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林望舒詹元良的其他类型小说《惨死重生后,成了反派权臣掌上娇林望舒詹元良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糖狸”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林望舒,当今天子的发妻,如今的安才人。被关在这个房间,已经整整三日。滴水未进的林望舒,听着登基大典的动静,明白自己是被抛弃了。她奄奄一息的趴在桌子上,看着紧闭的门缓缓打开。多日未见的夫君,出现在她面前。一旁的太监,端上来一杯酒。林望舒坐直身子,扯着嘴角笑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与臣妾补上那杯合卺酒吗?”新帝脸上一贯的温柔全然不见,只剩下满脸的不耐烦和焦躁。太监在一旁转述着皇帝的口谕:“林氏,自嫁入皇家,做下种种大逆不道之事。谋害皇嗣,与外臣勾结,私相授受。更有甚者,蒙骗先帝,更换婚约,谋害手足,如此种种,不堪为皇后。你自行了结吧。”林望舒安静的听着这份口谕,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容。“好好好,我还能蒙骗先帝,换婚约。知道这个口谕,...
《惨死重生后,成了反派权臣掌上娇林望舒詹元良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林望舒,当今天子的发妻,如今的安才人。
被关在这个房间,已经整整三日。
滴水未进的林望舒,听着登基大典的动静,明白自己是被抛弃了。
她奄奄一息的趴在桌子上,看着紧闭的门缓缓打开。
多日未见的夫君,出现在她面前。
一旁的太监,端上来一杯酒。
林望舒坐直身子,扯着嘴角笑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与臣妾补上那杯合卺酒吗?”
新帝脸上一贯的温柔全然不见,只剩下满脸的不耐烦和焦躁。
太监在一旁转述着皇帝的口谕:“林氏,自嫁入皇家,做下种种大逆不道之事。谋害皇嗣,与外臣勾结,私相授受。更有甚者,蒙骗先帝,更换婚约,谋害手足,如此种种,不堪为皇后。你自行了结吧。”
林望舒安静的听着这份口谕,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容。“好好好,我还能蒙骗先帝,换婚约。知道这个口谕,林静云一定很得意吧。”
“事到如今,你还有脸提静云!静云向来不问世事,在得知此事后一直在为你求情,说当年之事,你不是故意的。难以想象,你们身上竟然有同样的血脉。”
林望舒简直要笑出声来了,带发清修的姑子,堂然皇之插手六皇子内院之事,竟还是不问世事之人,真是太好笑了。
林望舒的表情太讽刺,太好懂,直接让新帝暴怒。
新帝咬牙道:“静云举止有分寸,做事懂进退。哪里像你这般不知廉耻,事到如今,你还在指望姘头进来救你?别想了,李映安早就死在宫变那天了,朕亲眼看见他死的。”
林望舒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都不知道李映安是何方人士,竟然担了自己姘头的名声。
新帝看着林望舒的作态,心中更加的不舒服,示意旁边的太监,把酒给林望舒灌下去。
“望舒,你是聪明人,现在就不要闹得太难看了。”
林望舒看着一旁虎视眈眈的太监,又看向新帝身后的众人。
被林望舒视线扫到的人,都低下了头去。
身边风雨同舟十几载的人,安心提拔的心腹,都是他人的心腹。
如今真的是大势已去啊。
林望舒收起了脸上讽刺的笑容,端起桌上的酒水一饮而尽,低声道:“陛下,先帝留下的那道诏书,我知道在哪儿。”
新帝眼前一亮,猛然握住林望舒的肩膀,大力摇晃道:“在哪?快说在哪?”
林望舒低着头,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在......”
新帝迫切的凑近想要听清楚,“在......”
噗嗤。
新帝的话没说完,话头突兀的截断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胸口处的长针,将林望舒猛然推开。
林望舒踉跄着退后几步,瘫在地上,笑着抬起眼来,口中的血污不断涌出:“去地府问先帝要去吧!”
原先等在一旁伺候的太监丫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林望舒倒地,才注意到一根峨眉刺扎在新帝心口处。
房内尖叫声响起,“传太医”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过,这一切都跟林望舒没有任何关系了。
林望舒捂着绞痛的腹部,回头看去,她这一生,为了夫君大业,冬日潜水传信,落下了不能生育的毛病。
看着妾室一个个的抬进来,尽心照顾着,还是逃不掉毒害皇嗣的名。
六皇子招揽不来的人,她去交好,变成私相授受。
真是太可笑,太可笑了啊。
蜡烛“噼啪”响了一声,外面很远的地方,似乎传来喧闹的声音。
灰白色帷幔下,一个枯瘦的姑娘,满头大汗,捂着肚子蜷缩在床上。
海棠拿着蜡烛,走到床边,低声喊道:“小姐?小姐?”
蜷缩在床上的姑娘,呻吟了一声,从梦中倏然醒来。
林望舒看着一旁举着蜡烛的海棠,一时间有些茫然,“海棠?”
外面的院门被砰砰砰砸响,海棠唬了一跳,把蜡烛放下,推门出去看看什么情况了。
林望舒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一阵冷风吹过,蜡烛噗的一声灭掉了。
今晚的月色很暗,火把影影绰绰的照进来。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翻过窗台,落在了林望舒的床边。
对方显然被吓了一跳,这个院子靠后,又破败,跟没有什么巡逻的家丁,他以为是个柴房。
怎么还有人!
对方翻手一转,匕首就架在了林望舒的脖子上,“敢出声,就宰了你。”
林望舒有些呆滞的思绪,此刻完全活过来了,甚至兴奋到有余力去分析,身后这个家伙的来历。
脚步轻盈,手腕平稳,呼吸沉稳内敛,匕首上隐隐有血腥气传来,这个人绝对杀过人,见过血,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
院门外的动静停下了,海棠在门边说道:“小姐,府里进了贼,管家在带人找呢,想要进院子里看看。”
“小姐?”身后的黑衣人低声问道,“你是广陵侯府的什么小姐?”
“广陵侯府大小姐。”
“撒谎,这里不是林静云的院子。”
林望舒冷哼一声,竟然透露出一股毛骨悚然之意。
“哎,你们这是做什么!这是小姐的房间!”
等在外面搜人的队伍,等不及海棠的回报,直接推开院门,四下查看去了。
甚至有几个嬷嬷想要推门进来。
“你最好放我下去。”林望舒摸着脖子上的匕首,低声说道。
那人蹲在林望舒身后,将林望舒困在床上动弹不得。
“我不会说出去的,发现你在这里,我也会有麻烦。”
那人缓缓的松开了手,林望舒果然一言不发,翻身下床,走到门边。
海棠牢牢堵在门口,不肯让人进去。
“贱丫头,也就你拿她当什么小姐,还不让开,耽误了事,仔细你的皮。”
“滚开,死丫头。”
有拉扯和巴掌的声音响起,林望舒打开门,门前是挨了一巴掌的海棠,正在收回巴掌的李嬷嬷。
看到林望舒出来了,李嬷嬷说道:“小姐出来就好,半夜里进了贼,府上在查呢,让我们进去看看,查过了就安心了。”
李嬷嬷也不等林望舒说话,伸手就要把门推开,往里走。
啪!
一记耳光,又快又响亮的在门前再次响起。
原先在院子其他房间翻东西的人,站在空地里的人,门前的两个嬷嬷,海棠。
有一个算一个,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看着府里最透明的小姐,就在刚刚猛然扇了管事一巴掌。
“李嬷嬷,你好大的胆子,我还没说话呢,你就要往我房间里闯。”
“在云华园也是这么个规矩吗?不等主子发话,先搜了再说。”
火把的照映中,林望舒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那里,眼中燃烧着熊熊大火,一众仆人无人敢与她对视。
“知道的,体谅你们在找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在抄家呢。”
李嬷嬷挨了那一巴掌,一时间有些蒙住,听到“抄家”云云,当下变了脸色。
喃喃道:“小姐恕罪,不敢不敢。”
如今在京城“抄家”也不是新鲜事了,前段时间的贡品案,锦衣卫罗织罪名,又抄了几个官员的家。
京城上下,一时间有些风声鹤唳。
“抄家”两个字更是忌讳中的忌讳。
“深夜不等吩咐,直接闯入小姐的闺房,”林望舒站在门前,扫视着院中的众人,“如此火急火燎,似乎笃定了人在我这里。”
林望舒说到此处,将门使劲一推,房门大开,冷风呼呼的灌进去。
“今儿,若是在我房中,搜到了人也就罢了;若是搜不到人,我就要去父亲门前问一问,这就是如今广陵侯府的规矩吗!”
院子里鸦雀无声,原先气势汹汹而来的众人,如今都跟鹌鹑一样低着头没动作。
林望舒身上的气势太过骇人,在夜色中,众人一时间有些幻视从前老侯爷的影子。
“搜啊!愣着做什么!”
搜查的主动性,顷刻间反转。
众人吓了一哆嗦,轻手轻脚的拿着其他空房子里的东西。
门口的两个管事嬷嬷,讪笑着走进房间里面,四处看了看,一张床,一个屏风隔开内外,一个梳妆台,一眼看到底。
林嬷嬷陪笑道:“哎,惊扰小姐了,惊扰小姐了,查过了,小姐休息吧。”
林望舒站在门口,看着两位嬷嬷的动作,说道:“查仔细了?别隔几天,传出风声去,说人是我藏起来的。广陵侯府的小姐藏男人,多好听的名声啊。”
林嬷嬷的脸色也挂不住了,院子里听见这个话的,恨不能当场就聋了。
“不会,”林嬷嬷不住的赔笑着,那话听起来有些喘不上来,“不会啊,不会,小姐放心,不会。”
院子里的人,呼啦一下都撤了,最后一个关门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摇晃的火把,照在她身上,投射出的影子又长又远,似乎要将目光所及之处,通通覆盖。
那人心中一凛,不敢在看,低头关好门离开了。
海棠捂着脸,兴奋的看着林望舒,想要说些什么。
林望舒拿出手帕制止了她,“去敷一下脸,不然明天就太难看了。”
“快去,我记得药是你收起来的,不用就浪费了,有话明天一早说。”
海棠拿着手帕,兴高采烈的离开了。
林望舒关好门,走到床边,掀开帷幔,帷幔被褥之下都没有人。
林望舒正要弯腰看下床底,一个匕首再次抵到她后背了。
林望舒伸出手,示意对方看,“我没有恶意的,只是想提醒你可以走了。”
那个人似乎又不着急走了,将匕首尖往前递了递。
威胁似的念了一遍:“广陵侯府的小姐藏男人。”
那人轻笑道:“你在含沙射影说谁呢?”
广陵侯府已经有三代了,林望舒这一代,正是第三代。
老侯爷有一个女儿,二十多年前的那位广陵侯府小姐,未出嫁的时候,在别庄遇见了一个打猎受伤的男人。
为他包扎,送他地图,告诉他怎么离开这里。
附近有些不识字的农户,便传出了侯府小姐藏男人的谣言。
好巧不巧,此事在京城刚刚发酵起来,众人便知道那个男人是便装出行的天子。
坏事成了风流雅事,谣言变成了天子的桃色故事。
那位在谣言中心的小姐,正是如今宫中的娴贵妃。
四皇子的生母,林望舒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姑姑。
“背后说皇妃的事情,你这是大不敬。一旦传出去,你就要倒大霉了。”
冰凉凉的匕首抵在身后,林望舒感到身后刀尖的位置,应该是流血了。
林望舒深吸一口,说道:“阁下,您的样貌身份我一概不知,现在外面的人都走了,您随时都可以离开,何必在这里威胁我一个弱女子呢?”
那人还在说:“你说你是小姐,他们也认你是小姐,但是你住的地方比柴房还差,比仆从还不如。”
“啊,我想起来了,你确实广陵侯府的大小姐,不仅如此,你还是詹元良的外孙女,瑛贵妃的......”
林望舒霍然转身,一把握住刀柄,将对方的食指大拇指牢牢按在手心下,低哑着声音嘶吼道:“你说够了没有!”
“锦衣卫办事就是在闺房里威胁女人吗!”
一丝血腥味弥漫开来,林望舒的握刀方式,伤到了自己的手掌。
那个人有些被震住,不过不是被血腥味震住,是在震惊自己竟然被人按住攻击这件事。
自己的防备心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阁下与其在我这里刺探什么,不如想想怎么回去交差吧。”
黑衣人试探性的动了动手,想要将匕首抽出来,“好,打扰了,马上走。”
林望舒松开手,指着一侧的窗户道:“不送。”
噗,火光重新,蜡烛重新亮了起来,房内除了林望舒,已经不见第二个人了。
林望舒这才感到手上有些痛,伤口不算深,随意扯过一片布,随手包扎起来,拉过被子倒头睡过去了。
这个时期的身体,还虚弱的很,常年的吃不饱饭,先是跟管事们闹了一场,又跟这个不知名的锦衣卫对峙半天。
虽然脑袋很兴奋,但是疲惫的身体已经扛不住了。
黑衣人趁着夜色,翻出了广陵侯府。
回到自己的宅子里面,房间里面正有人在等着消息。
看到黑衣人推门进来,忙上前问道:“四哥,事情办得怎么样?”
被称为四哥的黑衣人,摇摇头,摘下头巾说道:“广陵侯这个老狐狸,留下来的东西不对。”
说完,就把手里的东西扔到桌子上,是一个木头对牌,只有一半,需要跟另一半合起来才能用。
房间里面的人拿起来看了看,点点头,“以假乱真,还得接着查。”
黑衣人犹豫半晌,迟疑的问道:“我这一身,能看出来是锦衣卫吗?”
其他人大惊:“怎么?你跟广陵侯碰上了?”
黑衣人摇摇头,另有人大咧咧的保证道:“四哥你放心好了,你这一身绝对看不出身份,最多以为是哪里来的盗贼,绝不会怀疑咱们身上。”
黑衣人沉默不语,看着手中的匕首,陷入了思量。
广陵侯府的水越来越深了,那位真的是侯府小姐吗?
正被人怀疑身份的林望舒,正在陷入梦中。
梦境很杂乱,过去的回忆交织出现,刺骨的湖水,跌下山崖一路翻滚的绝望。
临死前的腹痛不堪。
还有很多年很多年前,与母亲施粥时候的往事。
母亲一身普通人家的装束,在热腾腾的大锅前分发米粥。
她也穿着寻常孩子的衣服,在粥棚里帮着拿碗,递粥。
热气腾腾的氛围,依偎在母亲身边的味道,交织成梦境的下半部分。
林望舒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刚亮,海棠叫醒了她,然后蹲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给她手上上药。
“难怪感觉这么疼,”林望舒看了一眼手掌,“都结痂了。”
海棠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小姐,是不是林嬷嬷伤的你?我就是知道那几个老妖婆不安好心。”
事情发生的时候,正在深夜,海棠又在门前,房里的事情什么都看不真切。
林望舒摇摇头,“没什么大碍,是有人来了?”
海棠擦擦泪,点点头,说道:“荣嬷嬷在外面呢,说老夫人要见小姐。”
林望舒笑了笑,等海棠帮她重新包扎好,说道:“那就去看看吧,别让荣嬷嬷久等了。”
推开门,院子的石桌前,坐着的就是荣嬷嬷,昨天晚上在芙蓉院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宅子。
昨天过来的两个管事,在老夫人身边伺候很久了。
今天一早,就在老夫人面前添油加醋一番,着重说了林望舒那个“恶意的隐喻”。
老夫人是又惊又怒,她主管侯府这么多年,有哪个孙辈敢这么行事。
当即就要把人唤过来,好好给她立立规矩。
林望舒跟在荣嬷嬷身后,越走,心里的思绪就越发的清晰。
侯府有过两次遭贼的经历,没有丢东西,却让广陵侯爷惴惴不安了很久。
侯府甚至一度风声鹤唳,每个人都挨过训斥。
最受宠的那位小公子,因为喝花酒晚了一点回来,就被狠狠打了一顿。
林望舒跪在内院请安,其他院里来请安的人,来了又去,能够留下来说话的,都是心肝中的心肝。
一双红色的绣鞋,停在了她身边,林静云的声音脆生生的响起来:“彩云姐姐,今儿早晨有糖蒸酥酪吗?祖母昨日可是应了我的。”
“早准备好了,就等小姐来呢。”彩云打起帘子,笑盈盈的说道。
“这丫头犯了什么事儿?”林静云渐渐远了,“远远找个地方跪着就是了,在院里多碍事啊。”
彩云在一边陪着笑:“那不是院里的丫鬟......”
彩云看向院中跪着的身影,跪了这么长时间,仍旧是腰杆挺直,姿势未曾改变一下。
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听了林静云的话,彩云都有些难堪,更别说当事人了。
在这个府上,小姐之间的境遇真的会天差地别。
林望舒身形不动,完全没在意刚才林静云的动作。
前世为了争夺皇后的欢心,常与宫中的乐师一起弹奏乐曲。
“这个宫女的演奏不错,赏。”深受宠爱的妃子公主们经常这样说。
随后就是姗姗来迟的宫人提醒:“殿下,这是六皇子妃,不是乐师。”
说起不动声色作贱他人的本事,林静云现在的本事,还是有些太稚嫩了。
所有来请安的人都走了,饭菜端进去又端出来。
老夫人似乎终于想起来外面还有一个孙女在跪着。
“小姐,老夫人有请。”
跪了一早上,膝盖已经全肿了。
林望舒咬着牙站起来,头上一阵阵的冒冷汗。
挑开帘子,门内的软榻上坐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家。
一旁的丫鬟低声说道:“老夫人,小姐到了。”
老夫人手中拿着一串念珠,合着眼,默念着佛经。
听到动静也没有什么反应,屋里的丫鬟婆子也没有作声。
屋内炭火充足,骤冷骤热下,林望舒的膝盖痛的更明显了。
她仍旧站在原地不动,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滴漏滴滴答答的声音。
林望舒打量着老夫人,现在的老夫人正是牢牢掌管着侯府内外的时候。
头上的白发都很少,偶有几根,都小心的藏了起来。
女儿是贵妃,外孙在皇帝面前是得脸的皇子。
几个儿子的仕途一片大好。
老夫人整个人的神态安然,宁静平和。
经文终于念完了,老夫人睁开眼,一旁的丫鬟早早递上温热的茶水。
老夫人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才说道:“是个哑巴不成,进来了不知道说话。”
“知道祖母在饭前饭后有礼佛的习惯,望舒不敢贸然打断。”
这声音平稳,不急不慢,听着不像跪了一早上的模样。
老夫人这才抬头看了一眼林望舒,在她面前说话的丫头们,哪个不是战战兢兢,暗藏着谄媚和奉承,即便是最受宠的那几个孩子,也没有这么稳定的态度。
“昨日府中进了贼子,听管事的讲,眼看着人是在西南角上没的,你可有听到什么动静啊。”
林望舒不亢不卑的回复道:“芙蓉院一向休息的早,天一黑,就落锁,如果不是管事来敲门,昨晚什么动静也没有。”
老夫人心中有些不悦,林望舒的态度让她想起来那个早死的儿媳,在她面前永远是这个不咸不淡的语气,似乎什么事情都不能动摇对方的态度。
林望舒此刻的膝盖针扎似的痛,仍旧能够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任由老夫人上下打量她。
越是打量林望舒,老夫人心里的厌恶就越高。
面黄肌瘦,脸颊凹陷,尖嘴猴腮,一看就是没什么福相的人,看得人心里发厌。
“长大了,”多年来对侯府得掌权,终究还是磨练出了老夫人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心里面再怎么厌恶,还是能够牢牢的压下去,不在孙辈面前,显露分毫。
“说话清晰,有条理了许多。”
上一次见面,是在很久之前的除夕夜,那时候的林望舒,只能在一旁捂着嘴巴,低声抽噎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让祖母操心了,”林望舒看着高坐在榻上的老夫人,温顺的回答道:“这么长的时间,雪蕊姐姐教了我很多。”
房间里面,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
祖孙二人,似乎没有那么多的话要讲。
“祖母!”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一道红色的身影,旋风一般的刮进了房间里。
“祖母,你看,这是我绣好的牡丹,”那道红色的身影,坐在老夫人身前的脚踏上,将手里的手帕高高举起,展示给老夫人看。
“昨儿我回去,按您说的法子试了试,果然就看不到针脚了,祖母好厉害。”
声音娇俏清脆,一听就知道是备受宠爱的人,才会有的声音。
“梦儿,”一道中年妇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这成什么样子,冲撞到祖母怎么办?”
那少女依偎在老夫人身边撒娇道,“才不会呢,祖母最疼我了。”
“好了,”老夫人对面前的中年妇人训斥道,“梦儿还小呢,在我面前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靠在老夫人膝头上的少女,略微一偏头,似乎才注意到房间里面还有其他人,有些惊讶的问道:“呀,祖母房里来了新姐姐吗?”
林望舒打量着视线内的少女,一双眼睛亮晶晶,脸色红润,姿态娇俏,此刻正蜷缩在脚踏上,红色的裙摆,层层叠叠的在她身前展开。
宛如一朵盛开的蔷薇花。
林远梦,林望舒在心里念道,好久不见。
从林静云,到四个房的长辈请安又离开。
林望舒就在等着她,等着二房的人到。
广陵侯府的头号搅事精,这样的热闹,二房的人怎么可能会错过。
请安回去了,随便找个理由都要再来一趟的。
不等其他人说话,林远梦又快又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祖母,这位是从‘彩’字辈的姐姐吗?”
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都是从的“彩”字,比如彩云、彩霞。
房间中站立的这个女子,个子不高,面容枯瘦,头发也泛着枯黄的色泽。
人牙子带来的丫头,第一次出现,大部分都是这个模样。
所以把你认成买来的丫头,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要知道,我可抬举你有可能是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呢。
林远梦在心里恶意满满的想到。
“梦儿,太没有规矩了。”那个中年妇人适时说话了,“这是你的大姐姐。”
“啊!”林远梦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用手捂着张大的嘴巴,又眨了眨眼睛,慢慢的站起身,有些委屈的说道:“大姐姐好。”
林望舒一言未发,对方已经做出了受尽委屈的模样,表露出了十足难过的姿态。
“我......我......”林远梦委屈巴巴的解释道,“我一直以为,云姐姐才是大姐啊,原来......”
原来我还有一个大姐姐啊。
林望舒站在原地,静静的看她表演。
双目含泪,眼睛微红,欲哭不哭,任谁看了都要心软。
二房的当家夫人,白夫人,上前几步,亲亲热热的挽住林望舒的胳膊,说道:“梦儿还小,说话有些没遮没拦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海棠站在门口,被这一番话气得浑身发抖。
如果夫人还在,你们怎么敢这样欺负小姐。
怎么会容许你们,这样一唱一和的挤兑小姐。
二房的母女二人,根本不给任何人插嘴的机会,你来我往,一番说辞滴水不漏。
彩云在一旁借着花瓶的遮挡,偷偷看着房间中的林望舒。
谁料到,林望舒没有动怒。
反而笑了起来,笑容十分的真情实意。
林望舒反手握住白夫人的手,同样做出亲热的姿态,说道:“二婶,妹妹有说什么让我见谅的话吗?”
林望舒没给白夫人说话的机会,“祖母身边的姐姐们,识文断字,办事爽利,比平常人家的小姐还要好。
最最要紧的是,这些姐姐能够时时刻刻侍奉在祖母面前,这可真是求,也不一定能求到的福气。”
说到这里,林望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脸上有了几分红晕。
“若是祖母肯赐我一个彩字辈的小名,能让我在祖母膝下端茶倒水,尽一尽孝心,那我就真的别无所求了。”
这一番话下来,房间里面真是掷地有声的安静。
香炉里面的暖香,似乎烧完了一层,传来“噼剥”的声响。
彩云也顾不得花瓶的遮掩,震惊的看着林望舒。
二房话里面的那层恶意,房间里面的所有人都听出来了。
大小姐的这番话可真是......
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房间里面的丫鬟心中什么想法,暂且不论。
老夫人的面容第一次真正舒展开了,林望舒的这番话,实打实的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尤其这番话是自己一直看不顺眼的大儿媳留下来的女儿说出来的,熨帖的程度简直是翻倍。
老夫人第一次对着林望舒展示出了祖母的态度,“往后得了闲,来陪我说说话就是了,我这儿还缺你一个端茶倒水的吗?”
林望舒脸上的笑意更真了,一腔的孺慕之情显露无疑,“是。”
“好了,以后来请安,记得让人通报一声,傻乎乎的杵在院里做什么。”
“望舒知道了。”
老夫人打量着林望舒,这才注意到对方的衣服已然是洗的褪色。
脸上也没多少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挺招人疼的。
心态变了,原先各种不称心的地方,突然变成了小可怜的模样。
“老大家怎么管事的,就让你穿这旧衣服吗?”
老夫人斥责道,“荣大家的,你陪她走一趟,看看还缺什么。”
荣嬷嬷出门送林望舒回去。
一路上,默不作声的观察着这位小姐。
来回两次,都是她领路,但这个待遇可说的上天差地别了。
短短一个上午,甚至刚过了早饭的点。
这位小姐就得了老夫人的欢心,往前数多少年,都没有这样的事情。
这样仔细一看,荣嬷嬷心里一惊,林望舒的步伐始终是不远不近的坠在她身后。
不紧不慢,不缓不躁。
荣嬷嬷走得慢,她也走得慢。
荣嬷嬷快走几步,她也能稳步跟上来。
“嬷嬷怎么这样看着我?”
林望舒笑盈盈的问道。
真切的笑容,冲淡了枯瘦的脸庞带来的不适感。
让每个看见她的人,都会先注意她的真诚的笑容。
“小姐的膝盖要紧吗?要不要找个软轿来?”
这时候正好走过花园的侧门,林望舒轻声说道:“不打紧的,几步路的事情,转个弯儿就到芙蓉院了。”
海棠咬着牙低着头跟在后面,死死攥紧拳头,回去的路已经走了一多半了,才想起来软轿的事情。
花园里面人多眼杂,从这里抬轿子来,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老夫人让小姐罚跪吗?
传到老夫人那里,要让小姐怎么收场?
出门就坐上轿子没人说闲话,走了一半坐轿子,是生怕老夫人不生气啊。
荣嬷嬷下意识说完了,才后知后觉似乎说的不对。
瞅了一眼林望舒,小姑娘似乎没意识到什么。
越是往前走,草木就越盛。
小姐夫人们不常来的地方,丫鬟仆人打扫的也十分懈怠。
花草的侍弄就更加不上心了。
听着林望舒跟在后面的步伐,荣嬷嬷总觉得有些心惊。
天生的吗?
被放养无视十几年,就能有这样下意识讨好的本事吗?
这种无声无息讨好别人的动作,荣嬷嬷只在几十年前,跟着老夫人进宫,拜见娴妃娘娘的时候遇见过。
娴妃身边的宫女太监,进退无声,即便是在前面引路,也绝不会出现走得太快,或者太慢的情况。
总是在前方几步远的地方,遇见了什么贵人,也能够及时停下来,提醒她请安。
那种进退有度,那种对人心的把握,那种用规矩堆叠起来的威严,一直让荣嬷嬷十分的心惊。
大小姐这样的人,被无视了这么多年,竟然自己就能摸索出这样的能力。
荣嬷嬷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样有天分的人了。
到了芙蓉院前的路,荣嬷嬷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林望舒几步上前,走在了前面。
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海棠!海棠!一大早不做饭,死哪儿去了!”
另有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叫骂,“搁着号丧呢,昨晚闹了半宿儿,起来就听见你在这喊人。
咋了,她能干的事儿,你不能干啊。”
荣嬷嬷在后面皱起了眉头。
其中一个的声音,她听着十分的耳熟,正是从前老夫人身边的雪蕊。
家生子,在老夫人身边长大,后来拨给了大公子,不知怎么的,大夫人说大小姐身边需要人照顾。
选来选去,把雪蕊送到芙蓉院来了。
她记忆里面,雪蕊在老夫人身边的时候,从来是温声细语,跟底下的丫头们耍钱,十分输得起。
从来没见过她跟什么人红过脸。
另一个是大小姐的奶娘吧。
想到此处,荣嬷嬷走得更慢了,甚至在一旁的草木中多站了一会儿。
林望舒推门进去,院子里的叫骂声根本没停下。
声音反而比刚才更大了,李嬷嬷一把将林望舒身后的海棠抓过来。
一边拧她,一边骂,“大早上的不在院里干活,死哪儿去了。
小姐身体不好,带小姐出去受凉了怎么办?”
“怎么这么不懂事!怎么这么不懂事!”
海棠下意识护住头,李嬷嬷哪里顺手,就在哪里下死手拧。
海棠小声的哀嚎着,说:“李嬷嬷,李嬷嬷......”
林望舒向前一步挡在海棠前面,想伸手按住李嬷嬷,准备说些什么。
李嬷嬷的力气大很多,直接将面前的林望舒一把推开。
追在海棠后面打,“小姐受凉生病了,死丫头你担得起吗?还敢躲!还敢躲!”
“李嬷嬷!”林望舒加大了声音,李嬷嬷停下了动作,又哭又叫的喊道:“小姐,您身体一直不好,现在早上这么冷,您做什么去了呢?
万一生病,我要怎么跟夫人交代呢?
海棠这个死丫头也不知道劝劝您,不给她立立规矩,以后还不知道撺掇您做什么呢。”
雪蕊抄手过来说道:“是啊,李嬷嬷这都是为了您好,您就听她的吧。”
看到雪蕊过来帮腔,李嬷嬷哭嚎的声音更大了,一边哭,一边强势的拉着林望舒的胳膊。
说道:“您瞧瞧,您浑身都湿透了,海棠这死丫头带您干嘛去了啊。”
“快回去把衣服换了吧。”
李嬷嬷一向就是这个样子,林望舒做出一些不合她心意的事情,她就开始又哭又喊。
哭早死的夫人,哭不听话的下人,哭她忠心耿耿没人领情。
哭得林望舒什么话都忘记了,什么事情也不想做了。
这一招在过去的十几年里面无往不利,百试百灵。
林望舒几次想张嘴说什么,都被李嬷嬷堵回去了,现在更是被强势的往房间里面关。
“干嘛去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给老夫人请安去了。”
雪蕊和李嬷嬷听到熟悉的声音,当场就是一愣。
林望舒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李嬷嬷,刚才我就想说,海棠是陪我去给祖母请安了。”
李嬷嬷脸上的表情几番变化,似乎是有一堆的话,堵在口中想要说出来。
最后李嬷嬷换上了一副笑脸,问道:“荣管事怎么有空过来?”
荣嬷嬷的脸色十分难看,“我怎么有空?我倒是想问问,你们一大早在干嘛?今儿上午,我来两趟了,院子里的人呢?”
雪蕊和李嬷嬷讪讪不能言。
“小姐,”荣嬷嬷说道,“您衣服的尺码有吗?先给您换一身现成的,府上的裁缝要用两三日才能做出来呢。”
海棠在一旁弱弱的说道:“有的,您稍等,我去给您拿。”
荣嬷嬷看了看拿来的尺寸,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有些不准了,我给您量好了,待会儿和其他东西一并送过来。”
“有劳荣管事了。”
林望舒和荣嬷嬷进到房间里去了,外面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芙蓉院难道是时来运转?
荣嬷嬷看了一圈离开了,随后冷清许久的芙蓉院,呼啦啦来了好多人。
清扫外面杂草的,重新铺垫路面的,给房间的窗棂换上新窗纸的。
外面残破的几间房子,也被人迅速的打扫了出来。
接着一筐又一筐的木炭,送到了小厨房里面。
这一切都在荣嬷嬷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卧房的床褥早早的被换上了新的,料子不是绸缎,上面的花样也不多,胜在用料实在。
林望舒坐在一旁的软榻上,将裤子慢慢的脱下来。
早晨跪了那么长时间,膝盖已经见血了。
一上午的时间,血迹干了之后,与裤子黏连在一起。
林望舒咬着牙,慢慢的把裤子给掀开。
彻底脱下来的时候,浑身都被汗湿透了。
海棠拿来温水,一点点擦洗着。
“小姐......”
这一上午发生的事情,海棠看不懂,她只知道自家小姐受了很重的委屈和磋磨。
“嘘,”林望舒比划了个手势,“海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以前的日子再也不会出现了。”
“嗯!”海棠泪眼汪汪的点点头,她相信小姐说的话,小姐说会好起来,那就一定会好起来的。
敷完药膏,林望舒重新换上裤子,对拿着换下来的衣服准备去清洗的海棠说道:
“海棠,你先给自己抹上药膏,衣服不着急洗。”
海棠想说,我们只有这两条裤子,不赶紧洗出来,之后就没得穿。
还想说,裤子上破了洞,要赶快洗干净抽空补好它。
海棠下意识的话,有很多。
林望舒拉着她的手,朝着一旁示意道:“不一样了,现在最要紧的是你没事,我现在、以后,都需要你来帮我。”
看着一旁送来的衣服,海棠似乎第一次真切的意识到,什么叫做会好起来。
海棠身上的伤痕在白天看,十分的触目惊心。
青青紫紫,被棍棒打,被掐的、被拧的,全都是私底下挨打的痕迹。
泪水瞬间盈满了林望舒的眼眶,她别开脑袋,将泪水憋了回去。
日子会好起来的,海棠。
林望舒听着外面的动静,心中暗暗下决心,绝对不会发生前世那样的悲剧了。
海棠送到她身边来的时候,跟她的年龄相差无几。
一团孩子气。
芙蓉院得了老夫人的厌恶,上上下下的日子都不好过。
其他人的奶娘,在府里的日子风光无限。
走到哪里都有一堆人巴结,李嬷嬷受不了这个落差,一肚子火全都撒在了海棠身上。
其他人要么是大夫人拨过来的,要么是家生子,只有一个海棠是从外面新买来的,没什么根基。
跟林望舒的年龄又是十分的接近,指桑骂槐,杀鸡儆猴。
种种因素下,海棠成为李嬷嬷最常用的出气筒。
林望舒冲上前去的帮忙效果不大,每次都被拉开,然后被李嬷嬷连哭带嚎的连招,给哄回去。
两个年龄相仿的丫头,就这么彼此依靠着,私底下互相给对方上药。
这么一路扶持着,走到了现在。
前世,在成亲之后,皇子府上的一个妾室,一口咬定是海棠冲撞了她,害死了她的宠物猫。
为了给这个妾室出气,六皇子下令杖责五十大板,海棠受完刑罚,当天晚上就走了。
临咽气之前,一直握着她的手,对她说:“小姐,我没有,不是我做的。”
林望舒无法忘记那一刻的悲凉,这是与她相互扶持十几年的人。
是没有血缘的亲姐妹。
纵使后来查出来,那个宠物猫是其他人害死的。
海棠也没有办法回来了。
思路收回到现在,海棠笑嘻嘻的上完药,说道:“小姐,这次可真奢侈了一把,我把剩下的那些,全都用光了。”
林望舒笑道:“用光就用光了,以后用药我们去府上直接拿,比现在的药效更好。”
海棠兴高采烈的出去了。
芙蓉院这样的动静,自然在府上掀起了新一轮的讨论。
“我管的什么事?”云华园的小客厅里面,传来重重放下茶杯的声音,“什么叫我管的事儿?
合着这事情现在赖我头上了?”
二房的白夫人放下手里的茶杯,念了几声佛号,“哎哟,大嫂,您消消气,现在府里上上下下,大事小事,不都指望您过日子吗?”
“老夫人心疼孙女,说的气话,您别往心里去啊。”
从老夫人的住处——荣兰堂出来,白夫人就直奔云华园来了。
将老夫人的那番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大夫人,表示大小姐得了老夫人的心疼,以后的日子要好起来咯。
大夫人听到“旧衣服”那里,火气腾的一声就起来了。
如果不是当年老夫人如此厌恶,她怎么敢缺了那边的东西?
左右不过一个女儿,又不养着考取功名,给口饭吃又费不了多少事。
老夫人除夕夜震怒,饭没吃完,就把孩子撵回去。
新年没过完,芙蓉园全都找了其他由头,挨了罚。
侯府上下,谁还敢往那边凑?
只要饿不死对方,分到那边的银子,可不就是少了又少,短了又短。
账面上不显,私底下经手的,都要从那边捞一把。
大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现在要显慈悲心了,事情一推四五六,全成大夫人的错了。
大夫人拿到管家权也就才五年的事儿。
到了现在,一些大事儿,老夫人不点头,大夫人还是什么都做不成。
“大嫂,你是没见到那丫头的样子,真是......啧啧,梦儿可比不上,以后咱几家的孩子,那都得往后站了。”
白夫人瞅着大夫人的样子,漫不经心的上眼药。
听到这个话,大夫人冷笑一声,重新坐下来,说道:“这话你说的不嫌磕碜,早上那会儿在院里的就是她吧。”
“嗯。”
黄毛丫头一个,能掀起什么风浪,得了欢心就得了呗,府上的小姐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的。
荣兰院里笑声阵阵,林望舒当真做到了每日早起问安。
甚至在荣兰院早起烧茶之时,就已经到了。
那会儿天色刚亮,院子里有些脸面的丫鬟都是刚刚起床的样子。
林望舒已然在炉边,静静的待了一会儿了。
彩云今儿有些起晚了,昨天荣嬷嬷回来,跟老夫人汇报了一下给芙蓉院补充上的东西,汇报到很晚才结束。
老夫人睡下的晚,她们休息的也很晚,今儿起床的时候,实在是疲乏的很。
她管着晨起的洗漱用水,急急忙忙的推开门,发现炉子正在烧着,旁边小马扎上坐着一个林望舒的时候,不是不惊讶的。
“大小姐?”彩云连忙应了上去,“这......这......”
林望舒放下手里的柴,笑了笑说道:“我想为祖母做点事儿,绣工不好,又不会逗趣解闷,思来想去一晚上,只能想起从前跟着母亲做过烧水烹茶的活,这才自告奋勇做了这些事儿。”
彩云张口结舌,老夫人晨起洗漱用的水,是在这边就近做的。
她起床之后,烧开一会儿,就该是老夫人起床的时间了。
炉火不好点,赶不巧了,半晌点不着,只能去大厨房拎热水来。
为这事,彩云常常只能起个大早。
今儿起晚了,她有些心惊胆战的过来点火。
谁料到,事情竟然已经解决了。
一旁的木柴消耗的也不多,茶炉里的火,温温柔柔的烧着。
竟是连木炭用量也十分的适宜。
没有搞得整个房间烟熏火燎。
“哎,”彩云最后叹了一口气,从小房间里走出来。
“九儿,”彩云一把拉住扫地的小丫头问道,“大小姐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让她去厨房烧水了呢?”
九儿脆生生的说道:“门一开,她就到了,是彩月姐姐领进去的。”
彩云拢拢头发,进屋找彩月去了。
“你这是做什么?院里的规矩没了吗?”彩云低声问道。
彩月手里的针线功夫不停,白了她一眼,说道:“别说你不开心,今儿早晨少一顿骂吧。”
“这不是......那毕竟是小姐。”
彩月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压低声音说道:“那毕竟是小姐,她要做,我还能撵回去不成?”
“你怕?你怕其他人也来做这种事儿?放宽你的心,小姐公子不会来,丫鬟婆子不敢来。”
“不会成常例的。”
彩月施施然的拿起手中的衣服,继续忙起来了。
老夫人洗漱的时候,看着彩云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懒洋洋的问道:“怎么了?有话就说。”
彩云将早晨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老夫人。
“倒是个实心眼的孩子,”老夫人将手帕放在一边,“让她进来吧。”
“怎么来这么早啊。”老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林望舒,心里有些不悦,做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就算是尽孝了吗?
林望舒老老实实的回道:“祖母待我很好,我想报答祖母,想了一晚上,祖母身边什么都不缺,不缺端茶倒水的人,我只能早起为祖母烧点热水,聊表孝心了。”
老夫人听了这话,原先有些不悦的心情,直接烟消云散了,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个傻丫头啊,昨日我说不缺端茶倒水的,你就只能想到烧水的活儿吗?”
“可真是个傻丫头,快过来,让祖母瞧瞧,有没有熏坏了。”
林望舒走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上下打量一会儿,说道:“嗯,没熏坏,没熏坏。”
说罢又笑了起来,满堂的丫头也陪着笑了起来。
有丫鬟进来请示早饭的事情,老夫人拉着林望舒的手,说道:“留在这里,陪老婆子吃完再回去。”
丫鬟端着小桌进来,接着后面的人,开始一一上些小菜。
林望舒眼神都没分一点过去,行了个礼,说道:“祖母礼佛的规矩我不懂,就不在这里碍手碍脚了,昨日送过去的东西,都还没整理,孙女就先行告退了。”
老夫人没有留,“好,去吧。”
彩云送林望舒出门,走到回廊的时候,林望舒对她眨眨眼,小声说道:“彩云姐姐放心,我很懂烧水的,木柴的用量把握的很好呦。”
彩云为林望舒的暗语心惊肉跳,回到屋里,对上彩月的视线,彩月眨眨眼。
又看到老夫人闭目念佛的样子,意识到老夫人今天早晨心情很好。
彩云将自己的发现压在心里,为林望舒的敏锐震惊。
这个秘密,只有她们几个亲近的丫鬟才知道,彼此之间从来没有具体说出过口。
那只是相处久了,彼此间模模糊糊的意识。
林望舒是怎么做到,精准的避开老夫人所有的厌恶的动作的。
老夫人对所有的子女很大方,很疼爱,孙辈也好,儿女也罢,只要来她这里,时间巧合,都会被留下来一起用餐。
最得宠的小公子,经常会为了一道点心,三天两头的跑来吃。
彩云无意中发现的,老夫人其实非常的小气。
她很厌恶有人在她房里用餐。
即使最受宠的那位公子也一样。
只要在这里吃过饭,老夫人当天的情绪一定不高,甚至对下人犯错的容忍度都会降低,借着各种由头斥责仆从。
再有就是房里木炭、香料、布匹、丝线的消耗。
院里的人,每十天汇报一次,一旦有了大的出入,一分一厘都要被查出来是怎么用掉的。
因此,想要在荣兰院里捞油水,那是万万不可行的。
彩云心惊胆战的看着林望舒烧水,就是担心木柴的消耗过多,过后难以应对老夫人的责问。
林望舒临走前的暗示,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海棠也不懂,小姐为什么要起那么早做这些事情,请安,要这么早吗?
林望舒笑而不语,这是一天当中,唯一可以适合她出现的时间。
早饭之后,其他的各房请安的人都会来。
白天,老夫人那里绝不缺人。
到了晚上,晚饭之前,也绝不会有空闲的时刻。
选在有人的时候,去请安。
林望舒会成为当面的话题中心,被各路好奇的人马,指指点点。
现在不是合适的时间。
长久以来的待遇,让林望舒现在的身体,十分的瘦小、虚弱。
她现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去面对面跟这些叔伯婶娘、姐妹兄弟打交道。
当下唯一的重点是老夫人,侯府后宅的真正管家人。
至于木炭用量的掌控,那自然是因为活干多了,手上自然就有掌握了。
回到芙蓉院,雪蕊喜气洋洋的迎上来,“小姐,您回来了,早饭送过来了,现在要摆上吗?”
“我还是头回见厨房的人,那么殷勤呢,竟是放在保温盒里送过来的。”
一天的功夫,芙蓉院内外大变样。
雪蕊将海棠挤到一边去,殷勤的布置饭菜。
林望舒看着雪蕊的动作,心中暗笑,自己从前真是什么异常都可以装作是正常的。
同样在一个院子里生活,雪蕊就肤如凝脂,面色红润,十指纤细,发色黑亮。
衣服是崭新的料子,隐隐还有香薰的味道传来
海棠和林望舒就是骨瘦如柴,面色枯黄,双手粗糙。
海棠甚至更惨一点,身上还有挨打的痕迹。
林望舒与雪蕊站在一起,两相对比下,雪蕊更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林望舒从前从来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雪蕊有爹娘在身边,她没有。
有爹娘照顾的人,总是比孤零零的孩子,过得好一些。
如今转头来看,雪蕊从来没有掩饰过她的心思。
芙蓉院里其他的家生子,无论私底下是什么样子,穿的衣服起码都是频繁浆洗过的。
在表面上,不与小姐的差距太大。
林望舒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柔声说道:“今儿是个好日子,雪蕊姐姐是特意换的新衣服吗?”
雪蕊一愣,有些拿不准林望舒想说什么,“是荣嬷嬷拿来的换季衣服,芙蓉院上上下下都做了。”
林望舒轻轻叹了一口气,“荣嬷嬷真是有心了,这是当下的时兴款吧。”
雪蕊下意识点头称是,之后才迅速反应过来,芙蓉院上下换新衣不假。
那都是从库房里面,找出来之前做好的成衣。
包括小姐的衣服,也是之前做好的成衣。
当下现做的衣服,起码要提前三四天,才能紧着做出来。
雪蕊一向牙尖嘴利,此刻有些支支吾吾,想要说些别的搪塞过去。
“雪蕊姐姐是从老夫人身边来的人,芙蓉院有什么东西,一向都是紧着姐姐来。姐姐虽说是个丫鬟,在这里的日子,过得似乎比我更舒心。”
还是同之前,一样的温柔嗓音,这次说出来的却不是唯唯诺诺的应答。
内容太尖锐,太锋利。
雪蕊头皮感到一阵发麻,她不由得看向在用早饭的女孩。
林望舒不紧不慢的将菜梗送进口中,“咔嚓咔嚓”,咀嚼声在桌边响起。
“芙蓉院比不得别处,有祖母的照拂,日子也就这样了。想要更舒心,更舒服的日子,雪蕊姐姐还要努力才是。”
说到这里,林望舒第一次抬头看向雪蕊的眼睛,“云华院是府里最舒心的地方,绿松的位置一直没补上,雪蕊姐姐觉得如何呢?”
面前的女孩,嘴角含笑,说完之后,继续端起碗来喝粥。
雪蕊只觉得秋日冒了一身的冷汗,汗津津的看着林望舒,紧紧咬着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房间里面只剩下碗筷的叮当声。
吃完饭之后,雪蕊才终于找回了一点思路,说道:“奴婢是小姐的人,奴婢从没想过要去别处地方。”
“有机会过好日子,为什么要放弃呢?”林望舒看着她,笑道:“有这样的心思是好事,做得越多,功劳越大。
如果姐姐有一天真顶了绿松的缺儿,偶尔照拂一下旧人旧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雪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脸色苍白的很,想要说什么,林望舒没给他这个机会,站起身来说道:“把东西给厨房送过去吧,记得帮我捎个谢谢。难为他们一大早这么忙,还派人送饭来。”
雪蕊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逃命似的出去了。
等到雪蕊出去了,海棠才问道:“小姐刚才说的是什么?怎么要让雪蕊姐姐去攀大公子的关系了?”
绿松是大公子身边的大丫头,几年前得了重病,被她爹娘领回去了。
那之后,大公子身边的丫鬟就一直没有再进新人。
“还用我指点吗?”林望舒笑着说,“人家早就跟那边有关系了,现在正是为着自己前程打算的时候。”
雪蕊在老夫人身边长大,模样是一等一的好,早年也是安排到大公子身边伺候的。
只是不知怎么的,得了大夫人的厌恶,被大夫人转身安排到芙蓉院这边来了。
“绿松的缺儿,是大夫人允诺她的东西,如今正是跟云华院蜜里调油的时候。”
大夫人对老夫人插手自己儿子的事情,十分的不满意。
又不能直接拒绝了长辈的赏赐。
一番威逼利诱,赐下来的丫鬟心甘情愿的被调动了。
雪蕊成了大夫人安在林望舒身边的眼线,私底下的待遇不变,关起门来,雪蕊不必伺候人,一应大小事都要她经手。
比其他的庶出公子小姐的日子更滋润。
等几年后,大嫂进门,捉了雪蕊和大公子的现行,闹得阖府上下不得安宁。
雪蕊挨了一顿打,烧的迷迷糊糊,林望舒去看望她,听她在高烧中嘟囔:“大夫人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
最终雪蕊还是没有那个做姨娘命,动手的人下了死手。
这后面的结局,就没有必要讲给海棠听了。
“呸,吃里扒外的东西,小姐难道待她不好吗?”
大夫人膈应她的存在,却又想要一个好名声,不敢直接做什么。
放一个心大的丫鬟在林望舒身边,不需要再特意做什么,就能看到这个丫鬟自发的克扣林望舒的东西。
偶尔私底下的见面,几句似是而非的承诺。
芙蓉院的什么事情都不会传出来,雪蕊行事自然肆无忌惮。
林望舒看着自己瘦弱的胳膊,从母亲去世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吃过饱饭,这里面雪蕊居功甚伟啊。
林望舒每日的请安,去的早,走的早。
早上到的那会儿,不声不响的烧水,偶尔顺手帮小丫鬟们搭把手。
几日下来,荣兰院的小丫头们,都愿意跟她多说说话。
不是什么要命的说话,只是一些东家的盆栽倒了,西边的花开了。
花园里移栽了新的草木,野猫从水池里捞鱼吃。
都是些鸡零狗碎的东西,林望舒只是安静的听着,又没有小姐的派头,衣服也简朴的要命。
相处久了,小丫头们有时候会忘记这是侯府里面的小姐,只觉得是其他院里过来帮忙的人。
林望舒也不恼火,只是一日日的听着。
这一日,林望舒给老夫人请安之后,刚巧撞上前来回话的管事。
在荣、林、李三位管事之外,外面还有一位林管事,管着内外的事务联络。
迎面撞上林望舒,对方愣了一愣,行了个礼,匆匆进去了。
林望舒走过花园,越过池塘,正要上桥,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站住,你就是林望舒?”
林望舒回头,看见三个少女结伴而来,其中一位穿着蓝色的罗裙,梳着凌云髻,正是刚才开口说话的人。
海棠小心的在一旁行礼,低声提醒道:“说话的是四小姐,这位是五小姐,后面的是表小姐。”
“几位妹妹好,”林望舒笑着打招呼。
蓝色衣裙的少女,正是四小姐林书瑶。
她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望舒,撇过头对身边的人说道:“看着跟静云差远了,难怪从来没遇上,看来是知道自己上不了台面,避着人群走啊。”
后面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偷偷笑出声,小声说道:“跟传言说的一样呢。”
说完三个人又嗤嗤的笑起来了。
语气里面的讥讽之意,十分的明显。
林望舒笑着侧开身,说道:“三位是要去给祖母请安的吧,请。”
三人经过的时候,一张手帕掉在了林望舒面前。
“呀,我的手帕,”林书瑶看着落在林望舒脚下的手帕,语气和缓的说道:“能帮我捡起来吗?”
林望舒看了一下她们三个人的站位。
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历史要重演了,她们对于这个捡手帕的游戏,真是乐此不疲。
“不,”林望舒说道,“我为什么要捡主人不明的东西呢?万一这是人家在这里做的标记怎么办?”
“什么主人不明,你刚才明明看见了,这是刚掉的东西。”身后的那位表小姐,白雅忍不住跳出来说道。
“哦?这是你掉的东西吗?那就过来捡起来吧。”
“你!”白雅站在原地不动。
“快点把手帕给我拿过来!”林书瑶气急败坏的说道,之前让人捡手帕哪里有这么麻烦,“你快点!”
林望舒从前秉承息事宁人的态度,对府上的所有小姐都是退让为主。
那时候,她不懂,为什么林书瑶就是一定要跟她过不去,任何场合都要找她的麻烦。
后来她明白了,有些人自诩为精明,什么事情上都要显摆自己的能耐。
她看了眼在林书瑶身后的白雅,白夫人的外甥女,偶尔会来府上做客。
几乎算是林书瑶的小跟班,有这位在后面拱火,林书瑶的能耐就更大了。
“四妹在指挥谁呢?”林望舒问道。
“当然是在说你啊!手帕就在你脚底下,你看不见吗?快点给我拿过来!”
“你来你去,这就是四妹对我的态度吗!”
林望舒喝问道。
林书瑶一愣,随即有些羞恼的说道:“跟老鼠一样的家伙,难道还想让我叫你姐姐吗?你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你也配跟我称姐妹!”
“啊,那跟我流着同样林氏血脉的诸位又是什么呢?”
林望舒的神情始终是那么的和缓,全然不管在场的另一个快要气死了。
“好热闹啊,几位在背着我聊什么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林望舒的身后传来。
广陵侯府“真正的大小姐”出场了,身量高挑,顾盼神飞,穿着粉蓝色的衣裙,长发简单的挽起,步摇更是增添了几分俏皮。
随意挽起的长发,漫不经心的穿搭,透出一股神采飞扬,简约随性的美。
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好一个不施粉黛的美人。
清水出芙蓉,绝代无双的侯府大小姐。
有这样的美人在前,所有被绫罗绸缎、珠环玉翠装点的女子,都要黯然失色。
难怪大局未定之前,可以带发修行,又在大局落定之后,对着满京城的青年才俊挑挑拣拣。
直到新帝的诏书颁布,林望舒才意识到,这位不喜俗物,不通世事的清雅仙子,选中的才俊是新帝。
是她的丈夫,是她相濡以沫,彼此扶持十几年的夫君。
林望舒自己呕心沥血,筹划一生,只得到了一个才人的位子。
也直到最后,林望舒才想明白,六皇子苏烈一开始想要的侯府大小姐就不是她。
自己竟是稀里糊涂中做了拆散鸳鸯的恶人,真是可怜又可笑。
“啊,静云跟我留着一半同样的血呢,”林望舒低声说道,确保旁边的三个人听的清清楚楚。
旋即大声说道:“四妹刚才说......”
“我们只是在说一些玩笑话,”白雅惊慌失措的打断道,“只是一些玩笑话。”
林静云在远处站定,笑道:“四妹妹,肯定是你又在调皮了。”
这副长姐训斥幼妹的态度,让林书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耐烦的说道:“只是让她帮我捡个手帕。”
“海棠去捡。”林静云看了一圈,指示道。
海棠打量着在场几位小姐神色,站在林望舒身后一动不动。
“静云妹妹,求人做事,就要有求人的态度,你说是吗?如果四妹妹不懂怎么做,我可以在这里慢慢教。”
林望舒把妹妹两个字咬的很重,林静云的脸色难看了一瞬。
林书瑶的蛮横,在侯府也是相当的出名。
她点名要的人,要做的事情,没有做不成的。
如果中途换了人,之后折腾人的手段,是层出不穷。
“书瑶,你的规矩呢?”
林静云平复了心情,温声对林书瑶说道。
好好好,林望舒在心中称赞道,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涵养,未来必成大器。
林书瑶冷冰冰的说道:“大姐姐,请你帮我把手帕递过来。”
林望舒脸上一派柔和,说道:“自家的姐妹,说什么请不请的,真是太见外了。”
林望舒拿着手帕走近了她们三个人,林书瑶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站在外侧,没说话的林书红,在林望舒经过的时候,悄悄伸出脚要绊她。
白雅把手藏在了袖子里,林书瑶伸手来拿手帕。
林望舒看到了这一切,却当做没看到。
直直走了过去。
“啊!小姐!”
“表小姐!”
“四妹!”
原先在一旁看戏的丫鬟,都纷纷跑了过来。
白雅仰面倒进了一旁的池塘里,口鼻里面呛进了水去。
林书红栽了进去,裙摆全都沾满了泥巴,为了站起来,胳膊上也全弄脏了,起身的时候,能听见清晰的布料撕开的声音。
池塘水只到膝盖处,站起来就没事了。
林书瑶掉进去那刻,就开始拼了命的挣扎,硬是把衣服、发髻全都弄脏了。
林望舒也好不到哪里去,正面栽了进去,脸上全是泥水,最多就是挣扎的少了点,可全身也被弄的脏兮兮的。
旁观的丫鬟七手八脚的赶过来把小姐从池塘扶起来。
林书瑶看着自己的狼狈样子,只觉得怒从火气。
她是想让林望舒倒出丑,可没想过连自己也带下去。
这个“捡手帕”的游戏,就是在池塘边上让人送手帕过来,等对方走到身边,一个人伸脚,一个拿手帕侧身,如果还不掉下去,剩下的那个在背后推一把。
绝对保证对方,一定栽进池塘里面。
桥边的池塘水浅,淤泥也浅,出不了人命。
三个人经常在这边玩这个游戏。
林书瑶抬手就要打,林望舒一把握住对方的手臂,“四妹,是想要做什么吗?”
岸上传来阵阵银铃般的笑声,正是还没离开的林静云,对方含笑看着岸边的几人,“好了,四妹,别闹了,这只是一场意外,快回去换衣服吧,免得着凉了。”
林书瑶自觉丢了人,尤其是在林静云面前丢了人,心中更恨,红着眼发狠看着林望舒。
林望舒轻笑一声,手上用力,使劲的握着林书瑶的胳膊,问道:“游戏好玩吗?”
“四妹这个游戏真有意思,祖母一定也很想听听看。”
林望舒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林书瑶眼神游移,想要将胳膊抽回来。
发现怎么用力都无法挣开之后,林书瑶的眼睛是真开始红了。
“游戏好玩吗?”
林望舒低语道。
“什么游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书瑶想要拿回自己的胳膊,“我要回去换衣服了。”
林望舒松开手,在岸边站定,朗声说道:“下次站在池塘边,三位妹妹小心着点,泥土湿滑,不小心掉下去就不好了。”
林书红看起来想要说些什么,林书瑶瞪了她一眼,“我们走!”
林静云凑过来说道:“哎呀,衣服好像划破了呢,姐姐有衣服替换吗?
我记得燕儿你是不是有套差不多的衣服来着?姐姐去我那里换一下?”
“都在这里闹什么呢?”又是一道声音响起,是前来给老夫人请安的大夫人、二夫人,还有一位生面孔。
大夫人皱着眉头看着林望舒的样子,呵斥道:“这是怎么回事?闹什么呢。”
林望舒笑着说道:“望舒不小心掉进池塘,静云担心我没有替换的衣服,说要借我一身衣服换下来呢。”
二夫人“啊”了一声,用不可思议的口气说道:“这一身是老夫人给府上统一做的吧,我记得是做了四身,怎么,你那里只有一身吗?”
“这都快一个多月了,大嫂没给你送过去吗?”
“再说了,”二夫人打量了一下林望舒,轻笑道:“你跟静云的身量可不同,她的衣服得改了才行。”
侯府的小姐,姐姐竟然要穿妹妹的旧衣服,还要改小才能穿。
这说出去,成什么样子!
这无疑是在外人面前,给最重规矩的大夫人,狠狠的来了一巴掌。
大夫人脸色霎时难看的很,“李嬷嬷怎么办的事,衣服现在还没有给你送过去吗?”
林望舒淡淡的回道:“回母亲的话,衣服事宜都是李嬷嬷在管,我向来是不管这些事的。”
衣服首饰太多,小姐记不清,不奇怪。
但是有没有送过去,这种事情都不记得,那就很有猫腻了。
一阵风吹来,林望舒打了个哆嗦,那位面生的夫人说道:“好了,早晨天凉,先让这位姑娘回去把衣服换下来,再慢慢说起其他的吧。”
“我们还是不要让老夫人久等了的好。”
林静云跟在三位夫人身后离开了,林望舒也终于回到芙蓉院了。
池塘边上的事情,早早就传了回来。
院子里的人,非常有眼力劲的提前烧好了热水,等着小姐回来洗漱用。
池塘更远处,围墙边上的树枝上,有两个家伙一人选了个树枝蹲着。
一个蹲在上面啃干粮的家伙,含含糊糊的说道:“可真是热闹啊,今儿早班可算是值了。”
旁边的家伙,嚼着干粮不说话。
说话的那人也没指望有回应,咬了几口之后,又说道:“四儿,话说刚才那手你看清了吗?”
“看清了。”被叫做四儿的家伙,听声音,正是那晚闯进侯府的“小贼”。
“讲讲,”那人兴奋起来了,“快讲讲,那姑娘是怎么做的,她动作太快了,打个哈欠的功夫,四个人就全掉进去了。”
“离她距离最近的,最先掉进去,动作快所以看不出来。”
伸脚绊人的,是被脚下反向勾了一下,看起来就像是脚滑没站稳掉进去的。
身后推人的,是被拉住衣服,借力反向拉下去的。
伸手拿手帕,侧开身子的家伙,是被勾住脚,拉住腰带,硬拽下去的。
心够狠,动作够快,反应敏捷,甚至在三个人掉进去之后,趁着入水的惊慌挣扎,硬是让她们三个人,在池塘里面多扑腾了一会儿。
让所有的小动作,都掩盖在了宽大的衣服下。
注意到被人偷袭,能瞬时做出反击,甚至愿意用自己一身狼狈来交换,是个心狠的丫头。
不愧是那天,敢握住他匕首,反问他是不是锦衣卫的人。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