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越说越起劲,“走!我带你认识几个老朋友,她们也快没了。”
江榆坚定地拒绝,“我不加班!”
“无常大人,走嘛。”
老太太脚步轻浮,似乎醉了。
她摇摇晃晃,撞到了一个小孩。
那孩子吓哭了,“你是坏蛋……马路上的坏蛋!”
老太太蹲下,睁大眼瞧他。
“哟,小破孩之一,我就是鬼怎么了?你来打我,来打我呀……”
老太太将脸凑过去,嚣张又欠打,像一个熊孩子。
江榆敲了下她的头,“清醒点,不然我现在把你送走。”
老太太继续闻白酒,“不敢违抗您的命令。”
小孩眼中含泪,想哭却不敢哭。
江榆问:“你叫什么?几岁了?”
恐怖老奶奶走了,换成一个漂亮姐姐,小孩止住哭声。
“我叫黄子辰,五岁半。”
江榆又问:“你认不认识陆祈言?”
“认识,他是我的同学。”黄子辰用力抽鼻涕,“你是他姐姐?”
江榆点头,“你爸妈呢?”
黄子辰说不清楚,“妈妈去找爸爸,这时候她去找爸爸……爸爸不见我,我跑出来。”
江榆没听懂,“那你在这等。”
她刚交代完,黄子辰的妈妈冲过来抱走他,一句话也没说。
他妈似乎怕冷,夏天穿着长衣长袖。
老太太在一旁说风凉话,“好心办坏事,你被当成拐小孩的坏蛋啦。”
江榆怼回去,“如果是你,早被人拉出去了。”
老太太不服气,“我年轻时长的比你漂亮,乡里乡外一枝花。”
江榆趁机问:“你到底叫什么?”
老太太脸蛋红扑扑的,笑容如孩子般天真。
对儿子们来说,她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姓秦。
当年秦家是大家族,他们这一支不是主支。
丈夫离世后,老太太为了缅怀他,也为了借助秦家的势力。
她改名秦影。
老太太接过丈夫留下的工厂,边带孩子边做生意。
生意越做越大,孩子们长大成人,她成了秦老太太。
儿子女儿叫「妈」,孙子孙女叫「奶奶」,陌生人叫「老太太」。
叫了四十年的名字,再也没人提起。
离世那天,老太太有许多话堵住喉咙。
她用力抬起手,手臂泛起不正常的灰,想说却说不出。
床边围了一群人,却没人接住她的手。
有的面露嫌弃,有的害怕后退,有的等着她死,有的等待分财产。
她养育了那么多人,包括旁支和主支,没有一个人上前,接住她的手。
老太太眼皮打架,快熬不住。
手臂掉落的那一刻,一股温暖的力量包裹她全身。
眼前出现一张亲切的脸。
“林落英,跟我走,跟我回家。”
是妈妈!!
妈妈来接她了……
那些梗在喉间的话,化为一句。
“你记住,我叫林落英!”
她说了三遍,但没人记住。
老太太喃喃道:“林落英是妈妈给我取的名字,我从小长到大的名字。”
“我丈夫去世时,秦瑞十八岁,他不可能没听过林落英三字。”
叫林落英的日子最幸福,妈妈还在。
她特别调皮,总是一个人跑上山。
“林落英,你站住!”
“山上有老虎,你不怕被吃了!”
那时是春天,两人一前一后跑过,扬起的风掠过枝头,鲜花铺满地。
“妈,别追我。”
“林落英,你吃了豹子胆,谁给你的勇气进入深山?”
“你给我的勇气,英代表英气。”
“你本来叫丫蛋,信不信我把你打成鸭蛋?!当初我翻遍字典才找到一句话,改成了林落英。”
“什么话?”
“自己想。”
两人在林中奔跑,影子随光影变化,拉长又缩短再拉长。
风起处,几片花飘落。
“有花掉我头上。”
秦凡舒拍了拍头发,不耐烦催促,“爸,你已经看了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