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有才敏锐察觉到妻子对他的态度变了，笑容不再淡漠，多了丝熟悉的柔情。
看着模样依旧俏丽的妻子，他心里一热，竟有种刚新婚时才有的怦然心动。
毋庸置疑，他对妻子是真爱。
可十几年过去，再浓郁的爱也早在时光中渐渐消耗光了。
他如今，更想中秀才，更想当官。
要说对清婵有多爱，也不见得，她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模样没妻子俊，年龄还大，他能多喜欢才怪，可人家有爹啊。
县令呢，对他来说就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一把拉住忙碌的妻子，甄有才笑着商量：“爹娘那边定然正恼着，我得过去瞧瞧，这样吧，你做两个拿手小菜，我带过去，他们瞧见也能消消气。”
这种小事上，姜笙一向大方，闻言立马点了头，“我熬个鱼汤，再抄两个肉菜。”
之前抓了十二条鱼，吃了三条，留了两条在盆里养着，剩下的拿去村里换了点猪肉。
“还是娘子明事理，哎，娘要是有你一半好，我就不愁了。”甄有才嘴巴像抹了蜜，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姜糯糯听得直翻白眼，实在受不了了，就哒哒哒跑去跟娘亲说要把剩下的那条鱼送给村长家。
甄有才若有所思，“糯糯为什么想送鱼？”
“我想跟村长爷爷家的妞妞姐玩，娘说跟谁关系好，就要分享好东西，糯糯只有刚抓的鱼啊。”
“哈哈，你娘说得对。”甄有才自然想跟村长家搞好关系，不过想巴结村长的大有人在，也没见村长收过谁家东西，“那糯糯可以去试试。”
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去吧，等碰了壁就知道天有多高。
在姜笙看来，鱼都是小闺女抓的，想送谁就送，她更没意见，只是不放心闺女一个人去。
“用不用爹爹帮忙，这么大条鱼，你可拿不了。”
姜糯糯没理她，撅着小屁股弯腰，一把抓住鱼尾巴，拎着就跑。
经过甄有才身边时，鱼尾摆动下还溅了他一脸水。
他目瞪口呆瞧着奶娃娃跑远。
姜笙心里一突，怕男人会问什么话，她又不愿撒谎，连忙回身去灶房忙活。
姜糯糯捏着鱼尾巴一路小跑，自然引起了村民注意，尤其小孩子，他们追在奶娃娃身后，盯着鱼，馋得不行。
他们平日里都吃不饱，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见到肉就挪不开眼了。
有胆子大的男孩仗着年纪大，比姜糯糯高两个头，拦住了前头不让她走，“把鱼给我。”
奶娃娃乌溜溜大眼清澈见底，仰着脑袋天真无邪地问：“为啥？”
大男孩比了比拳头，“因为不给就揍你。”
“比拳头大吗？”姜糯糯一拳砸过去，正好砸在了大男孩拳头上，没怎么用力，但对孩子来说足够疼了。
大男孩‘嗷’一嗓子跳起来，边跳还边甩手。
其他孩子见状，吓得都躲远了。
“瘦猴，你别欺负糯糯。”这时，又跑来几个孩子，为首的是从头黑到脚的女娃娃，正是村长的孙女王妞妞，今年八岁。
她可是村里的孩子王，娃娃们都听她的。
名叫瘦猴的大男孩哇一声哭了，“妞妞姐，谁欺负谁啊，我的手都快被她打断了，疼死了。”
王妞妞小大人似的上下打量姜糯糯，见奶娃娃依旧笑眯眯的，才松口气，转身一巴掌呼细狗脑袋上，“疼是不是，要不我给你揉揉？”
细狗闭嘴，“不疼了。”
一坨鼻涕挂在嘴边，吸溜一下又倒抽回鼻孔里。
看得王妞妞直摆手，嫌弃地推开他。
“妞妞姐。”姜糯糯奶声奶气喊，举起手里的鱼递给她，“送给你。”
“咦？”王妞妞大眼一亮，反手指着自己，“给我吗？”
她爷让她跟姜糯糯做好朋友，她还想着是约着玩泥巴还是打一架拉近关系呢，机会就自己找上门啦。
她伸手去接。
谁知鱼还活着，又滑不溜秋，扑腾着硬是抓不住。
可姜糯糯明明抓得很稳，鱼儿在她手里很乖，“糯糯，你怎么做到的？好厉害！”
孩子们好奇心强，见状全都围上来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姜糯糯拎着鱼尾巴，让鱼张嘴去咬，惹得孩子们哇哇大叫，边躲边忍不住凑上去戳鱼嘴。
一时间，欢声笑语回响在整个村落。
最后，王妞妞大手一挥，做主将鱼烤了，小伙伴们一人一口分着吃。
直到天擦黑，都该回家吃晚饭了，姜糯糯才挥别新朋友，迈着小短腿回家。
她可不是光去交朋友的，主要还是想打听有关外祖一家的事。
娘亲明显有顾虑，不想提，她只能另想法子。
好在王妞妞性子直，她问一句，对方能叭叭说百句，没怎么费心就全套出来了。
外祖家之前是做大官的，犯了事，全家被流放到白河村，刚来时家里人还挺多，可没几年就病的病死的死，最后只剩下了外祖父和外祖母拉扯两个孩子。
她还有个舅舅，听说是个瘸子。
只是这段时间一家子没在村里，说是带舅舅去看病了，自家那个二姐听说要去城里，也闹着跟去了。
她边想事边走，刚踏进屋门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屋内很暗。
斜阳余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洒在娘亲单薄的脊背上。
她似察觉出动静，下意识抬头看过来。
目光呆滞，满身枯寂。
姜糯糯心里一痛，小跑着扑过去，“娘亲，谁欺负你了？”
“欺负？”姜笙讷讷重复，在软乎乎小身子撞进怀里瞬间才像活过来般，一把搂住闺女，“不，娘亲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糯糯的！绝不！”
斩钉截铁。
从牙缝里一字一句挤出。
姜糯糯一下懂了，不用想，定然是隔壁那群糟心玩意又作妖。
可渣爹不是去隔壁做说客了吗？
还有，娘亲怎么知道的？
早跟宿主说了，男人都一样，狗改不了吃屎，不能相信他们会真改。
他们最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面上柔情似水，嘴上为你生为你死，背地里却比谁都狠。
就宿主你这个软绵性子，搞不定的。
要不是你刚刚想着再去送点咸菜，也不可能正好听见，只能永远做睁眼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