风凉,还是摆在这里罢。”华月喜摆摆手,不再多言。
徐灵芸倒是明白,当初华月喜刚及笄,相貌极为出色,不少大家子弟前来索要为妾,甚至在大门前相争大打出手,让她名声有碍。虽说早已定下婚约,却为夫家不喜,成婚后每每出门被登徒子惦记,又有不少风流世家子仍不死心。
等丈夫一死,华月喜的嫂子要把她卖到妓院去,幸好遇着萧老爷出了火坑,索性嫁给了这个武夫。
萧老爷是个不怕死的,当初毅然辞官,又有一身武艺,后来不知道依靠了哪个大靠山出来从商,家业越发壮大,就把萧府护得跟铁桶一样,华月喜才能安安心心地过日子,不用担心出门被抢,在家中有年轻男子从天而降要抢人。
华月喜捧着徐灵芸的小脸,轻轻叹气。
徐灵芸只有一双眸子像足了死去的前夫,可惜相貌却随了她。再过两年,容貌长开了,怕又得惹来一场场麻烦。
都说红颜祸水,却不知美人也是烦不胜烦?
有本事娶妻,也得有本事护着妻子。
虽说萧老爷一介武夫,不懂情趣,也是嘴笨,不知道什么风花雪月,却是有本事的,要不然华月喜也不会挑了他。
摩挲着徐灵芸柔嫩的脸颊,华月喜低声呢喃:“也不知道哪个厉害的男人,才能娶了我的女儿。”
华月喜最后悔的,便是嫁给了前夫,害得他丢了性命。
华月喜最庆幸的,便是有了灵芸,好让她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芸儿,你该开始物色夫婿的人选了。”
徐灵芸喝着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她才不到十三岁,就要开始挑夫君了,会不会早了点?
毕竟定国的女子一向十五岁及笄后,才会被家中长辈四处走动,物色夫家。
华月喜好笑,点了点徐灵芸的鼻子:“谁让我家芸儿长得太漂亮了,要不是早早定下来,有人盯着护着,以后怕是要不安生的。”
徐灵芸摸了摸脸颊,她和华月喜只有三四分相像,妩媚娇柔连一分都学不会,从未想过会像娘亲一样被男人追逐。
她还没消化掉华月喜的话,又被娘亲一句问话震惊了。
“芸儿,你觉得萧晗怎么样?”
徐灵芸觉得不可思议,萧晗是谁,那是萧老爷的嫡长子,萧府的大少爷,正房大太太最喜欢的爱子,萧府内定的继承人,华月喜的算盘居然打到这人身上?
最紧要的是,大太太表面容下了华月喜,背地里却恨不得掐死她。
谁让每个月除了初一十五,萧老爷会留宿在大太太房内,其他时间全在华月喜的月夕院?
连生下一个庶子,跟着萧老爷十几年的阮姨娘也排在华月喜之后,近几年备受冷落,估计心里也恨得咬咬牙。
大太太底下的三个嫡子和那位庶子,对华月喜都不会有多大好感,更何况是她这个带着嫁进来的外姓拖油瓶?
徐灵芸吞了吞口水,觉得华月喜简直是异想天开:“娘亲,别说是萧晗,大太太第一个就不乐意。”
华月喜调皮地眨了眨眼,笑道:“你不了解男人,美色在前,谁能不心动?再说,我又没夺了大太太管家的权,也没生下庶子抢嫡子的风头,不过争了几分宠爱,好在府中过得舒适,少爷们对我又有多少怨恨?”
没有利益冲突,那就不是敌人。
“老爷的心一日还在我这里,他就不会反对你跟着萧晗。再说,府外那些男人到底是陌生,哪里比得上朝夕相处的青梅竹马?”华月喜下定了决心,要早早把女儿嫁到好男儿身边。
徐灵芸想到那位总是冷着脸,沉默寡言的大少爷,看人的眼神跟刀子扫过一样,不由哆嗦。
要嫁给这个人,一辈子生活在一起,会不会天天被冻僵?
她一直怀疑,那位大少爷会不会连身体都是冷的,每次说话,那声调犹如冬日风雪,冷彻心扉,府中就没有人是不怕萧晗的。
虽然萧晗继承了萧老爷一身的武艺,能打能扛,确实是夫君的第一人选。
可是萧晗也继承了萧老爷不懂怜香惜玉,或许更甚,十八岁了身边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不是大太太没准备,而是萧晗不乐意。
不过那些丫鬟们是乐意的,萧晗再冷再可怕,也改变不了他腰缠万贯,能力卓越的现实!
再加上他容貌俊美,又是萧府以后的主子。
只是这些年来,想要爬床的丫鬟仅仅一个。
徐灵芸想起那个胆大的丫鬟,被萧晗打了十个板子,随手点了一个门房的小子就抬出去嫁了。那丫鬟顾不上后背的疼,哭得梨花带雨,别提多伤心了,也不知道是被人压在门前打板子伤了脸面,还是随便给指了个无名的小子伤了自尊。
从此之后,徐灵芸就再没见过那个丫鬟。
当时的萧晗雷霆手段,眨眼间就处置了丫鬟,杀鸡儆猴,从此再没丫鬟敢动歪心思。
不过要嫁给他,徐灵芸光是想想就害怕。
华月喜见她皱着小脸不乐意,笑着又问:“不要萧晗,那是萧昭?虽说是庶子,却是个用功的,明年中举是铁板钉钉的事。就算萧晗继承了萧府,分家的时候也不会少了萧昭的。”
徐灵芸无语了,萧晗就算了,怎么连萧昭也算上?
她可没忘记,这位是阮姨娘好不容易得来的庶子,早早就中了秀才。阮姨娘的眼珠子,要是知道华月喜的心思,怕是要来拼命的。
“不过那小身板,却不如萧晗。”华月喜随意地点评着萧家两位年长的少爷,又点着青葱指头絮叨:“三少爷萧映只得十五,武功还不错,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脾气暴躁,一点就着,跟着他以后只会吃亏。四少爷萧暄跟芸儿同年,素来与你亲近,却总归小了点,还只爱关在房间捣鼓机关,哪里养得起你?”
华月喜数来数去,只得萧晗和萧昭才能入得了眼,不由笑眯眯地给徐灵芸夹了一筷子点心:“待会你便留在这里,昨儿我已经派夏草叫了萧晗过来,你们好好聊一聊,加深一下情谊,免得萧晗这样的好男儿被别的女儿家采了去。”
闻言,徐灵芸一口点心噎住了。
为了把她尽早嫁出去,华月喜的动作需要这么快吗?
今早才提起来,午时便把人叫了来?
徐灵芸灌下一大杯茶,憋得红了脸,恨不得立刻落荒而逃。
“娘亲,我还想在你身边多留几年,好好孝顺你,哪能早早嫁出去?”徐灵芸倚在华月喜的身旁,嘟着嘴装可怜。
瞧着她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鬼主意,华月喜怒瞪了一眼,只是水波荡漾,更像是抛了个媚眼,把徐灵芸看得晕乎乎的:“你个丫头,嘴巴跟抹了蜜似的,不过娘亲也是为了你好,等以后你就明白我的苦心了。”
“什么苦心?”门外传来一道爽朗的男声,一位锦衣中年男子大步走入,摸着下巴的胡须笑眯眯的。
“老爷,”徐灵芸赶紧站起身,低着头行礼。
“早说了,让芸儿不用多礼,”萧老爷在华月喜身边坐下,任由这位美妾替他端来一杯热茶,一口饮下。
“礼多人不怪,女儿家家的就该懂礼。”华月喜唇边噙着笑,被萧老爷牵着小手坐下:“老爷不是说得大半个月才回来,怎么提早了?”
萧老爷心情愉悦,迫不及待地说道:“这趟遇着贵人了,生意做得不错,我就赶紧回来了。”
说完,他拍拍手,让门外的管家把两个锦盒呈上。
夏草小心翼翼地托着锦盒,放在桌上。
萧老爷亲自打开,徐灵芸原本站在一边,忍不住好奇,抬头一瞧,不由倒抽了一口气。
两个锦盒,一个里面是四颗半个拳头大的珍珠,一颗颗晶莹剔透,没有丁点瑕疵,一看就不是凡品。另外的锦盒里是两支银钗,一支尾端点缀着两只小小的蝴蝶,轻盈地别在上头,像是要振翅欲飞;另外一支镶着零碎的红色小宝石,仿佛是一枝红梅,在冬日怒放。
这两支钗子,显然是用重金请人特意打造的。
果不其然,萧老爷取出红梅的那一支银钗,颇为笨手笨脚地插在华月喜乌黑的发髻上,眼里满是笑意:“我就说这支钗子最适合你,果然好看。”
夏草机灵地拿来铜镜,华月喜左右端看,满意地点头一笑,不过眉梢一挑,唇角一扬,千娇百媚,看得萧老爷眼睛发直。果真是美人,不管怎么看还是这样漂亮。
“果然是一支好钗,也是老爷眼光好,而且这手工可不是一般人能打的。”
萧老爷被华月喜不动声色地恭维,笑得更畅快了:“还是月喜的眼光好,这老师傅收山好几年了,带出几个不俗的徒弟,要不是往年我和他有些交情,也请不到他亲自打造这两支好钗。”
他指着另外一支钗子,慈爱地对徐灵芸笑道:“这是给你的,芸儿也不小了,该有些女儿家的好首饰。”
华月喜掩唇惊呼,显然是十分惊喜,眯着眼,双颊飘过两朵红晕:“让老爷费心了,姐姐那里可是也有准备?”
萧老爷拍了拍她的手背,在桌下不经意间摸了摸华月喜柔嫩的肌肤,对爱妾的识趣和知礼十分满意:“自然不会少了太太的,你这份心我替太太记下了。”
华月喜被他一夸,羞赧地低下头,露出颈后一小节雪白柔腻的肌肤,让萧老爷的眼神不住地瞧。
徐灵芸颇为尴尬,知道两人许久不曾见面,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便告辞道:“老爷,二太太,我先回去了。”
华月喜点着头,又提醒她:“别忘了我今早说的,记得午时再过来用饭。”
“是,”徐灵芸耷拉着脑袋,知道华月喜一再提醒,怕是逃不过了。别看华月喜一直笑眯眯的,生气起来不是她能承受得了的。
等徐灵芸和春英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院落外面,夏草知趣地替两人掩上房门。
萧老爷长臂一伸,揽住了华月喜,后者顺势依偎进他的怀里:“这四颗东珠,也是给芸儿的。不过她还小,房里只有春英盯着,你先帮她收着,当做嫁妆。”
华月喜扬起笑脸,感激一笑:“烦劳老爷记挂着芸儿,她在萧家吃穿很好,比一般嫡亲小姐还要松快,哪里能收这么好的东西?这些东珠瞧着就价值千金,还是让太太收着吧。”
“自是不会忘了太太的,你就是太谨慎小心了,不过几颗珠子,有多贵重?”美人在怀,萧老爷很难继续当君子,大手隔着衣裙,在华月喜的胸口揉捏。
柔软的触感让萧老爷喉头一动,低头便寻着她的红唇吻下,被华月喜轻轻推开了:“老爷,今儿是初一。你刚刚回来,风尘仆仆的,很该洗一洗,说不准姐姐替你准备了洗尘宴……”
萧老爷出外行商,身边不是没美婢伺候着,可惜哪里比得上怀里妩媚动人的华月喜?
念着半月,他早就心猿意马了。要不是刚才碍着徐灵芸还在,怕是要急色地拉着华月喜去内室的榻上。
细碎的吻落在华月喜的颈侧,萧老爷轻笑道:“我先去太太那里洗去了沙尘,要不然那些粗粝的沙子怕是要割着你娇嫩的小脸,我是要心疼的。”
华月喜扭着腰娇笑,被萧老爷下巴刚长出来的胡渣刺得脖子又疼又麻,伸手推了推:“老爷,白日不得宣淫。再说,我的早饭还没吃完呢!”
“在萧府,我就是规矩,其他人哪里能说什么?”萧老爷索性打横抱起她,直奔内室:“放心,老爷我这就喂饱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扯开华月喜的衣襟,露出圆润的肩头。
华月喜也不躲,双臂搂住萧老爷的脖子。
感觉到身下的美妾软得像是一滩春水,却听见外头一阵喧哗吵闹声。
“老爷,太太有急事寻你……”
“你这小蹄子,拦着我做什么,要是误了太太的差事,吃一顿板子,别说我老婆子没提醒你!”
“走开!大白天的,关紧门做什么!”
萧老爷听得心头火起,脚步声渐渐靠近,他不得不坐起身,满脸懊恼。
华月喜倒是陪着笑,伸手替他整理凌乱的衣衫,柔声安慰:“既然太太有事来寻,自然不会是小事,老爷去瞧瞧也好。”
大太太不是善妒小气的人,要不然萧老爷也不会有两个美妾,尤其华月喜还是一个再嫁的寡妇。
不过是男人,被打断了好事,总要不悦迁怒,萧老爷高声呵斥:“谁在外面?吵吵闹闹的,算什么体统?”
还觉得不解气,萧老爷起身出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匆匆对华月喜道:“我明天再来,几匹上好的云纱待会让人送到月夕院里。”
他看着美妾在床榻上衣衫半露,妖娆妩媚,俯身狠狠吻了一口,这才大步出去。
华月喜好笑,听着外头的萧老爷怒骂声:“你算什么东西,敢乱闯二太太的门?罚一个月的月银,再打十板子!”
“不服?好,太太管家厉害,没想到总是有些渣子坏了一锅好粥,拖出去,别让老爷我看见!”
夏草喜形于色地推门而入,眼里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住:“太太,那崔嬷嬷终于被赶出了月夕院,以后总算不用听她趾高气扬的脸面了!”
“看你出息的,不过是个上了年纪的婆子,是个拎不清的,赶出去是迟早的事。”华月喜面色淡淡的,这崔嬷嬷是大太太奶娘的亲戚,五服之外的远房亲戚,仗着是大太太的人,喜欢在月夕院指手画脚。
她看着碍眼,远远打发到院门,没想到最后还是被萧老爷亲自赶走了。
“崔嬷嬷倚老卖老,院子里就没哪个丫鬟没给骂过的。要不是大太太的奶娘照拂,早就给赶出萧府了。”夏草不高兴地嘟嚷着,眼瞧着华月喜满身的痕迹,衣裙敞开,就知道萧老爷刚才和她在内室做什么,不由红了脸,向外啐了一口。
这老嬷嬷,真是没眼色的,明知道老爷和太太久别胜新婚,偏要撞进来。嘴里说着大太太有事,说不准是为了给大太太表忠心鬼扯出来的,就怕二太太笼络住老爷,夺了大太太的位子。
“好了,让人送热水进来,我要洗洗。”华月喜随意拢了拢身上的裙衫,满不在乎。一个婆子罢了,原本她也不在意,不过这老东西要是对芸儿无礼,那就另当别论了。
由着萧老爷亲口赶出去,连大太太也不能开口求情,不然就生生剐了老爷的脸面。
男人啊,只能哄着,不能逆着,大太太自然不会碰触萧老爷的逆鳞,崔嬷嬷被赶出去后根本不可能再回来。
“太太,热水早就准备好了。”夏草一看萧老爷要留下,便急急让婆子准备伺候主子沐浴。
华月喜点了点头,她最喜欢身边这个丫头懂事聪明,谨慎细心。
倒是夏草抿着唇,有些替她惋惜:“老爷刚回来就送礼物给太太,却让崔嬷嬷那老婆子给搅和了,着实可恨。”
毕竟老爷的宠爱,完全是华月喜在萧府里的依仗。
华月喜却是笑着摇头,在夏草的伺候下脱掉衣裙,慢慢坐入浴桶中:“你这话就不对了,老爷今儿没留下,是好事。”
夏草不解,一面替她撩起乌发细心清洗,一面低声问:“太太,怎么就不对了?”
老爷喜欢太太,才会留下。不留下,那岂不是让大太太分了宠?
华月喜抬起手臂,瞧着水珠慢慢从臂弯里滑落,低声告诉她:“傻丫头,求而不得,才让人惦记着。轻易得到,哪有人会珍惜?”
萧老爷越是不容易得到,越是舍不得她。
赶着上的买卖,哪里有费心征服来得痛快?
对于萧老爷来说,华月喜就像是一座高山,每一次攀登,都能得到不一样的感觉。保持着新鲜感,才能让他心里一直想着念着。
身后的夏草似懂非懂,默默地点头,太太说的……总是对的。
华月喜又笑笑,知道丫鬟再懂事,年纪还是小了点:“你忘记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夏草连忙答道:“太太,今儿是初一……老爷该去大太太那里,所以留不得?”
赞许地瞥了她一眼,华月喜闭上双眸,舒适地往后躺在浴桶里。
大太太总归是嫡妻,该给的脸面还是要给的。老爷初一留在月夕院,名不正言不顺的,反正平日除了出远门,几乎大半个月都在这里,何必急着这一天得罪了大太太?
“太太,老爷来了。”大太太身边的语琴满脸惊喜,快手快脚地替太太整理衣裙和丝毫不乱的发簪。
大太太面露疑惑,倒是身边的奶娘笑眯眯地道喜:“老爷前脚刚走,后脚就回来了,可见是念着太太的。”
“太太向来是有福气的,今儿大少爷才送来几颗东珠,看着就是有孝心的。”语琴瞥了奶娘一眼,微微垂下眼帘。
大太太倒是有些奇怪,老爷是什么样的人,她这些年是看清楚了。尤其近几年,因为有华月喜在,老爷每每出外行商回来,只在自己院子里坐一坐表示敬重,抬脚就往月夕院里去。
刚开始她心里也不舒服,只是几年下来,自己是看开了。
说到底,大太太不喜欢华月喜,却不得不庆幸有她在,自家老爷不像其他富商那般流连在烟花之地,十天半月都不着家。
比起外面那些不知道哪来路的狐媚子,不干不净的,还不如家里有个宠妾,好歹笼络住老爷的心留在府里。
而且华月喜千娇百媚,几年下来迷得老爷团团转,也没心思放在年轻的丫鬟身上。要不然,这萧府里早就不止两房妾了。
虽说大太太的娘家颇为不满,萧老爷迎娶了一个年纪不小的寡妇,还带着女儿嫁入萧家。可是背地里谁人不羡慕,萧老爷家财万贯,后院里只有这么两三人,又是敬重着正房太太,没闹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来。这年头,府外突然跑来一个妇人抱着孩子上门可是常有的事,那些府上哪个不是庶子庶女一大把?
于是大太太看清楚了,心也淡了,由着萧老爷宠爱华月喜。
反正这女人,从来不会惹麻烦,甚至没急着怀孕,越过嫡子,也不会独自霸占着萧老爷,还不爱拈酸吃醋,从不搭理阮姨娘的挑衅。
华月喜够聪明,又不是心大的,大太太却很是忌惮着她。
毕竟没有所求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萧老爷进门时脸色不好,大太太心里一咯噔。这些年来,老爷越发的圆滑,许久没有露出如此明显的不悦表情,尤其这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老爷,”大太太迎着他进屋,低眉顺眼地让语琴奉上香茶,萧老爷坐下后却是看也不看,开门见山地问。
“不是说有事寻我,还寻到月夕院去了?”
大太太眉心微微一蹙,不着痕迹地瞥了奶娘一眼:“确实有事,却没想到让老爷急着过来了。”
萧老爷原本听着那老嬷嬷自话自说,心里不以为然,大太太向来端庄宽容,这点邀宠的小手段不屑为之,没想到还真有这么回事,眼底不由掠过一丝玩味:“哦?是什么事这般重要,难得让太太派人来叫我?”
大太太心里暗叹,小心翼翼地开口:“萧昭的先生请辞,阮姨娘担心误了他的学业,恰好老爷不在家,我也不好做主。前后也有十天了,确实不能再耽误下去,才来找老爷拿个主意。”
萧老爷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先生的母亲新丧,急切回乡是个好的,却也不能耽误了昭儿的学业。太太你看,岳父那边可有举荐哪位学问好的先生?”
大太太的娘家是书香世家,只是考运不济,一屋子读书人仅仅两三个中了举,却也官运不亨通,等她出嫁时,最厉害的父亲也不过是六品小官。
要不然,家里也不会让大太太嫁给了当时官从五品的武夫萧老爷。
后来萧老爷从商,在钱财上从不吝啬,给大太太娘家疏通不少,这几年让岳父好不容易终于爬上了四品翰林。这个位置,介绍几个有才的学士,也不是难事。
大太太早就去信娘家,见萧老爷的脸色缓和,这才不紧不慢地答了:“父亲推荐了两位,一位是他的同门张先生,翰林里的老学究。另一位是偶然认识的,行书大家韩先生。”
萧老爷眼神一亮,不由笑了:“没想到岳父连韩先生这样的人物也认识,不愧是桃李满天下。”
大太太点头,也很是推崇这位韩先生。不但学问好,书法好,又是有名的大家,知识渊博,跟着这样的人物做学问,眼界得提高不少。而且韩先生的高徒,出去说着也倍儿有面子,名声也是极好的。
只是,她有些犹豫地问道:“韩先生是好,却总有些狂放不羁。昭儿要赴考,还是中规中矩为好。”
萧老爷挥挥手,不以为然地反驳道:“昭儿中举是好,不过给家里锦上添花。反正出仕也不见得真是好,背后需要打点的地方多,惹来的麻烦也不少。有晗儿,又哪里会委屈了昭儿?”
他对嫡长子的期望颇高,早就决定让萧晗继承萧府。萧晗也不是不容人的,对这位出色的庶子弟弟不见怠慢,就算萧昭没能中举出仕,萧家又不是养不起一房人!
“行了,就请岳父费心,让韩先生做昭儿的西席。”萧老爷心里做了决断,大太太不好再说什么了。
庶子总归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出仕后当了官家人,不帮衬嫡子继承的家里很正常,大太太虽说没刻意去打压,也没见得真想萧昭风光中举。
“老爷,阮姨娘提了提昭儿的婚事……”难得见老爷在,大太太索性把所有事都拿出来说了。
萧老爷皱眉,萧昭再怎么出色也是庶子,要对大太太尊称一声嫡母,阮姨娘的手也伸得太长,管得未免太宽了:“昭儿的婚事,等他考完再物色不迟。如今正是关键时候,哪里能让美色歪了心思?”
大太太点头,萧晗迟迟未婚,拖得萧昭也不能成亲,阮姨娘这是急躁了,谁让她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哥哥没成婚,哪里排的上弟弟?
或许阮姨娘心里还琢磨着,让萧昭先成婚,媳妇帮着管家,分掉大太太手中的权,等萧晗的媳妇进门,也得听她的。
哼,打得是好算盘,只是萧老爷再怎么喜欢萧昭,也不会让这个庶子越过了萧晗。
徐灵芸出了月夕院,偷偷松了口气。
春英不解,小声问道:“姑娘怎么看着不高兴?还是先赶紧回屋里换身亮丽的衣裙,那支漂亮的发钗别在发髻上,不知该多好看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琢磨该给徐灵芸换一个什么样好看又适合的发髻,却见自家姑娘慢悠悠走向湖边的凉亭,不由急了:“我的好姑娘,还在这里墨迹什么,快回屋准备去啊。”
徐灵芸坐在冰凉的石凳上,懒洋洋地趴在石桌,头也不抬地说:“不过跟大少爷用午饭而已,哪里用得着回屋换衣服?屋里热得紧,我在这里凉快一会,快午时的时候再去二太太那里。”
春英急得满头汗,却拿她没办法。这姑娘看着娇弱,却是执拗得很,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得了:“姑娘,太太也是好意。听说当初想娶太太的人,在街上大打出手,光是马车都快排到城门去。等个两年,要迎娶姑娘的人怕是要踩断门槛,挤破大门的……”
她还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描述着道说旁听回来的事,徐灵芸只觉耳边嗡嗡叫,眼皮子越来越沉。
这都多少年之前的事了,再说长得好看有什么用,没见华月喜的脸色总是淡淡的,在萧老爷面前的笑容总是带着飘渺疏离,更像是在强颜欢笑。
徐灵芸早就不记得亲生父亲的相貌,他死得太早了,让华月喜颠沛流离,尝尽了苦头。当年及笄的时候有多风光,如今还不是做了别人的妾?
即使是贵妾,也不过是一个妾而已,越不过正房太太去。
她闭上眼,有些不愿意去想以后的事。
徐灵芸知道华月喜确实是为了她好,自己在萧家住了五年,不管是大太太还是萧老爷都是熟悉的,以后做了亲家,有华月喜在旁边,总能过得美满。
有萧老爷的宠爱在,华月喜一日在萧家,就不会有人敢欺负她。
这些徐灵芸都知道,但是理解不等于能接受。
华月喜为了有安定的生活,嫁给了萧老爷,她不想为了以后一时的安逸,赔掉自己的幸福,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再说,谁知道萧晗是怎么想的?
这位大少爷很少在家,两人没什么来往,见面也不过是过年过节的时候,甚至不能同桌,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如今突然被华月喜提起来,徐灵芸有些不知所措。
或许她还是小孩心性,念叨着能嫁给一个喜欢的,又宠爱自己的人……
不过萧老爷对华月喜已经够好了,可惜后者一直都是淡淡的,游离在外。
徐灵芸吁了口气,任由自己沉入香甜的黑暗之中。
春英说得好一会,口干舌燥的,低头一看,却见徐灵芸趴在桌上已经睡着了,不由叹气,嘀嘀咕咕地念叨:“在这里都能睡着,姑娘肯定昨晚又偷偷看书到三更了。”
她觉得自己不像是丫鬟,越来越像老婆子一样操碎了心。在凉亭睡着,虽说天还热着,靠着水边,也容易着凉,不由推了推徐灵芸的肩头:“姑娘,醒醒,别睡了……”
推了又推,徐灵芸咕哝了一声,又没声没息地继续睡着。
春英急了,正要再推,却见一人走向凉亭。她看见来人,连忙站直身,低头行礼:“见过大少爷。”
“怎么?”萧晗一袭青衣,腰上别着一块上好的白玉,玉冠束发,再没别的奢靡装饰。萧家虽富,这位大少爷却一向穿着简便大方,只是那身料子就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
春英不敢抬头,脸颊却有些红了,萧晗虽然冷冰冰的,一张俊颜眉目如画,见过的人很难不被迷住:“姑娘在凉亭歇着,却睡过去了,奴婢怕她着凉,正想推醒姑娘回屋去。”
“嗯,”萧晗走上前,见徐灵芸的脸颊枕在手臂上,趴在石桌睡得香甜。她的脸颊还带着一点稚嫩的圆润,粉色的小嘴微微嘟着,皱起眉头似是睡得不舒服,小脸在臂弯里蹭了蹭,又睡过去了。
春英有点无奈,萧晗站在这里,她感觉周身冷冰冰的,一动不动,也不敢上前去叫徐灵芸。
可是下一刻,她险些惊叫出声。
只见萧晗忽然弯腰,手臂一伸,轻而易举地把徐灵芸抱了起来。
突然换了姿势,睡梦中的徐灵芸不自在地动了动,最后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脸颊贴在萧晗的胸口又睡了过去。
春英看得目瞪口呆,觉得有些不妥当,又想到二太太不久要把姑娘和大少爷撮合在一起,把阻止的话吞了回去。
“带路,”萧晗依旧面无表情,抱着徐灵芸,似是没什么重量,几步就跨出了凉亭。
春英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走在前头。
看来不用二太太费心,姑娘年纪小小就魅力无边,连冷冰冰的大少爷也不能抵挡得住。
一觉好眠,徐灵芸抱着被子坐起身,还睡眼朦胧,有点一时不知身在何处:“春英?”
“姑娘醒了?”春英撩起帘子,拧干了湿帕子给徐灵芸擦脸。
“我睡了多久……不对,我怎么回房来的?”徐灵芸明明记得自己出了月夕院,到湖边凉亭,不知不觉睡着了,后面的事完全没有印象,两眼迷茫地看向贴身婢女。
春英收起帕子,揶揄一笑:“姑娘肯定想不到,是谁送你回屋的。”
“是谁?”徐灵芸琢磨了一圈,也没想出头绪,一边起身让春英伺候着穿衣,一边胡乱猜测道:“哪个路过的嬷嬷好心搭把手了?”
凭着春英的小身板,还抬不动自己。
春英一笑,神秘兮兮地凑到徐灵芸的耳边:“姑娘,是大少爷送你回来的。”
徐灵芸闻言,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什么?大少爷?”
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送,肯定是被萧晗抬着回来的。
她瞅着身边满脸笑意的丫鬟,不知为何后背一寒:“你领着大少爷回这里的?”
春英摇头,又点头道:“放心,姑娘,奴婢特意绕了远路,该看见的都看见了。”
徐灵芸抚额,就知道会这样。这丫鬟崇拜二太太,对二太太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去。既然华月喜有拉拢她和萧晗的意思,春英自然照办。
可惜,这根本就是华月喜一厢情愿的事,怎么春英也跟着胡闹?
尤其萧晗从来没来过这个院落,不知道近路是正常的,愣是被春英带着绕了远路回来,这下子徐灵芸真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她依旧垂死挣扎,不死心地问道:“都有谁看见了?”
春英笑眯眯的,不紧不慢地答道:“林家的、秦家的正好在路上唠嗑,都看见了。”
徐灵芸无语,不用想也知道这丫鬟是故意的。林家的和秦家的是萧府里的长舌妇,虽说不会当面议论主子的私事,不过暗地里爱跟人咬耳朵,怕是不到半天,没有丫鬟小厮不知道她被大少爷抱回院落的事了。
本来二太太的执着就有够徐灵芸烦恼的了,大少爷也来凑什么热闹?
“这都什么时辰了,二太太那边让人来催了吗?”
她想起早上答应华月喜到月夕院跟萧晗一起用午饭的的事,又开始头疼了!
春英无奈一笑:“姑娘,这都申时来了。”
“什么?”徐灵芸没想到自己一觉就睡过了午时,又惊又喜。惊的是二太太知道她爽约,该不高兴了。喜的是,终于不用跟萧晗面对面坐着吃饭。不用想,她就觉得自己会难以下咽。
摸摸肚子,她睡的香,而今这个时辰也饿了:“有什么吃的?去大厨房捡几样点心,冷过了也没事,热一热就行。”
徐灵芸很有寄人篱下的自觉,能不麻烦萧家人,尽量都不麻烦,以免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毕竟是吃人家的,还是别太过分的好。反正冷过的点心又不是不能吃,能饱腹就足够了。
比起以前,她的生活不知道好上多少,哪里还有奢求?
想到在华家的几年,徐灵芸暗暗叹了口气。
春英叫了外院的小丫鬟去大厨房拿点心,谁知这才一刻钟,就见一个嬷嬷亲自拿着食盒过来,不由受宠若惊道:“凌大娘怎么来了?有事的话,叫个小丫头跑腿,让我过去就好。”
凌大娘和蔼地笑笑,把食盒递了过去:“大少爷午饭的时候吩咐了,姑娘醒来错过了饭点,怕是要饿的,就让我做了小点心,放在炉子上温着。听说姑娘起来了,我就赶紧送过来,免得点心凉了。”
徐灵芸听着外头的声响出来一看,也吓了一跳。
这凌大娘年纪不小,以前却是酒楼里有名的点心师傅。让萧晗花了大价钱请回来,只做小点心,华月喜那里偶尔也能分上几碟,端的是好手艺。
徐灵芸尝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那好味道。可惜害怕自己的舌头给养刁了,不敢再碰,没想到这回,居然是萧晗亲口让凌大娘准备了点心送过来?
萧晗不仅送她回来,还想到给自己送点心……
不知为何,徐灵芸一个哆嗦,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萧晗心思深沉,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有劳凌大娘了,”徐灵芸回过神,示意春英拿出一个鼓鼓的荷包,塞入凌大娘的手里。虽然她的月钱不多,该打点的地方自己从不吝啬。
要在萧府呆下去,就不能在小处得罪人。
反正那些仆役也知道徐灵芸的处境,拿不出什么大赏来,一点小心意,反倒更能得人心。
徐灵芸心里也清楚,宁愿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尤其府中这些小小的仆役,就更不能随便得罪了。
“多谢姑娘,”凌大娘也不扭捏,知道这是徐灵芸给她的见面礼,也就没推辞,笑着收下了:“大少爷说了,下回姑娘还想吃点心,只管派人去小厨房告诉我一声就行。”
徐灵芸晕乎乎地送走凌大娘,呆呆地坐在桌前,被春英打开的食盒里飘来的香味扑面而来。
“姑娘瞧瞧,凌大娘果然好手艺,这小兔子栩栩如生,让人都舍不得吃了。”
的确是好手艺,食盒第一层是两碟白包子,小小的两只长耳朵,可爱的三片唇,小红果镶在两边,红红的小眼睛栩栩如生。不到巴掌大,却像是真的兔子一样。
春英迫不及待地打开第二层,这是两碟小刺猬,背上根根的刺仿佛真的能割伤人,尖腮微微上翘,憨厚有趣得紧。
徐灵芸看得目不转睛,小兔子也就罢了,这小刺猬从未看见过,她忍不住捏了捏,有点舍不得吃了。
等春英打开第三层,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徐灵芸眼皮一跳,这第三层里居然是两碟粉色的小猪。圆滚滚的身形,加上短短的四肢,耷拉着两只小耳朵,眼睛眯着,似乎在瞌睡着,舒服得直哼哼。
她嘟着嘴,难道萧晗这是变着法子笑话自己是贪睡的小猪?
原本恼了不想吃,徐灵芸摸着空空如也的肚皮,决定不能便宜萧晗,拿起一只小粉猪就狠狠咬下一口。没想到粉猪里面还有红豆馅,磨得碎了又煮得烂烂的,一股香甜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她两三口吃掉,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
幸好午饭没去二太太那里,却得了这些好点心,也算因祸得福了。
“大少爷午时去月夕院了吗?”
春英被徐灵芸赏了一碟小白兔,正捏在手里迟迟不愿下嘴,连忙答道:“大少爷临时有事耽搁了,没去二太太那里,只让人去月夕院里说了一声。”
“出什么事了?”徐灵芸有些好奇,什么事需要萧晗亲自出马?
“听说是二少爷的新先生提前到了,老爷和大少爷亲自去港口迎接。”春英也很好奇,这新来的先生够厉害的。不但让大少爷亲自去接,连老爷也一起过去了,面子够大的。
徐灵芸是知道二少爷萧昭原来的先生因为新丧回乡祭拜了,将近半个月,新先生差不多时候该来了。
不知道这个新先生年纪大不大,会不会又是个顽固的老头子。
当初徐灵芸想要旁听,多学几个字,却被那个老顽固言辞犀利地痛斥了一番,最后还告到萧老爷和大太太面前去,嚷嚷着“女子无才便是德”,说什么也不能让她踏进神圣的学堂。
萧老爷无法,只好当面答应下来,让徐灵芸别去触怒这位先生,倒是没有多为难。
只是徐灵芸心里不太好受,一直躲在房间里自己偷偷看书,有华月喜教会的百来个生字,自己连蒙带猜的,倒是看了半本书。
如今对学堂,她反而不像以往那样热衷了。
不过萧昭即将赴考,关键时候请的这位先生肯定不是一般人,萧老爷和萧晗亲自去迎接,也是给对方莫大的体面,显然希望对方能更尽心尽力教导萧昭。
“好了,这些点心,你跟外头的小丫鬟分吃了罢。”用了两只小粉猪,徐灵芸已是半饱。晚饭的时辰离着不远了,她从不会让自己贪吃,误了正餐。
春英兴高采烈,却又劝了劝:“姑娘吃的也太少了,还是留下一碟,免得外面的小蹄子转眼就哄抢光了。”
“好吧,就留下一碟。”徐灵芸拿起书,笑着答应了。她这个丫鬟,从华府出来就一直跟着自己,忠心又体贴自己,两人说是主仆,更像是姊妹。
春英是个苦命人,刚出生父亲就死了,母亲带着她好不容易过活,熬了七八年身子彻底垮了,却被娘家人赶了出来,只好在街上卖身葬母。
正好遇上出门的华月喜,就被带了回来,当做徐灵芸的玩伴。
徐灵芸在华家,过得并不好。虽然没饿着冷着,却经常被冷言冷语和孤立,幸好有春英护着陪着,直到来了萧家,她还是不敢放松,生怕哪一天就得打回原形。
要是她不能在这两年订下亲事,及笄一过,说不准华家的伯娘就要掺一脚进来,左右自己的婚事。
毕竟华月喜是出嫁女,在萧家又不是主母,徐灵芸的处境尴尬,华家要把她带回去出嫁也无可厚非。
只是那位伯娘一向斤斤计较,和华月喜又不对盘,会让徐灵芸嫁得好才怪!
她捏着书卷,皱起眉头,这糟心事真是越想越多!
徐灵芸扭过头盯着铜镜里的人儿,除了一双乌黑有神的眼睛,下巴太圆润,两颊肉太多,五官远远瞧着和华月喜还有两分相似,近看就压根没有一样的地方。她挺了挺身,胸前一点点鼓,离波涛汹涌还有很大的差距。腰不够细,腿不够长,皮肤倒是不错,一掐一个红印,可惜一抓一把骨头。
她也奇怪,在萧府好吃好穿养了五年,胖的全到脸上了,身上没长多少膘。
华月喜是个美人,但是谁说美人的孩子就是美人?
摸着肉嘟嘟的下巴,徐灵芸第一次感到忧伤了。
美人儿好嫁,小圆脸怕是不容易了……
徐灵芸正摸着自己的小圆脸忧伤,却听到春英悄悄告诉她:“姑娘,听说崔嬷嬷被老爷赶出府去了。再也不用看见她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实在大快人心。”
她有点愣,眼珠子一转,觉得崔嬷嬷虽然仗势欺人,但是不至于蠢到去激怒萧老爷,这其中肯定少不得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但是这些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徐灵芸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小孤女,萧老爷想赶走谁便是谁,哪里有他们说话的余地:“好了,老爷的事,你也少说两句,让别人听见就不好了。”
毕竟不是府内的人,背后议论主子,留下话柄就不好了。
春英小脸一垮,可怜兮兮地说道:“奴婢也就在姑娘面前说说,哪里会在外面瞎嚷嚷?”
徐灵芸一看就知道她是装可怜,捏了捏春英的小鼻子,两人笑闹在一起。
“那位新先生估摸快到了,姑娘要不要去瞧一瞧?”春英还是小孩儿心性,鼓动着徐灵芸去看看。
徐灵芸摇头,对新来的先生不感兴趣:“你想去看,怎么扯上我了?去吧,我在屋内看看书,你快去快回。”
春英答应了一声,原本迟疑着要不要留下,最后还是没能敌过好奇心,叫了一个小丫鬟在门外候着,这才飞快地往大门跑去。
徐灵芸笑着摇头,过了年春英也有十五了,怎么瞧着比她还小?
她好不容易才翻看了一页书,春英就急急忙忙跑回来,徐灵芸无奈地放下书卷,看来今儿是别想安安静静看会书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春英喘了口气,脸上带着惊喜:“新先生姓韩,说是有名的大家,惊动了知府老爷,和老爷、大少爷一起到临江楼给韩先生接风洗尘。萧老爷派了管家回来,让大太太把偏院收拾一番,权作韩先生的住处。”
她一口气说完,这才来得及把桌上的一杯冷水灌下,润了润喉。
徐灵芸听得诧异,偏院在萧府的西北处,向来很少有人过去。原本大太太就收拾好前院最好的房间,摆上府内最好的古玩摆设,如今突然让收拾偏院,这么短的时间怕是有点手忙脚乱。
偏院那荒凉的地方,光是打扫就要颇费功夫,萧老爷还真给大太太出了难题。
不过这位韩先生也奇怪,好好的前院不住,非要去偏院呆着,莫不是喜欢冷冷清清的,没有人去打扰他做学问?
看样子,韩先生又是个性情古怪的糟老头子。
徐灵芸重新翻开书卷,忽然想到,府中离偏院最近的院落,不就是她这里吗?
而且去偏院,必须经过她的门前。
不由苦笑,萧老爷不仅让大太太手忙脚乱,也不让自己好过。
看看这位韩先生还没入府,连知府老爷都惊动了,以后来客怕是络绎不绝,作为“邻居”的徐灵芸能清净到哪里去?
她不免有些烦躁,刚放下书卷,就听到门外吵嚷喧哗的声音,不由觉得脑仁生疼。
春英跑出去一看,回来也是叹气:“大太太派人去偏院收拾,时间来不及,几乎把所有的仆役都叫过去了。连太太身边的大丫鬟也亲自来打点,看来颇为重视这位新先生。”
能得到知府老爷另眼相看,能不重视吗?
徐灵芸纳闷,这一下午,她是别想耳根清净了!
直到入夜,隔壁的吵杂才开始消停。
春英兴奋地来回跑,叽叽喳喳地给徐灵芸说偏院收拾的情况。
“姑娘,大太太好大手笔,请了花匠直接种下半院子的青竹。绿油油的一片,挺好看的,夏天来了也凉快!”
“姑娘,偏院全部换上了梨花木的家具,小厮抬得小心翼翼的,就怕磕着一个角,半年的月钱就得没了!”
“姑娘,大太太把老爷书房里最珍贵的藏书都搬出来,送到偏院里面,估计除了装点门面,也要把偏院当做私塾给二少爷读书吧……”
“姑娘……”
“好了,”见春英来回奔波,满头大汗,脸颊兴奋得泛红,徐灵芸不由打断她:“你就别去偏院添乱了,那位韩先生估摸着差不多要回府,一不留神冲撞了先生,仔细你的皮!”
“是,小姐。”春英也知道徐灵芸是为了她好,老老实实地呆住了,只是忍不住问道:“你说这先生长得好不好?会不会比大少爷还好?”
“久已成名,估计韩先生年纪不轻。”徐灵芸随口答了,头也不抬。
春英连忙摇头:“听门房的小子说,这韩先生与大少爷年岁相当,祖上曾官至宰相,早早就继承祖产,穿戴光鲜,肯定不愁吃穿。”
徐灵芸好笑,抬头揶揄地瞥了她一眼:“莫不是我们的春英小姑娘快要及笄了,春心萌动?”
要不然,哪里会打听得这般清楚?
春英红了脸,嘟着小嘴嘀咕:“姑娘,奴婢是为了你好。”
“你说说,怎么好来着?”徐灵芸坐直身,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春英摇头晃脑,满脸得意地道:“二太太虽然看中大少爷,可是大太太那一关不好过,也不知道老爷的意思。韩先生双亲去世,家里只有一个爷爷,婚事他能自己做主。有才华,家底又不薄,年纪相当,难道就不是一个好夫婿的人选?”
徐灵芸乐不可支,这丫鬟跟着华月喜久了,也把她的婚事看的跟眼珠子一样,没想到萧晗就算了,连新来的韩先生也不放过。
“的确是好夫婿,可是这么好的,哪里会看上我?”她一个寡妇带来的拖油瓶,一般人还真看不上眼,更何况是一个有名的文人大家?
春英还不死心,劝道:“姑娘还没开始,怎么就知道韩先生不喜欢呢?说不准,他就是喜欢这样的……”
“喜欢干瘪的圆脸美人?”徐灵芸接了口,自己忍不住又笑了:“你赶紧去大厨房拿晚饭是真,要不然待会韩先生被一大群人簇拥着回来,把路都堵上了,我们就得饿肚子了。”
一个遥不可及的男人,哪里有填饱肚子来得重要?
春英不情不愿地出了门,哀怨地瞅了徐灵芸一眼:姑娘怎么就不知道她的一片苦心呢?
一通忙乱,总算把韩先生接回府,萧老爷这才松了口气,一脸疲倦地踏入正房。
“老爷辛苦了,先喝口热汤。”大太太贤惠地端出温着的解酒汤,知道萧老爷陪着知府老爷说话,肯定得被灌不少酒。
萧老爷喝了半壶,感觉舒服了不少,张开手臂由着大太太伺候他换下常服:“韩先生对偏院还算满意,亲笔题字改叫临风院,有劳太太费心了。”
“韩先生喜欢就好,老爷瞧着这位大家的性情如何,容易相处吗?”大太太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昭儿一个人念书未免寂寞,不若叫上晗儿和映儿陪着?”
萧老爷看了她一眼,似是明白了大太太的心思:“晗儿跟着我到处跑,行商的事有一半都由他做主,哪里有时间再去念书?映儿平日就爱舞刀弄枪,大字不认识几个,确实得去跟着学一学,就不知道韩先生愿不愿意收他。要是可以,把喧儿也叫过去,整天呆在院子里算什么事?”
这个三儿子萧映,相貌长得最像萧老爷,却是最令人头疼的。
重武轻文,性格暴躁冲动,就跟火筒一样,一点就着,从小到大不知道惹了多少祸。幸好萧府没别的,多的是银子,这才通通打发掉了,没惹上官司。
或许让萧映跟着韩先生念书,就算学问不行,培养一下性情,更稳重一些也好。
四儿子萧暄也让人头疼,像极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姑娘,天天藏在院子里捣鼓各种奇奇怪怪的机关。偏偏打小身子弱,连萧老爷也不敢动他,不然一巴掌拍下去,人就得倒了。
两个小儿子都是不省心的,萧老爷却不得不替他们打算。
只要萧老爷松口,大太太就高兴了,没道理家里一通忙乱,到头来却只便宜了一个庶子,给阮姨娘添了脸面:“我这就让人准备文房四宝,明天叫萧映老老实实地去偏院拜师。这孩子随了老爷,如今年少气盛,很需要磨练一番。至于喧儿,聪慧得很,大字也写得好,就是爱不务正业,除了机关算数,旁的一概不喜,很该出来见见人,多学些东西总是好的。”
萧老爷点了点头,又道:“崔老婆子被我叫人赶出府去了,原本太太管着内院,该事先说一声,可是这婆子着实可恨,嘴里不干不净的,以后太太也别纵着这些奴才,没的丢了萧府的脸面。”
大太太暗恨,也只得自己咽下,陪着笑说道:“是我的错,没想到崔嬷嬷平日瞧着是个好的,背地里却仗势欺人。我原本想着是奶嬷嬷的远房,家里丈夫没了,孩子又不大,拉扯着辛苦才帮了一把,没料到却是个忘恩负义的,老爷打出去是应该的,留下她一条命已经不错了。”
崔嬷嬷当年签的死契,萧老爷就算打杀了也是内院一个奴才,死了就是死了,尸体一卷扔乱葬岗,连官府也管不着。如今只赶出去,显然是看在大太太的脸面从轻发落了。
萧老爷对大太太的说法算是满意,又敲打道:“太太是主母,没必要听身边的奴才嚼舌根。”
大太太脸色登时有些发白,萧老爷明显是对她的奶嬷嬷不满了。只是这府内,也就是奶嬷嬷一直陪着自己,就因为这点小事打发出去,大太太还真舍不得。
她低下头,不敢看萧老爷:“奶嬷嬷自知有错,主动扣去了半年的月钱,禁足一个月,老爷你看?”
萧老爷似是有些失望,总归没跟大太太争辩。
这个奶嬷嬷的手伸得太长了,今儿是越过大太太擅自做主,下一回会不会越过老爷他在外面作威作福?
这种奴才,萧府面门小,还真是供养不起。
不过看在岳父刚刚费心请了韩先生过府,萧老爷不介意再给大太太这个奶嬷嬷最后一次机会:“太太瞧着办吧?但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是,”大太太轻声应了,服侍着萧老爷躺下,低声又说道:“晗儿过了年就十九了,身边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总不能继续这样下去,要不直接给他物色一房媳妇?瞧瞧其他年纪相当的,当爹的也不少了,也就晗儿一直孤家寡人的,房内连一个知心体贴的年轻丫鬟都没有,只有两个老嬷嬷照顾着,年老昏花,过两年怕是要手脚不伶俐了,哪里能伺候得尽心?”
萧老爷躺着,闭上眼淡淡地说道:“晗儿虽是长子,但是我们家不用攀亲官家,财大气粗的,即使王爷的嫡亲姑娘娶不得,庶女是绰绰有余,还有什么人娶不得?只管由着让他慢慢瞧,娶一个看对眼的,以后也好快活和美的过日子。”
萧晗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又有萧老爷纵容,这才迟迟未婚。虽说不像姑娘家,年纪大了不好娶亲,可惜这能娶的范围就窄了,只能往年纪小的去看。差个四五岁还凑合,再差个七八岁,她得多少年之后才能抱上乖孙?
每回出门,大太太被其他夫人问起萧晗的婚事,也尴尬得不行。她瞧着萧老爷闭上眼快睡着了,咬咬牙又提道:“韩先生的临风院隔壁,就是灵芸的院子。虽说我不是她的嫡亲生母,只是她也要十三了,年纪不小,隔壁住着外男也不好,不若搬到西苑去。”
自从萧老爷辞官发迹后,索性在原来的府邸,买下左右隔壁的两处房地,墙壁打通连在一起,只有一个小门隔着。三个嫡子和一个庶子都住在东苑,原本为女儿设下的西苑反倒一直空着。徐灵芸一个快及笄的年轻姑娘,住过去也无可厚非。
大太太见萧老爷不吭声,再接再厉地道:“西苑的绣楼是现成的,让人收拾一下,灵芸就能直接住下。若是觉得太空荡,再派两个婆子四个丫鬟过去也成……”
萧府最不缺的就是钱,随便在外头多买几个奴才,大太太一点都不在乎,只要把徐灵芸弄出去。
天知道她下午听说萧晗抱着徐灵芸横穿了半个萧府,大太太就气得摔了最喜欢的白玉簪。这个徐灵芸,平日瞧着老实,长得也普通,怎么也跟她亲娘一样是个四处勾搭人的狐媚子?
勾搭谁不好,居然敢勾搭她的宝贝长子萧晗!
也不知道平时冷冰冰不爱搭理人的萧晗,怎么就会看上平凡至极的徐灵芸!
莫不是这两母女都会妖术,不声不响地勾搭男人?
“不必,我已经答应月喜,让灵芸去旁听韩先生讲课。”萧老爷转了个身,背对着大太太,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晚上在席面,我问过韩先生了,他不介意有个女学生,只是也要一视同仁。灵芸喜欢念书,上回那个老先生不乐意也就罢了,正好韩先生是个不拘小节的,让她听听,多学几个字也是好的……”
说着说着,萧老爷声音就低了下去。
大太太气得心肝疼,看枕边人睡着了,难受得面色涨红,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她辛辛苦苦让娘家人费心思请来韩先生,便宜了萧昭这个庶子也就算了,居然还给华月喜母女做了嫁衣,让人怎能不恨!
再加上萧老爷每每到初一十五,也就直接躺下休息,再没碰过自己,难不成是平日被华月喜那个狐媚子榨干了,到她这里歇息养神来着?
大太太是正房,还得装贤惠,连身边的奶嬷嬷也不敢告诉,这两年萧老爷连她的身子都不沾了!
她苦思冥想,要不要给萧老爷再纳一房美妾。阮姨娘年纪大了,颜色不比以前。等有了新人,自己就不信萧老爷还喜欢徐娘半老的华月喜!
第二天早上起来,春英是铁了心让徐灵芸打扮漂亮到隔壁临风院去拜访新到的韩先生,务必留下最好的印象。
徐灵芸打死不从,挣扎着挑了一件素色的衣裙:“这件就好,穿那么艳丽做什么?我年纪不大,鲜艳的颜色穿着反而显得老成了。”
春英看着手里的桃红衣裙,丝毫不觉得哪里不适合:“姑娘瞧着外头哪家的娘子,谁不是打扮的鲜艳漂亮?也就姑娘你天天打扮的素净,身上也没多少饰物。对了,二太太前阵子送来的簪子,正好戴上,也让老爷看一看。”
“不必了,要是戴着不小心弄丢了,不也辜负了萧老爷的一片心意?”徐灵芸暗叹,要是让大太太看到簪子,恐怕心里又要不舒服了。萧老爷也是,特地打了两个簪子,一个给了二太太,一个却给了自己,连大太太的一份都忘了,也不知道是故意的,没想过给大太太也打一件,还是满心里只向着二太太。
她瞧着,估计是后者了。如此,更不好戴着簪子四处张扬,没的给大太太的的人看见了,又是一番闹腾。
徐灵芸这辈子最怕的,就是麻烦了。
二太太已经是大太太心里的刺,碍着萧老爷的面子动不得,她这个带来的拖油瓶就不一定了。既然寄人篱下,就该老实本分。
“姑娘就是太小心了,就算丢了,老爷也不会怪责,只管让人再打一支簪子。”春英在萧府呆的久了,也习惯了萧老爷的财大气粗,时不时送来些新鲜玩意儿,却也不便宜,随便一件有时候还价值千金。
光看这簪子的做工,就知道没几百两银子是拿不下来的。
徐灵芸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那是给二太太特地打的簪子,我就是顺便而已,哪里好再让萧老爷破费?”
好不容易两人各退一步,让春英点头换上一件鲜嫩的鹅黄色衣裙,戴上一支华月喜以前送来的银簪,徐灵芸还没来得及用饭,就见夏草撩起帘子走了进来,未语先笑。
“姑娘今儿瞧着真好看,早该选些鲜嫩的颜色,看这小脸衬得多白嫩?”
徐灵芸作势要去拧夏草的胳膊,夏草笑着躲开了:“奴婢说的是实话,姑娘怎么就不高兴了?待会二太太见了,也得夸姑娘的。”
徐灵芸奇怪,今儿不是初一又不是十五,华月喜怎么叫她过去了,连忙问夏草:“二太太可是有什么事?”
“是好事,姑娘的心只管放进肚子里,跟着奴婢过去一听就知道了。”夏草笑眯眯地卖了个关子,让徐灵芸更疑惑了。
跟着夏草踏进月夕院,没见门口崔嬷嬷的脸,徐灵芸才想起昨天春英提过,崔嬷嬷惹怒了萧老爷被赶了出去。
不用看崔嬷嬷鄙夷的嘴脸,听不到她暗藏讥讽的声音,她还是过得舒服了不少。
反正是大太太的人,就算被赶出去,大太太也会好心照顾着,给崔嬷嬷一条后路。
大太太就是这样的人,做事面面俱到,不让人有半点质疑的可能,却累坏了自己。
看萧老爷一个月下来,除了出外行商,初一十五,都只往月夕院来。阮姨娘当初也闹到了大太太的跟前,却反而被大太太劝下了,说是家和万事兴,谁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
别说是华月喜,就是徐灵芸也是不信大太太真如表面上那么平静大方,估计心里早就想扎大头针、打小人了!
“二太太,”徐灵芸中规中矩地行礼,这才慢慢抬起头来。
“你这孩子,就是虚架子特别多,还不过来?”华月喜虽是呵斥,眼底却溢满了笑意。她知道徐灵芸越是多礼,别人越是拿不住自己的把柄,好在月夕院里过得越舒适惬意。
华月喜疼爱这个唯一的孩子,徐灵芸又何曾不敬爱她?
萧老爷是宠爱她,但是院子里几十只眼看着,也不知道哪天会传到老爷太太的耳边,徐灵芸一言一行都谨慎小心,为的也是让华月喜的处境更好一些。
几年下来,连萧老爷也对徐灵芸赞不绝口。虽说不是亲生的,待她也好上几分。一个懂事乖巧又知礼的孩子,总是能让人更疼惜一些。
华月喜有些心酸,她的孩子为自己打算,何曾不是因为她嫁为人妾,地位不如人?
所以,无论如何,华月喜都要给徐灵芸找一个好夫婿,来弥补这十几年来的遗憾。
“今儿桌上都是你爱吃的点心,多吃一点,瞧着最近好像又瘦了?”捏了捏徐灵芸的脸颊,华月喜娇嗔道:“你这孩子,晚上又熬夜看书了吧?不管怎么吃,身子骨还是那么瘦。再这样,我就让春英把你满屋子的书都烧掉!”
“别,娘亲。我昨夜老早就睡下了,不信你去问春英。”徐灵芸最宝贝的就是她偷偷攒下月钱买的一小箱子的书,连春英都不让碰的。听见华月喜要烧了她的书,着急地解释。
“回二太太,姑娘昨夜子时睡下的,确实比平常要早一些。”春英答完,悄悄朝徐灵芸眨巴了一下眼。
徐灵芸暗道糟糕,果不其然看到华月喜脸色变了!
“子时?还算早了?平日到底什么时辰才睡下的?”
“娘亲,我以后会注意的。”徐灵芸瞪了吃里扒外的春英一眼,陪着笑转开话题:“夏草说娘亲有好消息要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
华月喜爱怜地摸了摸徐灵芸乌黑的发顶,笑道:“确实是好消息,你该知道那位韩先生要做二少爷的西席。”
徐灵芸点头,但是那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老爷已经答应了,韩先生给二少爷说课时,你能去旁听。”
“旁听?”徐灵芸惊喜得险些跳起来,半晌又迟疑地问道:“那韩先生答应了?”
华月喜喝了口茶,才慢悠悠地回她:“韩先生没拒绝,不过要先见一见你再决定。”
“见我?这是要先考校一下学问才做决定吗?”徐灵芸皱了皱眉,她不过认识百来个字,还真经不住考校。
不等华月喜再说,夏草先忍不住笑了:“姑娘,估计韩先生没这个意思,也就看看姑娘是不是真的有心听书。”
徐灵芸闻言,也跟着笑了。
也是,韩先生这样的大家,住在萧府,不好不给萧老爷面子收她为学生。虽然是旁听,但要是个娇娇的大小姐,又无心念书只想跟着去耍,只会给他添麻烦,自然要严词拒绝的。
“在哪里见韩先生?”徐灵芸说完,也挺好奇这位韩先生居然愿意收她这个女学生,不像平日的老顽固,不让自己踏进学堂一步。也不知道去凉亭走一遭,韩先生会不会只是当面答应了萧老爷,实际上让她知难而退,主动提出不去学堂。
她想了想,还得走这一趟。如果韩先生只是沽名钓誉的人,被别人推崇,学问做得不错,却是个伪君子,自己也没必要跟着旁听了。
徐灵芸急着要走,却又被华月喜拉下了:“这么着急做什么?巳时再去也不晚,先打扮打扮。这身衣裳尚好,只是首饰少了点,哪里像个年轻姑娘?”
华月喜端详了半晌,不满意地微微蹙眉:“夏草,把我那对红翡镯子找来。春英,回院里将老爷前儿赏的簪子拿来。”
徐灵芸一怔,想要拦下,夏草已是一头扎进了里屋,春英则是一溜烟跑个没影,不由小声说道:“娘亲,我这身挺好的了。只是见一见韩先生而已,哪里用得着盛装打扮?”
华月喜抚了抚她肩头的长发,眯眼一笑:“我都打听好了,韩先生至今未婚,身边只带着一个年长的丫鬟。以后就是嫁过去,也不用对着一群莺莺燕燕,没的堵心。”
徐灵芸一愣,不由哭笑不得:“娘亲都想哪里去了?韩先生这样有名的书法大家,哪里会看得上我?”
别说美貌不及华月喜一分,又不是才华满溢,书法更是一窍不通,家世也不怎样……
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华月喜一头热。
徐灵芸左右张望,见其他丫鬟婆子都退了出去,体贴两人说些私房话,便小声嘀咕道:“娘亲开头不是看中了大少爷,怎么又变成韩先生了?”
萧晗和韩先生对比,两人年纪相近,一个有钱,一个有才,就不知道韩先生的相貌跟大少爷相比如何了……
一般做学问的都自顾不暇,向来不修边幅的样子,想到这里,徐灵芸不由皱了皱鼻子。
华月喜点着她的鼻子,语重心长地道:“傻女儿,亲事是女人后半生的依靠,马虎不得。好比这鸡蛋,不能只放在一个篮子里。要是不小心摔了,岂不是满盘皆输?”
徐灵芸无语,所以她是一颗颗鸡蛋,而萧晗和韩先生就分别是一只竹篮子?
两人刚说完,春英就喘着气跑回来,夏草也把那对红翡手镯找出来了。
华月喜看着这对手镯,眼底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这镯子,还是你爹爹攒了几个月的俸禄买来的,我一直舍不得戴,又怕触景伤情,倒不如早些给了你。”
把镯子戴上徐灵芸的双腕,华月喜满意地点了点头:“这颜色,还是适合年轻的姑娘家。”
见她面上闪过一抹惆怅,徐灵芸挽着华月喜的胳膊撒娇道:“胡说什么,娘亲还年轻漂亮着呢。跟我出门,哪个不是说是一对姐妹花?”
“你这小嘴,真是越大越会说话了。”华月喜的唇边重新扬起一丝浅笑,顺势揽住了徐灵芸,接过春英手上的簪子,戴在她的发上:“这发髻太老成了一点,束发斜斜别在一处就好。”
夏草机灵地拿来木梳,华月喜接下,打散了徐灵芸的发髻,细细梳了起来:“想来,上一次给你亲手梳发,也是五年前刚进萧府的时候了。”
徐灵芸轻轻点头,想起那年才八岁的她,对于跟着华月喜进萧府,有着对以后生活的害怕和担心,忐忑不安,春英更是抖着手,迟迟没梳好发。这也是她,第一次对春英大发脾气。
那时候的华月喜,穿着一身粉色的嫁衣,拿起木梳仔细替她梳发,也抹平了徐灵芸满心的惊慌失措。
进萧府后,徐灵芸不敢多走动,免得冲撞了萧家的主子,窝在院子里,每月除了初一十五萧老爷不在华月喜房里留宿的时候,才会到月夕院请安,两人一起用饭。
如今这般贴近,徐灵芸还能嗅到华月喜身上淡淡的馨香,似是小时候在她的怀里尽情撒娇乱蹭。
“好了,”华月喜放下木梳,看着铜镜里的女儿。不知不觉,徐灵芸从小小的孩儿,已经长大成了大姑娘,不久就得嫁为人妇,她真有些舍不得。
徐灵芸抬起头来,满眼诧异。铜镜里娇俏的人儿,真的是她吗?
“姑娘真漂亮,要是以后也能这样打扮,不愁遇不上上倾心的男儿。”春英高兴地绕着徐灵芸转了一圈,又重重点头。
徐灵芸不以为然,摇头道:“只看女子外貌颜色,不看品性,这样的男儿未免太肤浅了一点。”
“谁说的?”华月喜扶着她的肩头,满意自己的手艺没有丝毫的逊色:“匆匆一面,又怎能看出品性如何?不装扮漂亮,怎么在众多的女子中脱颖而出,招来好男儿的青睐?”
徐灵芸歪着头,不明白了:“不是有句俗语说的,娶妻当娶贤?”
华月喜嗤笑一声,唇角勾起一抹讥讽:“不过是伪君子们冠冕堂皇的话罢了,你瞧瞧哪家老爷真会娶一个贤惠的丑八怪?若不是为了利,又不是为了升官,为何不挑一个既漂亮又贤惠的小妻子?”
徐灵芸似懂非懂地点头,被华月喜笑眯眯地推出月夕院时,她才回过神来。
不对啊,她只是去见韩先生,好让自己能到学堂旁听,怎么就被绕到打扮漂亮勾搭未来夫婿去了?
徐灵芸因为盛装打扮,浑身不自在,磨磨蹭蹭的,从月夕院到凉亭不远,愣是迟迟没走到。
“姑娘,快一点。”身后催促她的春英忽然声音一顿,兢兢战战地低头行礼:“大少爷……奴婢见过大少爷。”
萧晗?!
徐灵芸惊讶地转过头,看见几步开外硕长的身影,不是萧晗又是谁?
他今儿一身月白的衣衫,显然是刚从府外回来,精心打扮过的。腰上别着一块和田玉,透着凉凉的碧绿,一如它的主子。
萧晗的长相既不像萧老爷,也与大太太不甚一样,据说是像足了他的祖父,曾经的探花郎。只是平日不苟言笑,俊美的脸庞没有表情,光是站着,就让人感受到无比的气势和魄力。
不愧跟着萧老爷在商界打滚了好几年的人,单是这身气派就非同凡响。
徐灵芸慌了一下,连忙跟着行礼。
萧晗扫了她一眼,似是察觉到今儿的徐灵芸大为不同,不由多看了几眼:“去哪?”
“回大少爷,去凉亭见韩先生,”徐灵芸感觉到萧晗的注视,脑袋垂得更低,有些无地自容。
这身打扮,一看就是精心搭配过的。只是去见一见韩先生说说旁听的事,就如此装扮,旁人瞧着,会不会以为她找理由见面,实际上是迫不及待地要去勾搭韩先生,好攀上这位有名的书法大家?
尤其是萧晗的目光在她身上一直流连,不得不让徐灵芸更为尴尬。
“……听说你把上回送的点心,都分给院里的下人了?”冷不丁的,萧晗完全没在韩先生的事上纠缠,突然提起凌大娘送来的点心。
徐灵芸一愣,才回过神来,小声答道:“我、我一个人吃不完,又不好浪费,就分给底下的小丫头了。”
萧晗微微蹙眉,不悦道:“你太瘦了。”
徐灵芸不敢抬头看他,抿着唇不吭声。估计这位大少爷觉得,一个寄住在萧府的丫头,五年来居然养不胖,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萧府虐待她,不给饱饭吃。实际上,萧家对自己够好了,吃的用的从来不吝啬。
不过怪她的身子不争气,怎么吃都不胖。也不对,只是肉没长在身上,倒是都去脸上了。
徐灵芸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莫名有点小忧伤。
萧晗又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一起走吧,恰好我也有事要找韩先生。”
徐灵芸除了点头,哪里能反对,乖乖跟在萧晗的身后,低眉顺眼的,就怕惹着这个大少爷。
萧晗在大步走,徐灵芸不敢再磨蹭,只好小跑跟上,等到了凉亭,已是气喘吁吁,偷偷拿着帕子擦汗,也不知道脸上的妆容花掉没,到时候可真是没变成美人,转身变作小花猫了。
“身子太弱了!”萧晗转头见她被春英扶着,歪在一边喘气,又皱了皱眉。
徐灵芸郁闷,萧晗是练武之人,身子当然不弱,可怜她是大门不迈,小门不出的姑娘家,哪里能跟他比较?
不过她知情知趣,当然不会这时候反驳他,依旧低头不吱声。
“今儿吹的什么风,居然让萧大少亲自过来了?”
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凉亭里传来,徐灵芸悄悄抬头张望,只见一个青袍男子坐在石凳上,石桌上有几碟小菜,那人手里却拿着一壶……酒?
她正诧异,就看那人站起身,大步迎来,只是手上的酒壶并没有放下。
一阵有节奏的“哒哒”声响起,清脆入耳,徐灵芸这才发现韩先生脚上穿着一双木屐。一般渔夫为了不湿鞋袜,喜欢穿这种露脚趾头的木屐,偏偏韩先生这一穿,衬着一身宽袍,不像粗鄙的村夫,居然穿出几分洒脱君子的味道。
等走得近了,徐灵芸才发现韩先生的袍子特意加长了两袖的宽度,手臂轻轻一抬,宽袖飞扬,潇洒至极。他的头上没戴发冠,用白色的发带绑好,显得极为随意。衣领半敞,露出里面白色的单衣,略微的凌乱中不觉邋遢,反而觉得这人本该如此,狂放不羁。
萧晗只点了点头示意,韩先生瞥见他身后的徐灵芸,狭长的双眸微抬,透出一丝亮光:“难得在萧大少身边会看见年轻的姑娘,可是我没听说萧家有女儿?”
“她不是我妹妹,”萧晗的语气里带着一点不高兴,徐灵芸咬着下唇,听得不痛快,这人用得着焦急撇清,是觉得有她这样的妹妹很丢人?
“哦,这就是萧老爷说的那位徐姑娘吧?”韩先生挑了挑眉,忽然想起,唇角一弯,慢慢走近,打量着徐灵芸。
若说萧晗的注视好歹还有分寸,韩先生的目光就有些肆无忌惮了。
徐灵芸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男子,说是放肆,可是眼里并没有令人厌恶的亵渎,反而带着几分审视和兴味。
春英从来没见过这样胆大的年轻男子,吓得有点呆了。
萧晗不着痕迹地侧身挡住韩先生的视线,看向他的眼神有些不愉。
“好了,徐姑娘去学堂旁听的事,我没有意见。”韩先生收回目光,浑不在意地仰头灌下一口酒,笑眯眯地问道:“上好的烧刀子,要来一杯吗?”
徐灵芸还以为他问的是身前的萧晗,回头却发现韩先生看的是自己,不由纳闷。
萧晗却抢先她一步,冷冰冰地答了:“她不会喝酒……既然无事,我们先走了。”
韩先生挥挥手,不甚在意萧晗的态度,自顾自回到石桌前喝酒。
徐灵芸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再问了一句:“韩先生,明天什么时辰上学?”
“午时过后,只要别在之前打扰我就好。”韩先生回过头来,拧着眉头嘟嚷:“别叫我先生,直接叫我韩锦就好。对了,你有兴趣让我作画吗?”
徐灵芸一怔,作画是……把她绘入画中吗?
她还不知道,这位书法大家还会作画的!
“不必了,”萧晗再次开口,面上透着不耐烦,直接伸手拽着徐灵芸的手腕往外走。
她跌跌撞撞地被拖着走,还能听见背后的凉亭里,韩锦发出的爽朗又愉悦的笑声,不由好奇地问:“韩先生他除了擅长书法,还擅长作画?”
徐灵芸对作画十分感兴趣,可惜没有人带她入门,便有此一问。
萧晗的脸色骤然变得十分不好看,渐渐有些铁青,可是在身后的她看去,却见耳尖悄悄地红了。
“韩大家书法了得,画作方面知道的人也不少……”
徐灵芸睁大双眼盯着萧晗,一双大眼眨巴着,满溢的好奇,尤其看着他的耳根感到很有趣,却听到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索性没了声音。
居然让萧晗也说不出话来,她对韩锦的画作更加好奇了。
徐灵芸一路琢磨着韩锦到底擅长画什么,等回神发现自己居然在萧晗的子衡院前。而且萧晗还一路牵着她的手过来的,她已经不敢想这回到底有多少下人看见了,只轻声道:“大少爷,我该回去了,就不打扰你了。”
“大少,午饭已经准备妥当了……”正好凌大娘迎了出来,看见徐灵芸,笑眯眯地道:“徐姑娘也来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来尝尝我的厨艺?”
除了做点心,凌大娘偶尔也会做一顿饭给萧晗尝尝,换个口味。
“我……不用了……”徐灵芸连忙摇头,却被萧晗直接带进了院子里。
“不喜欢,可以换掉。”萧晗头也不回地说着,里面的婆子小厮已经麻利地在前厅摆上午饭。
徐灵芸一看,满桌的菜式,荤素搭配,一大桌子,实在奢华得很。
可是大大的一张桌子,却只有萧晗一个人用饭,显得太空荡了一点。
平日在自己的院子里,徐灵芸也不计较,时常叫春英坐着陪她用饭,偶尔去华月喜那里蹭饭,哪次不是吃得高高兴兴又热闹的?
看着这里的冷清,她反而有些不自在,又有点同情萧晗了。
“不用换,这些已经很好了。”徐灵芸听出萧晗的意思,知道这人说一不二的,生怕凌大娘真的把菜式全部换掉,急忙摆摆手,鬼使神差地跟着落座。
凌大娘亲自摆上碗筷,高兴地说道:“姑娘尝尝这个,是我最拿手的菜。再尝尝这个,是小厨房老师傅的手艺,大少最喜欢的吃的。用完饭,再尝尝我的点心,保管姑娘满口生香,天天惦记着了!”
凌大娘说得爽快,又亲自布菜,徐灵芸不好拒绝,只好低头一点点地努力吃掉。
看来这位凌大娘不仅是萧晗请回来做点心师傅,也兼做子衡院的管事娘子。也是,大少爷经常出去行商,偶尔十天半个月不回来,有人帮忙着照料这个院子,回来也觉得舒心,免得闹腾腾的没法好好歇息。
转念间,徐灵芸眼前碗里的菜已经堆得跟笋尖一样,她苦着脸吃掉一半,平时自己也就吃一小碗,实在有点多,却不好辜负凌大娘的好意。
她好不容易把这一大碗饭菜吃完,一筷子红烧肉又夹到碗里,徐灵芸连忙抬头婉拒:“我已经吃饱了,凌大娘你不用再夹……”
只是她抬头,却见夹菜的人是萧晗,一句话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就是不敢继续说了。
“饱了?吃得太少了,难怪那么瘦。”萧晗见徐灵芸皱着一张小脸,看来是真的吃不下了,也不再勉强她。
看萧晗不再夹菜,徐灵芸才松了口气,又听他开口道:“明儿开始,一起用午饭。”
徐灵芸一激灵,张口就要拒绝:“不用劳烦大少爷了,大厨房给的份例很足够了……”
萧晗抬眸扫了一眼过来,徐灵芸很没骨气地闭上嘴巴了。
“明儿上课,我跟韩锦说了,得空的时候会去旁听,正好一起用饭。若是我出门了,凌大娘多做一份,派人送过去。”
他一锤定音,压根不给徐灵芸开口的机会。
徐灵芸讪讪地摸了下鼻子,难道她太瘦了,严重影响了萧府的脸面,所以萧晗果断要把当自己小猪一样喂肥吗?
徐灵芸彻底吃撑了,腆着小肚子直喘气,她偷偷摸着肚皮,感觉这一顿饭足够吃了平常两顿的量。她低着头,心里恨不得立刻回去。
可惜萧晗不开口,徐灵芸也没勇气违背这位大少爷的意思自己悄悄跑掉。
撤掉残羹冷炙,凌大娘送上香茗,徐灵芸只能端着茶杯,盯着里面飘起的茶叶发呆。两人谁都没说话,显得前厅特别冷清可怕。
她心里咯嘣乱跳,完全是吓的。
这位大少爷太难理解了,行事作风又随心所欲,徐灵芸觉得自己被萧晗盯上了,以后估计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好在这种可怕的寂静,终于被萧晗开口打破了,只是说出来的话,让徐灵芸默默忧伤,坚定地相信今儿没有看黄历,实在是不宜出门。
“这个颜色的衣服以后别穿了,”萧晗一脸嫌弃,瞥了她一眼。
“是,”徐灵芸实在想不通,这颜色的衣服哪里碍着大少爷的眼了?
“这种抹胸裙衫不好看……算了,明儿让裁缝直接去量几身。”萧晗转眼间就决定好了,杀伐决断的气势,不愧是从商多年的人。
“可是,我的衣服已经够多了,二太太月前还给我裁了两件……”徐灵芸在大少爷的目光下,声音越来越小,没勇气继续说下去了。
萧晗摆摆手,不在乎地说道:“几件衣裙而已,哪里就多了?”
凌大娘在一旁,也笑着帮腔道:“姑娘家就需要娇养,像萧府这样的人家,哪个不是一箱箱的衣裙首饰,每天换着不带重样的,怎么也不能算多。徐姑娘也太小看萧家,还有大少的身家了,区区几件衣服,大少也给得起的。”
徐灵芸耷拉着脑袋,话说到这份上,她还能拒绝吗?
再拒绝的话,就要被萧晗贴上“不识抬举”的印象了。而且大少爷就算有钱,那也是他的钱,自己这不是占便宜吗?
不过说得也是,萧晗跟着萧老爷从商几年下来,身家肯定不薄。别说几件衣服,就是买下一箱子的东珠,也能眼都不眨一下。
既然萧晗愿意出钱,徐灵芸也不再矫情,痛痛快快地收下了。要不然,这位大少爷忽然翻脸可怎么办?
见徐灵芸微笑着起身行礼道谢,心甘情愿地收下了,萧晗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还有,以后别涂脂抹粉的,不适合你。”
徐灵芸发觉自己开始习惯萧晗冷冰冰的话,直接把她今儿的精心打扮数落得惨不忍睹。她都怀疑早上是不是自己眼花,觉得铜镜里的人儿挺好看的,要不然在萧大少的眼里,怎么就那么不堪入目呢?
“是,”除了乖乖答应,徐灵芸已经有气无力,找不出别的话来反驳了。
“今儿的簪子还不错,以后就戴着这个吧。”萧晗皱了皱眉,终于说出了一句好话。
徐灵芸暗叹,要是萧老爷送的这根发簪也入不了大少爷的眼,那眼界得高到哪里去?
不过好歹这身打扮,总算有地方让萧晗顺眼的,不至于被批得一文不值。
凌大娘在旁边掩唇微笑,这时候连忙上前道:“大少,要上点心吗?”
萧晗点了点头,这才放过了徐灵芸。
徐灵芸悄悄松了口气,给凌大娘递了个感激的眼神。可是一看到满桌的点心,她又苦着脸了。
这么多,她哪里还吃得下?
凌大娘眼看徐灵芸的表情太悲壮,无奈地开口解围:“大少,徐姑娘怕是吃不下了,要不让春英带回去,下午热一热再吃?”
萧晗眉头一蹙,总算是点头答应了:“让人收拾好在小厨房温着,回头下午给她送去。”
徐灵芸逃过一劫,险些要喜极而泣。要不然塞下这满桌的点心,今晚她估计就得请郎中过府了。
“多谢大少爷了,”她欢欢喜喜地起身告辞,有种终于能逃出生天的感觉:“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谁知萧晗压根没打算这么早放过她,淡淡道:“急什么?明儿去学堂,你能跟得上吗?”
“跟上来,”说完,萧晗起身向外走,徐灵芸只能苦哈哈地跟上,春英偷偷递了她一个怜悯的眼神。
虽说大少爷相貌俊美,文武双全,家财万贯,可是大热天地站在萧晗身边冷飕飕的,屋子里连碎冰也不用,实在让人有点受不住。
不过二太太看好的人,哪里会差?
春英眨巴着眼,只能在心里默默同情她家姑娘了。
徐灵芸低头跟着萧晗,很快发现两人去的是书房。
她踏进门后小心翼翼地张望,萧晗的书房很大,三个一人高的大书架,满满的,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书。
如果说萧老爷的书房充点门面得多,萧晗的书就更像是兴趣所在,四处囊括得话本和游记,徐灵芸睁大眼,恨不得卷上一两本回去。
可是旁人还好,对着萧晗,她还真开不了这个口。
谁知背对着徐灵芸的萧晗,好像后背长了眼睛一样,头也不抬地道:“要是喜欢,带一本回去看。我在的话,直接送来书房。我不在的话,交给凌大娘就是了。”
徐灵芸又惊又喜,喜的是,萧晗居然这么大方,让她任意取读这里的书。惊的是,能不能大少爷在的时候,自己也能把书直接交给凌大娘?
“这……还是不用了,要是不小心弄坏了……”
不等徐灵芸吞吞吐吐地婉拒,萧晗直接指了指后面的书架:“先去看看,看完了再说不迟。”
徐灵芸原本打算斩钉截铁地拒绝,谁知道看着满书架的游记,没能打败好奇心,跑去看了。这一看,更要命了,她最近让春英去书局搜罗的游记,却唯独缺了第四册,几番寻不着。没想到大少爷这里居然有,连自己看中的另一套游记也整整齐齐放在书架上,不由心痒痒的。
想要又不敢要,可是就这样回去,徐灵芸相信自己今晚铁定要睡不着了。
犹豫了一下,她咬咬牙豁出去了。跟萧晗打交道算什么,心爱的游记才是最重要的!
“那……以后就要叨扰大少爷了,我能把这本书和另外一套都带回去看吗?”徐灵芸指着喜欢的另一套书,可怜巴巴地瞅着萧晗,一副不给她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这一招,她还是跟二太太学的。
华月喜说了,女人经常哭,眼泪就要不值钱了。可是偶尔梨花带雨,或者睁大眼含着一泡泪没落下来,要哭不哭的样子最能打动男人的心。
徐灵芸以前没少用这招跟华月喜撒娇,没想到有一天为了一套心爱的游记,她居然要用在萧晗身上。
萧晗被看得有点愣,不自在地撇开脸,干咳了两声:“不行,只能带走一本书。”
徐灵芸有点失望,不过架上的书整齐又干净,显然很得大少爷的喜欢,她能带走借阅已经不错了,尝试了一次,再继续不依不饶就有点讨人厌了。
反正萧晗经常出远门,他们碰上的机会肯定不多,没什么好担心的。
想明白了,徐灵芸立刻收回眼泪,高高兴兴地对萧晗甜甜地笑了:“多谢大少爷,那我就只拿这一本,一定好好保管的。”
“嗯,”萧晗点了下头,迟疑着抬起手,最后落在她的头上,轻轻揉了一下:“要是想看什么书,这里没有,可以跟我说。”
徐灵芸已经十三了,除了华月喜,还没别人再会揉她的脑袋,不由有点不好意思的脸红了。
萧晗看着冷冰冰的,他的手却大而温暖,揉着的动作一再放轻,似乎怕太用力伤着自己了,有种别样的小温柔。
“谢……谢大少爷。”
收回手,他从桌上拿出一本薄薄的书册。估计年份不轻了,虽然保养得不错,边角还是有些发黄:“这是入门的书,你先看看。”
徐灵芸连忙接过一看,郁闷得不行,这册子竟然是一本百家姓!
“大少爷,这书……二太太已经教过我了。”
“嗯,”萧晗又拿出一本,徐灵芸不淡定了,这回是一本三字经!
“大少爷,这本我也……”
萧晗的脸色似是有些失望,慢悠悠地拿出一本字帖:“学过,不等于会写,写过,不等于写得好,你先写个‘永’字给我看看。”
徐灵芸连连点头,做什么都好,只要别让她再重新学一遍百家姓和三字经就行!
她的字,都是华月喜亲自教导的。
只是在华家的时候,纸笔不便宜,徐灵芸都是在沙地上,用树枝一笔一划地勾画。等来了萧府,华月喜更是什么都不缺,时常让夏草送来上好的笔墨。除了看书,经常练练,她的一手字还算过得去。
“永”字是初学时必须练的,里面多个基本的笔画,看着简单,却很考功夫。
徐灵芸拿着笔,趴在桌上认认真真地写完,左右端详,感觉挺满意的。
可惜,萧晗的评点,依旧继续跟她过不去。
“笔力不够,刚劲不足,歪歪扭扭的,只能算勉强入眼。”
徐灵芸无语了,她的小胳膊哪里可能写出刚劲来。不过大字写得还算整齐,怎么在萧晗眼里就变成歪歪扭扭了?
“是,我回去一定多练字。”
“没人指点,怎么练都是一样的。来,你看着。”萧晗从身后握住了徐灵芸拿笔的右手,她惊得差点要跳起来,这一动脊背却撞入了大少爷的胸膛。
“大少爷,我自己写就好……”徐灵芸一直养在深闺,哪里有跟年轻男子如此接近的时候,红着脸,胸口一颗心扑通乱跳。
“仔细看着,这一笔怎么写才好。”萧晗在身后冷声催促,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正好喷洒在徐灵芸的颈侧,惹得她不由缩了缩脖子,不得不打起精神盯着桌上的宣纸。
“点、横、竖、撇……每一笔都不能马虎,只有一点错漏,整个字就垮了,完全显现不出风骨来……”萧晗若无其事,认认真真地教导,徐灵芸晕乎乎的,只感觉到他握住自己那大手灼热的温度,被动地跟着一笔一划地写完,整张脸已经热得发烫了。
“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徐灵芸哪里知道刚才写的是什么,慌忙丢开笔,赶紧跳开,脑袋几乎要垂到胸口去,免得被萧晗看出端倪。
“好了,带上书回去,今晚写三页‘永’字,明天交给我。”临走时,萧晗毫不客气地布置了作业。
徐灵芸急着走,把书一拿,胡乱地点了头,等回到前厅,不由后悔不迭。
她的先生是韩锦,怎么突然变成萧晗了?
亏自己傻乎乎的,竟然被萧晗忽悠住了,居然还给她布置了作业……
徐灵芸带着踏进子衡院,就看见那四个婢女一排站在书房前。刚才没仔细看,这四个婢女一个个千娇百媚,身姿婀娜,十指芊芊,不像是做过苦力的,反倒是像娇滴滴的小姐。
反倒她自己,在华家被伯娘使唤着做差事,虽有华月喜护着,徐灵芸却不好太忤逆伯娘,这双手不够白嫩,指腹间有一两个不显眼的茧子。进萧府后,春英每天帮着摸了香玉膏,这才稍稍好了一些,却还是连这些丫鬟都比不上。
徐灵芸摇摇头,抬脚走了过去,却被这四个美婢给拦住了。
其中一个紫衣的婢女上前一步,向她袅袅行礼,一派如云流水,连她看着也不禁赞叹,一开口,声音更是如莺般动听。
“徐姑娘,大少爷吩咐下来了,在书房的时候不让人打扰他。”
“嗯,”徐灵芸无所谓,能不见萧晗还真是好事,示意身后的春英把盒子递了过去:“这是大少爷昨天吩咐我写的,劳烦姐姐送进去了。”
“奴婢不敢,徐姑娘唤奴婢一声紫衣便好。”紫衣双手接过盒子,低眉顺眼的,只是脊背挺得很直,倒是不卑不亢,高傲矜持的摸样哪里像一个婢女?
不过没想到,这婢女还真叫紫衣。徐灵芸有些好笑,萧晗在某些方面,倒是懒得很,见这婢女穿着紫色的衣服,就叫紫衣。她扫了眼旁边身穿红色、青色和蓝色衣裙的婢女,看来是叫红衣、青衣和蓝衣了。
没多说什么,徐灵芸转身就走。紫衣原本还以为要多费唇舌,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倒是愣在原地。
“徐姑娘来了?”凌大娘身后跟着一个提食盒的小丫鬟,笑吟吟地迎了上来,面露惊讶:“怎么刚来,就急着走?来来来,赶紧尝尝新出炉的点心,有徐姑娘最喜欢的杏仁酥呢。”
徐灵芸不好意思地笑笑,摆手道:“不了,大少爷正忙,我也得回去准备上学堂。”
“这才午时不到,韩先生不是说下午才开课?姑娘也太心急了,吃完点心再走不迟。”凌大娘瞥了眼紫衣手上的盒子,又道:“春英,这盒子怕是你家姑娘昨天写的大字吧?大少早上还念叨着要看呢,还不赶紧拿上?”
“是,”春英早就看紫衣不顺眼了,说是婢女,哪里有她这样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过也是一个小小的奴婢罢了。她上前一把抢过盒子,抱在怀里,也不知道这美婢会不会等她们走了,转身就把盒子扔了呢!
“凌大娘,大少吩咐不让外人打扰他……”紫衣小脸发白,低头可怜兮兮地说着,话里透露的意思,差点没把春英气歪了鼻子。
外人?谁是外人?好一张厉害的小嘴,这不是暗讽她家姑娘吗?
凌大娘轻笑一声,摇头道:“大少确实说了,在书房的时候别让不相干的人打扰他。”
紫衣一听,小脸泛着光抬起头来,似有若无地瞄了徐灵芸一眼。
徐灵芸眼观鼻鼻观心,似是完全没听见她们两人的对话。
凌大娘却接着又说道:“可是徐姑娘哪里是不相干的人?大少早就发话了,以后姑娘来,不用通传,让她直接进书房便是了。你们刚来可能不知道,如今都记住了?”
紫衣的脸色霎时涨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怒的,扶弱柳风的身子摇摇欲坠,被旁边的蓝衣不着痕迹地扶住,轻轻拍了拍后背,无声地安慰。
“是,奴婢们记住了。”红衣乖巧地替众人答了,笑着快走两步在前头引路:“凌大娘,徐姑娘,这边请。”
凌大娘好笑,挥挥手打断她:“这点路,我年纪虽大,还是记得住的,就不劳红衣姑娘带路了。你们在这里好好守着,莫让那些不相干的人打扰了大少和姑娘用饭。”
红衣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很快就恢复如初,默默退了回去。
徐灵芸有些奇怪,凌大娘一向看着和善,很少像今儿这般说话带着刺,丝毫不见留情。
许是她的表情太明显了,让走在前头的凌大娘忍不住笑着答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四个美婢是大太太赏下来的。以往大少不加理会,通通婉拒,不知怎的大太太说服了老爷,老爷开口帮腔,大少只能勉为其难地收下,打算在院子里摆放几天就送出去。谁知这几个婢女是不安分的,三天两头往书房跑,大少是恼了,便让她们守在门口不许踏进一步。”
徐灵芸是听明白了,这四个美婢不是来当丫鬟的,是打算做萧晗的姨娘。也是,萧晗身边连个通房丫鬟的没有,谁做了他的第一个女人,就是院里的女主人了。就算以后萧晗娶亲,也得让着这个丈夫身边呆的时间最长的女人。
再说萧晗一向对身边人大方,不知多少人想做他的女人。不过是之前的雷霆手段吓坏了平常的丫鬟。只是她们不同,却是大太太赏下来的,算是过了明路,以后做姨娘,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不过这是萧晗院里的事,又牵扯到大太太,她不好多说什么,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凌大娘压低声音说完,便不再多言,亲自撩起帘子:“大少,徐姑娘来了。”
“嗯,”萧晗一身白衣坐在桌前,似是翻阅着书卷,抬起头看见徐灵芸,白玉般的俊脸上浮现出淡淡的不悦:“怎么不穿新衣?不合身?”
又来了!
徐灵芸心里叹气,以前与萧晗没什么交集,只觉得这位大少爷有些冷漠不好相处。如今连着几天面对面,就觉得这人不是一般地难相处,翻脸比翻书还快。
“回大少爷,今早我已打扮停当,就没急着换上新衣了。再说,一品衣出手的衣裳,哪里有不合身的?”她小心翼翼地恭维着萧晗,就怕这人继续发难。
没料到萧晗脸色更加不好,转头吩咐凌大娘:“那四个婢子连送衣服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该罚,每人打五个板子吧。”
徐灵芸被他吓了一跳,刚才说的话,她琢磨来琢磨去,也没想出哪里不妥,居然一开口就要打那四个美婢?
她暗地里叫苦,这位大少爷难道不知道的,打了这四个婢女是小,打的却是大太太的脸面啊!
要是大太太以后知道了,这四个婢子是因为自己才受罚,徐灵芸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她急忙问道:“大少爷,这四个婢女是犯了什么事要罚?”
萧晗淡淡答她:“你都起来打扮停当了,她们才慢吞吞地送到,难道不该罚?”
徐灵芸一噎,原本是为了找理由不穿新衣,又不得罪大少爷,谁知到头来连累这四个美婢给打了!
可是她如今反口,说四个婢女送新衣的时候自己尚未起床,已经太迟了,不由纳闷,悄悄向凌大娘递了个怯怯的眼神。
凌大娘还没收到,萧晗倒是眼见瞅见了:“怎么,对我罚这几个婢子有意见?”
徐灵芸郁闷,她哪里敢有意见,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凌大娘送来的点心,再不吃就要凉掉了,罚了婢子,听着那惨叫声,让大少爷没得坏了胃口。”
“也是,”萧晗点头表示同意,只让凌大娘罚了四婢三个月的月钱。
比起皮肉受伤,罚月钱只是一点小事,徐灵芸终于松了口气。
凌大娘亲手把点心摆在书房炕上的小木几上,笑道:“姑娘多吃点,瞧着好像又瘦了,莫不是昨天太用功了?”
徐灵芸不由自主地摸摸脸,只是一个晚上,怎么看出自己瘦了?
萧晗抬眼一瞥,吩咐道:“我记得前阵子别人送了一盒子上好的宣纸,还有两支狼毫,给她带上。”
徐灵芸连忙摇头,怎么每次来她都是又吃又拿?
“不用了,二太太送来不少宣纸,我够用的。”
“拿着就是,反正是别人送的,我也用不完。”萧晗说完,亲手夹了一块杏仁酥,放在她的碗里。
徐灵芸受宠若惊,吓得险些把筷子给扔了,把脸埋在碗里,声音低得跟蚊子一样:“谢谢大少爷。”
啃完一块杏仁酥,碗里又被夹了一块。
她老老实实地吃掉,碗里又多了一块。
直到一盘子杏仁酥被徐灵芸吃掉,她已经一嘴的甜腻,灌下一大杯茶水才稍微缓过来。果然再喜欢的东西,吃多了,腻歪了,就怎么也喜欢不起来了……
不过徐灵芸抬头一扫,发现除了杏仁酥,其他点心没动多少。显然萧晗专心给她夹了一堆,自己倒没吃几口。
想了想,应该礼尚往来,徐灵芸拿起干净的另一双筷子,夹了一块不怎么甜腻的糯米卷,放在萧晗的碗里:“大少爷也……多吃点。”
瞧见萧晗盯着碗里的糯米卷,迟迟没有动筷,徐灵芸低着头,恨不得把脸蛋埋进盘子里。她怎么就忘记了,大少爷不喜欢自己,又怎会吃自己夹的点心?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萧晗许久后夹起了糯米卷咬一口,脸上虽然没有多少表情,却一本正经地道:“凌大娘的手艺又长进了,该赏。”
“多谢大少,”凌大娘笑眯眯的,知道萧晗的大方,这一赏肯定是大赏,心里美滋滋的。
徐灵芸咂舌,这一罚一赏,萧晗倒是随手拈来不带犹豫的。
看来所谓伴君如伴虎,也能用在这位大少爷身上了。
徐灵芸吃完,浑身不自在。
刚才吃的时候没留意,她如今才发现,两人隔着小小的茶几坐着,中间离得很近。
徐灵芸只要抬抬腿,膝盖就能碰到萧晗,不由缩着身子不敢乱动。乖乖双手捧着茶杯,似乎在专心品茶,好掩饰这份尴尬。
谁知萧晗今天,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了。
只见他看了眼徐灵芸身上八成新的旧衣,微微蹙眉:“你,去院子里把那些新衣都送到这里来。”
萧晗随手一指,春英后知后觉发现被指的人是自己,诚惶诚恐地答应了一声,偷偷瞄了徐灵芸一眼。
凌大娘在一旁笑了,圆场道:“今儿姑娘起得早,新衣还没试过,也不知道穿上后如何。正好大少走南走北的,见识多,也能给姑娘瞧一瞧。”
徐灵芸担心萧晗又闹出什么蛾子来,直接对春英点头。换衣服而已,成全萧晗又如何?
春英飞快地跑了个来回,喘着粗气不敢停顿,风风火火的,生怕大少爷看不顺眼,也赏她一顿板子。
凌大娘接过衣服,笑着指向内间:“姑娘,这边请。”
徐灵芸刚走了两步,又听萧晗叫春英把梳妆匣也送过来,已经麻木了。
这位大少爷又想到什么法子来折磨自己了?
看来上学之前的这个上午,她就别想轻松离开子衡院了。
凌大娘随手一拿,就是那件艳丽的桃红色。
徐灵芸想要婉拒,被她热情地一劝,只好张开双臂换上了。
“这颜色真衬姑娘,瞧这小脸显得多白嫩可人?”凌大娘赞不绝口,左右端详,又拿出梳子给徐灵芸梳发。
正好春英又喘着大气送来梳妆匣,凌大娘一双巧手麻利地收拾好,从首饰盒里挑出一支白玉钗,笑道:“衣裳的颜色鲜艳,这首饰还是简单大方又素洁一点的好,要不然未免有些喧宾夺主。”
春英受教地点头,知道凌大娘是有心教自己的,乖乖在旁边认真听着。
凌大娘在两侧分别拧出两股发束,编织在一起,又将剩下的乌发别在一侧,露出一小节玉颈。
徐灵芸摸了摸这身高领束腰裙衫,这时节穿着实在有些热了。双袖宽大,却在手臂中间有一条丝带束缚着绑紧,抬起手来,只露出一点点手腕。
“姑娘绑上腰带,显得这腰多纤细啊,算得上盈盈一握了。”春英忍不住赞叹,原来的徐灵芸只穿抹胸裙,外裙随意披在肩头,完全掩住了腰身。如今束上腰,便完全显露出来了。
凌大娘点了点头,瞧着没有遗漏,这才推着徐灵芸出去:“大少怕是等的急了,姑娘出去给他也看看?”
徐灵芸踌躇了一下,还是慢吞吞往外走。
反正在子衡院里,萧晗是最大的,她在出嫁前,至少要在萧家呆上两三年,哪里能得罪这位大金主?
一品衣不愧是首屈一指的成衣店,一身都准备妥当,连相称的绣花鞋面也没落下。
衣裙是桃红,送来的绣花鞋,鞋尖镶着一颗小小的白珍珠,周围是一小片浅浅的桃红,仿佛花瓣一样围绕着珍珠,甚是好看。
在走动的时候,鞋面只露出前面一小截,恰好显出珍珠和桃色花瓣,若隐若现,连徐灵芸瞧着也心里大叹,实在是好看得紧。
萧晗抬头见徐灵芸换上新衣走出来,目光淡淡地打量了一番,半晌才吐出二字:“尚可。”
闻言,徐灵芸只替一品衣连夜赶制新衣裳的绣娘喊冤。
这么好的料子,如此好的绣工,这般美的搭配,居然只换来萧晗一句“尚可”?
凌大娘习惯了萧晗的惜字如金,笑着解释道:“大少也觉得好看呢,绣娘的手工不错,这身颜色姑娘穿着也适合。”
萧晗点了点头,又挥挥手。
凌大娘明白,扶着徐灵芸又进了内间:“还有三件衣裳呢,大少都想看一遍。”
徐灵芸苦着一张脸,萧晗要看,她就得不停换衣服吗?
果真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徐灵芸换上那件宝蓝色的衣裙,同样的高领,同样的束腰,只是袖子收窄了,不像桃红色那件宽大,直接遮住了半个手背。
她纳闷地抬了抬手,袖子只落在手腕前面,不由开口:“凌大娘,这袖子太长了一点吧。”
“这是恰好,姑娘又不用动手,哪里用得着跟奴婢般短衫短袖的好做事?”凌大娘替她束好腰,笑眯眯地道:“尤其姑娘家要矜持,最是应该遮得严严实实,没得未出嫁前让别的男子看了去。”
徐灵芸听着似乎有点对,又好像有点不对。
定国的风气不算过分开明,却也不至于严苛。看出嫁的妇女喜穿抹胸裙就知道,华月喜更爱薄纱裙子,显出凹凸有致的身材,哪里用得着包裹严实了?
更何况她不仅未嫁,又养在深闺里,极少出门,穿着算严实了,哪里要从头到脚包着了,还不得热的慌?
徐灵芸穿着宝蓝色的衣服出去走了一圈,萧晗看完,大手一挥:“今儿就穿这套了。”
她木着脸点头,好在只换了两身……
徐灵芸还没庆幸完,萧晗沉吟片刻又道:“宝蓝色这身,让绣娘多做几件换着穿。”
凌大娘答应了一声,知道他说的必然不会让一品衣的绣娘做出一模一样的来,只是颜色和样子大致相同,袖边和裙摆上的刺绣绝不能一样。
徐灵芸还没开口拒绝,萧晗已经指挥着凌大娘包上一套上好文房四宝,待会上学堂的时候能用。
她皱着眉头苦恼了,这位大少爷眨眼间就送了自己上千两银子的东西。就这样出了子衡院的门口,那四个美婢就得立刻跟大太太告状了吧?
“大少爷……”徐灵芸抿着唇,一张小脸皱了起来。
“跟上,”萧晗浑不在意地在前面走着,刚出门,四个美婢就围了上来,娇声行礼。
紫衣抢先开口,笑吟吟的,一张小脸飘过两朵红晕,眉梢间尽是无边的妩媚:“大少爷,太太吩咐了,让我们必定要在大少身边好生伺候着,不离左右。”
萧晗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也好,你们两个人跟着吧。”
他头也不回,随手点走了蓝衣和红衣,紫衣的脸色登时变得灰白。
红衣喜不胜收,蓝衣倒是有点怯生生的,不安地瞅了紫衣一眼。
紫衣不愧是大太太调教过的,很快恢复过来,拉着沉默的青衣,低眉顺眼道:“恭送大少爷。”
徐灵芸在旁边瞧着,这紫衣胆大心细,又能隐忍,就是心思太简单,摆在脸上,让人一目了然。而且每回都当出头鸟,自己却浑然不知,要说没人在背后怂恿和推波助澜,她才不信呢!
不过有紫衣这个靶子在,其他三个人倒是不怎么显眼了。
红衣看着要活泼一点,蓝衣则是沉稳一点,青衣沉默安静。四个人,四种不同的性子,看来大太太是铁了心要让萧晗收下其中一个了。
四种性子的美女,紫衣身姿妩媚撩人,红衣可爱,蓝衣清秀聪慧,青衣则是楚楚可人,任君选择,总有萧晗喜欢的……
徐灵芸难得好奇,不知道萧晗最后会收了哪一位?
学堂就设在韩锦的院落西侧,原本准备的客房内。
只是萧晗和徐灵芸赶到时,西厢空空如也,桌椅都被搬到外面的院子来了。
角落一名蓝衣书生正拿着一副画,似是在评头论足,身边的小厮红着脸似是在低声劝着。
“大少爷!”小厮一见萧晗,立刻大声叫嚷,惊得那书生把画卷摔在地上,一脸无奈。
“大哥,”书生身上的宝蓝色衣衫,一看就知道跟徐灵芸的出自同一家。只是徐灵芸的还算简单点缀,那么他身上的图案绣得极为精致又繁密,金色的绣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看的徐灵芸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见过二少爷,”二少爷萧昭与萧老爷没有多少相像,反倒像足了阮姨娘,男生女相,白净俊俏的脸上,目光如水,唇边常年噙着一丝温柔的微笑。
若说大少爷萧晗仿佛千年寒冰,让人胆战心惊,那么二少爷萧昭必定是萧府里的大好人,每每开口低声细语,温柔至极,最好说话。
有些丫鬟犯了点小错,若是求到萧昭跟前,只要无伤大雅他必定会答应帮忙,府里没有一个丫鬟是不喜欢这位二少爷的。
要不是阮姨娘盯得紧,爬萧昭床的丫鬟,怕是有几十个了!
“这是徐姑娘?多月不见,果真女大十八变,我都要认不出来了,今儿打扮得真漂亮。”萧昭柔柔一笑,抽出腰间别着的折扇,随手打开,极是风流倜傥:“仔细瞅着,我们的衣服颜色一样,不得不说也是一种缘分。”
徐灵芸真想告诉他,衣服是萧晗请人做的,颜色也是他挑的,连样子都是,有缘分的不是她,而是大少爷!
“巧合而已……二弟怎么来得这般早?”萧晗淡淡搭腔,随口问道。
“韩先生亲临萧府,这样的大家,我怎么能不提早过来瞻仰一番?”萧昭瞥见小厮麻利地收拾好摔在地上的画卷,又对徐灵芸笑笑:“徐姑娘以后在学堂上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可以来问我。”
“不必,自有韩先生来教她。”萧晗说完,又问道:“谁把桌椅都搬出来的?”
“是我,”韩锦大步走出,一身鲜艳的大红衣袍,松垮垮地披在身上,衣襟敞开,露出一小片胸膛,脚上依旧踩着木屐,步伐不紧不慢,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如此好的天色,怎能呆在黑沉沉的房间里,不出来赏玩一番?”
萧晗皱眉,虽然知道韩锦一向不喜按常理办事,却也太恣意妄为了一点。
萧昭倒是十分感兴趣,毕竟他平日接触的八股先生实在让人倒尽了胃口:“韩先生,今儿的课是?”
“画一幅画,一个时辰为限,让我过目。过了的话,我就把珍藏的一副画作送给那个人。”韩锦双臂抱在胸前,后背依在树干上,笑得灿烂至极。
萧昭双眼发亮,急急问道:“韩先生此话当真?”
他懒洋洋地点头:“自然,我韩锦说话一向算数。”
“韩先生,怎么才算过,怎么才算不过?”一旁的徐灵芸按捺不住,小声开口询问。
韩锦扫了她一眼,眼底兴味更甚:“徐姑娘也要加入?”
他摸摸下巴,甚是得意:“没想到我的画作,让一个小姑娘也感兴趣,倒是令人十分惊讶。”
徐灵芸纳闷,一提到韩锦的画作,萧晗就避而不谈,如今萧昭满眼兴奋,倒像是不传之作,难道就不算好吗?
她似懂非懂地点头,含糊地答道:“韩先生的画作,必定是好的。”
“徐姑娘真是个爽快人,也好,今儿就让你破例参加。”韩锦一锤定音,解释道:“过我这关很简单,画作就是要撩动人心,谁的风景能让我心动,就算过了。”
萧晗蹙眉,萧昭也有些古怪地瞥了徐灵芸一眼,迟疑着开口道:“徐姑娘从未学过画,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韩锦大笑着摇头:“迂腐,二少果真迂腐,谁说学过画的人才能画出动人心弦的作品来?再说,难道二少学了数年的画,却觉得要比不上一个小姑娘?”
“哪里的话,韩先生说笑了。”萧昭脾气再好,也不喜欢别人质疑他的能力。招手叫来小厮,把画具摆在桌上,他沉吟片刻就开始挥笔而作了。
萧晗瞥了徐灵芸一眼,只道:“你随便画什么就好,反正不过也没什么。”
徐灵芸却不服气了,没听韩先生说的,没有学过画的人,也可能画出动人心弦的作品。她就不相信了,自己一点作画的天赋都没有!
她急急向韩锦借了画具,摆在最后一排角落的桌子上,鼓着脸调色,也开始画了起来。
有些事不试过,又怎会知道结果?
尤其韩锦不是迂腐的人,从来不会用别样的眼神否定身为女子的她,徐灵芸很用心地画着,即使结果不能如意,也绝不会是因为韩锦的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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