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桑榆桑兴嘉的其他类型小说《流放三千里,我靠厨艺带飞全家桑榆桑兴嘉后续+全文》,由网络作家“黎青棠”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大应王朝,西南荒郊。深夜,歪脖子树的枯枝在夜风中簌簌作响,树下正有三个戴着重枷的人影蜷缩着靠着树和衣而睡。侧边的少女鼻息停了半晌,忽然像是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靠在她身旁浅眠的男人被她忽如其来的反应吓醒。“小妹?”桑兴嘉猛然睁唤她,二十斤的重枷擦过溃烂的腕骨,他却早已习以为常。他压低嗓音又凑近些:“魇着了?”桑榆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快要跳出嘴巴,过度惊吓让她额上满是冷汗。迎面撞来的那辆车车速最少也得有一百二,昏倒前最后的记忆只剩刺耳尖锐的刹车声。桑榆:“......”见她迟迟不说话,桑兴嘉顿时急了,“小妹,怎不说话?别吓大哥。”“大哥,我没事。”桑榆强撑着挤出一抹笑:“就是做噩梦被吓着。”桑兴嘉又多问几句,见她确实没有大恙,...
《流放三千里,我靠厨艺带飞全家桑榆桑兴嘉后续+全文》精彩片段
大应王朝,西南荒郊。
深夜,歪脖子树的枯枝在夜风中簌簌作响,树下正有三个戴着重枷的人影蜷缩着靠着树和衣而睡。
侧边的少女鼻息停了半晌,忽然像是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靠在她身旁浅眠的男人被她忽如其来的反应吓醒。
“小妹?”桑兴嘉猛然睁唤她,二十斤的重枷擦过溃烂的腕骨,他却早已习以为常。
他压低嗓音又凑近些:“魇着了?”
桑榆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快要跳出嘴巴,过度惊吓让她额上满是冷汗。
迎面撞来的那辆车车速最少也得有一百二,昏倒前最后的记忆只剩刺耳尖锐的刹车声。
桑榆:“......”
见她迟迟不说话,桑兴嘉顿时急了,“小妹,怎不说话?别吓大哥。”
“大哥,我没事。”桑榆强撑着挤出一抹笑:“就是做噩梦被吓着。”
桑兴嘉又多问几句,见她确实没有大恙,这才放下心闭目休憩起来。
桑榆同样闭着眼,脑海中却一团乱麻。
她,桑榆,二十一世纪的网红美食博主,穿越了!
她很想说服自己,眼下的一切不过是场噩梦。
但远处不时爆开火星的篝火堆、篝火旁躺着的身着官服的差役、以及自己手腕、脚腕传来的钻心疼痛,无一不在向她表明一件事——她真的穿越了。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穿越到古代,更没想到自己穿越后会是个被流放的千金小姐。
原主和她同名也叫桑榆,家中父母恩爱共育有两子一女,刚刚同她说话的便是长兄桑兴嘉。
按理来说,他们这一家就算家道中落也不该沦落到流放的境地,但抵不过家族受到牵连。
桑家上一辈共有四房,老大桑永丰从政,年少中举进朝为官。
老二桑永年从商,经营桑家的铺子,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老三桑永盛从军,倒也混了个从七品的内藏库副使。
唯有桑榆的父亲桑永景,文不成武不就,年过三旬都没能在科举中榜,谋个一官半职,其他三房每逢遇上他都得冷嘲热讽一通。
此次便是大房的桑永丰在朝堂上站错了队,导致全家流放。
桑榆有苦说不出,什么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次她可算是体会到了。
不过,上辈子她才活了二十来年,大好人生尚未享受就突遇横祸,有幸穿越再活一次,她总不能直接放弃。
她不是那样软弱的人。
她刚刚借着微弱的月光观察过,不论是她还是桑兴嘉,脖子上都戴着木枷,脚上戴着脚铐。
就连睡觉都没能取下,想来逃跑是不可能的。
跑不了就只能等着被押送到岭南,想到这里,桑榆心念一动,岭南,那不就是现代的两广地区!
若是真到了那里,她可真就是如鱼得水,可以大展身手。
不过那都是被押送到地方以后才需要考虑的问题,她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怎么才能活着到达岭南。
手腕、脚腕位置早已被木枷与铁链磨破,有些位置都溃烂见骨,得亏现如今温度低,不然肯定早就发炎化脓。
饶是如此,桑榆也感觉自己脑袋昏昏沉沉,想来是已经发烧。
实在抵不过铺天盖地袭来的困倦与疲惫,桑榆再也坚持不住,沉沉睡去。
再醒过来不是桑榆自己睡醒,而是......
“啪——”
鞭子接连抽在皮肉上,发出一声声脆响。
“一帮子惫懒货,没看见太阳已经出来。赶紧给爷爷我爬起来,要是耽误了今日行程,定要你们好瞧!”
周围嘈杂的声音让桑榆十分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小妹,快起吧,不然等会儿差役过来就不好了。”
“......”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桑榆咬紧后槽牙,为了活着,她忍。
蹭着身后的树干,努力支起身子站直,刚站起桑榆便觉得一股饥饿感传来,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好像就是病饿交加而死,看样子她的到来并没有改善这些。
一觉睡醒脑袋仍旧昏沉,应该还在发烧,肚子里空空如也,要是持续下去,她怕是会步原主的后尘。
那边的桑兴嘉又出了问题,他眉头紧锁,加大晃动桑兴皓的幅度。
“小弟,小弟,你快醒醒。”
不过七岁的桑兴皓此时仍旧闭目沉睡着,满是灰土的脸也压不住下层的潮红——他发烧了。
并且烧得远比她要严重,此时怕已是高烧到昏迷。
桑榆见状心下一沉,幼童、高烧不退,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只能让她想到一个后果——被烧成傻子。
若只是被烧成个傻子都算好事,最怕直接就这么活活烧死。
桑榆一咬牙,对桑兴嘉说道:“大哥,让我来。”
她去西南地界拍摄时,跟着当地的赤脚医生学过一点皮毛,此时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她的话让桑兴嘉一愣,让她来,她来又能做些什么。
不过长久以来对妹妹的爱护与信任还是让他在第一时间挪开位置,空出桑兴皓身前的空间。
脖子上戴着的木枷严重限制了桑榆的动作,十根手指却还能进行一些微小的活动。
她低头在四下找寻一圈后,很快便找到一根约有筷子粗细的干枝。
半跪着努力伸手将干枝够到手中,而后两手微微用力,干枝直接被掰成两截。
其中一头带着半个斜茬略尖,在自己指尖戳着试了试,桑榆满意地点头,虽然达不到针刺的锋利,但勉强也够用。
桑嘉兴一头雾水地看着她的动作。
正当他好奇自家小妹为何要从地上捡树枝时,便见她蹲在桑兴皓身前,托起他一只手,用树枝狠狠扎下。
孩童的皮肤本就稚嫩,更何况是桑兴皓这种被娇宠着长大的公子哥。
流放之前,他甚至连穿衣洗脸都有婢女服侍,平生吃过最大的苦头也就是不听话时被罚面壁思过。
树枝的尖头轻易扎穿他的指尖,鲜血登时就冒了出来。
“小妹,你这是......?”
哪怕知道桑榆不会故意伤害桑兴皓,桑兴嘉还是忍不住问道。
“小弟烧得太厉害,放血是现在最好的方法。”桑榆头也不抬,专心地挤压着桑兴皓的指头。
幼童和成人不同,哪怕扎破手指,血液也不会流太多,得用力挤压才能流出更多血来。
那位赤脚医生曾经告诉过桑榆,放血疗法对于高烧的治疗效果特别好。
若是基础的低烧马上就能见效,高烧过上四五个小时也能见效。
但要注意消毒,否则容易感染。
不过事急从权。
如今条件简陋,桑兴皓的病情又重,哪还管得了感染不感染的,就算感染也得人活着才有机会感染。
桑兴嘉听着桑榆的话,满心都是疑惑,他为何从未听闻有这样的治疗方法。
往日里得了风寒,大夫都是开汤剂,一连喝上大半个月才能见好,这法子真能奏效?
桑榆哪管他在想什么,将桑兴皓指头四周的皮肉挤到泛白才堪堪挤出五六滴血来,至此她才长舒一口气。
她已经尽力而为,接下来他是死是活就看命了。
又捡了根树枝,给自己也来上一套放血疗法,她顿感脑内的晕眩感退去不少,这法子的确有效!
这一通忙活看似耗时,实则也才过去三两分钟。
四周或坐或躺和衣而睡的人们渐渐聚集在一起,按之前差役排好的次序站好。
桑兴嘉看了眼仍旧昏睡不醒的桑兴皓,又看看那边快要走过来的差役,一咬牙蹲下身:“小妹,帮忙把小弟扶到我背上来。”
连日来饥一顿饱一顿再加上身上木枷铁链的摩擦,他一个文弱书生早就没了什么气力。
平日里自己走路都难,如今还要再背上个人,怕是撑不了多久。
这一点不论是桑兴嘉还是桑榆都很清楚,但若要是让他们抛弃桑兴皓,显然谁都做不到。
桑榆知道现下不是推辞的时候,也没墨迹,和桑兴嘉配合着,把桑兴皓扶到他背上让他背起。
三人终于赶在骂骂咧咧甩着鞭子的差役过来前汇入队伍中。
刚进队,桑榆便听见前方传来女人关切的声音:“榆儿、嘉儿,皓儿这是......怎么了?”
她抬眼望去,果然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是名脸上满是黑灰的妇人,哪怕如此,仍旧依稀可见曾经的绰约风姿,正是原主的母亲谢秋槿。
“娘,小弟烧得太严重,今早更是叫都叫不醒。”
说话的不是桑榆,她本想将此事瞒下不表,免得母亲徒增担心,却没拦住桑兴嘉。
“啊?我的皓儿!”谢秋槿惊呼一声,挣扎着就要去看他背上的桑兴皓。
“娘,小弟没事,就是贪睡,哪有大哥说的那么严重。”桑榆连忙搀扶住她,同时悄悄给桑兴嘉使了个眼色。
桑兴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干笑两声附和道:“是啊是啊,小妹说得对,我说错了。”
谢秋槿仍旧有些担心:“真的?”
桑榆点点头顺势转移起话题:“爹和祖母可还安好?”
晚上休息时,差役是不管他们的,按理来说,一家人应该待在一起才是。
可桑家的老太君,桑榆的祖母也在流放的队伍之中,她老人家年事已高,如今已年过半百,哪能受得住连日奔波。
古代的流放可不是漫无目的的郊游,每日最少都有着五十里的路程要赶,这也是为何差役早早便催促着众人集合上路的原因。
老太君膝下共有四子二女,两个女儿早早出嫁未被牵连。
四个儿子不能眼睁睁看着老母亲受罪,约定好每人轮流照顾老母。
昨日便是轮到桑永景和谢秋槿负责照看。
提起自己那位婆母,谢秋槿面露不忍之色,摇头叹息:“婆母眼看不大好了。”
饶是她们这些年轻力壮的都快撑不住,更何况年过半百的老人。
刚离开京城时,桑永景便拿出自己私藏的钱贿赂押送的差役,不图别的,只求差役卸下老母身上的木枷。
可惜木枷上有着封条,若是到了目的地,负责接应的人发现封条有异,怕是轻饶不了他们。
其中的风险太大,差役不愿冒掉脑袋的风险,事没办成钱却也要不回来。
一连二十多天走下来,桑家老太君早已是一天不如一天,怕是活不到岭南。
“......”
此言一出,三人尽皆沉默下来。
别说是老太君,哪怕是他们,能不能活着走到岭南都是未知数。
他们虽不是被流放到宁古塔那种苦寒之地,但光是去岭南的这一路,便能要了队伍中大半人的性命。
桑永景刚将自己母亲交给大哥照顾,当然也免不了受上几句嘲讽,不过他早已习惯,根本不放在心上。
走近时他一眼就瞧见桑兴嘉身上背着的人,顿时一惊:“皓儿这是怎么了?”
这次桑兴嘉学乖了,闭口不言任由桑榆开口。
“爹,小弟无事,就是乏得紧。”
这话糊弄谢秋槿还行,却糊弄不过桑永景,他心中约莫猜到桑兴皓是什么情况,忍不住长叹一声。
“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犯人们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押送的差役甩着鞭子在四周戒备。
若是有走得慢的,登时就要被狠狠抽上一鞭。
桑榆跟在队伍中,神情麻木地迈着步子。
她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这种煎熬的徒步,得走到日上中天才能稍微得到些喘息工夫。
差役们不会管犯人的死活,只要你两条腿还能迈步,就得跟着队伍前进。
日上中天时,恰好走到一片峡谷之中。
差役们一声令下,犯人们纷纷席地而坐,努力抓住这次休息的机会恢复体力。
差役们留下三五人负责看守,其他人则找了处背风的位置开始生火,他们要准备吃午饭。
大应王朝一日只吃两顿,上午一顿下午一顿。
不过那是差役,他们这些犯人一日只有一顿,还尽是些发霉的粗面饼。
就连这些粗面饼都得看差役的心情,若是惹恼了他们,连这仅剩的一餐都吃不到。
不吃?不吃就饿着。
四五顿饿下来,哪怕是最娇贵的公子哥,也得感恩戴德地接过馒头,跟恶狗扑食一样塞进嘴里,生怕被旁人抢了去。
随着架在火堆上的陶罐煮沸,一股香气飘荡开来。
桑榆狠狠地吸了吸鼻子,闻出这是一锅面饼煮肉干,本就饥肠辘辘的肚子顿时“咕咕”响了两声。
听见她肚子发出的响动,面带疲色的桑兴嘉强挤出一抹笑来:“我就猜到小妹你昨日定是没吃饱,快吃吧。”
说话间他用胳膊肘捣鼓两下,竟从胸前掏出半个发霉的粗面饼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放进去的。
“大哥,你这是......?”桑榆刚想问这是从哪来的,忽然意识到应该是桑兴嘉昨日省下来的。
这些差役哪怕拿了他们的钱,对他们也是克扣得紧,一人一天只有一个粗面饼。
那粗面饼不过桑榆的巴掌大又发了霉,吃起来里面的粗糙颗粒直揦嗓子难以下咽。
但在如今,已是无上美味,人得吃东西才能有力气,有力气才能坚持活下去。
知道这半个面饼是桑兴嘉自己省下的口粮,饶是桑榆腹内传来火辣辣的灼烧感也还是摇头拒绝:“我不饿,大哥你吃吧。”
她知道,这是太久没有进食,胃酸在灼烧胃壁。
不过不打紧,她还能再坚持坚持,等晚上休息时,就能分到新面饼。
桑兴嘉还欲说些什么,忽然听见一声嘤咛。
“嗯~,大哥,我好饿啊。”
他低头一看,顿时露出喜色,靠在他膝头昏睡的桑兴皓不知何时已经醒转,正哭喊着说饿。
知道生病的人有胃口不易,桑兴嘉将那块面饼一分为二,一半递给桑兴皓另一半递给桑榆。
“吃吧,你们都吃,吃饱了才有力气走路。”
见他心意已决,桑榆知道自己不吃他也舍不得吃便没再推辞,默默接过,小口小口地啃食起来。
桑兴皓已经连着高烧好几天,此前吃饭时一直没什么胃口。
省下的那些面饼都被大房抢了去,还美其名曰孝敬祖母,实际上全进了他们自己人的嘴里。
经过早上桑榆的放血疗法后,他此时倒多了几分精神,也有胃口吃起东西。
一旁的桑永景和谢秋槿二人看着这幕不禁眼眶一热。
三个孩子懂礼谦让、兄友弟恭,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如今却被连累到此等地步。
唉,大哥糊涂啊!
桑兴皓的胃口着实是好,四分之一的面饼三两下便被他吃得一干二净,连手上掉的渣子他都没舍得放过,全都舔进口中。
吃完后他还有些意犹未尽,没吃饱。
不过他也知道今非昔比,能有一口吃的已是不易,没有耍性子胡闹。
桑榆吃得很慢,见他舔完所有碎屑后还不舍地舔着唇,便猜到他没吃饱,将手中那块只动了一点的面饼递给他。
“小弟你吃。”
“啊?我已经饱了,阿姐你吃。”桑兴皓连忙拒绝,为了证明自己没撒谎还故意挺起肚子拍了拍。
桑榆却不由分说地将饼塞进他手中:“阿姐已经吃饱,你吃吧。”
她饿吗?饿,很饿,非常饿!
但她知道这个孩子更需要补充食物获得能量,高烧是暂时退下去了,但夜间难免复热,身体需要能量才能战胜病菌。
小孩子不懂什么是真话假话,听她说吃饱了,桑兴皓也不再推辞,大口地吃起面饼。
倒是桑兴嘉面露犹豫,似是想将面饼给抢回来。
他掰开的面饼,哪能不知道它有多大,看形状,桑榆最多也就咬了一小口,哪能吃得饱。
最终他还是没有动手,主要是桑兴皓吃得太快,三两口就已经将面饼全部塞入口中,像极了饿死鬼转世。
桑榆移开目光,观察起四周转移注意力。
眼下虽已是初秋,但峡谷内的植物多数都还绿着,只有少部分不耐寒的植物开始泛黄。
随意地扫过前方,桑榆的视线忽然定住。
那是......蒲公英!
她只觉眼前一亮,先前还担心感染发炎,现在不用怕了。
“大哥,我去去就回。”和桑兴嘉打了声招呼,桑榆起身便朝那处走去。
桑兴嘉还以为她是要方便,点点头答应下来没再多问。
那片蒲公英离得并不远,约有十来步的距离,桑榆走到近前蹲下。
眼前的这株蒲公英,芯处伸出的几根细杆微微泛黄,杆尖毛茸茸的种子早已随风飘远,外围却又长出一圈嫩绿的新叶来。
她将蒲公英的一圈嫩叶全都摘下,又在四周多找了些,满载而归回到桑兴嘉的身旁。
见她两只手握满野草,谢秋槿微微皱眉:“榆儿,你这是作何?”
虽说大家腹内饥饿,但也不至于沦落到吃野草的地步。
桑榆哪管得了这些,她将摘回来的蒲公英叶分成五份,一人给了一小把,而后便对着自己的那把啃起来。
她吃得很快,也不管叶片上沾到的泥沙,囫囵着全往嘴里塞,好似吃的是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小妹,你这是......?”
“榆儿!”
围着的几人顿时惊呼起来,眼含担忧地望着她。
桑兴嘉更是已经起身,想要拦住她的动作。
“别担心。”
蒲公英草叶的味道并不好吃,苦涩的味道吃得她眉头紧锁。
桑榆梗着脖子咽下去之后才开口说道:“这是草药也是食物,能吃的,你们都吃。”
能吃?
几人看看手中的草叶又低头看看身旁的野草,怎么看都觉得和野草无甚区别。
小妹/榆儿该不会饿疯了吧,众人心头同时飘过这个念头。
光是看他们面上的表情,桑榆就知道他们没相信自己的话。
苦涩味继续在口中蔓延,好像连喉管都满是苦味,她却不甚在意,眼珠一转,想出个主意来。
“想必爹娘还不知,女儿之前在翻阅杂书时曾见过此物。名曰蒲公英,形似野草,但却有饱腹退烧之效。”
一路行来,发烧的何止桑榆与桑兴皓二人,伤口破损感染后,最常见的病症就是发烧。
哪怕是看似正常的桑家夫妇二人,也都带着低烧。
听她说手中看似野草的草叶有退烧的功效,桑永景便是心念一动。
自家小女平日里爱看些杂书这事他是知晓的,甚至还对桑兴嘉偷偷给她带禁书一事睁只眼闭只眼,倒没想到还有此等收获。
“那我们就先试试看。”
桑永景一发话,向来唯夫命是从的谢秋槿自然不会反对。
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手中都握着把野草似的绿叶,埋头缓缓啃食。
说来也怪,这蒲公英的草叶刚入肚,几人便感觉身体轻快了几分,一直压在心头的那股疲惫感好似也消减不少。
桑榆垂着脑袋偷笑,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安慰剂效应不懂了吧,蒲公英哪有这么快见效。
不过是饿的时间太久,难得吃进点食物,稍稍补充些体力而已,蒲公英退烧的效果还得等等才能发挥出来。
“榆儿,你这蒲、蒲公英是从何寻来的?”
这名字有些拗口,桑永景顿了下才顺利地说出全名。
“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些,但桑榆还是指出大致方位。
“好,好,好!”见那边大片生长着之前桑榆拿给他们的草叶,桑永景连道三声好。
“榆儿,快同为父一起多去采摘些给你祖母送去。”
桑家四房中,桑永景虽然没什么出息,但却是最孝顺的一个。
但凡收着什么奇珍异物之类的好东西都得送到自己母亲眼前。
如今老母病入膏肓,恰好遇上有此妙用的草药,又怎能错过。
桑榆知道拗不过他,领着他去,不多时两人手中便多出一大把蒲公英叶。
“嘉儿,你也同我一起去,祖母先前还念叨起你呢。”正准备走的时候,桑永景忽又顿住。
桑兴嘉面露为难之色,“爹......”他不想去。
话几度到了嘴边又被吞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桑永景握着草叶兴高采烈地往前走,桑榆和桑兴嘉跟在身后。
“大房的人又欺负你了?”虽是问询的话,但桑榆心中却如明镜般透亮。
四房向来是桑家的小透明,谁来都能欺负。
二房三房的人,多少顾及着兄弟情义,心里再看不起他们表面工夫也过得去,但大房的行事作风那可就......
每每遇上他们,桑兴嘉都得被嘲笑一通,好好一个书生意气的少年郎,硬是被欺辱到自闭。
桑兴嘉没应声,只是微微摇头。
瞧见他这副窝囊样,桑榆愈加气愤。
她们四房是没什么出息,可也没把全家人连累到流放的地步。
大房之前仗着大伯官身作威作福惯了,现如今大家都不过是阶下囚,谁又比谁高贵。
此次流放的队伍中,并非仅有桑家一户,还有四五户同样被抄家流放的家族。
按理说,这种时候大家最应该抱团取暖、互相帮衬,但谁让她们四房不被大房待见呢,一家人都被排挤在外。
远远地,桑永景便瞧见自家大哥被一群人众星捧月般围着中央聊天。
正欲大声招呼说出自己的来意时,却被赶上来的桑榆叫住。
“爹,你看那边地上躺着的......是祖母吗?”
她不说桑永景还真没在意,下意识顺着桑榆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时间桑永景只觉得全身血液逆流而上,怒发冲冠,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只见他心心念念的老母,此时被随意地搁置在一旁,身子半躺,脖子上的木枷下半截斜插在地里,卡着脖子根本不能呼吸。
她从嗓子眼中挤出一声声求救:“救......救命!”
声音微弱气若游丝,距离又隔得太远,根本无人注意到。
见此一幕,桑永景哪还管得了别的。
将手中的草叶一扔,迈着大步就冲过去,脚下铁链在疾走间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响动声。
桑永景一把扶起自己母亲,拍着背帮她顺气,紧张地问:“娘,娘您没事吧?”
终于能顺畅地呼吸,老太太因缺氧而憋到泛紫的唇渐渐恢复些许血色,轻轻拍着他的手安慰道:“娘......无事。”
她竟是一句委屈苦楚都没说,还来安慰他,桑永景只觉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桑榆和桑兴嘉此时才赶过来,见祖母无事,两人都松了口气。
桑榆瞥了眼不远处对这边一无所觉的大房一行人,状若不经意地说道:“真不知道大伯是怎么照顾祖母的,若不是我们临时起意过来,恐怕......”
放在往日,她说出这番话,桑永景必然是要训斥一番的。兄长再有不是,也非她一个小辈能随意议论的。
但他今天却一言不发,只默默地给老太太拍背。
等她面色稍微好看些,桑永景才开口:“榆儿,你在这里照顾祖母。”
桑榆不用想就猜到他想做些什么,提议道:“不若带着祖母一起过去。”
桑永景略微迟疑片刻,点头应允下来:“那嘉儿你和榆儿一同搀扶着祖母跟我走。”
老太太的身体本就因连日奔波而不大好,今日又遇上这么一遭,侥幸活了命,却是虚弱得不行,哪怕被搀扶着也走不快。
桑永景埋头走在前面,走得很慢很慢,但身上的气势却是越走越深沉。
最先发现他们一行人的,是大房的大儿子桑兴昌。
他轻轻扯了两下挥着袖子说得正起劲的自家父亲桑永丰,小声提醒:“父亲,四叔来了。”
高谈阔论被打断的桑永丰心情有些不快,听见是自己四弟过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又继续和二弟三弟说话。
他如今虽是阶下囚,但无论是精神面貌还是身体状态,明显要比四房一家要好上一个层次。
流放,这事对很多人来说是灭顶之灾,但对他而言,其中仍旧有周转的余地。
他入朝为官十几载,经营出不少人脉关系。
等到岭南后再写信请人从中斡旋,过几年皇上大寿大赦天下时,未必没有复用的可能。
因此桑永丰丝毫没有阶下囚的心态,仍旧端着那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对待桑家的所有人。
“大哥。”
一声低哑沉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似是许久都没喝水般的沙哑。
桑永丰漫不经心地回过身,正想说些什么,却在桑永景抬起脸时被吓了一跳。
只见他双目赤红如焰,牙关紧咬地发出咯吱声响,额角青筋如虬枝暴起,整张脸因极度压抑的怒火而微微抽搐。
“四、四弟?”
怎么跟得了失心疯一般,敢这样看他。
“今早我将娘交给大哥时,大哥是怎么说的。定不会让娘受了委屈,我没记错吧?”
桑永景平日里和自己这位大哥说话时,总是带着几分小心,看他的眼色做事行动,但现在他却直勾勾盯着桑永丰的双目。
“当然,我难道还会做得比你差?”
桑永丰眉心蹙起,怎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今日敢这么和他说话,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呵,大哥做事滴水不漏,又怎会比我差。”
桑永景冷笑一声,说出的话明明是恭维之词,听在桑永丰耳中却满是讥讽之意。
是,他平日里不论做人做事都圆滑周道,却偏偏栽在宰相任职一事上,跟错了人,连累全家被抄家流放。
但这也不是幼弟能如此和他说话的理由,他愠怒地狠狠一挥衣袖:“你过来究竟有何事?”
此时桑榆和桑兴嘉扶着施老太太过来,恰好听见他的话。
桑榆率先开口:“大伯原来竟是这样照顾祖母的,倒真是让我们小辈开了眼。”
先前自家父亲和四叔说话,桑兴昌身为小辈不便插话,默默地立在一旁。
桑榆过来直接就是含枪带棒的两句话,却一下惹恼了他。
“桑榆,你怎么说话的!四叔便是如此教你礼节的吗?”
“诶,我真......”桑榆只觉一股无明火直直涌上心头,当即就要上前同他好好理论理论。
那样对待祖母,现在倒和她论上礼节,真要论起来,他们才是那帮不孝子孙吧。
“好了!到底发生何事?”桑永丰猛然怒喝一声。
他到底是为官多年,积威甚重,发怒时气势吓人,众人瞬间闭嘴不敢说话。
桑永景却丝毫不怵,依旧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何事?大哥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
“刚刚若不是我心血来潮过来一趟,怕是就可以等着给娘收尸了。”
直到现在,他心里都在后怕。
若不是榆儿发现退烧的蒲公英叶,若不是他想着给母亲送些,若是没来亦或者晚来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他想都不敢想。
闻言桑永丰一怔,眉间皱得更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等着给娘收尸,青天白日的,桑永景是真疯了不成,咒自己亲娘。
“大哥就是让娘孤零零一个人躺在那边这样照顾的?”
桑永景不依不饶,他今日非得要为老母讨个说法,为此得罪大哥又何妨。
桑永丰没有听信他的一面之词,视线落在自己母亲身上。
顿时瞧见她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时愈加苍白,眼看比先前还要更加虚弱几分。
他骤然回首,视线在人群中睃巡,很快便锁定在一人身上。
“桑安竹!你给我滚过来!”
满含怒气的一句话刚落下,被点到名的缩在人群后试图减少存在感的那人便是浑身一颤。
她迟疑着站起身走到近前,脸上极为勉强地挤出一抹笑:“爹,您叫我?”
“让你照顾好祖母,你是怎么照顾的?”桑永丰对待自己儿女的态度,远不如桑永景那般和善。
因他自己为官,对儿女们要求甚高,得样样精通,若是哪样做得不好,抽断数根藤条也是常有的事。
桑安竹怯生生地抬眼瞥了眼自己爹,小声辩解道:“祖母要去小解,我就先回来了,不知后来......”
她身为桑家的大小姐,以前就是走路都有人搀扶,又怎会习惯伺候人。
“你......”
桑永丰勃然大怒,眼睛看向四周,只等寻着个适手的工具便要狠狠打她一顿。
桑永景不想掺和进大房的家事中,他只知道,既然他们照顾不好,那自己就带着娘回去亲自照顾。
“既然事情原委大哥已经知晓,那我就先带着娘回去,还是由我们四房来照顾吧。”
“不行!”桑永丰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他倒不是有多孝顺,而是在如今,孝道大过天。
他身为长子却让幼弟一家照顾母亲,日后别人知晓得戳着他脊梁骨骂。
“大哥,刚出这种事,让我怎么能放心把娘交给你?”桑永景话不多,但句句皆是诛心之言。
“你!”
桑永丰被噎得够呛,这事论起来还真是他的过错。
自家女儿的性子得好好磨一磨,就她现在的脾性,日后与其他家族联姻,又怎能做好一家主母。
“要不咱们听听祖母自己的意思?”桑榆又插嘴说了一句。
不过这次不是她自作主张,而是她搀扶着的祖母颤颤巍巍地挤出一句话来:“我、跟、你们、走。”
谁孝顺谁不孝顺,谁用心谁敷衍,老太太心里一清二楚。只不过先前顾着大儿子的面子,凡事忍一忍也就过去。
今天这一遭下来,若是还不找个靠谱的照顾自己,怕是没等被累死在路上,一条老命就得交代在这里。
桑榆说这话的时机卡得很妙,桑永丰桑永景两兄弟正是谁也说服不了谁的状态,闻言纷纷看向老母亲。
“娘,你自己说,想让谁照顾。”
桑永丰底气十足,虽说今日安竹照顾不周出了纰漏,但他可从未克扣过母亲每日的口粮,都是先紧着她吃饱。
若是跟着老四一家,别说吃饱,怕是活着都难。
老太太嘴唇动了两下,声音微弱但身旁的两人都听了个清楚明白。
桑榆替她传话:“祖母说,愿意和我们一起。”
原本还胜券在握的桑永丰面色瞬时阴沉下来,上前两步,目光灼灼地盯着母亲。
“娘,你自己说,刚刚肯定是她骗我的是不是?”
老太太微阖眼皮不去看他的眼睛,轻轻吐出一句:“我跟老四走。”
几人搀扶着老太太回去,即将走远之时,桑永景长叹一声,呼出压在心头的那股浊气。
他又返回去将从桑榆那儿要来的草叶塞给桑永丰。
“大哥,此物吃下可退烧可饱腹,峡谷中生有许多,你们自己照样采着吃吧。”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对于大哥没能照顾好母亲,他心中自是有怨的,但多年的兄弟情义,让他终究没能狠下心。
桑永丰却是冷冷地望了眼他离去的背影,将手中草叶随意丢下,目光重新落到桑安竹身上。
“跪下。”
极为平静的一句话,桑安竹却又是浑身一颤,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背挺得很直,脑袋却垂得极低。
桑永丰一句话也没说,上前狠狠一脚踹在她的心窝,桑安竹被踹翻在地却不敢呼痛,迅速爬起重新跪倒。
如此反复几次,直到桑安竹瘫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桑永丰心头的那股子憋屈感才稍稍散去些许。
大房主母苏宛菡在旁观察着他的神色,此时才小心翼翼地凑上前。
温声细语地劝慰:“夫君,消消气,为这种小事气坏身子不值当。”
桑永丰余怒未消:“你觉得这是小事?”
“娘那是没吃过苦头,不知道现在日子过得有多难。等她跟着四弟一家饿上两天,就知道谁才是真正对她好的人。”
桑永丰为官多年,并非是个清正廉明、洁身自好的好官,不然也不会被找到罪责抄家流放。
他心眼子多,当初专门将一沓银票贴身私藏,早早便贿赂过差役。
旁人一天一个的发霉粗面饼,他却能拿到十个,一行人勉强不挨饿。
“有道理,这两日发面饼,你收两个起来,到时候咱们带着去接娘回来。”
桑永丰的心情这才彻底转好。
苏宛菡见他走开一段距离后,才敢上前搀扶倒地不起的女儿,关切地问:“竹儿,你没事吧?”
桑安竹先是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往外看,视线范围内没瞧见父亲的身影,两只眼睛才敢完全睁开。
她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娘,我没事,爹还是收了力的。”
第一脚踹上来的时候确实很疼,但后面立马就收了力。
再加上她装得很严重,桑永丰终究没有丧心病狂到要活活踢死自家女儿,只是身上多出些淤青伤痕。
“桑榆这个贱人,要不是她插话,爹也不会这么生气。”
身体上的伤痛远不如心灵上的。
她先前一直都是这么照顾的祖母,从未出现意外。怎么偏偏四房的人一来,祖母就出事?
经此一事,她倒是狠狠记恨上了桑榆。
见他们三人去四人回,还把婆母给领回来,谢秋槿有些诧异,但并未多问。
“榆儿,你和嘉儿再去采些蒲公英回来。”桑永景吩咐道。
这草叶虽苦,但却有奇效,刚刚他将带去的草叶都交给大哥,如今却连给母亲吃的都没了。
桑榆点点头,拉上桑兴嘉一并往外走,将空间留给他们。
等二人走远后,桑永景看向自己母亲:“娘,这些日子,可是受委屈了?”
他怕在自己未曾发现的时候,老娘还受到别的苛待。
老太太只摇摇头没再说话。
她是自家人知自家事,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没准哪天人就没了,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因此而产生隔阂。
见她不愿意多说,桑永景也没勉强,小声将事情原委与谢秋槿说上一遍,并交代:“后面我们省些粮食下来,紧着娘吃。”
“好,都听夫君的。”
桑榆寻着地上鲜绿的草叶,不知不觉走得便有些远,忽然听见前方一棵大树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顿时心念一动,现在的环境可要比后世好得多,动不动就有野生动物出没,难不成是只野兔子?
她想着叫上桑兴嘉一起两头围堵,若是真能逮着只野兔,哪怕不生火直接生吃也比草叶有营养得多。
回头一看,却见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屁股后面,将她挑选剩下的蒲公英叶仔仔细细、一个不落地全都摘下。
桑榆:“......”这人该不是读书读傻了吧。
“大哥,大哥!”这两声她叫得很轻,生怕惊着兔子。
好在两人距离不远,桑兴嘉听见她的声音,疑惑地抬起头。
“前面好像有兔子,咱们去看看。”桑榆指了指前方那棵大树。
桑兴嘉眼睛瞬间亮起,兔子!肉!他都多久没吃过肉了。
两人蹑手蹑脚地来到大树前,树后隐约传来些细小声音,听不太真切。
桑榆正欲绕过树仔细瞧瞧,猛然被桑兴嘉一把拉住。
她不解地回过头,却见桑兴嘉此时低垂着脑袋,整个人好似一只熟虾,耳朵、脖子通红一片。
“大哥,你这是......?”难不成过敏了?
“小、小妹,咱们还是回去吧。”桑兴嘉连头都不敢抬,生怕看见些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他虽才十六岁,但在书院里那些同学的耳濡目染下,对男女之事早已略知一二。
这动静,他不用看就知道里面在做什么。
桑榆不情愿地皱起鼻尖:“为什么?我还没抓到兔子。”
“那不是兔子。”
“那是什么?”
“是、是......”桑兴嘉支支吾吾半天,实在没好意思说出口,只使着蛮力紧紧扯住桑榆不让她过去。
被他再三阻挠,桑榆渐渐回过味来。
她不是对这些事一窍不通的单纯小女孩,只是先前没往那方面想过。
此时想明白树后正在发生什么,她也没再坚持,顺从地跟着桑兴嘉往回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桑榆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她先前观察过,那些差役可全都是男人,哪来的女人做那种事。
一路行来,随着离京城越来越远,那些差役的眼神也愈发放肆,不断地在女眷身上打转。
难不成他们已经大胆到敢拖女眷出去做那种事?
桑榆心下一沉,这可不是件好事。
她自己还算安全,幼时体弱多病,如今十四岁看起来却还像个十岁左右的黄毛丫头。
只要不是变态,不会有人将主意打到她身上。
但她的母亲谢秋槿可不同,哪怕将脸涂黑,窈窕身姿也掩盖不住,只能寄希望于差役没有注意到她。
心中藏着这份担忧,桑榆晚上啃面饼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尤其是,在她看见差役光明正大地从人群中拖出几名女眷带到远处林中的时候,那份担忧更是提升到顶点。
拖走女眷,不遭遇抵抗是不可能的,但一群束手束脚的犯人,又怎么会是差役的对手。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丫鬟被拖走凌辱。
当天晚上,几乎所有女人都提心吊胆不敢入睡,生怕下一个轮到的就是自己。
直到那群差役心满意足地带着人回来,在火堆旁打起鼾声,众人才稍稍放下心。
第二天一早,桑榆又被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瞧见谢秋槿一张脸吓得惨白,毫无血色。
“娘,你怎么了?”
谢秋槿握紧她的手,似是找到了依靠,声音中满是恐惧:“昨晚被带出去的那些女人,全都自尽了。”
谢秋槿今日醒得早,想趁着四下无人去小解。
刚找到处隐蔽的位置,抬眼却看见一具尸体。
尸体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折在树下,额头脸上满是血痕,哪怕已经死去双眼却还瞪得老大。
谢秋槿被吓得大叫一声,匆忙小跑回来,到现在仍余惊未消。
她不认识对方,但能从对方身上凌乱的衣襟看出她便是昨晚被拖出去凌辱的其中一人。
桑永景出去打听一番后回来告诉她,昨晚被带出去的那些姑娘已经全部自裁。
这个时代,女子贞洁比什么都重要。
若是失了贞直接自裁还能被人夸上一句烈性子,但若是失贞后仍旧苟活于世,哪怕是家人都会在背后议论辱骂。
她们恐怕早就知道自己的下场,才会在被差役拖出去时喊叫得那么声嘶力竭。
死人,在队伍里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只要不是全都死光让差役们无法交差就行。
几名差役去匆匆检查过那些尸体后,确认全都死透后,便又催促着队伍上路。
有人自尽这件事好似颗砸进湖面的小石子,未能掀起一丝波澜。
差役押着犯人们继续上路,每天依旧是不够吃饱的发霉粗面饼,好似一如既往。
但队伍里却人心惶惶,每个人都苦着张脸。
谁也不知道今晚被他们挑中的人是谁,又会不会是自己,会不会是自己的妻女。
桑榆每日行走间都会格外注意路边的野草,看见蒲公英便扯下叶子带上,一家人每天吃些发苦的草叶,勉强也能果腹。
在她几次放血疗法后,桑兴皓也不再病殃殃的,明显多了几分精神。
日子越来越好,桑榆心中的担忧却越来越重。
她发现,似乎有人盯上了谢秋槿。
差役们往常都是随意地跟着队伍行进,走走停停,保证队伍不脱节,不会特意跟着一拨人走。
近日却不同,每次上路的时候,桑榆都能看见那个不远不近坠在她们一家身后的那名差役。
他那满下巴的大胡子着实扎眼,让人想记不住都难。
若只是如此,他看中后面队伍中的哪个小姑娘也没准。
但每次桑榆借着摘草叶低头的机会往回看,都能看见对方一双眼睛牢牢焊在谢秋槿身上。
几次生育在谢秋槿身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反倒让她增添出几分成熟女性特有的韵味,被盯上也不是什么奇事。
这种如跗骨之蛆般紧盯不放的侵略性眼神太过明显,谢秋槿在第一时间便有所察觉,不着痕迹地和桑永景换了身位让自己夫君挡在身后。
然而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挡得了目光一时,难道能躲得了一世?
连一向粗神经的桑兴嘉都察觉到家人间的氛围不对,偷偷问桑榆:“小妹,爹娘这两日怎么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咱们不是能吃饱吗?”
路上得搀扶着祖母更加耗费体力,但一家人最近每天都能靠蒲公英叶吃个七八成饱。
比之前好过不少,他都觉得日子更有盼头了。
“唉——,你不懂。”桑榆瞥了他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不想跟这个傻憨憨说话。
刚醒过来的时候,她还以为这位大哥,是个沉着冷静靠得住的稳重人。
实际相处一段时间后,她才明白,这分明是个嘴拙口笨的傻憨憨。
现在还得再加上一条,没什么眼力见。
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她,碰了一鼻子灰的桑兴嘉默默闭嘴。
小妹远比自己聪明得多,她说自己不懂,那自己就别多问,平白惹她心烦。
桑榆的确很烦,她是个极为护犊子的人。
最初开始拍摄视频时,她一个人忙不过来,请了位女大学生兼职帮忙摄像。
去村子里拍摄时,对方落单被村里的老光棍调戏,她最后硬是闹得村长领人登门道歉才罢休。
既然如今自己借用原主的身体活下来,那就该照顾好她的家人。
若是自由身,哪怕是双手没有被束缚,她都有护谢秋槿周全的办法。
可她现在双手双脚被缚,任是有天大本事也发挥不出半分。
究竟有什么办法能让对方断了这念头呢?
桑榆苦思冥想半天,还是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她默默地将视线落到桑兴嘉身上,忽然问道:“大哥,你们男人一般什么时候才会对女人没兴趣?”
“啊?”
冷不丁听见她问题的桑兴嘉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被铁链绊倒。
多亏桑榆眼疾手快扶住,他才没有一头栽倒在地。
“咳咳,小妹,你这问的是什么话?女儿家家的,怎能、怎能......”
他怎能了半天,脸憋得通红也没能说出剩下的半截话。
桑榆看着他这副窘迫的模样,忽然像是明白什么一样点点头:“那我换个问题,什么样的女人能让男人提不起兴趣?”
话音刚落,桑兴嘉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倒不是口水呛进气管,而是生怕旁人听见她的话。
听听,这是个尚未及笄的女孩该说的话吗?旁人若是听了去,还不定怎么在背后议论。
他不答,但桑榆自己却想到了答案。
什么样的女人能让男人提不起兴趣,长得丑或者毁容。
谢秋槿的长相是爹娘给的无法改变,但毁容嘛,也不是不行。
若真是到那一步,顶着张毁容的脸活着总比被糟蹋以后去死要好得多,日后没准还有机会治疗。
当然能避免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到这地步。
晚上众人又是露宿在一处山谷中,最好的避风位置被差役们占据,他们开始用犯人们捡回来的木柴点起篝火取暖做饭。
桑榆多使了个心眼,领着一家人往人多的地方走,不像以往单独寻一处睡下。
有时候人多也并非是件坏事,前几日差役拖人的时候,桑榆就专门观察过。
他们拖走的那些人,其中多数是白天便早早挑好的。
但偶尔有些和其他人挤在一起,差役不好钻进人群中将人拖出来也就作罢。
既然现在有人盯上自己母亲,那她们一家当然就不能继续在外围休息,人越多越好。
果不其然,在桑榆领着一家人好不容易挤进人群的中心地带后没多久,便看见吃饱喝足的差役们开始四处抢人。
那名大胡子差役站在原地四处环视,想来是在找谢秋槿。
在他视线扫过来的那刻,桑榆眉心一跳,猛然低下头小声提醒:“都把脑袋低下来!”
她垂着脑袋,人又长得瘦小,几乎全身都被前面的人群挡住。
余光注意着那名差役,见他环视几圈后没能找到人悻悻离去,她这才松了口气。
“好了,可以抬头了。”
桑榆发话,众人才敢重新抬头。
短短几日的时间内,她不知不觉间已成为全家的主心骨。就连桑永景要找人拿主意,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先去问问她。
谢秋槿躲在桑永景身后,小心翼翼地抬起半个脑袋,环顾一圈后,确实没见到身穿官服的身影,顿时长舒一口气。
“榆儿,我是不是就躲过去了?”她眼中含着丝希冀,想要桑榆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然而桑榆却缓缓摇头:“不是,他明日定然还会再来找。”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既起了心思,又怎会是些许挫折就能断绝的,没准反而会让他更加迫切。
桑榆知道,躲在人群中这个法子可以用一时,但不能一直用。
迟迟不能得手惹恼对方的话,或许不等饭后对方就会直接将谢秋槿拖走,到那时候才是真的棘手。
谢秋槿本以为自己已经逃过一劫,却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答复,眼中的那丝希冀瞬间破灭,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桑永景被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扶起,让她半个身子靠在自己身上,“夫人,夫人,你没事吧?”
见谢秋槿紧闭双唇不肯说话,桑永景知道她这是已有死心。
既然无法避免此事,那不如早些自裁,还能免受皮肉之苦。
桑永景一张脸沉得可怕,身为一个男人,却在别人觊觎自己妻子时无能为力,他还算什么男人。
此时他无比痛恨自己,不是读书那块料还非要读什么书,还不如当初跟着三哥学身武艺,起码现在还能跟对方拼一拼。
“爹,娘,我倒觉得咱们或许不用这么悲观。”桑榆忽然出声,打破周围这股压抑的氛围。
“榆儿?你有别的法子?”桑永景双目放光紧盯着桑榆,像是看见什么无上珍宝一样。
“有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法子......”
桑榆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将毁容的主意给说出来。
在嫁给桑永景之前,谢秋槿也是京城小有名气的才女,才貌双绝,不知是多少男儿梦寐以求的女子。
可惜母亲早亡,被后室苛待,定给一事无成的桑永景。
她倒也不怨天尤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怕桑永景一事无成,她也甘愿相夫教子,两人琴瑟和鸣。
她真的能接受毁容吗?
谢秋槿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攥住桑榆的手,像极了握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榆儿,你说,娘能撑得住。”
“娘,或许,可以......毁容。”最后两个字桑榆说得极低,但还是传入谢秋槿的耳中。
她浑身一颤,毁容?她要毁了这张脸?
“不行!定还有别的法子。”
谢秋槿还未出声,一旁的桑永景就已果断拒绝。
他虽不甚看重女子的容貌,但也知道容貌对女人的重要性。让谢秋槿顶着一张毁容的脸活下去,那太过残忍。
谢秋槿在漫长的沉默后缓缓开口,语出惊人:“我倒觉得榆儿的法子不错。”
她知晓自家夫君不好女色,否则也不会在成亲多年后,连一房小妾也没纳过。
他对于女子容貌并不在意,那她长得好看或者不好看,也就不重要。
能活下来,看着三个孩子慢慢长大,已是上天对她的恩赐。
“不行!我不同意!”桑永景只是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一旁的桑兴嘉默默避开眼,不去看爹娘争吵。
桑兴皓半偎在他膝头,抬着脑袋好奇地问:“大哥,爹娘在说什么?”
他连日来的高烧已经退却,也没变成个小傻子,就是耳朵听力有些损伤,听人小声说话时不甚清楚。
夫妻俩虽在争辩,但还顾忌着周围人多特意压低声音,他听不太清。
“没什么。皓儿要不要小解,大哥领你去。”他找了个借口转移话题。
“好。”
两人回来时,桑永景和谢秋槿间的争吵已经平歇。
谁都说服不了谁,开始互相生闷气,背对而坐,谁也不理谁。
桑榆无奈地朝用眼神问自己发生什么的桑兴嘉耸耸肩,她尽力劝过,但两人谁也听不进她的话。
“啊,疼!”桑兴皓忽然捂着手背哭起来。
桑榆一个激灵,立马从地上爬起。
拿过他的手背细瞧,见上面没有对称的孔洞,只是红肿起一大片,这才放心。
不是被蛇咬就好,无毒蛇顶多就是疼点,要是毒蛇,这种环境怕是活不到第二天。
其实差役们在晚上宿营前,有在外围撒过些雄黄粉驱蛇,但林子里有没有蛇,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好了好了,皓儿不哭,告诉阿姐,手怎么肿的?”桑榆温柔地哄了他几句,细细观察着红肿的地方。
“呜呜,就、就摸了下树。”
他人小迈不动步子,桑兴嘉又没太多照顾人的经验,牵着他走路时,难免会过快。
他就时不时地扶着树干借力,没想到回来时,手背却高高肿起一大片。
“呜呜,好热,好痒。”
桑兴皓的哭声越来越大,引来周围不少人不快的目光,这家人还让不让人睡觉。
他开始忍不住用另一只手去挠红肿的手背,不过三两下工夫,手背便又肿大一圈。
桑榆一边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去挠以免挠破皮,一边思考着这些反应会是由什么引起的。
发热、发痒、肿胀......
过敏!
“皓儿,你确定是摸了树干不是草叶?”桑榆不放心地又多问一遍,这些反应让她想起一种植物。
桑兴皓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怕他的哭声惹恼周围人,桑兴嘉用手捂着他的嘴巴,他只能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
“呜呜,阿姐,大哥,我好痒,好想挠挠,帮我挠挠。真的是树干,湿湿地滴在手上。”
桑榆双眼放光地盯着他的手背,见慢慢浮现出细密的小水泡,顿时更加笃定心中的猜测。
果然!那不是什么普通的树干,而是——漆树。
她知道怎么能让谢秋槿毁容了!
“大哥,你照顾好小弟,我......算了,你们和我一起去。”
桑榆本想说自己去那边看看,转念一想,她不一定能找得到,还是带上小弟一同过去辨认。
见她唇角带笑,桑兴嘉还以为是她找到能治疗小弟的法子,点点头,背上桑兴皓便一同出去。
路上桑榆让桑兴嘉在前面带路,她跟在后面,一棵又一棵地仔细检查。
很快,她便找到桑兴皓口中所描述的那棵‘湿湿地滴在手上’的树。
树干上半米左右的位置,不知怎的破了个小口,流出乳白色的汁液,正缓缓地往下滴落。
桑兴嘉伸手想要去触摸,被桑榆一把按住。
“你也想体验一下奇痒无比的感觉?”
漆树的汁液可不是能随随便便碰的,轻则红肿过敏,重则有生命危险。
一听这话,桑兴嘉顿时将手给缩了回去,“不想。但小弟的病......?”
“不致命,但只能慢慢熬,没药治。”桑榆直接摇头。
漆树作为野外较为常见的有毒植物,其实治疗方法还是有的。
比如立马用大量清水冲洗,用冰块包裹触碰到的位置、用肥皂一类的碱性物质清洗。
她还曾听人说过一种民间的土法子,用韭菜烤热后擦伤处,也能很快见效。
但那些方法现在一样也做不到。
“那我们过来是?”桑兴嘉只觉得满头雾水,如果无药可治的话,他们过来这一趟又是为何。
“带一点树液回去给娘。”
桑榆没管一脸震惊的桑兴嘉,自顾自地从旁边捡起片刚飘落没多久的绿叶,放在乳白色树液滴落的下面位置接着。
其实她这么做,风险很大,她不确定谢秋槿会不会对漆树严重过敏。
看桑兴皓的状态,过敏表现不是特别严重,可以赌一赌,总比用石头划破脸毁容来得要好。
漆树过敏后,如果不用特定药物处理,一般一周到半个月的时间内,身体也会慢慢自愈。
过程中病患可就没那么好过,全身肿胀发痒起水泡,下意识地就想去挠。
而过敏时的表现,肿胀发红起水泡,届时只要让谢秋槿去那名差役眼前晃一圈,保证能绝了他那颗贼心。
深绿的叶片上渐渐汇聚出小滩乳白色液体,桑榆本想直接将叶片收起回去,转念一想又多接了些。
她们去的时间有些久,桑永景早就伸长脖子往这边张望,生怕出现意外。
远远看见三人,他连忙迎了上来:“你们怎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
“爹,我......”桑榆想说自己找到了能让娘毁容的东西,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桑永景视线移到瘪着嘴跟在她身后的桑兴皓身上,顿时被他肿成猪蹄的手吓了一跳。
“皓儿,你的手?”难不成是被蛇咬了?
“爹,呜呜......”桑兴皓飞扑到他怀里。
一路上大哥不让他挠痒,阿姐不让他哭,把他给委屈得不行。好不容易看见能做主的父亲,当即就要哭诉一番。
哭音还没发出两声,他的嘴巴又被一张大手捂住。
桑永景一边捂住幼子的嘴巴不让他发出声吵人,一边将问询的视线投向桑榆,这孩子是怎么了?
“爹,无须担心,皓儿只是不小心碰着一种微毒的树液,过上几天便会康复。”
让桑榆给他解释清楚过敏反应显然不现实,还不如用毒来代替。
一听过几天就会好,桑永景顿时松了口气。
视线落在桑兴皓肿胀的手背上,他忽然冒出一句话:“你说,这东西要是涂在脸上是不是......?”
他和桑榆想一块儿去了,桑榆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接触到此物后,会全身肿胀发痒,娘能忍吗?”
像桑兴皓那样,仅仅是手背碰到些便难受得不行,更何况是用在神经最为密集的脸部,谢秋槿真的能抗住那份折磨吗?
“我能忍!”谢秋槿不知何时靠了过来,此时突然插话。
刚刚她都听榆儿说了,此物可自愈,比用石头划脸可要好得多。
不过是些许身体上的折磨便能避过此劫,她一定要用!
“娘,您什么时候来的?”桑榆一惊,她还没决定好要不要告诉谢秋槿此事,没想到她已经听到。
“榆儿,将树叶给我。”谢秋槿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将手伸向她拿在手中的树叶。
桑榆动作飞快地避开:“娘,你先听我说完。”
她又尝试几次,眼见自己实在抢不过来,谢秋槿终于歇了心思,静静地看着桑榆等她开口说话。
不止是她,桑永景和桑兴嘉也都在等着桑榆说话。
被几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桑榆丝毫没有紧张。
她一个前世百万粉丝的网红博主要是被区区三个人盯着看就紧张,那就白混了。
她清了清嗓子:“咳咳,树液我取回来就是想给娘用的。”
“但是,这东西毒性大小得分人,有些人反应小,有些人反应大,严重些还可能会死人,所以咱们还是再斟酌斟酌。”
“会死?”桑永景一下紧张起来,追问道:“那皓儿为何无事?”
要知道桑兴皓可不是什么身强体壮的孩子,之前还一直发着高烧,他没事,旁人碰了却会死?
“呃......”
桑榆不知道自己此时该不该给他科普一下人体抵抗力和过敏源的含义。
她思索片刻后,换了个说法:“嗯,就是看人下菜碟,它是个势利眼。”
这下桑永景听明白了,“那风险确实大,咱们再等等。”
一只手迅速伸出又迅速缩回,桑榆只觉手上一轻,原先拿着的那片树叶已然消失不见。
她顿感不妙,抬眼一看,谢秋槿已将树液糊在脸上。
“我命一直很好,生你们三个时一点意外都没有,这次肯定也一样。”
谢秋槿边说着话,边将脸上的乳白色树液涂抹更加均匀,让整张脸都涂到,其他人想阻止却已然来不及。
“娘,你少抹点!”
桑榆看着她跟涂精华一样将树液涂了满脸,差点没被吓死。
低着头四下寻找,抓起一把草叶就要去擦她脸上的树液。
谢秋槿还想躲开,被她轻松拽住。
“也没说不给你用,哪有人会把漆树树液往自己脸上抹,还抹这么多,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桑榆一边擦一边训话,硬是把谢秋槿给训得一动不敢动。
旁边父子两人看得目瞪口呆,究竟谁是女儿谁是娘啊。
桑榆先前接树液的时候,就特意多接了些,不是怕谢秋槿不够用,而是想给二房三房的女眷送些。
虽然在大房欺负她们一家时,二房三房的人缩着脖子一句话都不敢说。
但要让桑榆眼睁睁看着那些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们遭到毒手,她实在是不忍心。
现在倒好,大部分都被谢秋槿抹在脸上,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涂得太厚,立马擦掉的话还来得及拯救一二。
桑榆擦得太急,自己手腕活动又不方便,手指缝隙间不知何时也沾上些许树液。
她不甚在意地用叶子擦了擦手,看向被她训得不敢抬头的谢秋槿问:“有什么感觉吗?”
一般碰到漆树树液,刚开始没什么感觉,但很快就会觉得接触到的皮肤发红发痒。
谢秋槿摇摇头:“没有。”
她甚至觉得这树液和以前抹的香膏差不多,冰凉凉的带着股说不出的草木味道。
“现在没有,等会儿你就知道难受了。”桑榆仔细观察一番后,确认她脸上只沾到薄薄一层,这才彻底放心。
“记住,不管多痒,千万不要挠。”
她不放心的又多叮嘱一句,还不忘嘱咐一边的桑永景:“爹,你这几天多注意些,看着娘不要让她挠脸。”
漆树树液中蕴含的漆酚,通过皮肤接触就会造成过敏反应,那股瘙痒之意可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被点到名的桑永景乖乖地点头应下,好半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被夫子训话。
谢秋槿很快便感受到一股热意涌上脸颊,伴随着钻心的疼痛与瘙痒。
哪怕有桑榆的叮嘱在前,她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挠自己的脸。
好在桑永景时刻注意着她的举动,迅速制住她的动作。
桑榆也开始觉得双手发胀,有点像是冬天里生了冻疮一样,又疼又胀又痒。
一家人就这么不安稳地进入梦乡。
隔日一早,桑榆刚睁眼,便瞧见一双猪蹄出现在眼前,赫然就是她的双手。
原本纤细的十指,此时全都肿至两倍大,像极了十根粗壮的烤肠。
她只碰到一点就肿成这样,那谢秋槿岂不是......
果不其然,桑榆一抬头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对面而坐的谢秋槿此时已看不出半分人样。
整张脸都红肿一片,局部还有着细密的水泡,让人根本没有看第二眼的勇气。
“娘,你、没事吧?”桑榆忍不住询问道。
肿成香肠嘴的两片嘴唇上下动了动,像是想说些什么,但被脸部周围其他肿起的面部组织限制住,什么话也没能说出。
谢秋槿挣扎一番后,发现自己实在说不出话,只能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坐在她身旁的桑永景不住地打着哈欠,脑袋一点一点的。
他昨晚根本没敢睡,生怕自家夫人在睡梦间不小心挠破自己的脸。
最后实在撑不住,紧抱着她的双手眯了一小会儿,如今困得不行。
桑榆观察一番,见谢秋槿只是脸部发红肿起,并没有晕眩一类的其他症状,彻底放心,接下来等着慢慢自愈就行。
桑兴皓的手背也肿得老高,两只手一大一小。他倒是不再哭嚎,把自己的双手当成玩具,不断翻转着取乐。
视线落在昨晚收到一边的树叶上,桑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拿起树叶起身。
留下一句:“我出去一趟,等会儿回来。”转身向外走去。
桑家其他几房的人并不难找。
桑榆过去的时候,赫然发现桑家大房的几人正在吃面饼,他们居然还能吃得上早饭!
桑安竹小口地咬着面饼,脸上的表情丝毫不见满足,只有嫌弃与厌恶。
在家中的时候,她哪吃过这些难以下咽的粗面饼。
吃的哪样东西不是精挑细选,数十位厨娘费劲心思钻研,只为她尝到时夸上一声不错。
现在倒好,每天只能吃粗面饼子,吃一口噎三下,她吃的脖子都长了几分。
但现在不吃也没旁的东西,她百无聊赖地嚼着面饼,视线随意扫过远处,忽然定在一处,那是——桑榆!
小贱人!她怎么又来了?
桑安竹可是恨透了桑榆,之前照顾祖母不利,她被桑永丰狠狠教训了一顿,祖母也被四房接走。
原本她想着祖母跟着四房肯定吃不饱,几日后带着面饼想将祖母接回来,她也好跟父亲请功。
却没想到,哪怕她低声下气地三请四邀,祖母也宁愿跟着四房挨饿,也不愿意跟她回来。
桑安竹想不通,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又怎会放着好好的面饼不吃去挨饿。
定是桑榆这个小贱人在祖母耳边吹耳旁风,说她们大房的不是,祖母才不愿跟她回来。
去之前她曾拍着胸脯和父亲保证过,一定会带着祖母回去。
没能将祖母请回去,她又挨了一顿毒打。
为此,原本就对桑榆怀恨在心的她,更是恨惨了对方。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她看见桑榆便忍不住怒从心起,噌的一下站起身大声质问道:“你来做什么?”
“你管我来做什么,我又不找你。”桑榆毫不客气地怼回去,朝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不是个没脾气的泥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白眼对之。
几次见到桑安竹,她都和对方闹得很不愉快。
原本她还在纠结要不要将漆树树液给她一份。
今日一见,她们大房还能吃得上早饭,怕是和差役关系非同一般,哪需要这些东西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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