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无无的其他类型小说《疯批少主的浮世醉无无 番外》,由网络作家“华胥引以上上签”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大漠无垠,风是烧红的刀子。夕阳沉入地平线,泼洒出漫天浓稠如血的晚霞。天尽头,几道恐怖的气息撕裂长空,裹挟着山崩海啸般的威压,席卷而来。沙砾被无形的力量碾成齑粉,扬起的尘暴遮蔽了半个苍穹。荒原中心,一点莹白倔强地疾掠。洛寒衣。她怀抱着一个包裹在柔软襁褓里的婴儿,面容清绝似雪原月光,此刻却惨白如纸,唇角不断有鲜红的血珠渗出,染红了胸前一尘不染的白衣。原本飘逸出尘的广袖,此刻焦黑破碎,露出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焦糊翻卷的边缘正丝丝缕缕逸散着阴毒的黑气。连续三日不眠不休的亡命奔逃,燃尽神魂本源的压榨式爆发,已将她逼近油尽灯枯的绝境。唯有那双紧抱着婴儿的手,依旧稳定得如同亘古磐石。她低头,看着怀中沉睡的孩子。小脸粉嫩,呼吸微弱,长长的睫毛在眼睑...
《疯批少主的浮世醉无无 番外》精彩片段
大漠无垠,风是烧红的刀子。
夕阳沉入地平线,泼洒出漫天浓稠如血的晚霞。
天尽头,几道恐怖的气息撕裂长空,裹挟着山崩海啸般的威压,席卷而来。
沙砾被无形的力量碾成齑粉,扬起的尘暴遮蔽了半个苍穹。
荒原中心,一点莹白倔强地疾掠。
洛寒衣。
她怀抱着一个包裹在柔软襁褓里的婴儿,面容清绝似雪原月光,此刻却惨白如纸,唇角不断有鲜红的血珠渗出,染红了胸前一尘不染的白衣。
原本飘逸出尘的广袖,此刻焦黑破碎,露出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焦糊翻卷的边缘正丝丝缕缕逸散着阴毒的黑气。
连续三日不眠不休的亡命奔逃,燃尽神魂本源的压榨式爆发,已将她逼近油尽灯枯的绝境。
唯有那双紧抱着婴儿的手,依旧稳定得如同亘古磐石。
她低头,看着怀中沉睡的孩子。
小脸粉嫩,呼吸微弱,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蝴蝶翅膀般的阴影,对外界的毁天灭地毫无所觉。
“快了…晏旻…”洛寒衣的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濒死的喘息,指尖拂过婴儿细嫩的脸颊,留下一点温热的血痕,眼神却温柔得足以化开荒原万古的寒冰。
“姐姐答应过…带你…回家…”
家?那是什么地方?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的家早就没了。
她只是记得那道穿透时空壁垒、带着云素心泣血哀求的神念碎片:“寒衣…带旻儿走…去‘神仙渡’!活下去…”
身后,令人骨髓冻结的杀机瞬间迫近!
三道凝练如实质的黑芒,如同三条地狱魔蛇,无声无息地撕裂虚空,朝着洛寒衣后心噬咬而来!
所过之处,连光线似乎都被吞噬殆尽。
洛寒衣头也不回,反手一记掌刀斜劈。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极淡、极清亮的弧光。
噗!
三股黑芒应声而断,化作污浊的黑气消散。
她闷哼一声,如遭重锤,口中鲜血狂喷,身形踉跄,速度锐减。
前方,沙丘之后,数道气息更强、更凝实的黑袍身影缓缓浮现,无声地堵死了最后一线生路。
那为首的,手中缓缓凝聚着一柄由幽暗星辰碎片构筑成的弯刃,空间在其刃尖哀鸣扭曲。
洛寒衣停下脚步,环视着四面涌来的、如同死神阴影般渐渐合拢的顶尖身影,每一尊的气息都足以震荡山河。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从脚底漫延,要淹没她最后的光芒。
她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拉扯着脏腑的伤处,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抱紧婴孩的手臂微微发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力量在无可挽回地流逝。
“交出那孽种,留你全尸。”
一个冷漠得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如同万载玄冰摩擦。
手持星辰弯刃的黑袍人踏前一步,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锁定了洛寒衣怀中那小小的襁褓。
轰隆!!!
刚才她所立之地,连同周围数丈方圆,彻底消失了!
原地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焦黑坑洞,砂砾晶体化,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毁灭性的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即便洛寒衣已然避开了核心,那狂暴的余波依旧狠狠撞在她的背心。
“唔!”又是一声压抑至极的闷哼,她抱着襁褓的手臂猛烈一颤。
纤薄的后背上,几道细小的血痕骤然崩裂,染红了破碎的衣料。
婴儿在剧烈的震荡中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抽噎。
半空之中,三道身影缓缓凝实。
后方两人,气息恐怖,渊深如海。
一人身着深青法袍,面容古拙冷硬,周身盘旋着肉眼可见的、凝聚成实质的毁灭法则碎片,所过之处空间微微塌陷。
另一人笼罩在漆黑斗篷下,只露出一双燃烧着幽冥鬼火的眼眸,森然死意弥漫,连空气都似被冻结。
而位于三人之首的那个存在,最为可怖。
他看似中年文士,白面无须,一身浆洗得微微发白的旧儒衫,若非那身涤荡寰宇的滔天气息,几乎像个落魄的教书先生。
他脸上挂着悲悯众生的温煦笑容,眼神却冰冷刺骨,如同万丈寒潭,俯瞰着下方踉跄停下的洛寒衣。
如同看着一只在蛛网中徒劳挣扎的飞蛾。
“洛仙子,”文士开口,声音温和,清晰地穿透风沙的咆哮,落在洛寒衣耳中却如同寒冰。
“何苦呢?为一颗注定陨落的灾星,何苦搭上自己?将他留下,本尊可保你一条生路,赐你一片星域安享余生。”
他语气真诚无比,仿佛是在替洛寒衣着想。
洛寒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周身的剧痛。
她甚至没有抬头去看那高高在上的三人。
她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怀中那个微弱颤抖的小生命上。
婴儿小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昏迷中,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来自天地般压迫的恶意。
洛寒衣染血的唇边,慢慢,慢慢地牵起一个弧度。
那笑容极其短暂,冰冷,带着一种对命运、对这片天地、对眼前这三尊俯瞰众生之“神圣”的无尽嘲弄,也带着一种决绝的、将一切生死置之度外的凛冽。
她不再去看那三个仿佛代表了天威的身影,反而低下头,将被风拂过脸颊的散乱发丝轻轻抿在耳后。
她猛地抬起头,冰封的眼底燃起决绝的火苗,惨然一笑,一字一顿:“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话音未落,她竟反其道而行之,不进反退!纤细的手腕猛地向上扬起!
嗡——
一声仿佛来自九天之外的清越剑鸣震颤寰宇!
一道无法形容的璀璨光华骤然从她体内爆发!
那不是寻常的剑光,而是以她残破的本源道基、燃烧精血神魂为薪柴点燃的绝灭之光!
她的长发瞬间变得灰白,眼角裂开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整个人仿佛一尊即将碎裂的琉璃灯,绽放出惊心动魄、却也瞬间即逝的极致光明!
“天衍·尽锋断!”
嘶声厉喝中,那道光化为一道横跨天际的无匹剑痕!
决绝无比地斩向了那手持星辰弯刃的黑袍之人!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她要撕开这铁桶般的合围!
那持刃黑袍人瞳孔骤然收缩!
洛寒衣这一剑,竟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惨烈!
他不敢硬接这燃烧一切的锋芒,星辰弯刃猛地划出无数重幽暗的残影,如黑洞般层层叠叠向前吞噬!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能量对撞爆发!
虚空如同被撕碎的布帛,裂开千百道漆黑的缝隙!
荒漠大地被硬生生刮去数丈深的一层!
就在这天地色变、能量混乱狂暴到极致的瞬间!
那落魄文士脸上的悲悯笑容依旧温和,但眼底深处,那两汪寒潭却骤然凝结,森然冰晶在其中无声疯长!
洛寒衣那无声的笑容,那低头轻语的呢喃,比最狂暴的辱骂更甚百倍地刺穿了他的伪善!
“不识抬举!”冰冷的话语出口,早已没了丝毫温度。
他看似随意地抬起右手,五指虚空一抓!
霎时间,洛寒衣周围的空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天空消失了,四方的沙丘也消失了,整个世界仿佛被塞进了一个无形、急速向内收缩扭曲的黑色磨盘!
毁灭性的空间挤压之力,四面八方、毫无死角地狂暴绞杀而至!
洛寒衣瞳孔缩成一点针尖!
她能感到自己护体的灵力在这股力量下像脆弱的琉璃般发出咔咔碎裂的脆响!
襁褓上那微弱的灵光更如风中之烛,摇曳欲灭!
婴儿的身体在这骤然降临的绝大压力下猛地绷紧,小脸瞬间由苍白转为窒息的紫绀!
“唳——!”
一声清越至极、撕裂苍穹的剑鸣蓦然响起!
洛寒衣动了!
不是闪避,在那无形的空间磨盘之中,根本没有闪避的余地!
她一步踏出,怀中紧抱着婴儿,右手二指并拢,一柄通体晶莹剔透、流淌着月华清辉的无形长剑在她指掌间凝现!
嗤——!
剑锋所指,并非是袭来的文士,而是那疯狂压缩绞杀的空间壁障!
剑光如冷月破晓,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极致的“斩破”,一种从本源规则层面对束缚的切割!
嗤啦!
裂帛般的声音!
那无形无质却又坚不可摧的空间挤压之力,竟被这一剑强行撕开一道缝隙!
缝隙之外,依旧是那苍茫枯寂的葬灵荒漠!
嗖!
洛寒衣身随剑走,抱着婴儿,化作一道惨白色的流光,从这千钧一发撕开的狭窄缝隙中钻了出去!
代价是,她右臂衣袖被残留的扭曲空间之力擦过,化为齑粉,暴露出的白皙小臂上多了数道深可见骨、边缘泛着空间撕裂黑气的伤口!
鲜血瞬间涌出!
那文士眼中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随即化为冰冷的杀机:“焚!”
冰冷敕令如天神法旨落下!
随着一字落下,洛寒衣周围百丈范围内的沙砾、空气,乃至于稀薄的灵气,温度在亿万分之一刹那内飙升到极限!
那不是火焰,是整个空间在燃烧!
纯净而恐怖的白色焰光凭空出现,将空气都点燃成液态的浆流,像一个巨大的熔炉,要将里面的生灵彻底焚毁、蒸发!
这是火系法则升华到极致、引动虚空为炉火的必杀!
白色烈焰在洛寒衣周身凭空燃烧,纯粹的毁灭高温!
滋啦——
她染血的白衣边缘瞬间焦黑卷曲,护体真元发出凄厉的呻吟,仅仅抵抗了刹那就开始土崩瓦解!
剧烈的灼痛感瞬间传遍全身!
更致命的是怀中!
那足以焚金化玉的恐怖高温,直接穿透了她仓促布下的灵力屏障,灼烧向襁褓!
婴儿细嫩的肌肤暴露在致命的死亡之焰下!
就在这生死一线!
昏迷的婴儿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婴儿的眼瞳深处,没有童稚,没有恐惧,只有一片空茫的寂静,寂静之下,又翻涌起一丝微弱却冰冷到令灵魂冻结的幽光。
那光芒深处,似乎有无尽的星河在湮灭,万仙在哀嚎!
仿佛沉睡了万古的某种本源意志,被这足以焚尽一切的威胁强行惊醒了一丝!
“嗯?”半空中的文士似乎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冰冷光芒,眉头罕见地皱起,像是被某种未知的毒刺蜇了一下。
几乎与婴儿睁眼同时,洛寒衣也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动作!
她猛地低头,用自己染血的、布满沙砾尘污的额头,狠狠撞在了婴儿小小的额头上!
同时,将她左臂上刚刚崩裂、温热的血珠,飞快地涂抹在婴儿眉心!
一个极其微小、玄奥异常的赤金色印记在夙晏旻眉心一闪而逝!
那丝刚刚在婴儿眼中亮起的、令尊者都心悸的冰冷幽光如同被强行按回水底的石子,瞬间隐没。
婴儿眼眸中的空茫被巨大的痛苦取代,小嘴微张,发出一声细若蚊蚋、却撕心裂肺的哭叫,随即彻底脱力,重新陷入深度昏迷,小小的身体在滚烫的空气中剧烈抽搐颤抖。
而洛寒衣身上,却猛地腾起一层薄如蝉翼、却散发亘古沧桑气息的赤金色微光!
这层光膜紧贴着她和婴儿,硬生生顶住了那能焚毁一切的白色虚空之焰!
光膜剧烈地波动着,每一次荡漾都留下蛛网般的裂纹,显然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
洛寒衣再次张嘴,又是一大口殷红的血喷在脚下灼热的沙地上,嗤嗤作响。
她来不及看怀中奄奄一息的小家伙,只在那赤金光膜彻底破碎的前一瞬,再次化作流光。
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向着荒漠深处,那风沙遮蔽下愈发晦暗的远方亡命奔逃!
她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三分,但那背影,却更加摇摇欲坠。
燃烧虚空的白色烈焰缓缓熄灭,只留下焦黑晶化的沙地和扭曲蠕动的空气。
半空中的文士面无表情,深邃的眼底却翻涌着层层叠叠的冰冷浪涛。
那婴儿眼中一闪而逝的光芒,和洛寒衣那仓促、诡异却又精准有效的印记,都透着他无法完全掌控的信息和威胁。
他旁边的青袍道人和黑袍人也都微微凝神,显然感觉到了那瞬间出现的、截然不同的力量波动。
“追!”文士的声音再无任何多余情绪,只剩下不容置疑的命令。
“她已是强弩之末!”
三道身影再次化作流光,撕裂滚烫扭曲的空气,衔尾直追!
他们的速度更快!
浩瀚的能量如同无形的风暴,卷起身后滔天的沙浪!
前方,洛寒衣的生命就像风中残烛。
接连的重创和强行催动秘法,已彻底耗空了她的根基。
那层赤金光膜抵挡虚空真焰的代价,远比外人所见的沉重百倍。
她感到丹田处传来阵阵如同被挖空了一样的剧痛,运转灵力时经脉如同烧红的烙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沫味。
视野开始阵阵发黑,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向她发出哀鸣。
唯有怀中的小生命,那微弱而规律的呼吸声,像一根无形的绳索,勒在她残存意识的最后一道关口。
不能停!
停下,就是万劫不复!
风越来越烈,沙子打在脸上,如同密集的针扎。
忽然,前方那似乎永无止境的荒漠尽头,出现了变化。
一片无边无际、涌动翻滚着的灰白色浓雾,如同天地尽头垂下的厚重幕布,在地平线上若隐若现!
那雾气极不寻常,没有任何气味,却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和声音,连这荒漠永恒的风沙咆哮,在接近那雾气边缘时都诡异地弱了下去,只余下呜呜的空洞回响。
洛寒衣布满血丝的眼中,蓦地爆发出一缕微弱却不容错认的光!
神仙渡!
这是那个传说之地的入口!
那片隔绝一切、庇护一切的神秘混沌之雾!
希望!
虽渺茫得如同沙海蜃影,但依旧狠狠地攫住了她的心脏!
身后的压迫感骤然增强!
如同三座燃烧着火焰的陨星从九天砸落!
“她想去那里!拦住她!”
黑袍人阴冷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吹拂,黑色的袖袍扬起,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死亡凋零之力,化作一柄缠绕着万千怨魂哀嚎的黑气长枪,跨越空间,直刺洛寒衣后心!
速度之快,枪尖所过,空间都留下了一道短暂凝固的黑色冰痕!
“封!”青袍道人几乎同时出手,双手结印,引动天地!
洛寒衣前方数千丈范围内的大地如同活了过来!
沙浪冲天而起,凝成无数闪烁着符纹光泽的土黄色枷锁,构成一张遮天蔽日的大网!网上符文流转,散发出镇压万物、禁锢灵元的沉重气息!
绝望。
前有法则天网,后有死亡之枪!
洛寒衣感到心脏都被那直刺骨髓的死亡与冻结之力攥紧!
灵力枯竭,秘法反噬,她几乎连抬起手指的力量都微乎其微。
视野愈发模糊,前方那片翻滚的混沌之雾,竟变得遥不可及。
一丝冰凉顺着脸颊滑落,混着唇边的血污流下,滴落在婴儿苍白的小脸上。
洛寒衣低下了头。
目光所及,是怀中那个几乎感觉不到生命气息的小小婴孩。
“对不住…”她的嘴唇几乎贴在婴儿冰凉的小耳朵上,用尽最后的气力,留下微不可闻的三个字。
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压过了风沙的呜咽,直透灵魂深处。
那是婴儿父母的歉意,是对怀中小小人儿的愧疚,是对这一路惨烈、对这份承诺……
最深的无力与释然。
随即,她猛地抬起了头!
那双染血含泪的眸子深处,所有情绪如同退潮般散去,只余下一种纯粹到极致的、玉石俱焚的冰冷决绝!
她体内,那早已油尽灯枯的残破丹田深处,如同引爆了一颗被冰封亿万年星辰的核心!
嗡——!
一声裂人心魄的琴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非金非玉,清越如凤鸣九霄,又冰冷如万年玄冰碎裂!
这声音并非来自她唇齿,而是自她全身每一处毛孔、每一条残破的经络中迸发而出!
“天凰…碎羽…”
伴随这如同叹息般的低语,她那残破不堪的身体内,冲出一道通天彻地的晶莹光柱!
光柱并非炽热,反而带着一种能冻结灵魂的极寒!
一只巨大而虚幻、纯粹由冰霜与破碎道则构成的凤凰虚影,在她身后挣扎着凝聚!
这凤凰极为模糊,身体上布满了刺目的裂痕,华丽的翎羽片片碎裂脱落,每一片坠落的碎羽都在空气中燃烧起一簇寂灭的蓝色冰焰!
她的生命本源在燃烧!
连同过往凝聚的道韵,一同化为这最后的、璀璨而绝望的断弦!
天凰虚影乍现!
碎!真正意义上的碎!
那并非完整的神鸟,更像是被强行从囚笼中拖出的残破囚徒!
冰霜凝聚的凤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双翼残缺得只剩下骨架般的羽轴,每一次扇动都带起漫天飞散的、燃着蓝色冰焰的碎羽。
洛寒衣的身影仿佛溶解在那虚幻的冰凰之中。
她周身爆发出的冲天光柱越来越盛,刺骨的冰寒与焚烧本源产生的毁灭性热浪交织碰撞,形成一圈圈混乱恐怖的能量风暴,将扑面而来的沙粒瞬间碾成最细微的晶尘!
那贯穿空间而来的死亡黑枪,撞入这片冰与火的领域!
嗤嗤嗤——!
刺耳的腐蚀声如同百鬼齐哭!
那足以冻结灵魂、污染万物的死亡之力触碰到冰凰外围散落的碎羽冰焰,竟如同残雪遇沸油,冒出大股大股的漆黑浓烟!
黑枪前冲的势头瞬间凝滞,枪体上无数挣扎的怨魂在蓝色冰焰的舔舐下发出无声的惨嚎,继而湮灭!
同时!
“镇!”青袍道人须发皆张,暴喝出声!
那遮天蔽地的土黄色符纹天网悍然压下,散发出更加沉重的镇封气息,要将这垂死挣扎的冰凰连同那暴走的能量一同碾成齑粉!
冰凰昂首向天,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悲鸣!带着决绝的孤注一掷,轰然撞向那张法则巨网!
砰!!!!
无法形容的巨响在葬灵荒漠上空炸开!天崩地裂般的景象!
空间如同脆弱的镜面,哗啦啦碎裂开无数道黑漆漆的裂痕!
法则之网与燃烧本源的天凰狠狠碰撞!
土黄色的光芒与蓝色的冰焰疯狂交织、撕裂、吞噬!
仅仅一瞬!
那蕴含着道则伟力的土黄巨网,竟被冰凰自焚式的撞击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边缘还燃烧着冰焰的口子!
但冰凰本身,也变得更加稀薄,大半条冰霜凝聚的凰翼在这次撞击中彻底破碎,化为漫天流散的冰蓝色光点!
洛寒衣融入光柱的身影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仿佛随时会溃散!
洛寒衣燃烧生命换来的宝贵一瞬!
趁着巨网破开,死亡黑枪暂时被阻的空隙,她抱着夙晏旻,化身为最后一道残存的、近乎透明的冰晶流光,从那撕裂的口子中冲出!
速度快到了极限,不顾一切地扑向前方那翻滚得越来越清晰的无边灰白迷雾!
快一点!再快一点!
意识已经模糊,只剩下这个本能般的念头在支撑着残躯!
她已经能感觉到那浓雾边缘传来的奇异气息。
一种吞噬感知、隔绝生机的混沌感,此刻却如同母胎般带着微弱的吸引!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凉的雾气边缘时——
前方不足百丈的地面,原本死寂的沙子骤然隆起!
汇聚成一个人形!
并非追来的三位尊者!
沙影凝聚,轮廓清晰,那是一个极其干瘦、如同黄沙捏就的老者形象!
他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两个空洞的眼窝,身上弥漫着与这葬灵荒漠同源、却又更加死寂、更加恶毒的气息!
赫然是早就埋伏于此的第四名顶尖存在!
一个精擅沙遁、隐匿气息近乎完美的绝杀者!
老者伸出由纯粹沙粒构成的干枯手臂,看似缓慢,实则快到超越了空间限制,无声无息地朝着洛寒衣怀中——那道襁褓探去!
指尖凝聚着一道阴冷歹毒、足以污秽灵魂根基的诅咒之力!
时机!配合!这最后一名刺客的伏杀之精准、之刁钻、之毒辣,堪称完美!
封死了洛寒衣抵达神仙渡入口最后的生路!
洛寒衣的眼神,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那是一种连绝望本身都燃烧殆尽的空白。
指尖的冰凉近在咫尺。
那翻滚的混沌之雾,仿佛带着一丝隔绝尘世的清冷。
那是她拼尽所有、燃烧生命也想为怀中婴儿争来的一线生机。
仅仅一步之遥。
然而眼前,那由黄沙凝聚、眼窝空洞的老者,那无声探出的沙砾之爪,却如同最深的绝望具现!
太快了,快过了生命流逝的速度,快过了洛寒衣此刻残存反应的一切可能!
那干枯的指尖凝聚的诅咒幽光,仿佛已经提前洞穿了襁褓,缠绕上了沉睡的灵魂!
视野被这枯槁、死寂的沙影彻底占据。
洛寒衣眼中那一瞬间的空白,并非恐惧,而是更深的,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
仿佛过往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期待、所有的痛苦与承诺,都在这一刻彻底释然,化为了虚无的风沙。
怀中,襁褓在老者爪风带起的沙尘中微微飘动。
昏迷中的婴儿眉心那早已消失的赤金印记处,一丝微不可查的流光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像是沉睡星辰核心最深处一次不存在的悸动,带着无法言喻的、源自灵魂最本源的哀戚与冰冷。
老者布满沙砾的指尖,已然触碰到了染血的襁褓边缘!
冰冷、粗糙、带着荒漠终极死意的触感,隔着布帛传递过来。
洛寒衣眼中那点最后的平静被骤然点燃!
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决绝到极致、彻底摒弃一切权衡的果决!
她没有去看那必杀的一爪,也没有去看怀中婴儿瞬间更加惨白的小脸。
她体内最后一丝残存的、不属于真元、不属于本源、甚至不属于她自己的力量——那是源于婴儿父母临死前,在她身上刻下的最后守护烙印,此刻被这来自孩子的哀伤与绝境彻底激活!
“走——!!!”
一声无声的呐喊在她破碎的神魂核心炸开!
她的身体猛地向侧面……或者说,是向前上方倾斜!
一个极其别扭、不顾一切的动作!
她竟将自己残破的身体和已经刺穿手臂骨骼的沙砾之爪,硬生生塞进了……老者刺向婴儿的必经轨迹!
噗嗤!
枯瘦的沙砾五指如同五把淬毒的弯刀,毫无阻滞地、深深地插入了洛寒衣那早已支离破碎的左肋伤口!
那个之前被青袍道人法则擦过、尚未完全愈合的巨大伤口!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撕碎了喉咙般的痛呼终于冲出口。
不是源于肉体的剧痛,而是那沙爪上附着的、污秽的枯寂死意和诅咒之力,如同最毒的毒液,瞬间侵入了她的本源!
她的左半边身体肉眼可见地迅速变得灰败、干瘪,如同被抽干了水分!
皮肤上浮现出龟裂的沙质纹理!
剧痛让意识有了一瞬的清明!
趁着老者沙爪深陷她血肉、力量被阻碍的这千钧一发之机!
洛寒衣那只唯一还算完好的手臂,死死抱着襁褓,用尽全身最后能调动的所有力量——不是她自己的,而是那守护烙印残余的最后一点神圣光辉,连同她自己最后残存的一点血肉精华——
将怀中那个小小的、染血的襁褓,以一种无比轻柔、无比决绝、甚至带着一丝投掷般的弧线,向前方那片翻滚涌动的灰白色混沌之雾,猛地送了出去!
沙砾老者空洞的眼窝中,似乎掠过一丝人性化的惊怒!
想抽爪去拦截那抛飞的襁褓!
但洛寒衣灰败的身体,如同一块砸入沼泽的顽石,死死拖住了它!
包裹着微弱血金色光华和洛寒衣最后意志的襁褓,轻得像一片落叶,却又沉重得承载着一个濒死之人所有的祈愿,无声地没入了那片翻滚的、吞噬一切的混沌灰雾之中。
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那混沌之雾边缘,漾开了一圈极其微弱的涟漪,旋即平复。
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过。
同一刹那,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大力量从后方狠狠轰击在洛寒衣已经被沙爪诅咒腐蚀得近乎崩溃的残躯上!
是那青袍道人的含怒一击!
一座缩小的符纹山岳狠狠砸在她背上!
砰!!
血雾爆开!
骨骼碎裂的可怕声响清晰得如同雷鸣!
洛寒衣灰败的身体被这恐怖的力量砸得高高飞起,脱离了沙爪,带着一蓬混合着沙砾、灰败血肉的污血,如同被撕裂的布娃娃般,倒卷着砸向前方!
砸向那片混沌之雾的边缘!
她最后看到的景象,是半空中那文士骤然阴沉如水的脸色,是老者沙爪上滴落的她灰败污浊的鲜血,是青袍道人冰冷的眼眸,是黑袍下幽幽燃烧的鬼火……
最终,这一切都迅速模糊、褪色。
然后,是无边无际的、死寂冰冷的灰白。
她的身体重重撞在冰冷柔软的雾气边缘。
没有想象中的硬物撞击感。
那雾气柔软得如同最深沉的梦魇。
但在接触的刹那,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吞噬之力瞬间降临!
比沙砾老者的枯寂更甚!
这力量并非要毁灭她,而是要强行瓦解、同化、吸纳掉她这具早已油尽灯枯、被诅咒侵蚀至本源的生命残骸!
如同饕餮在吞噬最底层的泥沙!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意志笼罩了她残破的魂魄,那是纯粹的“吞噬”与“隔绝”的概念!
洛寒衣最后一丝破碎的意志,在这绝对的虚无意志面前,脆弱得如同泡沫。
死寂的灰白,成为了她视野的全部。
“终于…还是…没能…”最后的念头,微弱得如同叹息,带着一丝未竟的遗憾,瞬间被翻涌的灰雾吞没。
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她的意志……即将如同水滴落入大海,彻底消弥于这片传说中的混沌屏障,归于永恒的虚无混沌。
死灵荒漠呜咽的风声,在这一刻似乎都远去了。
沙丘起伏,如同凝固的绝望海啸。
那四个站在焦沙之上,气息足以撼动星域的身影,目光都死死锁在那片吞噬了洛寒衣残躯的混沌雾霭边缘。
雾气仍在翻滚,吞噬了那个婴儿,也正在吞噬那个白衣染血的女人,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那文士儒雅的脸上,第一次没有一丝表情。
他那双蕴含宇宙寒潭的眼眸深处,涌动着晦暗不明的风暴。
青袍道人周身规则碎片明灭不定,杀意引而不发。
黑袍人兜帽下的鬼火微微跳跃,像在计算着什么。
沙砾老者则重新融入大地,潜伏等待。
万籁俱寂。
只有死沙在缓缓流淌。
但就在这片绝对的死寂,这片连道则都似乎隐退的空间里——
混沌雾气深处,那片本应空无一物、隔绝万有的虚无中,一道视线,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
视线本身不含丝毫情绪,只是纯粹的“观察”。
但被这视线“注视”的刹那,洛寒衣残躯上,那最后一丝微弱的、源自他人守护烙印的血色光晕,如同寒夜中风中飘摇的烛火,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拢在了掌心。
那令她魂灵崩解的恐怖同化之力,微微……滞涩了一瞬。
死寂,像是凝固的胶,沉甸甸地裹住了整个灰雾弥漫的荒漠边界。
风似乎也停滞了。
焦黑的晶化沙地散发着袅袅余热。
破碎的空间裂痕边缘,光线还在微微扭曲。
青袍道人缓缓收回按在虚空的手掌。
那只凝聚了缩小符纹山岳、给予洛寒衣最后一击的手掌边缘,几缕空间撕裂的气息正悄然散去。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烙铁,死死钉在洛寒衣残躯消失的那片混沌边缘。
那里,灰雾依旧涌动,吞噬了最后一点血色,平静得如同亘古如此。
黑袍人斗篷下,燃烧的幽绿鬼火不安地闪烁了一下,沙哑的声音如同砂砾摩擦:“混沌之雾……传说果然为真。”
“哼!”那深青法袍、面容古拙的道人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震得周围空间嗡嗡作响。
“区区屏障,真以为能挡得住吾等?洛寒衣强行催动那等秘术逃命,油尽灯枯,此刻就算被那混沌吞噬,恐怕也化作最本源的尘埃了!至于那孽种…刚入此混沌,绝无生机!”
他语气斩钉截铁,透着绝对的自信与杀意未息的暴戾。
沙砾老者彻底融入了黄沙,连气息都感知不到,仿佛本身就是大漠的一部分,那份阴冷死寂的恶意却愈发弥漫。
白面文士始终沉默。
他那悲悯温和的假面早已剥落,脸色阴沉如暴风雨前的海面。
一双深邃的眼眸凝视着那片翻涌的灰雾,目光似要穿透这传说中隔绝一切的屏障,窥见其后属于神仙渡的星辉。
那婴儿最后眼中一闪而逝的幽光…
洛寒衣以命相护的执念…
还有混沌雾霭中那一道存在过却无法追溯的“视线”……
这一切都像一根根无形的刺,扎在他掌控一切的心境之上。
“走。”终于,文士开口,只有一个字,冷硬如玄铁。
他率先转身,衣袂带起一丝气流,卷动了死寂的沙粒。
“那孽障生机断绝已是定局。洛寒衣身死道消,夙天行云素心一脉…彻底断绝。吾等承诺已毕。余波扫清,无需在此纠缠。”
一丝不易察觉的深灰色流光,自他指尖悄然溢出,无声无息地融入这片焦黑沙域的空间褶皱之中。
那是追踪的印记,是探查的神识触须,不会立刻显化,却能渗透空间,在漫长的时空变迁中,捕捉那几乎不可能存在的残存波动。
青袍道人与黑袍人对视一眼,皆有不甘,但也知这混沌迷雾深不可测,强行深入风险难料。
两人身形一晃,紧跟文士身后。
沙砾老者依旧未显形,但弥漫在空气中的枯寂气息如同蛇信般悄然收回。
三道气息恐怖的身影,开始淡化,便要化作隐入虚空中离去的涟漪。
……
就在这松懈凝固的一瞬!
天地骤然失色!
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磅礴无匹的、带着碾碎万军之威的意志,悍然降临!
嗡——!!!
苍穹破碎!一道粗大无匹、裹挟着实质化血色煞气的暗金枪芒,如同燃烧着血与火的彗星,无视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贯穿而至!其锋芒所指,正是那三尊准备离去的背影!
枪芒未至,一股金戈铁马踏碎山河的惨烈煞气已然碾压过来!
虚空在颤栗!焦黑的晶化沙地寸寸龟裂塌陷!
“放肆!”青袍道人勃然变色,反应奇快!
暴喝声中,他反手一拍,一面篆刻着古老山川符文的青铜巨盾凭空浮现,迎风暴涨,横亘在三人身前!
轰隆隆——!!!
暗金枪芒撞上巨盾!
石破天惊的巨响!如同混沌初开的第一声雷鸣!
可怕的能量冲击波呈球形疯狂扩散!刚刚愈合的空间再次被粗暴撕开无数漆黑裂口!
那片代表着青袍道人道则显化的符纹巨盾,表面符文疯狂流转,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竟被这一枪蕴含的滔天巨力撞得向后平移出数十丈!
在沙地上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烟尘碎石混合着沙暴冲天而起!
混乱的烟尘中,一个高大、挺拔、如同插天孤峰般的身影,缓缓显露出轮廓。
他孤身一人。
一身残破不堪的暗红色战甲,甲叶上凝固着深紫色的、仿佛跨越万古的陈旧血渍,胸口护心镜的位置凹陷下去一个巨大的拳印,边缘开裂。
一头钢针般的黑发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狂舞,几缕沾染了不知名尘土的斑白凌乱地搭在额前。
他的脸庞棱角分明,深刻的法令纹刻满冷硬,唯独那双眼睛,燃烧着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瞳孔深处是足以焚尽一切的狂怒火焰,而眼白却被一种深不见底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冰笼罩!
他的右手,倒提着一柄形态狰狞的巨大战戟!
戟身漆黑如墨,却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细微坑洼的磨痕,仿佛每一道痕迹都刻录着一场浴血厮杀!
戟锋并非单一,而是三棱交错的螺旋形态,尖端闪烁着暗沉内敛的金芒,刃口位置开有恐怖的血槽!
一股难以言喻的凶煞、沉重、洞穿万物的霸道气息,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自这杆巨戟上弥漫开来!
他站在黄沙与晶化碎石的边界,脚下是洛寒衣最后喷出的那滩暗红血迹。
残破的战甲,燃烧着冰与火的双眸,手中的凶戟,还有那股一人便压得焦灼沙海为之凝滞的惨烈气势!
如同一尊浴血踏过黄泉万尸的战魂!
“卫…峥!”半空中,黑袍下幽幽的鬼火剧烈跳动了一下,嘶哑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难以掩饰的意外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碎岳·卫峥! 洛寒衣的至交,玄穹界赫赫有名的战尊!
他不是应该被那场布置牵制在数千万里之外的绝域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目光,没有看那凝神戒备的三尊,而是死死盯着脚下……
那片浸透了洛寒衣鲜血的沙地之上!
沙子的晶化表面,折射着惨白的日光,那暗红色的印记,刺目得让他燃烧着冰火的双瞳都为之狠狠一缩!
那印记很小,几乎被焦沙掩盖。
但以他的眼力,足以分辨出那是血滴在高温晶沙上瞬间干涸,边缘被撕裂扭曲的形状!
这血……带着洛寒衣最后微弱的真元气息!
更关键的是,这印记的位置,朝向那无边的混沌迷雾!
卫峥握着碎岳戟的指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爆响,布满战痕的戟杆上,暗金色的纹路骤然明亮了一瞬!
他的视线缓缓抬起,投向那片依旧翻涌的、吞噬了一切的灰白雾气。
眼中那冰封的怒火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无声,却更加汹涌澎湃!
他不用问发生了什么。
血,在这地方,朝向那片传说中的迷雾……足够了。
“寒衣呢?”卫峥的声音响起,沙哑得如同两块碎裂的青铜在相互刮擦。
他没有质问,没有咆哮,只是死死盯着眼前几人。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碾磨出来,沉甸甸地砸在凝固的空气里。
卫峥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冰渣的寒风吹过焦土,每个字都砸在凝固的空气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青袍道人脸色铁青,收回那面布满裂痕的符文巨盾,眼中怒火翻涌。
他堂堂道源境巨擘,刚才竟被一枪撞退,颜面何存?
“卫峥!你竟敢偷袭!洛寒衣不自量力,妄图染指禁忌之物,强闯混沌迷雾,已然身死道消!形神俱灭!识相的就滚开!莫要在此胡搅蛮缠,自寻死路!”
卫峥对他的咆哮置若罔闻。
燃烧着冰与火的双瞳,如同锁定猎物的凶兽,只凝在那白面文士身上。
倒提的碎岳戟微微震颤,戟身那狰狞的螺旋刃口上,一点内敛到极致的暗金锋芒吞吐不定。
“她,人呢?”他再次开口,声音更哑了几分。
巨大的戟首,随着他细微的呼吸,缓缓偏转,指向那片灰白雾海。
这是一个极其简单、却又蕴含着极致压迫力的动作。
戟锋所向,空气都发出不堪重负的低鸣。
白面文士的眼神沉了下去。
他原本温煦文雅的面具彻底撕碎,只剩下深潭般莫测的冰冷。
卫峥的出现,打乱了他所有的节奏,更带来了不可控的变数!
这疯子的战力……比意料中更加凶悍!
“卫战尊,”文士的声音恢复了平稳,却像淬了毒的冰锥,“洛仙子为护幼主,悍勇赴死,我等敬其忠烈,不曾亵渎其躯。她已没入混沌,归于天地。至于那婴儿,身带至污之血,混沌不可容,亦化尘埃。此乃天数,人力难违。你速速退去,尚可保全性命。”
“放屁!”卫峥猛地上前一步!
脚下晶化的焦沙轰然炸裂!
那残破战甲上凝固的紫黑色血污都像活了过来,蒸腾起丝丝煞气!
“至污之血?放你娘的狗臭屁!夙天行和云素心毕生赤诚,抵御外魔,最后身死道消,留下的骨血到你们嘴里就成了污秽?!”
他握戟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缠绕的虬龙,戟锋嗡鸣震颤加剧,一丝丝暗红的煞气如同小蛇般缭绕戟刃!
他死死盯着文士的眼睛,沙哑的声音里蕴藏着焚天的怒意:“是你们!一路追杀!步步紧逼!耗尽了她的生机!把她逼进了这片绝境!是你们——害死了她!”
那声“害死了她”,骤然拔高,如同惊雷炸裂,带着撕裂灵魂的痛楚和滔天的杀意!
话音未落!
卫峥的身影已化作一道暴烈的暗红血光!
没有任何征兆!前一刻还沉凝如山,下一刹那便狂龙出渊!
“杀——!”
怒吼声震天动地!碎岳戟擎天而起!
不再是先前那远距离的贯穿枪芒,而是真正的近身搏杀!
巨大的戟身撕裂空气,带起无数扭曲咆哮的能量乱流!戟锋所过,空间被拉出一道触目惊心的黑色裂痕!
戟法毫无花哨,只有一种最原始、最刚猛、最惨烈、一往无前的——砸!劈!斩!
戟风如血色雷霆怒卷!第一戟便是霸绝天下的“千军破”!
没有任何多余的轨迹,巨大的戟锋裹挟着碾碎万军的沉重威势,撕裂空间,带着呜呜的鬼哭之音,对着那白面文士当头怒砸而下!
那力量,根本不是技巧,是纯粹到极致的狂暴力量叠加凝练了杀伐法则的道韵!
空气被恐怖的压力排开,形成实质般的气墙!
空间像玻璃一样在戟锋前方寸寸开裂!
目标所站之地的焦沙承受不住压力,无声下陷!
“找死!”文士眼中的寒潭终于爆发出滔天怒浪!
被一个“莽夫”如此锁定强攻,身为掌控者的威严被狠狠践踏!
他终于撕下伪装!
他那只枯瘦的手掌猛地向前一按!
五指张开!
嗡!
整片空间仿佛瞬间化作了粘稠无比的水银沼泽!一层层肉眼可见的、扭曲折叠的空间屏障如同厚重的龟甲鳞片,层层叠叠地出现在他身前!
每一个空间断层都布满了复杂玄奥的几何图案,散发出坚不可摧、隔绝一切的空间守护之力!
这是空间法则凝聚的绝对守护!
同境之中,鲜有人能破!
轰!!!!!
碎岳戟与这叠影重重的空间壁垒狠狠撞在了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只有一声沉重到令心脏停跳、元神震颤的沉闷巨响!
像是上古巨神的战锤砸在了九天玄铁铸成的神鼓之上!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密集响起!
以碰撞点为中心,一道道巨大扭曲的空间裂隙如同深渊巨口般瞬间蔓延!
但那层层叠叠的空间壁垒,在承受了这毁天灭地的一戟后,虽然疯狂扭曲、明灭不定、裂痕遍布,却依旧死死地挡在了戟锋之前,并未彻底破开!
剧烈的冲击力在壁垒与戟锋之间震荡传递!
“噗——!”青袍道人距离最近,哪怕不是首当其冲,也被那狂暴肆虐的空间乱流与反震之力波及,只觉胸口如遭巨锤,喉头一甜,忍不住喷出一小口金色道血!
他骇然暴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卫峥这一击的力量……恐怖如斯!
那文士看似无碍,稳稳立于空间壁垒之后,但其按出的手掌,每一根手指的骨节都在极其轻微地、高频地颤抖着!
掌心深处,更有一点极难察觉的微光在剧烈闪烁!
硬接这一戟,绝非表面那般轻松!
吼——!
卫峥双目冰火交融,怒意炽盛!
第一戟被阻,非但没有丝毫受挫,反而彻底激起了他骨子里那份狂野暴戾!
他的气势再次拔升!仿佛一座积蓄了万年怒火的血火山彻底喷发!
他猛地拧腰!回身!双手握紧戟柄末端!
巨大的碎岳戟划出一道惨烈的血色弧光,以更加恐怖的速度和力量,卷起灭世罡风,拦腰横扫!
这一戟的目标,赫然囊括了文士身侧的黑袍人与那仍在暴退的青袍道人!
狂暴的戟影化作了实质的血色扇面,仿佛要将这方天地都拦腰斩断!
“猖狂!”黑袍人厉啸一声!兜帽下幽绿鬼火暴涨!
一双枯骨般的手爪从宽大的袖袍中探出!爪尖滴落着污秽漆黑的冥河水,浓郁到极致的死亡凋零道则凝聚,化作两只巨大的漆黑骷髅爪影,交叉抓向那血色扇面!
嗤!嗤嗤嗤——!
黑爪与血戟碰撞的刹那,刺耳的能量湮灭声不绝于耳!
那代表着死亡终结的气息与卫峥血战万军积累的霸道煞气疯狂对耗!
如同强酸溶解金铁!黑爪上缭绕的无数怨魂凄厉哀嚎着化作飞灰!
而血色扇面上那惨烈的战意也如同冰雪般不断消融!
黑爪终究未能完全湮灭血戟的力量!
被崩碎的戟影余力狠狠扫中了边缘!黑袍人闷哼一声,身体周围缭绕的浓郁黑雾被劈散了一大片!
护体真元剧烈波动!
兜帽险些被劲风掀开!
而青袍道人终究底蕴深厚,在暴退中强行稳住身形,双手结印,身前浮现出一座缩小的符纹山脉虚影!
轰隆一声,血戟残影撞上山影,爆发出更加猛烈的冲击!
山影剧烈摇晃,符纹大片黯淡溃散!青袍道人身形再次踉跄后退!
文士眼中寒光爆射!
抓住卫峥横扫回力不及这转瞬即逝的空隙!
他那按出的五指猛地一握!
嗡!
卫峥身体周围的空气骤然变成了亿万片锋利至极的空间碎片!
要将困在其中的卫峥凌迟万段!
无数片细碎的空间刀刃,如同嗜血的金属蜂群,带着切割万物的高频尖啸,瞬间填满了卫峥身体周围丈许范围!
这不是能量的轰击,是规则的撕裂!
任何坚固的护身法宝、雄浑的护体真元,在这种极致的空间切割法则之下,都脆弱如纸!
那白面文士眼中闪烁着掌控者被冒犯后的冷酷杀机!
这一手万象齑空是他拿手绝技,曾以此将一整支域外妖魔军团绞杀成最细微的空间尘埃!
卫峥身陷刀轮风暴中心!
残破暗红战甲上凝固的血块无声崩裂!
甲叶表面瞬间被剐蹭出无数白痕!
刺耳的金属切割摩擦声密集响起!
他体表自然升腾的护身血煞之气,在这恐怖的绞杀下如同热汤泼雪,飞速蒸发!
眼看下一秒,这尊战魂就要步上洛寒衣的后尘!
嗡——!!!
一声比空间刀轮更加高亢、更加暴虐的戟鸣骤然盖压了所有声音!
戟鸣声中,一道难以言喻的意志自卫峥体内觉醒!
那不是畏惧,而是被彻底点燃的、带着毁灭一起焚烬的疯狂血性!
他手中的碎岳戟,戟身上那无数细微的坑洼磨痕骤然亮起!
暗金色的光芒流淌,与缭绕的血煞混合,勾勒出一幅幅模糊却惨烈搏杀的图景!
“滚开——!”
卫峥怒吼!
双手紧握的碎岳戟不再是横扫的姿态,而是如同握住一根燃烧的火炬,迎着身前那密密麻麻切割而来的空间刀轮,悍然向下一记——狂暴的劈砸!
坠星势!
轰!!!!
整个空间都仿佛被这一戟砸得向下一沉!
戟锋并非击打任何实物,而是砸在了那片狂暴空间法则的核心紊乱点!
霸道绝伦的力量叠加无匹的战意煞气,以一种蛮不讲理的方式,硬生生撼动了这空间的切割规则!
空间,竟有了刹那的凝滞!
混乱爆开的光芒将卫峥的身影吞没!
噗噗噗噗!
混乱的能量风暴中,数道无法闪避的空间利刃穿透了卫峥的护体煞气,狠狠剐过他的手臂、肋下、大腿!
带起大蓬的暗红色血花!
伤口深可见骨,边缘还残留着空间撕裂的黑色痕迹,阻止着血肉愈合,不断淌血!
剧痛!足以让常人瞬间晕厥的剧痛!
但卫峥的双眼反而更加明亮!
燃烧的火焰被冰封的瞳孔锁住,化作更加凝练、更加疯狂的杀戮意志!
碎岳戟上沾染着他的鲜血,光芒更加妖异!
他借那混乱爆发的冲击力,身形不退反进!
如同扑火的飞蛾,拖着一道长长的、由自身鲜血描绘出的凄厉轨迹,再次扑向那白面文士!
戟势再变!
不再是纯粹的力劈华山,而是诡异地沿着一个极其刁钻的折线向上撩杀!
燎原式!
这一戟没有千军破的磅礴巨力,没有裂地扫的狂猛横扫,有的只是一种极其凝练、足以点燃星火的极速穿刺!
戟速快到了极限!戟锋之前的空气被高速压缩,形成一道肉眼可见、前端螺旋尖锥状的惨烈气弧!
哧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牛油!
那凝聚了空间法则防御最强点的核心,竟被这凝聚了极致速度和穿刺意志的一戟,撕开了一道狭窄却致命的缝隙!
锋利到足以刺破天穹的戟尖,擦着文士胸前那浆洗得发白的破旧儒衫而过!
嘶啦!
一声锦帛碎裂的轻响!
文士胸前的旧儒衫,被狂暴的戟风余劲撕开一道尺许长的豁口!
露出了内里苍白却毫无伤痕的皮肤!
这毫厘之差,却足以让这位尊者瞬间暴怒!
一丝血丝在他眼底深处蔓延开来!
“卫、峥!”冰冷的两个字从牙缝中挤出!
被一个“武夫”逼到如此境地,甚至衣衫破损!
这是奇耻大辱!
他那只一直按在虚空中的手掌终于动了!
不再是以空间防御为主,而是化为了一记玄奥异常的爪印!
爪风并不凌厉,只是带着一种掌握乾坤、捏拿星辰的沉重感!
周围的温度骤然狂降!
摘星手
这一爪若是抓实,卫峥的元神会被如同摘取星辰般强行抽离躯体!
可卫峥嘴角却咧开一个近乎疯狂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何等存在!
四位道源境巅峰!
一挑四!
他没想活着离开!
但他要在死前,咬下这群人最大的一块肉!
碎岳戟在极速穿刺中不可思议地翻转!巨大狰狞的戟身如同活物般缠绕在卫峥手臂之上,挡住了文士那擒拿神魂的一爪!
爪与戟身碰撞,发出金铁交鸣的巨响!戟身剧烈颤抖嗡鸣,卫峥的手臂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身体如同被弹射出去的石块,猛地向后倒飞!
半空中,他的左手在腰间狠狠一按!
铮!
一声与先前所有戟鸣都截然不同、清越孤绝的金属嘶鸣炸响!
一道细长、银白的短锥,从他腰间皮囊中化作一道银色电光激射而出!
那不是攻向文士!
而是带着尖锐的破空厉啸,速度比声音更快百倍!
化作一道无法捕捉的流光,射向那隐藏在沙地深处、自以为安全的——沙砾老者!
谁也没想到卫峥在被三大强者围攻的绝境下,真正搏命的目标,竟然是那个一直隐匿潜藏、释放毒辣诅咒的沙系暗杀者!
“鼠辈!”卫峥怒吼声压下了破空之音。
那银色短锥在飞射过程中,竟牵动了卫峥自身流淌而出的、蕴含狂暴战意的鲜血!血丝如同灵蛇般缠绕其上!
嗡!
短锥尖端,一点纯粹凝聚到极致、带着绝灭万物气息的灰芒一闪而逝!
追魂绝灭刺!
并非实体攻击为主,而是针对神魂本源的绝杀!
噗!!!
黄沙炸开!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怪叫自地底深处传来!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惊惧!
大片的沙地骤然变得灰败、死寂!
卫峥这一击,代价巨大。
脸色瞬间由血红转为惨白!
强行分心催动追魂绝灭刺,又被文士摘星手重击挡住戟身格挡的力量,内腑已然重创!
就在这时!
一直等待机会的青袍道人眼中厉色一闪!
“死吧!”他猛地张开双手,十指指尖喷涌出浓烈的土黄色真元!
两座缩小的符纹山岳在他身前瞬间凝聚成型!
两座凝聚了大地精气和镇压道则的山岳虚影,带着轰塌星河的沉重之势,一左一右,朝着身悬半空躲避不及的卫峥悍然合拢砸下!
要将这个疯狂的战魂彻底碾成肉糜!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那文士冰冷的眼眸中,终于露出一丝掌控大局的冷漠笑意。
黑袍人兜帽下的鬼火也稳定下来。
卫峥,死定了!
双岳合拢!镇压之力锁死虚空!
卫峥悬在半空,周身缠绕的空间乱流还未完全消散,碎岳戟巨大的戟身还在因格挡文士摘星手而剧烈震颤嗡鸣,他身形被那庞大的镇压之力定住,向下狠狠一坠!
死亡的阴影,带着双山倾轧之势,悍然降临!
青袍道人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眼中尽是快意!
任你卫峥再能发狂,也终将被万钧山岳碾成肉泥!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绝死之境!
陷入绝境的卫峥,脸上那疯狂的搏命之色骤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平静。
如同火山喷发前最深的死寂,如同星辰寂灭时最后的内敛。
那冰封火灼的眼底深处,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只剩下两潭古井无波的、映照着星空的深幽。
他握戟的双手猛地松开!
巨大的碎岳戟如同失去了灵魂,从空中向下跌落!
这诡异的变化让所有人一愣。
卫峥要……放弃抵抗?
不可能!
就在众人疑惑惊愕的刹那——
嗡!!!
一种无法形容的低沉轰鸣,如同亿万颗心脏同时擂动,从卫峥残破的身体内部震荡而出!
那不是声音,是某种本源力量被点燃的波动!
他体表的血液,那些从巨大伤口中不断流淌出的、带着他战魂气息的炽热血浆,在这一刻骤然沸腾燃烧起来!
血焰!
不是法术凝聚,而是生命精血、乃至更深沉本源力量被彻底点燃后爆发的——
焚血焱!
轰——!!!
赤金色的血焰冲天而起!
瞬间将卫峥化作一尊顶天立地的火焰神祇!
那血焰的颜色无比纯粹,带着焚尽星辰的炙热温度!
更恐怖的是,火焰之中,翻滚着无数模糊的、由纯粹战意和牺牲意志凝聚成的图景!
每一丝火苗,都像是一个英灵在咆哮!
以血肉为柴,以残魂为薪!
焚尽此生残躯,化作刹那惊世之光!
这赤金血焰一起,两座轰然合拢的符纹山岳骤然停滞!
山体表面流转的符文疯狂闪烁,仿佛遇到了天敌般惊恐颤抖,竟有自行溃散的迹象!
那股庞大的、足以碾碎山岭的沉重镇压之力,如同雪崩般瓦解!
卫峥在血焰中的身影猛地弓起背脊!
如同蓄满力量的惊弓!
双拳紧握,指骨根根爆响!
他猛地抬起头!
杀意!
不需要言语!无需宣判!
只有最纯粹、最直接的——杀!
轰!!
卫峥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神弓射出!
血焰推动着他的身体!
那不是血肉之躯的速度,是生命燃烧殆尽的最后升华!
是穿越了时空界限的流光!
他的身影模糊了!
只剩下一道横贯天地、撕裂空间的血金色光线!
光线所过之处,空间被拉出一道烧融琉璃般的黑色焦痕!
发出令人耳膜破碎的尖啸!
“不好!”文士脸上的冷漠终于被打破,露出真正的惊容!
他完全没料到卫峥会用如此惨烈的方式彻底放弃防御,孤注一掷只为一杀!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对策!
本能地双手结印!
磅礴的空间之力试图阻隔那道血光!
青袍道人更是脸色煞白!
黑袍人幽绿鬼火暴跳!
枯爪凝聚漆黑死气急抓血光!
只撕下了一道炽热的焰尾!
所有的阻拦,在这超越极限、燃烧一切的血色惊鸿面前,都慢了一步!
血金色的光线,带着卫峥残躯所化、烧尽星空的最后咆哮,瞬间穿过了所有人徒劳的防御,射至青袍道人身前!
“不——!!!”青袍道人扭曲的面容发出惊骇欲绝的嘶吼!
嗤——!
一声极其细微、如同烧红烙铁刺入冰水的声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血金色流光的尽头。
卫峥燃烧着赤金血焰的身影显现出来。
他的右拳,缠绕着无数古老战魂图景般的赤焰,洞穿了青袍道人的胸腔!拳锋之上,那团代表着青袍道人本源核心的、不断扭曲挣扎的灵魂光团,被纯粹的战血之焱死死攥在其中!
正在发出无声的凄厉尖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焚烧成虚无!
青袍道人的动作完全僵住,空洞的眼窝里刚刚燃起的灵魂火焰如同风中残烛,剧烈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
一位巅峰道源境强者,本源灵魂被焚血之焱当场炼化!
形神俱灭!
一拳!
焚血一拳!
毙杀道源境巅峰!
天地间只剩下血金色火焰猎猎燃烧的声音。
文士、黑袍人,同时僵住了。
看着那扬起的、捏碎了灵魂光团、只剩下残焰缭绕的拳头,如同在看一个从尸山血海深处爬出的灭世魔神!
“嗬…嗬…”
卫峥维持着出拳的姿态,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口中发出风箱般嘶哑漏气的喘息。
那熊熊燃烧的、将他化作神祇的赤金色焚血之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黯淡、退缩!
他身上那些巨大伤口失去了血焰的掩盖,暴露出来,边缘的空间切割黑痕仍在阻止愈合,暗红色的鲜血如同泉水般涌出!
他的皮肤迅速失去光泽,变得如同半透明的蜡纸,气息如同断崖般暴跌!
焚血之力已尽。
本源燃烧殆尽。
伤势全面爆发。
真正的油尽灯枯!
他微微晃动着,赤金余焰明灭的双眼扫过那呆立的二尊,最后落在那片涌动着吞噬了洛寒衣的混沌灰雾之上。
那双眼里,狂怒已尽,搏命已过。
只剩下一点……如同熄灭星辰般的、深不见底的寂寥。
“寒衣……”喉中滚出一声含糊的嗫嚅,没人能听清。
他的身体再也无力支撑,双膝一软,单膝猛地砸在焦沙之上!
膝盖砸下的地方,被烧灼得晶体化的沙子都溅起了点点熔融的火星!
那只燃烧过的右拳,无力地垂落在身侧,拳锋上残存的灰烬与暗红色的血渍混杂在一起。
残破的碎岳戟,沉重地落在一旁的焦沙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哀鸣。
死寂,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灼烧残烬的焦糊味,再次笼罩了这片战场。
一个道源境的恐怖存在,就这样被硬生生炼死,湮灭在焚血一拳之下!
这等画面带来的冲击,甚至比之前洛寒衣被轰入混沌更令人心头冰寒。
白面文士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惊魂未定地看着单膝跪地、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卫峥。
那个刚刚还如同凶神般焚杀同阶的疯子,此刻却像一尊正在冷却的、裂纹遍布的石雕,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散。
耻辱感与后怕交织,化作一股无法宣泄的憋闷,在胸口翻腾。
黑袍人则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宽大袖袍下的枯骨手指微微颤抖着,兜帽下的幽绿鬼火剧烈摇曳。
那焚尽灵魂的血焰,让他感觉到了源自本源的恐惧。
飞扬的烟尘缓缓落下。
卫峥努力抬向迷雾的那只手,终究没能再前进一寸。
他的手臂一软。
轰然砸落在身侧的焦沙里。
扬起一小片干燥的尘灰。
气息,彻底断绝。
那杆依旧斜插在数丈之外、通体暗沉唯有螺旋血槽残存一点暗红的碎岳戟,发出一声低沉悠长的哀鸣,嗡嗡震颤渐渐减弱,最终和它的主人一样,归于死寂。
焦黑晶化的沙地上,只留下一具残破的、渐渐冰冷的躯体,和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染印记。
那伸向混沌迷雾的手,凝固成一个永不瞑目的姿态。
无数恐怖的气息如同噩梦退潮,从迷雾边缘急速离去,只留下翻卷的烟尘尾迹和一片满目疮痍的死寂战场。
死沙呜咽着覆盖焦黑的晶壳。
那具残破的身躯,在惨淡的天光下,投下斜斜的影子。
伸出的那只手,依旧凝固地指向那片翻涌的混沌之雾。
风吹过他那染血的指尖。
仿佛有谁在低叹。
又仿佛……
只是永恒的沉默。
“……卫大哥?”
一道嘶哑微弱,被风撕裂得几近不闻的呼唤,飘荡在滚烫扭曲的空气里。
洛寒衣的意识,如同沉溺在无边无际、冰冷粘稠的灰色泥沼之中。
无数疯狂的混沌乱流试图撕碎她,同化她,将这具残破躯壳内最后一点意识抹除殆尽。
虚无。
溶解。
沉沦。
永恒的湮灭。
这些恐怖的意志如同亿万根无形的针,疯狂地扎刺、吞噬着她残存的灵台一点微光。
卫大哥的声音…还有那贯穿天地的戟鸣……是幻觉吗?
在最终坠入混沌时,她似乎捕捉到了那一点熟悉的、带着焚尽一切的狂怒的气息……
但那怎么可能?他应该在万里之外……
念头微动,立刻引来了更加狂暴的同化之力!
灰色的混沌乱流如同嗅到血腥的群鲨,更加疯狂地向她残魂撕咬而来!
但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前一刹!
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气息,如同最坚韧的蛛丝,顽强地缠住了她即将溃散的意识!
是额头!
是她最后关头,将自己额头沾染的热血,连同夙天行与云素心刻在她身上的烙印之力,点在婴儿眉心时所留下的……
那一丝反向的联系!
这丝联系微弱得如同风中烛火,却又真实不虚!
它像一枚滚烫的烙印,烫在洛寒衣的魂魄之上,成为抵挡无尽虚无侵蚀的锚点!
“晏旻!”
残存的意志骤然被这道滚烫的烙印灼醒!
护住那孩子的使命如同回光返照般点燃了濒死的魂火!
不能被同化!
不能被吞噬!
哪怕只剩下最后一点意识残渣!
也要……把他送进去!
“嗬——!”
一声来自灵魂深处不存在的咆哮!
洛寒衣那几乎消散的残破神魂中,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后也是最纯粹的力量猛地爆发!
如同被巨石压住、濒死反扑的猛兽!
燃烧!
不是实质的火焰,而是意志之火的剧烈燃烧!
借着那与婴儿血脉相连的守护烙印作为基点,她残存的神魂碎片如同扑火的飞蛾。
紧紧包裹着怀中那个早已无知无觉、陷入深度昏迷的小小婴孩!
如同一道微缩的流星!
“去——!!”
用尽灵魂最后一点力量,洛寒衣残魂所化的赤金光流爆发出微弱的推力!
借着那混沌迷雾吞噬同化力量的边缘斥力,如同逆流而上的孤舟,朝着迷雾深处、那冥冥之中存在唯一生机与可能的方向——
艰难地、一寸寸地推进!
灰色混沌雾霭如同厚重粘稠的油脂,疯狂排斥、挤压、侵蚀着这道外来的光流!
每前进一寸,魂光便黯淡一分!
包裹在魂光中昏迷的婴儿,小小的身体似乎本能地轻微抽搐了一下,眉心那早已隐没的赤金印记位置,微微亮了一下,随即慢慢暗淡。
—————————————————————
去吧…晏旻…
愿你…前路…无劫…
—————————————————————
神仙渡。
传说终究无法描摹真实的万一。
这里并非悬于九天之上,也非深藏地底幽窟。
它是一方被天地法则温柔地折叠隐藏起来的净土秘境。
高渺之处,流云不渡,只在脚下缓缓流淌成海。
云海之上,拔地而起无数奇峰峭壁,并非嶙峋尖锐,而是姿态万千,圆润温润如玉,萦绕着常年不散的乳白色灵雾。
山峰之间,星罗棋布着琼楼玉宇,飞檐斗拱隐现于云霭仙霞,彼此以流瀑为帘,虹桥为路。
仙禽清唳,其声婉转如碎玉击冰,在云海与奇峰间悠然盘旋,羽翼掠过灵雾,带起氤氲流转的光晕。
此地气息纯净得不可思议,每一次呼吸,都感觉涤荡肺腑,识海空明。
云崖小筑,便坐落于此地最深处的一片静谧云坪之上。
这方空间隔绝了外界的杀伐与喧嚣,唯有浓郁的、几乎凝结成水滴的灵气氤氲弥漫。
雾气深处,一条蜿蜒似九曲回肠的静谧山道若隐若现,道旁有奇花异草含露低垂,散发出令人心神沉静的幽香。
苔痕覆盖的青石台阶无声延伸。
距离小筑不远,一方清澈如玉髓的寒潭水畔,矗立着一座精巧的六角石亭。
亭内,两道身影相对而坐,宛如画中仙姝。
二人便是神仙渡四位尊者中的琴尊云渺缈和画尊墨无痕。
“琴尊”云渺渺——
容颜绝俗,难以用凡世词汇描述。
气质如云间之月,渺远而温润。眉目流转间,不染半分烟火尘埃,带着一种悲悯众生的温柔。
及腰的墨发只用一根素玉簪松松挽着,几缕发丝垂落颊边,更添几分柔婉。
她素手轻抚膝上一张古拙斑驳的焦尾琴,玉指在丝弦上空悬停。
周身萦绕着清透缥缈的气息,黛青色的罗裳随微风轻扬,素玉簪挽起如瀑青丝。
“画尊”墨无痕——
她斜倚栏杆,未施粉黛,一袭广袖墨色长袍,衣摆如云浪逶迤散开。
一支玉笔随意搁在栏杆上,笔尖一点苍翠凝墨未散。
她正凝望着亭外湖光山色,眼神倦淡疏离,仿佛眼前不过是一幅可随时挥毫抹去的旧卷。
她容颜绝俗,带着挥之不去的寂寥,仿佛画中人遗世独立。
琴弦余韵似乎还在空气中震颤。
墨无痕眸光微动,似烟笼寒江的远目终于聚焦,落在寒潭另一侧尽头——那片隔绝外界的混沌雾墙之上。
那向来古井无波的面容,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如同墨笔点在静宣上散开的淡痕。
云渺缈悬空的手指无声落下,一滴,点在紧绷而寂静的琴弦上。
“铮——!”
没有旋律,只一声孤高的清鸣!
这声琴鸣仿佛无形的号令。
几乎同时,笼罩在夙晏旻襁褓周围的灰色混沌雾气猛然向内卷曲、收紧!
如同无数温柔的藤蔓托举,小心翼翼地将襁褓稳稳当当地推送着,缓缓滑行过长着青苔、浸润灵雾的古老石阶。
襁褓最后轻柔地,稳稳地,落在寒潭畔的石亭外——
落在离云渺缈的琴、墨无痕的笔最近的那片平滑如镜的青石板上。
一点水珠落在石面,溅开微小的水花。
墨无痕的目光,如同最精微的工笔,落在那沾染着点点干涸暗红色血迹的襁褓之上。
那血的气息带着令人心悸的强大执念和……毁灭性的诅咒残留。
云渺缈垂眸,望着襁褓中沉睡的婴儿。
那张小脸因为震荡显得格外苍白,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静谧的阴影,无知无觉。
空气里弥漫开淡淡的血腥气。
墨无痕修长的指尖,在玉笔笔杆上轻轻敲击了一下,一滴饱满的青翠墨汁从笔尖坠落,“啪”地轻响,点碎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邃的墨渍。
琴音彻底消散在寒潭水雾里,只余下灵雾氤氲的低语。
寒亭中,云渺缈的目光从那小小襁褓上抬起,望向墨无痕。
“道基被毁,心脉断绝,强行以真灵护持…送他至此。”她的声音很轻,似怕惊扰了沉睡的稚儿,却带着一种能洞穿时空尘埃的洞察,“血中蕴烈煞,魂骨烙恨仇…这孩子,已是风暴的中心。”
寒意似乎更浓了一层。
墨无痕墨色广袖无声拂过冰冷的石面,她并未靠近,清冷的视线却如无形的丝线,细致地缠绕过襁褓里婴儿的每寸生机脉动。
“不止。”墨无痕的声音比寒潭水底更沉。
“魂魄根基…异常厚重坚韧,远超稚龄…甚至……”
她的黛眉几不可察地微蹙,仿佛在辨别一缕风中残烟般难以捕捉的气息。
“带着一丝…历尽劫波的无常悲怆。”
云渺缈指尖在冰凉的琴木上轻轻一扣。亭内流转的灵气随之微妙一滞。
“与那方荒狱厮杀搅动气机的生灵相比,如何?”
墨无痕沉默片刻。
“不同。”
她最终吐出两个字,指尖的玉笔停止轻敲,笔尖的残墨凝聚如一枚沉重的碧色泪珠。
“外魔凶气滔天,只为毁。”
她的眼神落在婴儿沉睡的眉眼上,仿佛穿透了皮相。
“这魂里藏的沧桑悲怆…更似曾为护而生…却又被彻底倾覆打碎…”
一阵穿亭而过的风卷起墨无痕鬓边几缕墨丝,她缓缓抬手,对着襁褓的方向凌空虚点。
嗡!
无形的涟漪漾开,一道纯粹由墨韵构成的淡青色光华如轻纱拂过襁褓表面,轻柔地将那已经干涸变成暗褐色的层层血渍剥离开。
光华流泻,如同拂去珠玉上的尘埃。
下方显露出的天青色蚕丝锦缎,柔软洁净,其上以灵丝精绣着祥云麒麟暗纹,细腻雍容,绝非寻常人家之物。
一块温润如脂的羊脂白玉嵌在襁褓一角,玉质剔透,内里蕴含的生机未散,上刻一个古朴灵动的“夙”字。
墨韵光华无声收回,带走了污浊,只在青石地面留下一小片淡红色的微尘。
襁褓中的婴儿小脸不再沾染血污,露出了原本粉雕玉琢的模样。
他微微动了一下,小嘴无意识地吧嗒了一下,小手攥紧又松开,仿佛在梦中呓语着什么,神情竟有瞬间的迷离脆弱。
墨无痕的目光在那个“夙”字上停驻刹那,指尖终于微微抬起一点。
一缕极细、几乎无形的墨线如有生命般探出,轻柔如蜻蜓点水般触及婴儿微微散出红痕与焦黑的额心。
不是探查内腑!而是直叩魂灵!
嗡!
就在那缕清冷墨线触及婴儿眉心皮肤的瞬间——
一点极其微弱、几乎湮灭,却又蕴含着一股沉凝、不屈不挠意志的光晕,骤然在婴儿额心最深处的识海屏障之下微微一闪!
那光芒转瞬即逝!如同枯海挣扎欲燃的星火!
光芒闪灭的刹那,一股无形的涟漪震荡猛地沿着那道魂丝反馈而回!
墨无痕端凝如玉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悬在她膝上玉笔的笔尖,那滴凝聚欲坠的青翠墨汁如同受到无形敲击,蓦然迸散!
细碎墨点无声溅落在她墨色长袍的衣摆,瞬间被吞噬,如同从未存在。
亭内陷入一片更深层的寂静。
远处混沌雾墙的边缘,隐隐传来金铁摩擦与沉重甲胄碰撞的低沉而规律的声响。
如同巨兽在迷雾深处低伏着打盹,爪牙未露,寒芒暗藏。
寒亭外的空气仿佛凝滞成了实质,连飘散的灵雾都忘了流动。
墨无痕那一点指尖的微颤,如同投入古潭的石子,激荡起的却是无声的波涛。
她微微垂眸,看着衣摆上那几处转瞬即逝、不留痕迹的墨点,眼底深处的倦淡如冰雪消融,第一次真正映入了石台上那小小襁褓的轮廓。
“画尊,意下如何?”云渺缈的声音打破了近乎冻结的寂静,依旧是山涧清泉的温润,却多了几分不容回避的凝重。
她没有看墨无痕,目光依旧牢牢锁在婴儿身上。
墨无痕沉默着。
亭外,规律的甲胄摩擦声愈发清晰了一些,似乎带着某种沉甸甸的耐心等待。
少顷。
墨无痕终于抬起眼帘,不再透过襁褓看那莫测的魂灵,而是望向云渺缈。
“溯命之根骨虽损,魂基却承着旧烬…亦有新火。此火,”
她微微停顿,似乎斟酌着最精准的表达,“不是薪柴可添,而是磨砺可生。”
云渺缈指尖在膝上古琴的冰弦上轻轻拂过,没有出声。
墨无痕的目光重新落回婴儿身上,那缕清冷深邃的探查意念早已收回。
“至于因果的风暴…”
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云淡风轻的疏离,但那份疏离中却多了点别的意味。
“神仙渡,不在风暴之中,只在因果之上。”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