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的清晨,雾气像扯不断的轻纱,缠绕着屋檐树梢,连天光都变得朦胧。
按说这会儿,府里早该是活络起来了,炊烟升腾,洒扫洗衣,人声熙攘。
可今天,府里却静得出奇。
静得……有点儿不太对劲。
洒扫庭院的小厮张三子,这会儿正姿势板正地立在院子中央。
双手稳稳地捧着扫帚,那模样,不像干活,倒像是献祭什么宝贝似的。
他眼睛亮晶晶的,脸上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嘴里轻声念叨着:“小小姐……要吃甜糕……香香的……软软的……” 那神情,温柔又专注。
管洒扫的翠婶儿提着水桶,远远看见这一幕,吓了一跳。
手里的水桶“哐当”一声掉地上,水花溅了她一裤腿。
她壮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问:“张、张三子?你这是咋啦?大清早的跪在这儿干啥呢?”
张三子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翠婶儿的呼唤充耳不闻,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脸上带着满足的笑。
翠婶儿不敢再上前,转身就去找福伯。
福伯也是刚起身,正纳闷府里怎么这么安静。
连平日里吵吵闹闹的鸟雀都没动静,心里头隐隐觉得不对劲。
听翠婶儿带着哭音一说,他心头一紧,赶紧快步往前院赶。
这一看,福伯也愣住了。
不止张三,院里好几个洒扫的小厮和婆子,都跟张三差不多,手里捧着东西,脸上带着那种温柔又有点迷糊的笑。
有的抱着抹布,轻轻抚摸,嘴里念叨着“给小小姐擦干净”。
有的对着花木自言自语,“小小姐喜欢看漂亮的”。
内容都差不多,都跟“小小姐”和她喜欢的东西有关。
“这……这是怎么了?”福伯心头疑惑,大伙儿这是做了什么好梦,梦得这么入神?
正想着,负责采买的小厮李四,怀里宝贝似的抱着一个油纸包,脚步轻快地从府外进来了。
他脸上带着那种刚得到宝贝的喜悦,又有点像没完全醒过来的迷茫。
不等福伯问,他就主动凑了上来,将油纸包递过去,声音里透着认真:“福伯……小小姐说……要吃王记的糖油饼……芝麻多多的……”
福伯接过那还带着热乎气的糖油饼,心里一沉。
这肯定不是巧合!
紧接着,后厨烧火的王大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牛乳蒸蛋羹出来了。
那蛋羹蒸得又滑又嫩,上头还用紫薯泥点缀了只瞧着有点儿笨拙的小麒麟图案。
她一见福伯,脸上堆满笑,眼神却还是有点儿直:“福伯,给小小姐做的……俺梦里头啊,小小姐说想吃软乎乎、甜丝丝的……”
福伯的心情越发复杂起来。
陆陆续续有人从各处过来。
负责针线的刘巧姐,手里捧着个新赶出来的小布老虎,缝得憨态可掬。
账房孙先生,揣着个拇指大小的玉算盘,珠子温润,说是小小姐梦里嫌他算账慢。
打理花草的陈老伯,抱着一盆含苞欲放的紫色小花,说是小小姐梦里指名要的。
就连平日里不声不响的马夫老赵,都牵来一匹他用柳条新编的小马驹,昂首挺胸的,说是小小姐梦里说要骑着玩。
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件物事,脸上带着相似的温柔笑意。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梦里的情景,不是惊恐,不是失魂,而是那种被小小姐点名需要的快乐和满足。
“福伯,小小姐在梦里可乖了,说她昨晚有点饿饿了,就想吃俺做的蛋羹。”王大妈说得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