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园中心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腐殖质和某种甜腥的、令人不安的气息。巨树的藤蔓在这里交织成一张遮天蔽日的巨网,将本就惨淡的光线过滤得如同黄昏。脚下不再是泥土,而是厚厚一层滑腻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紫色苔藓,踩上去如同踏在某种巨大生物的皮肤上。
黑豆的呜咽声从未停止,它紧紧跟在林野腿边,鼻子贴地,身体因高度紧张而微微颤抖。它的背伤在苏璃的包扎下已不再流血,但每一次肌肉的牵动都让它发出压抑的低哼。更让它焦躁的是空气中弥漫的、无处不在的“气味”——一种混合着巨大生命体、腐烂根系和冰冷金属的、极具压迫感的“存在”气息。它不断用爪子扒拉林野的裤脚,试图将他拉离某个方向。
“它就在前面……”苏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握紧爪刃匕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额角那道淡紫色的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发亮,如同不安的心跳指示灯。“黑豆的反应……比遇到浣熊时强烈十倍。”
林野的心脏也沉甸甸的。他强迫自己冷静,大脑在压抑的环境中艰难运转,整合着所有已知信息:录像带里科学家惊恐的声音(“它在看镜头!神经反射活跃!”),温室里实验犬“忠诚”的骸骨和记录(“嗅觉强化显著”),还有刚才黑豆对驱虫剂的精准定位。录像里那个代号“阳炎”、融合了犬类基因的向日葵变体……它的源头,或者说它的“母亲”,很可能就在前方。
“录像里提过,母体可能是指挥核心。”林野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既是说给同伴听,也是在梳理自己的思路,“黑豆的预警,印证了前方有巨大威胁。我们需要情报,不能硬闯。”他指了指旁边一株扭曲巨树的庞大板状根,“爬到高处,先观察。”
三人借助藤蔓和树根的虬结,艰难地攀上高处。当他们的视线越过最后一道纠缠的藤蔓屏障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一片巨大的、相对空旷的洼地中央,一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植物盘踞在那里。
它的主体依稀能看出向日葵的轮廓,但被放大了无数倍,更像一座由血肉和钢铁共同浇筑的诡异祭坛。花盘的直径远超十米,并非朝向天空,而是如同巨大的雷达天线般微微倾斜,朝向入口方向!花盘表面不再是葵花籽,而是布满了无数蠕动着的、瘤状的血肉凸起,每一个凸起都在有规律地搏动,渗出淡绿色的粘稠汁液,散发出浓郁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支撑这巨大花盘的,是无数根粗壮得如同巨蟒的紫色根须!它们并非深埋地下,而是如同活物般在地表蜿蜒、蠕动、拍打,每一次蠕动都带起地面的轻微震动。根须表面布满了气孔,正有节奏地开合着,每一次开合都喷出肉眼可见的、带着淡紫色荧光的孢子烟雾!这些孢子如同有生命的尘埃,缓缓升腾,弥漫在空气中,然后被气流带向植物园的每一个角落。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在这株“向日葵”的基座周围,缠绕着锈迹斑斑的巨大金属支架和断裂的管道,仿佛是某种废弃实验装置的残骸,如今却与这恐怖的植物共生在了一起。冰冷的钢铁与蠕动的血肉根须交织,形成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它在……呼吸?”苏璃的声音带着惊骇的颤音。
“不只是在呼吸,”林野的瞳孔收缩,紧紧盯着那些喷吐孢子的气孔,“它在释放……催化变异的孢子!整个植物园植物进化速度远超外界,根源就在这里!”录像带里关于“催化剂”和“扩散效应”的只言片语瞬间涌入脑海。这株母体,就是植物园所有变异的源头和放大器!
“看那些蚂蚁!”苏璃突然压低声音,指向母体花盘正下方的一片区域。
只见一小队黑色的变异蚂蚁,正沿着一条固定的路线搬运食物碎屑。然而,在距离花盘中心大约五米半径的一个无形圆圈外,它们如同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齐刷刷地掉头,沿着圆圈的外围绕行,形成了一个标准的环形禁区!没有任何一只蚂蚁敢于踏入那个区域半步。
“信息素?”林野瞬间联想到录像里提到的植物信息素实验,“它在花盘下方释放了某种信息素,警告其他生物不得靠近核心……就像领地标记。” 这印证了母体拥有某种“指令”能力。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悠长、如同来自地底深处的呜咽声隐隐传来!声音的源头,正是那巨大花盘的方向!
林野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扫过那搏动着的巨大花盘。在靠近边缘的位置,那些瘤状的血肉凸起之间,存在着几道深邃的、如同巨大伤疤般的褶皱结构!随着那低沉的呜咽声响起,这些褶皱正在极其轻微地、有节奏地……颤动!
“声波!”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林野!录像里科学家惊恐的喊叫再次回响——“对特定频率的声音产生剧烈反应!” 他瞬间将所有的碎片信息强行整合:
录像信息: 融合犬类基因的向日葵对声音敏感。
观察现象: 花盘边缘有类似耳郭结构的巨大褶皱。
低频呜咽: 声音疑似从褶皱发出,且引起褶皱同步颤动。
信息素禁区: 证明母体拥有“指令”能力。
孢子释放: 证明它是变异源头。
推论: 母体很可能通过这些巨大的“耳朵”(褶皱结构)接收和发出特定的声波频率,以此指挥整个植物园的变异植物!破坏“耳朵”,就能切断它的“指挥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