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清丽,如山间清泉,泠泠而响,透人心扉。
崔和泰是什么性子她岂能不知,若有刘靖这样的朋友,绝对会时常宴请,作为发妻,她又怎会不认识呢?
刘靖答道:“我月余前方才从山东逃难而来,夫人自然不认得我。”
山东!
听闻他从山东来,青年与女子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崔家祖上源自清河崔氏,因躲避战乱才来到润州定居,这些年与山东祖家也一直未曾断了联系。
结合崔瞿将紫锥马赠予他,两人不由自主地开始脑补起刘靖的身份。
见到这一幕,刘靖不由暗自失笑。
他说的每一句皆是真话,只不过隐没了一些细节,配上他的外貌,由不得二人不胡思乱想。
越是聪明人,就越喜欢脑补。
聪明人,往往更相信自己推断得来的结果。
刘靖说道:“还未请教兄台名号。”
青年介绍道:“吾姓王名冲,字鹏霄,这位是吾的表妹,姓林,单名一个婉字。”
“王兄,林夫人。”刘靖拱了拱手。
王冲夸赞道:“那紫锥性情暴烈,桀骜不驯,我也骑过一回,险些坠马,却不曾想被刘兄降服,果真是少年英雄。”
刘靖谦虚一句:“许是紫锥与我比较投缘。”
王冲亲自斟了一杯酒,递过去后,举杯道:“刘兄请酒!”
“共饮!”
刘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酒量!”
王冲先是赞了一句,旋即不动声色地问道:“我听闻平卢军节度使宽厚仁爱,御众有道,麾下军纪严明,辖境内百姓安居乐业,刘兄怎地会逃难至此?”
平卢军节度使便是王师范,所辖青、淄、莱、齐和登五州之地,占据小半个山东。
王师范为人文雅,喜爱文学,在一众武夫之中算是一股清流。
刘靖知道对方是在故意诈自己,疑惑道:“早在天复二年,王师范归降朱温后,兵权便被夺去,空有节度使的名头,实则治下五州早已被李振把控。今岁五月,更是举族迁至汴州,改任河阳节度使。”
“李振麾下将士骄纵,残暴嗜杀,以人为食,夏季又逢大旱,山东百姓易子而食,千里断炊烟。此等大事王兄竟不知?”
王冲故作恍然道:“近些时日,我一直闭门读书,不曾了解。”
“原来如此。”
刘靖点点头,拈起一颗果脯送入口中。
唐时一日两餐,中午是不吃饭的,哪怕是酒楼,午间后厨也不开火,而是以果脯糕点等充作菜肴下酒。
王冲继续问道:“刘兄觉得江南之地如何?”
刘靖评价道:“甚好,杨行密不愧为当世豪杰。”
“吴王自然是豪杰,可惜……”
王冲话到一半,一旁的林婉便出声打断:“表哥慎言,当心隔墙有耳。”
闻言,王冲点点头,转移话题道:“刘兄如今寄住在崔家?”
刘靖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我原在崔家添为马夫,今日方才出府闯荡。”
这林婉乃是崔和泰妻子,想要求证他的身份很简单,没必要胡编乱造。
况且,如今这个乱世,不问出身地位。
王冲却是不信,真个是马夫,崔家岂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况且还赠送紫锥这等宝马。
念及此处,他笑着调侃道:“崔家不愧为千年世家,连刘兄这等英才,都只能充作马夫,可见崔家子弟是何等芝兰玉树。”
这番话讽刺的意味极其浓郁。
想来也是,作为林婉的表兄,自家表妹在崔家受了如此委屈,自然心中不忿。
林婉这位崔家嫡子正妻,听到表兄嘲讽丈夫,没有丝毫反应,神色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