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黎朔程秀的其他类型小说《黎朔程秀结局免费阅读谁把谁当真番外》,由网络作家“水千丞”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黎总,您的飞机已经开始登机,您随时可以过去了。”正在假寐的黎朔睁开眼睛,冲着休息室的服务员颔首一笑:“谢谢。”他掏出手机,一眼扫过,全是工作上的短信,没有他想看到的名字。他提着公文包,臂弯处挂着西装外套,迈开长腿信步朝登机口走去,并低头给一个人发短信:“程秀,上班呢?”很快地,“对,黎大哥,你还没上飞机吗?”“在登机,你干什么呢?”“我在整理报表。”“过一会儿就要起飞了,接下来十多个小时不能开机,你会想我吗?”黎朔想着电话那头的人肯定会神情不自在,说不定还会脸红,嘴角禁不住漾起微笑。半晌,才回过来一条信息:“会想的。”隔着电话,黎朔都能描绘出对方键入这三个字时谨慎、认真、羞涩的神态。他心情大好,上了飞机,最后叮嘱了几句,才关了手机...
《黎朔程秀结局免费阅读谁把谁当真番外》精彩片段
“黎总,您的飞机已经开始登机,您随时可以过去了。”
正在假寐的黎朔睁开眼睛,冲着休息室的服务员颔首一笑:“谢谢。”他掏出手机,一眼扫过,全是工作上的短信,没有他想看到的名字。
他提着公文包,臂弯处挂着西装外套,迈开长腿信步朝登机口走去,并低头给一个人发短信:“程秀,上班呢?”
很快地,“对,黎大哥,你还没上飞机吗?”
“在登机,你干什么呢?”
“我在整理报表。”
“过一会儿就要起飞了,接下来十多个小时不能开机,你会想我吗?”黎朔想着电话那头的人肯定会神情不自在,说不定还会脸红,嘴角禁不住漾起微笑。
半晌,才回过来一条信息:“会想的。”
隔着电话,黎朔都能描绘出对方键入这三个字时谨慎、认真、羞涩的神态。他心情大好,上了飞机,最后叮嘱了几句,才关了手机。
空姐将他带到第一排座位,甜笑着问道:“黎先生,您请坐,您的手提行李我来帮您放进行李架好吗?”
“谢谢,我自己来就行。”黎朔抽出笔记本,把公文包放进了行李架,行李架的设计是凹槽形的,特别深,公文包滑到了最里面,他突然又想起来忘了拿耳机,即便以他的身高,也需要绷直身体,伸长了手臂去够公文包后侧的那个小小的夹层。
赵锦辛一上飞机,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一个身穿黑色西裤、藏蓝色衬衫,身材高挑矫健的男人正半个脑袋探进行李架内,寻找着什么,这个姿势让男人挺直了胸膛,上身后倾,显得胸肌紧绷、腰板劲瘦平坦,而腰臀的凹形曲线被刻意强调,延展开来的长腿在剪裁合体的西裤的衬托下,完美得如同雕塑,让人生出数不尽的遐想。
赵锦辛挑了挑眉,顿觉心潮有些躁动,忍不住开始期待这个拥有如此诱人身材的男人,长着一张怎样的脸?最好是……
黎朔终于够到了耳机线,把脑袋伸了出来,一回头就看到舱门口站着一个个子极高的年轻男人,他微微一怔,随即回过神来:“不好意思,挡着你了。”他暗自嘲笑了自己两句,什么样好看的男男女女没见过,怎么今天居然能看愣了。不过这个男人的长相实在是……若只是普通的亮眼,还不至于让他黎朔怔住,除了无可挑剔的身材与五官外,那微眯起的一对桃花眼,简直有着道不尽的风流多情,好像一眼就能把人的心给打透,实在是副妖孽的相貌。
赵锦辛微笑道:“没关系。”他现在很兴奋,兴奋得几乎表面上要掩藏不住。这就好像他发现了一个奢华无比的藏宝箱,在打开之前,他无数次期待、遐想,那里面究竟藏着怎样的珍宝,结果打开之后,比他想象中还要好上数倍,这就是这个陌生男人在短短十秒钟内给予他的前所未有的美妙体验和绮丽幻想,而他们甚至还不认识。
很多人都说他赵锦辛品位奇特,明明是一呼百应的公子哥,却不喜欢鲜嫩的小男孩儿,偏喜欢大叔。他不以为然,年轻好看的遍地都是,有什么稀奇?但是经过岁月的锤炼和光阴的打磨,不被世事变迁所亵渎,反而沉淀出成熟的魅力和浓醇的风情,一言一笑都散发着阅历赋予的稳重自持,经得起时间的严苛拷问,才能显出珍宝的价值,男人到了这个年纪,若是长成这副模样,简直是极品中的极品。
黎朔落座后,发现那年轻男人还在看他,目光有些放肆。从懂事以来,对他有好感的人多到数不过来,他早已经很淡定。
赵锦辛走过去,伸出手笑道:“你好,我叫赵锦辛,锦绣的锦,辛勤的辛。”
黎朔抬手相握:“你好,黎朔,黎明的黎,朔月的朔。”
赵锦辛不轻不重地握了握黎朔的手。他放好手提行李,大大方方地坐下了。
黎朔不禁有些高兴,恐怕每个人都幻想过乘飞机时,身旁坐着个赏心悦目的对象。他这辈子在天上飞的里程足够绕地球好几圈,但还是头一次有这样的运气,美好的巧合能让人面对长途飞行的时候,感到一点宽慰。
赵锦辛笑道:“去美国是工作?”
“不是,回去看看父母。”
“你住在纽约?”
“父母在纽约,我现在长居国内。”黎朔道,“你呢?”
“父母同样长居纽约,我嘛,到处跑,瞎忙活。”赵锦辛露齿一笑,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黎朔,眼尾微微上挑,明眸动人,用“勾魂摄魄”四个字来形容,也一点不为过。
黎朔定了定神,有些想发笑。
这时,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过来,疑惑地站在赵锦辛旁边:“先生,你是不是坐错了?”
赵锦辛仰起头,露出迷人的笑容:“不好意思,这确实是您的位置,我刚巧上飞机碰到了朋友。”他示意黎朔,“跟您换一下好吗?”
女人眼神有些闪躲,似乎不敢看赵锦辛的眼睛,她忙道:“哎,行,好。”说完红着脸走开了。
赵锦辛回头冲黎朔一笑。
黎朔挑了挑眉,面对这毫不掩饰的好感,他微微一笑,叫来空姐:“麻烦给我一杯苏打水,加冰,赵先生,你要喝点什么吗?”
“一样。”赵锦辛看也没看空姐,一直含笑看着黎朔。
黎朔“扑哧”一笑:“赵先生,你这么看着我,我可是会误会的。”
“你不是误会,我对你很感兴趣。”赵锦辛耸耸肩,“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浪费彼此时间,希望不会吓到你。”
黎朔诚恳地说:“受宠若惊。”
赵锦辛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有点可惜。”但那口气可没有半点遗憾。他接过空姐递过来的苏打水,亲自送到了黎朔手里。
黎朔晃了晃厚重的水晶玻璃杯,轻碰他的杯沿:“幸会。”
“幸会。”
赵锦辛避开了这个话题,开始询问起黎朔的工作,俩人从金价聊到汇率又聊到纳斯达克指数,飞机起飞也浑然不觉,都是才学出众的男人,聊这些总不会出错,他们相谈甚欢。
不知不觉,用过晚餐后,窗外已经全黑了,头等舱入座率不到一半,特别安静,俩人说着说着,都有些倦意。
黎朔放下靠背,盖上了毯子,准备换个舒服的姿势看看书。
赵锦辛侧躺着看着他,明亮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几分迷离:“我睡不着。”
黎朔问道:“耳鸣吗?”
“不是,现在太早了。”
“你可以看看电影。”
“不想看。”
“那你……”
赵锦辛的眼睛熠熠生辉。
黎朔想了想:“好啊。”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黎朔想到那个人,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很安静,很温柔,很善良,很单纯,很会照顾人。”
赵锦辛微眯起眼睛,小声道:“帅吗?”
“不算帅,但很耐看,让人非常舒服。”
“你为什么这次不带着他?”
“他要上班。”
“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曾在我的事务所实习。”
“哦,学生啊。”
“不是,工作挺久了。”
赵锦辛一连问了几个问题,问到黎朔有些不耐了。即便赵锦辛没有表现出优越感,但他猜得出对方心里在想什么,这就好比俩人下象棋,他一手的小“卒”,对方大“军”压境,还未照面都知道会输,慢慢地,他就不太愿意回答了。他喜欢的人,他觉得好就行,被别人拿来做无意义的比较,让他有些反感。
赵锦辛微微把脸凑了过去,目光在黎朔嘴唇上扫了扫,暧昧地说:“他把你这样的人单独放出来,放心吗?”
黎朔不着痕迹地微微退开,礼貌地笑道:“他对我很放心,因为我能管好自己。”
赵锦辛噘起嘴,有些哀怨地说:“为什么我没有先认识你。”
“赵先生,谢谢你的赏识,但是我……”
“我不听这些客套话。”赵锦辛浅笑,“再过几个小时就落地了,我在Brooklyn有一栋带私人泳池的高层公寓,我们可以一边在水边,一边欣赏河滨公园的美景。”说话间,那对桃花眼脉脉含情,直盯进黎朔眼眸深处,“No one konws。”
黎朔不得不承认,在赵锦辛贴着他的耳朵诱惑他的时候,他心动了。他接触过的优秀男人很多,但像赵锦辛这样,年轻而又拥有顶级的美貌、能力、财富的,凤毛麟角,能在一架飞机上偶遇,刚巧对方还非常主动,换作以前,他实在没什么可犹豫的,但他为人有自己的原则,尤其在感情方面,他不想做在道德上“负债”的一方。
他轻轻推开了赵锦辛,微笑着说:“很诱人,可惜,我家里确实有人了。”他坐起身,“我去下洗手间。”他必须得暂时离这个赵锦辛远一点儿,这小子是个妖精,太能蛊惑人了。
赵锦辛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有意思。”他起身跟了上去。
黎朔刚进洗手间,准备关门,余光瞄到身后一个身影闪了过来,他一惊,还没来得及回头,已经被推进了洗手间,“啪”地关上了门。
黎朔转过身来,微怒地看着赵锦辛:“赵先生,这个玩笑可不好玩儿。”
飞机上的洗手间狭小,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挤在里面,回身都局促,黎朔心头不悦,同时也为赵锦辛的大胆所震惊。
赵锦辛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啧,有点冲动了,现在我不太好意思出去了,怎么办啊?”他状似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可看不出一丝不好意思。
黎朔皱起眉:“不好意思也得出去。”
赵锦辛突然顶着他的胸膛,将他按在舱壁上,俊脸贴了上去,深邃而魅惑的眼眸在他脸上扫荡,最终,落在了他的唇上。
黎朔呼出一口气:“赵先生,我们都是成年人,你一定要做这么幼稚的事,来换我们接下来几个小时面对面的尴尬吗?”赵锦辛比他高一些,这让他充满了压迫感。
赵锦辛低笑道:“幼稚的事?你指什么事?”
“你想做什么事?”
“我想做的事,肯定不‘幼稚’,不如你猜猜?”他在黎朔脸上轻轻吹了一口气,言笑晏晏。
黎朔皱了皱眉,即便是他,也觉得现在的场面不好对付。对方还什么都没做,他动手就有点小题大做,尤其他们在飞机上,他可不想一落地就被警察带走。
可对方要是做了什么……
赵锦辛舔了舔嘴唇。
黎朔定了定心神,皮笑肉不笑地说:“赵先生,你现在的言行都让我非常不舒服,要么你放开我,要么我就动手了。”
赵锦辛既不怵也不恼,反而趴在黎朔肩膀上笑了起来:“开个玩笑嘛,干吗那么凶,我好害怕呀哈哈哈哈哈。”
黎朔吁出一口气:“可以放开我了吗?”
赵锦辛笑弯了一双眼睛:“你这个反应真伤人自尊,是我魅力不够吗?”
“第一,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第二,我不喜欢被人强迫。”黎朔面无表情。
“真的吗?你对我完全不感兴趣吗?可是……你心脏跳得好快啊。”
黎朔眯着眼睛瞪着他。他是个温和宽厚的人,但不代表没有脾气。
赵锦辛耸了耸肩,退后了一步,难掩失望地说:“我有点伤心,我好像对你一见钟情了。”
这种鬼话也就只能听听了,黎朔的手绕到他背后,打开了洗手间的门,然后把他推了出去,自己也跟着走了出去。
端着托盘的空姐就站在洗手间旁边,一脸震惊地看着俩人,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黎朔整了整被赵锦辛弄皱了的衣襟,冲空姐绅士地一笑,扭身回了座位。
赵锦辛也大大方方地坐下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泰然地找空姐要了杯水。
黎朔思考了两秒要不要换座位,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否则看上去岂不是自己害怕了?
赵锦辛安静了一会儿,突然颇为遗憾地说:“我应该先要你的电话的,现在你是不是不会给我了?”
“嗯。”语调无波无澜。
赵锦辛斜睨了他一眼,一双眼眸里满是风流笑意,表情却又有几分无辜:“逗逗你就生气,这么大的人了,太小气了吧。”
黎朔简直被赵锦辛的大胆和不要脸震撼了,他从洗漱袋里掏出眼罩,戴在了眼睛上,盖上毯子,准备一觉睡到目的地。
赵锦辛用目光放肆地描绘着黎朔美好的侧颜线条,面上的笑容不变,眸中却已然翻滚着狼一般的征服欲。
黎朔一直没有睡踏实,迷迷糊糊间,就听到舱内广播,飞机要准备下降了。
他摸索着眼罩,想摘下来。
一只大手温柔地握住了他的手,磁性的嗓音就在耳边响起:“机舱里刚开了灯,很亮。”
黎朔从迷糊中清醒过来,想起这是赵锦辛的声音。他闭着眼睛摘下了眼罩,等眼睛差不多能适应光线了,才慢慢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带着明朗笑容的俊颜,那脸真是好看极了,尤其是那对饱含秋水的桃花眼,被深情注视的时候,让人心脏都为之颤抖,若没有一点定力,光是这一眸一笑都能被打个丢盔弃甲。
这人虽然年轻,可却是个情场老手,不容小觑,但输也输在年轻,想蛊惑他黎朔,段数还差了些。他轻轻推开了赵锦辛,轻声道:“谢谢。”
“刚才你在睡觉,吃饭就没叫你,给你留了一份。”赵锦辛指了指自己桌板上的餐食,“一会儿就降落了,吃点东西吧,甜虾沙拉味道还不错。”
“我不饿。”
“那喝点水。”赵锦辛把矿泉水递给他,“还是来杯咖啡?”
黎朔接过水:“水就行。”
赵锦辛笑眯眯地看着他,仿佛在观赏一件瓷器,需要静下心来仔细揣摩。
不夸张地说,黎朔自第二性征发育以来,对他表示过好感或明确追求的人能装满这架波音747,黑白黄棕什么肤色都有,其中不乏有比赵锦辛还放浪大胆的,但鲜少有人像赵锦辛这般地自信。
真让人不舒服,但也真的很新鲜。
喝完水,黎朔打算去洗手间洗把脸,他关门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看身后,唯恐赵锦辛再跟着挤进来。看着镜子里明显疲倦的脸,他怔了几秒,忍不住笑了。
这一趟,他收获了充满新鲜感的意外,让原本冗长的飞行变得一点都不无聊,所以,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他打开洗手间的门,一眼就看到赵锦辛坐在座位上,正支着下巴偏头看着他,好像就在等他打开门出现的那一刻,冲他微微一笑。
黎朔似笑非笑,泰然坐回了座位。他已经想好了赵锦辛如果坚持要他的电话,他该如何礼貌又坚定地回绝。
但赵锦辛只是跟他闲聊了几句天气,飞机就落地了,直到俩人走出舱门,赵锦辛都没有再提一句出格的话。
在到达大厅,赵锦辛朝他伸出手:“相逢即是缘分,有机会再见。”
黎朔也大方地跟他握了握手:“一路顺风。”
赵锦辛倒退着走了两步,修长地暧昧地点了点他,而后露齿一笑:“我们一定会再见的。”那笑容狡黠而又成竹在胸,好看得仿佛能点亮周围的空气。
黎朔淡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家里的司机早早等在了机场,黎朔看到那个永远干净整洁、慈眉善目的老头,心里一暖:“光叔。”
“Lambert。”光叔脸上堆满笑容,“飞机居然整点到了。”
黎朔抱了他一下,笑道:“你怎么还很意外的样子,难道特别喜欢等我?”
“谁喜欢等你?”光叔佯怒道,“一年到头就回来那么一两次,谁要等你?”
黎朔朗声笑道:“我的错,我以后一定多回来,走走走,回家。”
路上,黎朔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
光叔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以后真的要多回来啊,先生和太太总是念叨你,人上了年纪啊,特别怕孤独。”
“一定的。”黎朔想起他爸叫他回来的原因,有些不解,电话里也不说清楚,就说跟恩南集团有关。
他爸以前是全美排行第三的会计师事务所的董事之一,后来因为心脏的原因提前退休,又被自己的朋友——恩南集团董事长返聘为财务顾问。恩南集团是美中进出口贸易航母级别的大公司,董事长也是个华人,跟他爸是多年朋友,他爸性格闲不住,但身体又无法负荷高强度工作,所以受聘为财务顾问,过着半退休半工作的生活。
想来想去,难道又是希望他接班?他早在大学的时候就明确拒绝进他父亲的事务所了,现在在国内有自己的事业,更不可能回来。
黎朔猜不出来,也就不再猜了。
他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感到熟悉又陌生。他大学毕业后离开美国,之后一年只回来两三次。他从小喜欢数字,所以也学了会计,但他觉得这个城市太饱和了,所有的大公司都和各大事务所有着紧密的联系,他要创业,怎么都绕不开他父亲的关系网,这让他觉得没劲,于是他回了中国,他也很庆幸当初的决定,让他现在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黎朔看了看手机,现在国内还是半夜,那个人通常都是七点起床,很准时。他会心一笑,低头发了一条短信:小程秀,我到家了,起床了给我回个短信,我想让你和我妈妈聊聊天。
这俩人要是通话,一定是一个热情洋溢,一个磕磕巴巴,只要想想那画面,黎朔就忍不住想笑。
突然,手机“嘀嘀”响了两声,黎朔颇为意外,难道李程秀这点儿还没睡?莫非是在等他落地?他有些期待地打开手机,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好奇地点开短信,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片赤//裸的胸膛,画面截取脖子以下腰部以上,似乎是刚沐浴完。
黎朔的喉结滑了滑,盯着照片多看了几秒。
熟悉他的朋友,都知道他喜欢居家小兔型的,纤细、柔弱,能让他生出强烈的保护欲,可男人嘛,最喜欢温柔可爱、小鸟依人的,也并不会不喜欢热辣的尤物。比如眼前这张照片,就给了他很强的视觉冲击。
他笑了笑,顺手把照片保存进了相册,但没有回,多半是什么人发错了。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还是刚才那个号码,发过来一段话:“Dont like it?”
黎朔挑了挑眉,回了一条:“Who r u?”
“Send me a X,I show u something hotter。”
黎朔心想,大概是哪个朋友知道他回美国了,逗他呢,他随手回了一串:“XXXXXXXXXXX。”
很快,短信来了,黎朔快速打开一看,对方果然发来了一张更劲爆的照片,他轻咳了一声,不自在地拽了拽领口。
光叔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怎么了?热吗?”
“哦,没有。”黎朔的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打着字,“Who the hell r u!”他很好奇是哪个损友发模特的照片戏弄他,看这肤色是亚洲人,真了解他的审美。他把短信发走后,想了想,干脆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对方挂断了,很快,短信就过来了:“Like it or not?Baby I can do way better。”
黎朔嗤笑一声,不再理这故弄玄虚的损友,看谁先沉不住气。
等了约十分钟,黎朔反复看了几遍那两张照片,实在是让人浮想联翩。
他现在就很好奇,怎么样一张脸,配这么好的身材才不算被辜负,而发给他照片的人又是谁。
直到车都开到家了,他脚刚沾地,父母迎了出来,手机也响了。他终于克制不住好奇,一边跟父母打招呼一边打开了手机。屏幕上那张灿笑的俊脸让他差点吐血。
赵锦辛?!
“小朔。”黎太太已经高兴地抱住了他,“累不累啊?”
“不累,妈,你的新发型真漂亮……”黎朔脸上的表情还来不及调整,略有些尴尬,他赶紧把手机揣进了兜里。
黎太太微笑着拢了拢头发:“怎么了?怎么慌慌张张的?”她不解地看着一向稳重的儿子。
“没有啊。爸。”黎朔一把搂住了黎先生的肩膀,朗声笑道,“爸你胖了。”
黎先生呵呵笑道:“我才没胖,我最近在健身,壮了一些。”
“健身好啊,走走,进屋。”黎朔暗忖,赵锦辛那小子怎么会有他的号码?还发那些极其挑逗的照片戏弄他,他居然还上当了,真让人窝火。
进屋后,黎朔依旧有些心不在焉,他是好气又好笑,趁着聊天的空档,把那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他不太喜欢强势的人,尤其是在这种事上,一旦趋于被动,他就会不自在。他一直把自己的生活规划得井井有条、进退有度,一切尽在掌握,正如他喜欢数字的条理清晰、逻辑严明。
这次回国匆忙,他没带太多东西,但也让助理临时去挑了一堆礼物,尤其是给他妈的。
黎太太从小养尊处优,当年下嫁给黎先生这个穷小子,谁都不看好,可她嫁人后被丈夫宠,生了儿子被儿子宠,一辈子都极平顺,是个与世无争、单纯开朗的女人,送她一件珠宝她高兴,送她一个果篮她也高兴,脸上总是挂着笑的。
她把黎朔带的礼物一一看了一遍,然后颇为期待地说:“小朔,他的照片呢?快给我们看看。”
黎朔笑了,掏出手机翻开相册,想找李程秀的照片,结果跳出来的第一张就是他刚保存的赵锦辛的照片!
他惊得手一抖,想收回去已经来不及,黎太太眼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哇,身材这么好啊!”
“不是不是,这个不是。”黎朔脸有点发烫,赶紧把照片滑开了,“这个是网上的,壁纸。”他忍不住腹诽赵锦辛,作为一个从小到大的模范儿子,他已经记不起上一次在父母面前如此窘迫是什么时候了,真是丢脸。
黎先生坐在沙发对面,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露出促狭的笑。
黎太太忍俊不禁,用手指点着黎朔的脸:“哎哟,难得看你害羞。”
黎朔轻咳一声,快速找到李程秀的照片,递给他母亲。
手机屏幕上出现一张白皙秀气的脸,眼睛黑亮清澈,鼻头有一点圆,下颌线条很润,柔软的头发贴着脸颊,面上带着一种沁人心脾的笑容,这张脸不惊艳,但非常舒服耐看,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温柔无害。
黎太太眼睛亮了亮:“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人。”
“是,非常温和,做饭很好吃,还特别会照顾人。”黎朔感到由衷地欣喜。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知道,李程秀符合他对另一半至少八成的期望,而且恰好出现在一个他想要安定下来的年岁,正是所谓的“对的时间和对的人”,所以他做了一件违背他原则的事——他从另一个人手里把李程秀抢了过来。这么做虽然招致了一些麻烦,但是他均衡了一下得失,他不后悔。
他喜欢李程秀,他不仅是把喜欢的人争取到自己身边,而且还拯救了李程秀免于那个人的伤害。
“这次怎么不带他回来玩玩儿?”黎先生问道。
“他要上班,而且你这么急着把我叫回来,他哪儿来得及办签证?”谈到这个,黎朔好奇道,“爸,你这次叫我回来做什么?匆匆忙忙的,跟恩南集团有关?”
“哦,也没什么,是你赵叔叔想见见你。”
“见我?为什么?”黎朔颇有些意外。
他和恩南集团董事长赵荣天只见过两次,一次是赵荣天独子的周岁宴,那时候他还很小,他父亲和赵荣天还只是泛泛之交,一次是他写论文的时候,曾采访过几个在纽约的华人企业领导,他没有通过他父亲去约见,所以好不容易预约上了,也只说了十分钟的话,赵荣天既不知道他是谁,估计现在也早忘了那码事。
“你赵叔叔之前的业务主要集中在扬子江一带,现在想拓展北部的贸易,需要在北京设立一个分公司,找一个长期合作的会计事务所,你不正好在京城嘛。”
“哦。”黎朔笑道,“好事儿啊,可以谈谈。”不过这件事也不需要把他召回美国谈吧,多半是他爸妈想他了。他虽然很愿意陪伴父母,但现在他真的放心不下李程秀,他打算见完赵荣天就马上回去,圣诞节的时候再带李程秀一起回来。
“你是不是没见过你赵叔叔?”
“见过,我小时候,但你们合作的时候,我已经离开美国了。”
“嗯,他是个非常有远见、有智慧的人,你和他多聊聊,你也要谢谢赵夫人,是她提出找你合作的,难得她记得你。”
“好的。”
“他有个儿子你记得吧?”
“有印象,老来得子,金贵得很。”黎朔对十二岁时参加的那场周岁宴还有印象,赵荣天身为华人商会的会长、曼哈顿名流,他儿子那场周岁宴活活办成了一场社交大典。他小时候有些矫情,是个动不动就要和人聊聊拜伦的年纪,完全不欣赏赵家中西结合、大张旗鼓的做派。记得当时同龄的几个孩子都想抱小娃娃玩儿,有个孩子还开口了,赵家的奶妈假装听不懂英文,眼白都要翻到天上去,毕竟她手里抱着的是万金难求的贵公子。他在一旁看得清楚,尽管也对那粉雕玉琢、见谁都笑的奶娃娃很好奇,但一步都没有上前。
“你赵叔叔把他儿子派去北京管分公司,这次你也会见到他,以后你们既是世交,也是合作伙伴。”
黎朔不动声色地笑着:“好啊。”赵荣天夫妻宠儿子是出了名的,他对那个人的能力着实有些质疑,希望不是个难搞的角色,否则他夹在赵荣天和他爸之间岂不是头大。
“一回家就聊这些干吗呀,儿子还没吃饭呢。”黎太太拉起儿子的手,“很快就开饭了,我先带你看看我种的小白菜,长得可水灵了。”
黎朔笑着跟了上去。
吃完饭,黎朔已经感觉很疲倦,洗了个澡就倒床上睡着了。
等他一觉醒来,天都黑了,他看了看表,这时间李程秀虽然醒了,但他父母都准备入睡了。
黎朔拍了一张自己没刮胡子的照片发给李程秀,照片里的他显得精神萎靡,倒时差真是麻烦。
李程秀很快回了条短信:你看起来很累,好好休息一下吧。
黎朔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一个轻柔的、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国际长途……很贵吧,我们还是发短信吧。”
黎朔“扑哧”笑了:“没事,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李程秀轻笑一声:“你那里现在几点?”
“晚上十点了,本来想让你和我妈妈视频的,但她已经睡了。”
“视频……”李程秀怯怯地说,“不、不太好吧。”
“有什么关系,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爸妈很尊重我。”
“但是……”电话那头的语气很是犹豫。
“如果你觉得不自在,那就不视频了,说几句话怎么样?我爸妈对你非常好奇。”
“嗯,好。”
“我办完事情很快就会回去陪你的,你要是无聊,就去找小辉玩儿,别自己闷着,好吗?”
“好。”
“程秀。”黎朔柔声道,“你会喜欢我爸妈的,我爸妈也会喜欢你的,在我身边,你不用有任何负担。”
电话那头传来轻轻的抽气声,李程秀小声说:“黎大哥,我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黎朔跟他父亲去打网球。这是他们父子俩从小玩儿到大的运动,他上大学的时候,参加全美高校网球联赛,还进入过四分之一决赛。
运动了一上午,又带父母去一家他们常去的法餐厅吃饭,下午陪他妈逛街。
身为独生子,他常年在大洋彼岸,心里一直觉得亏欠父母,每次回家,都会把大部分时间用来陪伴家人。
黄昏时分,他回到家,换了套衣服,光叔送他们一家三口去参加赵荣天的家宴。
黎先生最近被光叔带得喜欢上了昆曲,俩人在车里你应我和地唱起来,逗得黎朔母子俩直笑。
赵荣天住在上东区的中心地带,毗邻中央公园,自己造了一个小人工湖,是上东区唯一的一幢中式豪宅,记得这豪宅还上过国内媒体,但黎朔是第一次来。
光叔在保全的指引下把车停在了大宅的门口。
黎朔道:“光叔,你听曲儿的时候可别睡着了,记得车窗留点空隙。”
光叔摆摆手:“不会的。”
“等我们啊,乖。”黎朔笑着拍了拍光叔的肩膀。
黎夫人步下车,黎朔弯腰给她整理了一下略微起皱的裙子。
就这一低头的工夫,他就听到一个浑厚的男中音在叫他父亲的名字。
一抬头,赵荣天带着夫人出来迎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高挑的男青年。
黎朔在看清那人脸的瞬间,脑子顿时炸开了。
赵、赵锦辛?!
赵锦辛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露出乖巧讨喜的笑容:“黎伯伯好,伯母好,好久不见你们,伯母怎么越来越年轻漂亮了。”
黎夫人笑得眼睛都弯了:“锦辛长大了,嘴还是这么甜。”
赵锦辛的目光落到了黎朔身上,一副惊喜的表情:“这位是大哥吗?好帅啊。”
“你好。”黎朔冲赵锦辛点了点头,俩人就像从未见过一般,他笑得大方得体,“赵叔叔好、阿姨好。”
“哎哟,真是一表人才。”赵荣天上下打量了一番黎朔,笑道,“上次见你还是小孩儿呢。”
黎先生感慨道:“可不是啊,上次你见他,锦辛才刚会爬,一转眼,孩子都长大了,我们都老了。”
赵夫人笑道:“以前不是锦辛不在,就是黎朔不在,这还是第一次咱们六个人聚会,快进屋吧,我们好好聊聊。”
四位长辈走在前面,赵锦辛和黎朔跟在后面。
赵锦辛偏头看了黎朔一眼,悄声道:“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的。”语调带笑,颇有几分志在必得。
黎朔目不斜视地看着他爸的后背,假装没听见,快步走进了屋里。
面对这令人哭笑不得的巧合,黎朔已经由惊讶转为冷静。可一想到他们父辈的这层关系,他就担心和这个人牵扯不清。他不喜欢私事公事搅和到一起,规避麻烦远比赚钱重要得多,恐怕合作的事也要重新考虑了。
席间,两个家主聊着股市,两位夫人客客气气地炫耀着自己的儿子,赵锦辛和黎朔面对面坐着,黎朔一直含笑看着他妈,避免和赵锦辛有不必要的眼神接触。
赵锦辛举起酒杯:“大哥,来,我们喝一杯。”
黎朔优雅地举杯,和他轻碰杯沿。
赵夫人掩嘴笑道:“你们俩年纪差得有点大,要不然肯定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真可惜,我要是早点认识大哥就好了。”赵锦辛说得诚恳无比。
黎朔笑道:“可不是。”
“大哥平时有什么爱好?玩儿点什么吗?”
“网球,滑雪,潜水,你呢?”
“刚好我都喜欢,下次我们一起去吧。”
黎朔微微一笑:“好啊。”
“小朔,以后锦辛去了国内,你可要好好照顾这个弟弟。”黎夫人嘱咐道。
“那是一定的。”黎朔笑眯眯地答应完,就转向了赵荣天,“赵叔叔,我听我爸说,您打算开拓北方的贸易。”
“是啊,这不正好你在北京,咱们自家人合作,多靠谱啊。”赵荣天摆摆手,“不过,今天咱们只吃饭、闲聊,正事明天去我公司谈。”
黎朔含笑点头。
赵锦辛道:“大哥,再吃点牛肉吗?”
“哦,不用,我吃饱了,谢谢。”
“你要是吃好了,我带你去湖边走走?消消食。”
黎朔刚想拒绝,他爸就开口了:“去吧,你们年轻人好好聊聊。”
黎朔慢腾腾地擦拭着嘴角,目光犀利地看了赵锦辛一眼,赵锦辛笑得特别无辜。
黎朔站了起来,淡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他倒想看看,赵锦辛能使出什么幺蛾子。
赵家挖的人工湖就在中央公园边上,设计得非常狡猾,不仅可以一览中央公园的美景,而且待入夜或起雾、周边的建筑不那么显眼时,看上去就像整个中央公园都是他们赵家的后花园。
黎朔眯起眼睛看着夜色下的湖泊,夜风轻袭,很是凉爽怡人。
“这里的景色不错吧。”赵锦辛双手枕在脑后,舒畅地换了一口气。
“很美。”黎朔由衷地说。
赵锦辛轻笑:“我忘了我是几岁搬到这里来的,小时候每次靠近这个湖,都有人跟着,生怕我掉进去似的,我哪有那么傻?”
黎朔心想,赵锦辛是赵家单传,而且是赵荣天快四十岁才有的,那真是他们的命根子,就是雇八个人24小时看着也不奇怪。
黎朔没有答话,他等着赵锦辛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他不想承认,可是竟又隐隐有些好奇,赵锦辛究竟敢做什么。
赵锦辛弯腰从草丛里捡起一颗石头,朝着湖中心用力丢去。
“咚”的一声,小石头落进了湖里,在月色下荡起一小圈静谧的涟漪。
黎朔依旧不动声色,但却有些戒备。
“这里虽然好,但我还是更喜欢我的公寓。”赵锦辛低笑道,“在最高层,距地面近两百米,周围没有更高的建筑了。”
黎朔想起赵锦辛在飞机上说的话,脑子里遏制不住地开始有了儿童不宜的画面。
赵锦辛在他旁边循循善诱:“脱光了在泳池里,暴露在天空与阳光之下,好像整个世界空无一物,但是一低头,又能看到街上往来的汽车、河滨公园里正在放风筝的小孩儿。可没有人会看到你,看到你在做什么”
“行了。”黎朔出声打断。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思路在被赵锦辛牵着走,无论是猜测赵锦辛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他都被这个人的意念“入侵”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他顿了顿,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容,“锦辛,你这套对我不管用,这跟你有没有魅力没关系。看在我们父辈的面子上,就当飞机上什么都没发生吧,我们交个朋友,不是挺好的。”
赵锦辛斜睨了他一眼,然后“扑哧”一声笑了:“真的不管用?我发给你的照片,喜欢吗?”
“喜欢。”黎朔坦然承认。
赵锦辛眨巴着眼睛:“还有‘更好的’,你要看吗?”
黎朔双手插兜,笑着摇了摇头:“你要是不能和我正常地交往,那我们最好没有交往。”
赵锦辛凝视了他两秒,哈哈大笑起来:“好吧,不逗你了。”
黎朔抬腕看了看表:“我先回去了。”说着就要离开。
赵锦辛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急什么,我带你去湖里玩儿?”
“不用了,天这么黑……”
“就是天黑才好玩儿,我们可以在湖面上放烟花,特别漂亮。”
黎朔客气却坚决地抽回了手:“不用了,我回来时间有限,想多陪陪父母。”他朝赵锦辛点了点头,扭身往回走去。
赵锦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唇角始终挂着笑。
直到黎朔的背影消失,他才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懒洋洋地说:“喂,哥,我见到他了。”
“嗯,你眼光不错,完全符合我的口味。”
“嫂子眼光也不错……”话音未落,赵锦辛就把电话远离了耳朵,等那头咆哮完了,才笑嘻嘻地说,“别这么凶嘛,开个玩笑,你脾气这么差要折寿的。”
“放心吧哥,虽然有点难度,不过……”赵锦辛微眯着眼睛,“这样才好玩儿呀。”
黎朔回到餐厅,他妈意外地说:“这么快就回来了?锦辛呢?”
“外面有点冷就回来了,他去洗手间了。”
“晚上是有一点冷,天气好的时候,我们会在湖边用餐。”赵夫人笑着说,......
黎朔打了电话给一个司法系统的朋友,让他帮忙调查,然后心神不宁地回了家。
他想来想去,最近得罪的人,只能数到邵群头上。否则以他的性格和为人,根本想不出跟谁交恶到这种地步。
邵群就是李程秀以前的男朋友,但他真的不愿意用“男朋友”三个字来形容那个人,不过是个仗着有点权势就完全不懂得尊重为何物的王八蛋。他怎么能把李程秀让给那样一个人?
他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木然地看着合在面前的笔记本,心情沉重不已。他在黑暗中思考了很久,才缓缓打开笔记本,找出了奔辉地产项目的资料。
奔辉地产是他事业刚起步时合作的一个公司。老板是个北方人,性格豪爽,老大哥一样的人物,对他有一定的提携,俩人一度私交深笃。
可这个人有个短板,就是野心太大,追求公司的急速扩张,结果项目遍地开花,造成了巨大的资金缺口。他还记得好几年前的那个深夜,老板找到他,提出联合做一份漂亮的账目,可以从银行套取贷款,只要项目重新运作起来,他可以马上把贷款还上,谁都不会知道,并且许诺他股份。
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从来没有为钱做过一件违心的事,更不愿意触碰任何高压线。
于是老板渐渐就和他疏远了。
但由于他们的合约未到期,年底的审计工作还是他做。当时奔辉的账面远比他了解的要好得多,而且看上去天衣无缝,他当然怀疑,没有任何假账能够完全做成真的,只要用心去查,一定能查到漏洞。他没有告诉手下任何人,自己熬了三个通宵,从繁杂如海一般的数据里找出了作伪的证据。
于是他去质问了。
他至今忘不了,那个跟他父亲差不多年龄的男人哭着求他、向他再三承诺保证的场景。朋友一场,他最终心软了,他抱着侥幸心理,指望项目获利后真的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还上贷款,于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按照那份假账,出了审计报告。
凭着这份审计报告,奔辉从银行贷出了十二个亿。
东窗事发后,老板没有提他半句,而且也没有任何对他不利的证据,所以他只是贡献了几份证词,损失了一些本就不大的声誉,罚了一笔钱,就跟这个案子再无关系。除了那个老板和他,没有人知道其中的猫腻。
可他的心并没有从这件事里择干净。
那是他这辈子犯过的最大的错误、做过的最后悔的决定。他无数次后悔为什么不劝阻这一切,眼看着朋友铤而走险,他却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那之后,他把公司改了名字,接洽了两个合伙人,成立了新的事务所。
这件事是永远悬在他脑袋上的一个警钟,也是他心里的一道疤,可这道疤被邵群粗暴地揭开了。
他不太相信邵群手里有能指证他的证据,这件事即便是从老板嘴里透露了出去,也是空口无凭。但是只要有足够的能量,就可以在这里面大做文章,至少搅得他不得安宁是足够了。
邵群这么做,就是为了李程秀吗……
黎朔看着庞大的资料群,回忆起了自己通宵找漏洞的那几个晚上,那种想要发现、却又害怕发现的矛盾的心情,让他寝食难安。他的双眼逐渐失去了焦距,脑海里的信息纷乱不堪,仿佛要冲破意识的牢笼彻底爆炸。
果然,任何脱离正轨的东西,一定会招致相应的麻烦。他做了一件违心的事,换来多年的愧疚,又做了一件背弃原则的事,换来恶意的报复。金钱和名利撼动不了他,唯独感情却一次次拖他下水,他最希望达到的人生境界,就是在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独善其身,所以他尽量理性地对待每一件事、每一个人,而事实更加证明了他的想法,只有足够地理性,才能尽可能地规避风险,利人利己。
他不后悔为了李程秀做的每一件事,即便不从喜爱的心情出发,帮助朋友也是义不容辞,他没有做好,但他也没有做错。
只是,他必须更好地管控自己,再不能被感情挟持。
一夜没睡,等到国内已经到了正常上班时间,黎朔再次打电话给多个朋友了解情况。跟项宁说的差不多,当局已经立案了,也派人去了事务所调查,但还没拿到搜查令,律师把项目资料扣下了不肯给,一早上都在扯皮。
而现状是,只要他一回国,马上就会被带走调查,能不能查出什么,不知道,但如果他不回国,这种小的经济案件不至于追到美国来抓他,他就会一直安全。
这种情况下,当然不能回去。他不知道邵群预备了多少个坑等着他跳,如果邵群的能量足够大,大到以减刑说服那个老板也开口咬他,他就真的有麻烦了。
黎朔让律师继续跟进,同时找了私家侦探去调查奔辉地产的法人代表——也就是老板的侄子。
之后,他和项宁通电话,项宁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怎么回事了吧?算了,我也不傻,上次找到你办公室打架那个,是邵群吧?”
黎朔苦笑一声:“是,多半是他干的。”
“我的亲老弟啊,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会为了感情惹一身腥呢?”
“项哥,这不只是感情的问题,邵群仗势欺人,程秀毕竟在咱们事务所干过,勤恳善良的一个老实人,我能当作看不见吗?”
“你……唉……那现在怎么办,你就一直在美国待着?”
黎朔放低了嗓音,用那种醇厚又磁性的声音安抚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凡是作恶的人,一定会付出代价。”当初他一念之差犯下的错,现在就正在付出代价。
邵群,我等着看你的代价。
挂了电话,黎朔开导自己良久,心绪依旧有些不平静,他想了想,掏出手机给李程秀拨了电话。
电话那头刻意压低了声音:“喂,黎大哥。”
“程秀,在上班吗?”黎朔闭上眼睛,想象着李程秀现在的神态、动作,越想越觉得有趣,可他笑不出来。
“是,你等一下。”
过了一会儿,电话里的背景音安静了很多。李程秀认真地说:“黎大哥,我什么时候和你妈妈说话?我准备好了。”
黎朔浅笑:“你准备了什么?”
李程秀不好意思地说:“练习了一下说话。”
黎朔顿时感到心里暖烘烘的,他温柔地说:“时差老是对不上,不急。”
“嗯,好。”李程秀犹豫地问道,“黎大哥,你好像不太有精神,刚睡醒吗?”
“不是,我……”黎朔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刀削般俊朗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浮肿和疲倦,他想说的话,却有些害怕说出口,因为他觉得李程秀多半会拒绝。
“黎大哥,你怎么了?”
黎朔轻叹一声:“程秀,对不起……我这里出了点意外,我暂时回不去了。”
“你、是你的父母……”
“不,他们很好,是我的事务所出了问题。”
李程秀问道:“很严重?”
黎朔“嗯”了一声:“这件事很复杂,我被诬陷了。现在只要我一回国,就会被调查。一切发生得太仓促,一时之间,水深水浅我试不出来,所以我不能冒险回国,你可以理解吗?”
李程秀小声问道:“……很严重……吗?”
黎朔沉声道:“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让你担心的,可考虑到你的安危,还是得让你有所准备。”
“啊?”
“这次的事,应该是邵群干的。”
电话那头倒吸了一口冷气。
隔着一整个太平洋,黎朔仿佛都能感受到李程秀听见这个名字时的颤抖,这让他心疼不已。他烦闷地说:“我现在担负的事情,结案很多年了,其中已经不涉及任何第三方的利益。诬陷我的人,不但得不到好处,反而是给自己找麻烦,想来想去,只可能是其他利益驱使他这么做的,而这么针对我的,多半是私人恩怨。”他顿了顿,“说到私人恩怨,我目前只想到邵群。”
李程秀的声音已然透出几分哭腔:“黎大哥,真的是他?”
黎朔沉吟道:“十有八九。”
“那你,不能回来了?”
“短期之内恐怕不行,我不能冒险回国。如果我留在美国,最糟的情况是我永远无法入境,但是我回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李程秀的呼吸都在发抖。
黎朔哑声说:“程秀,我现在很担心你,如果真是邵群干的,他第一步阻止我回国,第二步就会去找你,我已经让助理重新给你找房子了,你也有心理准备。”
李程秀小声说:“黎大哥,对不起……”
“程秀,你不需要道歉,这不是你的错。从昨天到现在,我想了很多,想到父母年事渐高,想到这次出的事……也许这是命运给我的指点,也许我该留在美国发展一段时间。我现在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这个问题的答案,才是我想听的。”
“什么?”
“你愿意来美国吗?”
电话那头再一次陷入沉默。
黎朔用手捂住了眼睛,问出这句话,也耗费了他很大的勇气,他心里很清楚,俩人之间还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李程秀对他,更多的是感激,“我知道这是一个很大的决定,需要颠覆你过去的生活,离开你熟悉的环境,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很难。但是只要你愿意,一切都可以被克服。语言、环境、朋友、工作,全部都可以克服,这里有我,只要你愿意来。”
“我……我不知道。”
“我会让助理协助你办签证,这段时间,你可以好好考虑,哪怕在登上飞机之前,你都可以反悔,但是我真的希望,有一天能在美国拥抱你。”
为了不让父母看出异状,黎朔洗了个澡、仔细地刮了胡子,让自己看上去状态好一些。
他刚回国的时候,尝遍了创业的艰辛,也不曾跟家里要过一分钱、诉过一句苦,如今父母是乐享天伦的年纪,他更不能让他们为自己操心。
收拾好自己,他下楼吃饭。
黎先生见他第一句话就是:“你昨天去看锦辛,他怎么样了?”
“挺好的,过几天应该就消肿了。”黎朔猛地想起来,还没给赵锦辛订饭呢。
“哦,那就好,希望别有什么后遗症。”
黎朔打了个电话给离赵锦辛最近的餐厅,让他们送一份午饭到赵锦辛家,并嘱咐他们留一张便条,写上:按时吃药。
吃饭的时候,黎夫人问起儿子什么时候回国。
“哦,不急。”黎朔笑笑,“最近事务所事情少,我回来一趟,多陪陪你们。”
“那太好了。”黎夫人开心地说,“你赵叔叔在加拿大千岛湖买了栋度假别墅,他一直邀请我们去玩儿,这次正好你回来了,我们一起去度假吧。”
黎朔的笑容僵了僵:“一起?两家一起?”
“是啊,锦辛平时不爱回家,现在手受伤了,要是一起去度假,也方便照顾他。”
“呃……”他不仅完全没有度假的心情,更不想和赵锦辛共处一室。
“你妈妈已经买了四条裙子了。”黎先生朝黎朔挤了挤眼睛。
“……是吗?”黎朔勉强露出笑容,“那我要准备好相机,把妈妈最漂亮的样子都拍下来。”他实在找不出理由拒绝。
黎夫人笑着说:“对了,你不是一直说要让我和你男朋友聊聊天吗?”
“还是算了吧,他特别害羞,下次也许我会带他回美国,到时候你们好好聊。”黎朔眼中闪过一抹落寞。
“也好,来儿子,尝尝这个海参。”
刚吃了几口饭,手机响了两声,黎朔生怕漏过重要的电话或短信,拿起来一看,是赵锦辛发来的:“你居然用餐厅的饭菜应付我。”还配上了一个哭泣的表情。
黎朔快速回了一条:“吃药了吗?”
“不想吃饭,不想吃药,除非你来陪我。”
“我今天有事过不去。”
“你不过来也可以,发一张你的裸照给我。”
黎朔把手机扣在桌上,不再理他。
手机开始接二连三地响起了短信的声音。
黎朔的爹妈都不解地看着他。
黎朔尴尬道:“我助理在传文件。”他匆匆吃了几口饭,拿上手机就回了房间。
翻开手机一看,赵锦辛发过来好几条信息。
“只拍屁股就行。”
“好吧,胸。”
“腰或者大腿,不能再妥协了。”
“手总可以了吧?”
“黎叔叔,我好喜欢你的手,拍一张发给我,我保证今天都很乖,好不好?”
黎朔哭笑不得,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这么能耍赖皮的人。他打开相机,拍了一张自己手的照片发了过去:“你说到做到,今天都乖乖的。”
赵锦辛回了个微笑的表情,附上一句话:我会一整天都乖乖地想着这只手握着我的宝贝。
黎朔脸上一阵发臊,拍了张自己比中指的照片传了过去。
赵锦辛简直是只狐狸精!
隔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黎朔余光瞄到是赵锦辛发来的,犹豫再三,还是挡不住好奇,打开了。
“我知道你在国内碰到麻烦了,我愿意帮你。”
黎朔僵住了,手指快速地按着按键:“不要再调查我的事!”
“谁叫我喜欢你嘛。”
喜欢……
喜欢到底是个有多少分量的东西?
邵群喜欢李程秀吗?应该是喜欢的,可他带给李程秀的尽是伤害。
李程秀喜欢自己吗?应该也喜欢的,只是其中不知道注水了多少感激和依赖。
赵锦辛呢?赵锦辛这样的人,一句“喜欢”使用的频率估计赶得上口头禅,除了好听,没任何用处。
黎朔苦笑一声,回了条措辞严厉的信息:“不要再多管闲事。”
成大事的人,大多都伴随着雷厉风行的性格,黎朔今天刚答应一起去度假,第二天他爸就通知他收拾行李下午走。
黎朔有点懵,他正因为国内的事焦头烂额,越洋电话费就打进去快五位数了,哪儿有心思度什么鬼假,但看他妈雀跃的样子,他又不好扫兴,就让保姆去给他收拾行李,他继续打电话去了。
正说到重要的案子消息,电话里传来“嘟嘟嘟”之声,响个不停,是有人插播了电话进来,他一看,是赵锦辛打来了,立刻挂断了:“王律师你继续说。”
俩人聊了没几句,电话又进来了,黎朔满心不耐烦,沉声道:“王律师,你稍等我半分钟。”他切到了赵锦辛的电话,“喂?”
“喂。”赵锦辛把尾音拉得长长的,听上去慵懒又随性,“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我现在……”
“记得带泳裤,我最喜欢黑色的。”赵锦辛低笑道,“好想赶紧检查一下你健身的成果。”
黎朔心情本就躁郁,此时听着赵锦辛轻浮的调侃,火气克制不住地往上蹿,他硬邦邦地说:“我现在没有空,你能不能不要占用我时间就说这些废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赵锦辛的声音变得正经而低沉,有些委屈地说:“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对不起。”
电话挂断了。
黎朔僵硬地握着电话,感到头皮发麻,心里已然后悔了。
他向来不是一个会迁怒于人的人,只是这次的事情对他来说,不仅仅是被情敌陷害,更是揭开了一个让他多年来良心难安的错误,同时他还担心着李程秀,是个倍感挫败、焦心、惶恐的时候,赵锦辛实在是往枪口上撞。
可是这也不是他乱发脾气的理由,下午见了面,再跟赵锦辛道歉吧……
吃过午饭,光叔把他们送到了纽约郊外的一个飞机俱乐部,这里有一个小型机场,养护、停放、起降的都是中小型私人飞机,赵荣天的飞机平时就放在这里。
赵家三口早一步到了。赵荣天穿得像要去打高尔夫,白衣白裤,非常休闲,不在办公室的时候,他看上去和蔼很多。
赵锦辛青肿的手垂在身侧,脑袋也耷拉着,看到他们,不太有精神地打了个招呼,匆匆看了黎朔一眼,就别开了眼睛。
黎朔心里更愧疚了,他走了过去:“锦辛,你按时吃药了吗?”
赵锦辛点了点头,依旧低着头。
黎朔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对不起,我不该朝你发脾气。”
赵锦辛抬起头,有些哀怨地看着黎朔,小声说:“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
“从来没有。”黎朔急忙道,“我不能接受你,但我绝对没有讨厌过你。”赵锦辛虽然轻浮放浪,但也有几分率性可爱,不管怎么样,谁会随便讨厌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呢?
赵锦辛眨了眨眼睛:“那是觉得我很烦吗?”
黎朔笑了,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你确实太能磨人了,让你黎叔叔喘口气好吗,我最近真的很忙。”
看着黎朔温柔又明朗的笑容,赵锦辛感觉心脏颤了一颤,嘴唇不易察觉地抿了抿,眼睛像星星一样地亮,好像在发光。
可惜黎朔没看到那仿佛要把他吞了的眼神,他被他爸叫走了。
几人聊了会儿天,飞机准备好了。
那是架Cirrus的喷气式飞机,机上只坐着一个副机长。
黎朔道:“机长呢?”
赵荣天哈哈大笑,指了指自己:“锦辛的手要是没受伤,就我们两个开了,我们是一起去考的执照。”
黎朔愧疚地说:“都怪我不小心……”
赵夫人笑着说:“哎,没事儿,磕磕碰碰难免的嘛。”
“大哥,真的没事,因为这个还吃了两顿大哥做的饭,没想到大哥做饭也这么好吃。”赵锦辛笑得特别乖巧。
黎朔被他说得相当不好意思,昨天他几乎就没搭理赵锦辛,抱着弥补的心态,他道:“这两天有点忙,没好好照顾你,医生说今天要开始热敷了,到了地方我帮你热敷一下。”
赵锦辛勾住黎朔的肩膀:“谢谢大哥。”
黎朔清楚地感受到赵锦辛的身高和体重,略有些压力。他即便在欧美也并不算矮,但赵锦辛却完全是白种人的个头和肩宽,尽管没有那么夸张的肌肉。他有时候也觉得奇怪,赵锦辛是怎么能坦然自若地撒娇耍赖的。
几人上了飞机,赵锦辛拉着他坐到了最后一排座位,然后抬高两只手,微笑看着黎朔。
黎朔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探过身去给他系安全带。
安全带的扣子“啪嚓”一声合上了,赵锦辛突然出其不意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黎朔一个激灵,惊讶地看了赵锦辛一眼,然后猛地扭头去看四位长辈,幸好这时候没有人回头。
黎朔瞪着他,用嘴型问道:“你干什么?”
赵锦辛无辜地瞪着眼睛:“不知道,没忍住。”那表情就好像不小心偷吃了一口别人的冰激凌。
黎朔又好气又好笑:“这是家庭旅行,你给我老实点。”
赵锦辛舔了舔嘴唇,点了点头。
黎朔坐回自己的座位,掏出手机给项宁发了条短信,说自己几个小时后才能联系他,然后关了机。
事态目前是僵持着,警方立案了,却没有有利的证据申请到搜查令,但是据律师说,他们拿到搜查令只是早晚的事,还是强烈建议他不要回国。
黎朔既担心自己,又担心李程秀。这两天把事情的头尾梳理了一遍,他猜测邵群并不是真的想把他怎么样,他料定邵群没有足够的证据,但是玩儿这一手,却可以有效地阻止他回国,只要他不回去,隔着半个地球,他就无法护着李程秀。
明天他的助理会去把李程秀暂时安顿在酒店,他选的地方非常隐秘,可以确保邵群短时间内找不到人。他通过大使馆的关系,办理了加急签证,三天时间就能下来,只要李程秀来到他身边,他就能保护好那个既柔软又坚强的男人。
黎朔看着窗外逐渐远去的地面,心里充满了不安。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他肩膀上,黎朔回过头。
赵锦辛道:“咱们第一次相遇,也是在飞机上。”
发动机的噪音多少掩盖了人声,只要减弱音量,前排的人就听不到他们说什么,黎朔明显感觉这小子有点蠢蠢欲动,毕竟说到飞机,赵锦辛在他们的初相遇就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黎朔谨慎地回了一句:“是啊。”
“我说对你一见钟情是真的。”赵锦辛把脑袋探过来,蹭了蹭他的肩膀,“你完全是我喜欢的类型。”
黎朔真想问问他是不是缺父爱,但想到这样对赵荣天不敬,也就没说出口,只能敷衍地笑笑。
赵锦辛看着黎朔,眼神跟小鹿一样无辜:“你国内的麻烦,我帮你解决,你跟我约会一次好不好?”
黎朔摇了摇头:“我说了我的事你不要掺和,我可以自己解决。”
“真的吗?可我看你挺苦恼的,昨晚没睡好吧,黑眼圈都出来了。”赵锦辛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难得正经地说,“大哥,我真的想帮你,就算你回国是为了早点见到喜欢的人,我也想帮你,我不想看到你难受。”
黎朔心脏为之一颤,赵锦辛的眼睛黑亮黑亮的,看不出一丝作伪,是真的在为他担心。俩人来回接触了这么多次,这个没有嬉皮笑脸、轻佻狡黠的赵锦辛,第一次让他觉得感动。他张了张嘴,诚恳地说:“锦辛,谢谢你,但我并不想欠你人情。”
“我只是想和你约会,就一次。”赵锦辛抓着他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只是吃吃饭、喝喝酒,没有别的。”
黎朔看着他满脸期待的模样,根本狠不下心拒绝,也许在轻浮的表象下,赵锦辛真的是喜欢他,但他既然无法接受这个人,就不能利用他,他叹了口气,柔声道:“吃吃饭、喝喝酒,当然没问题,这不是约会,朋友之间也可以这样,但我的事,我还是自己解决吧,谢谢你的好意,真的谢谢你。”
赵锦辛笑了,那笑容好看得让人怦然心动:“那说好了,那个度假区里就有一个很好的酒馆,老板是个德国人,所有啤酒都是从德国运过来的,我一定要带你去尝尝。”
黎朔笑着点头:“好,我很期待。”
赵锦辛再次伸出手,拇指的指腹轻拂过他略有些青紫的眼袋,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到了度假区,刚好是晚饭时间,管家在院子里准备了烧烤,这个季节不冷不热,正适合户外的活动。
别墅里养了两条萨摩耶,见到人多,非常兴奋,上蹿下跳地要往赵锦辛身上扑。
黎朔眼疾手快,一把擒住赵锦辛的手腕举高了。
赵锦辛诧异地看着黎朔。
黎朔松了口气:“这两个小东西,差点碰到你的手。”
赵锦辛的胳膊顺势勾住了他的脖子,亲热地小声说:“谢谢。”
黎朔赶紧把他的胳膊拽了下来,仔细看了看他的手指,没有前两天那么肿了,他道:“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帮你热敷、上药。”
赵锦辛用左手一一摸了摸两只狗头:“它俩是一窝的兄弟,一个叫Ann,一个叫Bee,不过我分不清谁是谁。”
“这名字取得够敷衍,如果有第三只,要叫Cii吗。”
赵锦辛哈哈大笑:“如果有第三只,就让你来取名字。”
管家把三只硕大的加拿大龙虾端到了铺着蓝白格子餐布的木桌上,黄油焗烤的味道飘进鼻间,桌上还有不少海鲜和时蔬,不仅香味诱人,摆盘也非常精致。
长辈们招呼他们吃饭。
黎朔和赵锦辛面对面坐着,赵锦辛看了龙虾一眼,然后笑盈盈地看着黎朔。
黎朔放下刚抓起的叉子,改摸起筷子,对于中国人来说,没有什么餐具能比筷子更灵活了。他用餐刀和筷子撕下一块块龙虾肉,放到了赵锦辛的盘子里:“吃吧。”
赵锦辛拿叉子叉了一块,放进了嘴里,一边嚼一边注视着黎朔,表情看上去很是满意。
黎朔放下筷子,开始剥虾,一颗一颗地往赵锦辛盘子里放。
赵夫人忍不住了:“黎朔啊,你不用管他,你好好吃饭吧,他可以吃点不用手的东西。”
黎朔笑道:“没事,我有点晕机,吃不下东西。”他想赶紧“伺候”完赵锦辛,进屋打电话去,刚才瞄了一眼邮箱,律师又发了文件过来。
“小黎先生,你要吃点晕机药吗?我去给你拿。”管家贴心地问。
“哦,好啊。”黎朔可算逮到机会走人了,“我跟你进去吧,我吃完之后正好躺一会儿。”
“儿子,你以前不晕机的啊,没事儿吧?”
“没大碍。”黎朔眨了眨眼睛,恭维道,“以前也没坐过私人飞机啊。”
赵荣天很是受用地笑了笑:“去休息一下吧,你饿了就跟管家说,随时都有吃的。”
“好,谢谢赵叔叔。”
黎朔跟着管家进了别墅。
管家把他带到准备好的客房,然后拿着药和一杯温水上来了。
黎朔正在看邮件,头也没抬地说:“谢谢,你放桌上我一会儿吃。”
管家热心地把水和药递给他:“快吃吧,这个药很有效,吃完躺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黎朔不得已接过了药,看着管家老先生热切的目光,只好硬着头皮把药放进了嘴里,他本来想学电视上,等管家走了再把药吐掉,结果由于没有经验,一喝水,药就顺下去了,拦都拦不住。不过他也没在意,又不是毒药。
吃完药,管家主动给他盖上薄毯:“小黎先生,这个药吃了会想睡觉,你醒来之后如果饿了就叫我。”
“啊……想睡觉?”
管家点点头:“不像感冒药那么厉害,不会睡到第二天早上的,休息几个小时你就好了。”
“好,谢谢。”黎朔无奈极了。
管家走后,黎朔换了身睡衣,把律师发来的资料看了,然后电话沟通,十几分钟后,他果然感觉到困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非常解乏,黎朔醒来的时候,感觉大脑轻飘飘的,身体很温暖,腰上还有一种沉甸甸的重量,让人非常有安全感……嗯?
黎朔猛地扭过头去,就看到了赵锦辛特写放大的脸,正在他身旁睡得香甜。
黎朔腾地弹了起来,动作之大,把赵锦辛也惊醒了,赵锦辛揉了揉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黎朔掀开被子,看了看俩人的衣服都在,稍微松了口气,由于太过惊讶,他都忘了生气:“你、你怎么在这里?”
赵锦辛特别淡定自若:“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了,结果你一直不醒,我也困了,就陪你一起睡一会儿呗。”
“你!”看着赵锦辛那无比自然的神态,黎朔都快给气笑了,他甚至不知道该指责什么,他一句责怪出去,跟他对垒的就是赵锦辛若无其事的笑容,仿若拳头打在棉花上,他咬了咬牙,“下床,出去。”
赵锦辛连打两个哈欠,不太情愿地说:“我又不对你做什么,这床这么大,我睡一会儿都不行啊?”
说得好他妈有道理啊!黎朔心里骂道。
赵锦辛坐了起来,凝视着黎朔阴沉的脸片刻,突然大大地一笑,猛地扑过去抱住了黎朔的腰,将人扑倒在床上。
黎朔低喝道:“你别闹了!快放开!”他挣了两下,没撼动赵锦辛分毫,他真是想不通赵锦辛那偏瘦的体形,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
赵锦辛的两条胳膊跟铁钳子似的,紧紧攥着黎朔的腰,一条腿压在黎朔的腿上,暗笑道:“抱着你睡好舒服,好想把你这身碍事的衣服扒下来。”
黎朔眯起眼睛:“你再不放开,我可不搭理你了。”
赵锦辛一双倾尽风流的桃花眼里尽是魅惑的笑意,语气却自有一股蛮横的味道:“黎朔,你在我床上就是我的人了。”
黎朔咬牙道:“Ann和Bee没上过你的床吗?”
赵锦辛“扑哧”一声笑了,把脑袋埋在黎朔的胸上用力蹭了两下,才松开了钳制,笑着说:“逗逗你,别生气。”
黎朔一把推开他,不客气地说:“出去。”
“其实我是来找你上药的。”赵锦辛又挥舞起他的“法器”——受伤的那只手,“看你睡那么香,不忍心打扰你。”
黎朔一看到那只手,火气就被浇灭了一半,他无奈道:“你在这儿等一会儿。”他往门口走了两步,扭头命令道,“从我床上下去。”
赵锦辛撩起自己的T裇,露出大片漂亮的胸腹肌,呵着气说:“宝贝儿,你确定?”
黎朔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朝他扔了过去。
赵锦辛大笑着接过衣服,一骨碌坐了起来。
黎朔下了楼,才知道现在都快十一点了,长辈们早就睡了,难怪赵锦辛敢这么嚣张。他找管家要了一块新的毛巾和热水。
回到房间,赵锦辛正靠坐在床头,晃着脚丫等着他。
黎朔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便携式的药箱,虽说是便携式的,可也有一罐婴儿奶粉那么大,挺占地方。
赵锦辛意外道:“你随身带着这个?”
“不是要给你上药吗?”黎朔打开药箱,取出了酒精、棉花和药水。
赵锦辛看着黎朔把东西一一放在床头柜上,明眸闪动,忍不住说:“我还没见过比你细心的男人。”
“没什么,我只是对自己的行为负责。”黎朔坐到他旁边,把一块毛巾垫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并伸出手,“手。”
黎朔的手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漂亮,手指长长的,但并不很细,指腹是略圆润的方形,掌心干燥、掌纹清晰,指甲干干净净透着薄薄的粉,这只手给人以男人的稳重和宽厚,让人忍不住要对他放下心防,就像他的为人。
赵锦辛说他喜欢黎朔的手,他是真的喜欢。
赵锦辛的手却不是那样的,若是看手背,是又细又长、又白又润,漂亮得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少女的手,但当他的手盖在黎朔手上时,黎朔感觉到了一层薄茧,而且不只一个部位,指腹、指肚上都有。
之前赵锦辛夹伤手时,黎朔根本不敢碰,所以没有发现,他有些惊讶地翻过赵锦辛的手,疑惑道:“你玩儿什么器械?”他摸了摸赵锦辛的左手,比右手好很多,之前握手也没有留意。
赵锦辛若无其事地说:“枪、弩、刀、双节棍?随便玩玩儿。”
黎朔皱起眉:“你有……”
“我有持枪证,放心吧。”赵锦辛拿掌心蹭了蹭黎朔的手掌,柔声道,“要是有人欺负你,我会保护你的。”
即便只是逢场作戏的一句话,黎朔还是倍感窝心,他轻握住那只手:“别动了啊,疼的话就说。”
赵锦辛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黎朔假装没看见,用酒精擦拭了一遍受伤的地方,然后把药水倒在棉花上:“这个药擦上去会有点灼热和刺痛,忍一忍。”
“嗯。”
黎朔轻轻地擦了两下,赵锦辛故意哼哼唧唧叫“疼”,黎朔就连连柔声安抚着:“忍一忍,没事的,乖,快好了。”
赵锦辛看着黎朔低垂的眉眼和那微微颤动的卷翘浓密的睫毛,简直像两把扇子,在他燥热的心里扇起了一小股凉凉的风,痒痒的,特别撩人。
他越来越明白,难怪他那个心高气傲的表哥,如此忌惮这个男人……
仔细地上好了药,黎朔重重松了一口气,他从托盘上拿起热毛巾,包住了赵锦辛的手:“擦上药再热敷,能促进血液循环,瘀血会散得快一些。”
赵锦辛抿了抿唇,小声说:“我的手好了,你就不会对我这么体贴了吧?”
黎朔想了想,慎重地说:“我会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公平地对待你。”
“那还不如不好。”赵锦辛想抽回手。
黎朔捏住了他的手腕,轻声呵斥道:“别闹。”
“那就慢点好。”赵锦辛深深地看着黎朔的眼睛,眼神有点可怜。
黎朔微微一笑:“别说傻话了,很快就会好的。”
赵锦辛还是看着他,不说话。
黎朔道:“你回房间吧,敷上十分钟就拿掉就好了。”
赵锦辛难得地没有耍赖皮,沉默了一会儿,就起身往门口走去,他顿在了门前,微侧着脑袋看着黎朔:“你真的对我没有一点动心吗?”
黎朔的心脏无法克制地颤了颤,他觉得赵锦辛的眼睛在暗淡的光线里显得特别的亮,好像能照进人心里每一寸隐蔽的角落,他顿时感到有些口干舌燥,拳头不自觉地收紧了,他平静地说:“没有。”
赵锦辛扭过了头去,肩膀用力起伏了一下,开门走了。
黎朔仰倒在床上,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心绪很是烦乱。
第二天早上,两家人乘船游湖、钓鱼。
千岛湖的自然风光秀丽壮美,黎朔却没有心情欣赏,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鱼漂发呆。
事情发生好几天了,律师那边都没有任何实质的进展,他真的怕自己被困死在这里,而他又不愿意找他爸帮忙。
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正是他爸:“爸,钓到鱼了吗?”
“我刚刚钓了一条四斤重的大鱼,叫你你都不过来,想什么呢?”
黎朔笑笑:“等着我的大鱼。”
黎先生坐在了他旁边的凳子上:“小朔,你这几天状态不太对,总是魂不守舍的,一天到晚抱着个电话,是不是事务所出什么问题了?”
“哦,有个案子出了点状况,没什么大事,我电话指挥他们处理就行了。”
“我看不是‘一点’状况吧?你不是碰到一点事就会紧张的性格。你妈早就发现你不太对了,想带你出来玩玩儿散散心,结果看你还是不太好,就让我来跟你聊聊。”黎先生无奈地说,“其实我本来是不想来的,你跟我太像了,从来不愿意把任何烦恼带回家庭,我也相信我儿子的能力,但是拗不过你妈嘛。”
黎朔感到心脏暖烘烘的,他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人,有这样一个完美的家庭,他父母性格都好,彼此尊重爱护,这就是他向往的婚姻,所以即便身为同性恋,他也觉得自己应该找一个像他母亲那样温柔、和善、与世无争的人,例如李程秀。
他含笑看着自己的父亲:“爸,谢谢你,你们放心吧,这件事我能解决,工作不就是这样吗,出现问题,解决问题,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就好。”黎先生拍了拍儿子的背,“其实我真的不担心你,你就算在哪儿栽倒了,也一定能爬起来,爬不起来又怎么样,咱们家留给你的,还不够你体面一辈子的?”
黎朔笑道:“爸,你要是小时候也这么跟我说,我肯定要长成个纨绔子弟了。”
“你不会的。”黎先生骄傲地说,“我这辈子最得意的事,不是白手起家,而是娶了个好老婆、生了个好儿子。”
“爸,谢谢你。”黎朔在心里默默叹息。无论是出于孝顺、还是出于自尊心,他都不愿意父母为他操心。
记得大学刚毕业的时候,他一腔热血,放弃了沃顿商学院的硕士,要去非洲援教一年,他父母都很反对,主要是担心他的安全。他向来心气儿高,年轻的时候太过理想主义,身为一个标准的富家子弟,东方家庭文化的舐犊情深和西方家庭文化的自食其力让他非常矛盾,他不忍心违抗父母过度的保护,又觉得父母的荫泽让他在同龄人里无地自容,他想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于是他想到了不需要花父母钱的慈善。
他说服父母,跟着志愿者团队去了埃塞俄比亚。
到那里的第一天他就后悔了。他这辈子没有经历过那样恶劣、贫穷的环境,没有体会过那样绝望的落后,尤其是当地孩子的苦难,让他的心极度压抑。第一顿饭吃得他上吐下泻,发烧了三天。他觉得自己像个白痴,放弃优渥的生活和顶尖学府来到这个鬼地方,这就是不听父母话的后果。
可每一次跟父母通电话,他都不敢说一句苦,开始是觉得丢脸,后来则是不忍心让父母牵肠挂肚。
他最终在那个地方待了15个月。从最初的后悔、消极,到认命、适应,再到尽心尽力地想为当地的孩子做些什么,这些心理的转变伴随着他快速地成长,比过去二十年他学到的、领悟到的还要多得多。感谢那15个月的经历,治好了他一切的矫情和叛逆,让他透彻地明白了很多道理,也让他变得异常的坚韧、勇敢。
所以他从不找父母帮忙、从不让他们操心,不单单是因为孝顺、因为自尊,更因为他觉得所有的事情,是他自己去亲历的,才有意义。
黎先生陪他聊了一会儿,就去钓自己的鱼去了,黎朔看着平静的湖面,心里也想开了很多,要是真的不能回国,就努力地把李程秀接到自己身边,他就不相信邵群能困他一辈子。
黎先生前脚刚走,赵锦辛就凑了过来,悄声道:“宝贝,你在等什么大鱼呢?”
黎朔轻笑:“反正不是等你。”
“怎么一点情趣都没有。”赵锦辛噘了噘嘴,把声音压得更低,神秘兮兮地说,“我有一个朋友,是专门开发情趣用品的,他发明了一个美人鱼套装,你想不想看我穿?”
黎朔斜睨了他一眼:“语言上的挑逗能让你得到什么呢?”
赵锦辛魅笑道:“得到调戏你的快感。”
黎朔无奈地摇了摇头:“别说话,会吓到我的鱼。”
“算了吧,你的心思根本不在鱼上。你为什么这么倔强呢,又不让我帮忙,又不让自己亲爹帮忙,你这不是尊严的问题了,是愚蠢。”
黎朔淡定地说:“我已经三十四岁了,一个而立之年的男人,碰到麻烦还要去为难自己有心脏问题的父亲,这不仅仅是愚蠢了。”
“那我呢?接受我的帮助也那么难吗?”
黎朔沉默地看着湖面,就像他说的,他不想欠赵锦辛人情,现在赵锦辛就百般缠着他,真要接受了帮助,不是更难拒绝了?
赵锦辛失望地叹了口气,看着湖面发了会儿呆,突然用手托着半边脸颊,偏头看着黎朔,撒娇道:“不过黎叔叔这样也好帅哦,我更喜欢你了。”
黎朔哭笑不得。
“我们今晚去喝酒吧。”赵锦辛满眼期待地说。
“今晚没有空,等我的律师醒了,我们还有很长一个会要开。”
“那明天呢?”
“明天再说吧。”
“你这答案太敷衍了,我们一共在这儿也就待四五天,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话算话吧?”
黎朔没办法:“那就明晚吧。”
赵锦辛满意地笑了。
他们把钓上来的鱼在船上料理了,除了盐什么都不放,烤鱼、鱼汤、生鱼片,无论怎么吃都鲜嫩得很,有着食材最纯粹的美味。
两家人都吃得非常开心,说说笑笑,好不惬意。
下午他们回到岸上,都有些疲倦了,纷纷去休息了。
黎朔一头扎进房间,往国内打电话找关系,这几天他几乎把能求到的朋友都找了一遍,初步判断出了邵群的目的,邵群多半是不打算真的把他弄进去,那样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邵群想要达到的效果,就是让自己不能回国,这目的暂时实现了,但他也不是吃素的,他一定会让邵群后悔。
晚饭前,赵锦辛来找黎朔上药,黎朔不想和他独处,就把药箱搬到了客厅,当着长辈和管家的面儿给他擦药、热敷,赵锦辛只能老老实实的,只是眼神有些不能得逞的哀怨。
赵荣天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满意地说:“我看你们兄弟俩挺聊得来,回了国你们好好干,把北部贸易做起来,把我们这一辈的友谊也延续下去,中国人嘛,最看重传承。”
黎朔笑道:“您说得对,我会用心辅助锦辛的。”
赵锦辛特别正直地说:“爸你放心,我一定会和大哥好好干的。”
赵锦辛故意一本正经地强调了某个字,气得黎朔想踹他,这小子在长辈面前怎么都这么厚脸皮,简直欠抽。
赵荣天满意地走了。赵锦辛朝黎朔挤眉弄眼:“你看,亲爹吧,真了解我。”
黎朔眯起眼睛,拿捏着力道掐了一把赵锦辛的手指。
“啊!”赵锦辛痛叫一声。
“抱歉抱歉,我再轻点。”黎朔背对着长辈们,一脸的“你活该”。
赵锦辛委屈地小声说:“黎叔叔一点都不心疼我。”
黎朔白了他一眼。
赵锦辛突然露出一个坏笑。
黎朔还没反应过来,双腿就毫无防备地被赵锦辛的腿给缠住了,他瞪着赵锦辛,心虚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沙发上聊天的长辈们。
俩人此时面对面坐在一张原木桌旁,桌子下面是镂空的,只要有人往这边一看,就能看到桌下的“苟且”。
黎朔想抽回腿,却又不敢有大的动作,结果当然是无济于事,他低声喝道:“快放开!”
赵锦辛笑嘻嘻地说:“你夹我的手,我夹你的腿,礼尚往来,是不是很公平?”
“放屁。”黎朔急得扭了扭,他相当紧张,万一被两家家长看到,他怎么解释?他这么大人了,脸往哪儿搁。
赵锦辛小声道:“别乱动,小心从椅子上掉下去,你别动嘛,我腿劲儿很大的。”
黎朔威胁道:“再不放开,我就不跟你去喝酒了。”
赵锦辛眨巴着眼睛,明明是自己先撩骚,还一副被欺负了的蔫儿样,松开了腿。
黎朔真想为自己的脾气和修养鼓鼓掌,换作别人接二连三地被一个比自己小了快一旬的男孩儿调戏,早掀桌子了。
一天下来,黎朔脑子累、身体也累,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半夜时分,他隐约听到了“嘀嘀”的声音,但他睡得迷迷糊糊,只当是做梦,翻个身就又睡实了。
第二天早上,他起床洗漱一番,拿出手机想看看有没有新邮件,却发现手机没电了,他把手机充上电,下楼吃饭去了。
吃完饭,赵锦辛又缠着他去一起遛狗。
黎朔一直都挺喜欢狗,但......
在等待了一天一夜,都没有李程秀的消息后,黎朔开始怀疑李程秀并不是自己走的,而是被邵群绑架了,毕竟邵群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思考了良久,才让助理查了邵群的电话,......
回到家,黎朔把谈判结果整理了一下,发给了项宁,然后就看着手机发呆。
要不要给赵锦辛打个电话呢?可是说什么呢?他刚才应该把赵锦辛送回家的,但那样路上不免尴尬……
黎朔......
赵锦辛把早餐端回卧室,黎朔已经不在床上,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
他放下早餐,推开了浴室的门,透过蒸汽,正看到黎朔背对他的身影,那肩、那腰、那臀、那腿,无一处不体现着力与美,被水......
黎朔在听到“邵群”两字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以为是麦克风传播出的声音失真,或者他听错了,他怎么会在大洋彼端一个父亲朋友的生日宴会上,听到这个跟此情此景毫不相关的名字?
然而下一秒,......
另一头,在恩南集团办公室里的赵锦辛,从窗外和手机里同时听到了双重的巨响,他愣住了。
律师猛地站了起来,跑到窗边,大叫道:“天哪,爆炸了,第七大道爆炸了!”
赵锦辛一步从沙发上蹿了起来,朝门外冲去。他边往电梯口跑边对着电话大喊:“黎朔!黎朔!”
电话那头嘈杂不堪,充斥着汽车喇叭声、警笛声、喊叫声,唯独没有他迫切想听见的那个声音。
赵锦辛脸色铁青,心脏都凉透了,他冲到电梯口,见三部电梯都要半天才能上来,干脆一脚踹开了安全出口的门,从17楼飞一般朝楼下跑去。
“黎朔!黎朔!你听到了吗!黎朔!”赵锦辛的咆哮声在空旷的楼道里碰撞着墙壁,“操你妈说话啊!”他气急败坏地将手机扔了出去,机身狠狠砸在墙上,顿时四分五裂。
“药!药呢!”黎朔抓着光叔的袖子吼道。
光叔颤抖着从隔层里拿出一瓶药,黎朔抓过药瓶,快速倒了两粒,喂进了他爸嘴里,然后拧开矿泉水,想送他服下去,可水流出了大半,洒了三人一身。
黎朔下了车,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把他爸拖了出来,平放在地上。他爸瞳孔扩散,浑身僵硬,已经没了意识,情况相当危险。
黎朔剧烈喘息着,大脑“嗡嗡”直响,眼眶灼热,双腿软得几乎要撑不住身体。他张嘴用力咬在嘴唇上,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然后跪了下来,给他爸做心脏复苏。
刚按了几次,黎朔的背部就被狠狠撞了一下,撞得他差点压到他爸身上,他回头一看,一个惊慌失措的男人摔在他旁边,他一把将人推开。
街上一派混乱,有人要远离危险,有人要去寻找重要的人,人流正反方向冲击着,随时都可能有人踩到他们。
光叔下了车,用瘦弱的身体挡在黎朔面前:“快,我帮你挡着。”并掏出手机打911。
黎朔俯下身,一边做人工呼吸,一边用力按压着他爸的心区,他额上全是汗,眼前模糊,恐惧如瘟疫一般侵占了他全身,他这辈子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而严苛。
爸,爸,求求你了……醒一醒……醒一醒……
黎朔不停地按压着心区,直到双臂酸麻,终于,黎先生有了一丝微弱的呼吸。
光叔急得要哭了:“急救电话打不通啊!”
黎朔绝望地看了看四周,所有车都拥堵成一团,街上人流杂乱,车是不可能开得动了,最近的医院离这里也有两条街,而且这里离爆炸地点那么近,急救资源肯定全部被占用了。
黎朔忍着眼泪,咬牙将他爸背了起来,他爸身材高胖,比他至少重了二三十斤,他一背起来,就感觉腿肚子发颤。
“嘿,站住。”三个高壮的黑人青年突然拦住了他们,并从怀里掏出了刀,“把钱包给我们。”
黎朔双目血红,嘶声吼道:“滚!”
光叔也叫嚷道:“快滚开。”
这几个人明显嗑了药,想趁乱打劫:“你背上那个老家伙肯定撑不了多久,快,把钱包给我们。”
“我给我给,你们快让开!”光叔一边叫着一边去车上翻钱包。
下一秒,黎朔眼前一花,其中一个人像破麻袋一样被踹飞了出去。
黎朔定睛一看,赵锦辛?!
赵锦辛扳过另一人的肩膀,一拳砸在他脸上,黎朔就像看到了慢动作回放一般,眼睁睁看着那人的牙从嘴里飘了出去。
最后一个还站着的劫匪终于反应过劲儿来,挥舞着刀子扑了过去,赵锦辛闪身避过,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小擒拿手发狠地往背后一拧,劫匪发出杀猪一般的号叫,赵锦辛抓着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狠狠撞在了车窗上,他的身体就这么软倒了下去。
赵锦辛做这一切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冷酷得吓人,目光凶狠而凌厉,跟他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样子判若两人。
黎朔震惊地看着他,嘴里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俩人隔着不足两米的距离相望,有那么一刹那,什么爆炸、混乱、人群仿佛都不存在了,天地间只剩下他们眼中的对方。
黎朔看着赵锦辛,背景的硝烟和混乱衬得他犀利、英武、强悍。
赵锦辛看着黎朔,发衫凌乱、眼圈通红,没有了平日的潇洒从容,只显得狼狈而绝望,让人想要紧紧抱在怀里。
这稍纵即逝的一个对视,好像有什么东西对穿了他们的心脏。
赵锦辛跑了过来,握住黎朔的脖子用力亲了他一口,那一吻之重、之野蛮,撞得黎朔生痛,可就是那痛,让他生出一股奇异的安定感,也让他混乱的心绪终于找回了一丝冷静。
赵锦辛粗暴地脱掉西装外套,往地上一扔,从他背上接过黎先生,沉声道:“去医院。”
黎朔不知道此时还能说什么,只能跟着赵锦辛往两条街以外的医院奔跑,他和光叔拼命在前面拨开人群,他一头一脸的汗,他发出了这辈子最强烈、最虔诚的祈祷。
赵锦辛开始还跑得颇快,跑了一半,已然气喘如牛,他眼眶充血,胸襟浸透,汗水顺着尖尖的下巴往下流。
黎朔叫道:“换我来吧!”
赵锦辛颤声道:“不用,快到了。”
黎朔知道他爸有多重,他刚才把人背起来的时候,腿都在发抖,照赵锦辛这样的速度,他恐怕跑出一百米都成问题。
赵锦辛强撑着跑了两条街,眼看着医院就在马路尽头,他两腿已经开始虚晃。黎朔扶着他爸防止掉下来,光叔先行跑到医院叫急救。
快到目的地了,一片混乱的医院里跑出来两个抬着担架的男护工,赵锦辛把黎先生放到担架上的那一刻,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锦辛……”黎朔看看他爸,又看看赵锦辛,一脸焦急。
赵锦辛上气不接下气:“别管我……快去。”
黎朔咬了咬牙,扭头跟着担架走了。
医院里到处都是伤患,混乱而拥挤,好不容易穿过人群,把黎先生送进了急诊室。
黎朔和光叔看着紧闭的急诊室大门,心头如蚁噬。
光叔蹲在地上,低声哭了起来。
黎朔擦掉了一头一脸的汗水,也蹲了下来,抚着光叔的后背,哑声道:“光叔,别怕,我爸没事的。”
光叔哽咽道:“要不要……要不要通知夫人?”
“暂时不用,这附近刚发生爆炸,又危险又乱。”
刚说完,光叔的电话就响了,正是家里打来的。
黎朔拿过电话,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走到相对安静的楼梯间接了电话。
“光叔!”黎夫人叫道,“你们在哪儿?!第七大道爆炸了!”
“妈,是我。”
黎夫人颤抖道:“你的电话呢?我一直打不通,你爸的我也打不通,你们要吓死我呀!”
“我们没事,我和我爸刚才开会呢。”黎朔的声音温和而淡定,“妈,我们都没事,你在家待着,不要乱跑,外面不安全。”
黎夫人如释重负:“你们没事就行了,吓死我了。”
挂了电话,黎朔虚脱般靠在墙上,用力闭上了眼睛。
他不敢想,不敢想如果他爸……怎么办,他还能做什么?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如果不是赵锦辛,他恐怕现在都没把他爸送到医院……他把他能想到的神明都祈求了一遍,他从未体会过这样的痛苦和绝望。
调整好情绪,黎朔回到急诊室旁,光叔靠墙站着,满脸哀愁,看上去很可怜。
黎朔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光叔的肩膀:“光叔,你在这里守一下,我要去找一下锦辛。”他不知道赵锦辛现在怎么样了,或许累瘫了,动都动不了。
光叔点点头:“你快去吧,多亏了他了,多亏了他了。”
黎朔往医院外跑去,眼睛努力搜索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终于,他在充斥着混乱、嘈杂、呻吟、病痛的医院走廊上,看到了坐在公用电话旁的地上的赵锦辛,他正在打电话,整个人看上去疲惫不堪。
黎朔心脏颤动,一步步走了过去。
赵锦辛也看到了他,慢慢挂了电话,朝他伸出了手。
黎朔走到他面前,蹲下了:“你没事吧……”
赵锦辛一把将他抱进了怀里,用力地抱着,就好像怕他会消失一样,哑声说:“你吓死我了。”
黎朔眼眶一热,也回抱住了他:“谢谢,谢谢你,谢谢你。”
赵锦辛抚摸着他的背:“你没事就好,叔叔也会没事的。我爸从附近的医院调了心脏科权威过来,直升机五分钟之内就会到,如果叔叔的身体情况允许,就直接转院。”
黎朔哽咽着:“……谢谢。”此时此刻,除了谢谢,他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这个男人在他这辈子最脆弱、最绝望、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把他拖出了深渊。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给他黎朔这样的心灵震撼。
赵锦辛用指腹抹掉黎朔眼角的泪痕,他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微微一笑:“没想到黎叔叔还有这么楚楚可怜的样子,你真是……你现在要我摘月亮,我说不定也会答应呢。”
黎朔勉强笑了一下,眼泪依旧在眼眶里闪烁,只是忍着没有掉下来。
赵锦辛轻轻吻了吻他的眼睛,柔声说:“别怕。”
黎朔把赵锦辛扶了起来,赵锦辛脸色还是不太好,这种突然集中爆发式的消耗体力,肌肉会受损,短时间内肯定有后遗症。
“能走吗?”
赵锦辛歪倒在黎朔身上,虚弱地说:“不能,腿好疼,手也疼,全身都好疼。”
黎朔很是愧疚:“我背你?”
“不用了,你扶我就行。”
黎朔扶着赵锦辛坐到了椅子上:“你先在这里休息,我还要去急救室。”
赵锦辛抓住黎朔的手,把他拉到旁边椅子上坐下:“你让我歇两分钟,我跟你一起过去,到时候心脏科医生应该也到了。”
黎朔频频往急救室的方向看,他心急如焚,可他知道着急也没有用,他又不能冲进去帮他爸。他调节了一下呼吸,问道:“你知道爆炸是怎么回事吗?”
“听说是恐怖袭击,汽车炸弹,爆炸点离你的车只有一公里多。”赵锦辛想起律师大喊着“第七大道爆炸”时,那轰然袭上心头的恐惧,直到现在还让他瘆得慌。从公司跑到第七大道的几分钟里,他一直不敢去想黎朔会出事的可能,直到看到这个男人好好地站在那里,他悬着的心才落回肚子。
这样的经历,他真的不想再有第二次。
黎朔握紧了双拳,抵着额头,心里充满了愤懑。
他爸几年前突发过一次心脏病,但那次不严重,为了身体着想,还是提前从事务所退休了,可又因为闲不住,去给赵荣天当起了财务顾问。这些年饮食清淡、作息规律、坚持运动,看上去非常健康,如果不是今天惊吓过度再次突发病变,周围人几乎都忘了他的病。
在那样混乱的情况下,如果不是赵锦辛突然出现,他真的无法想象后果。
赵锦辛用温厚的掌心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背,没再多说什么。
休息了两分钟,俩人一起往急救室走去,恰巧医院的高层也带着心脏科权威专家赶了过来,同时进行急救。
黎朔坐在急救室外,度日如年。
赵锦辛拉过他的手,用两只手包住,指腹轻柔摩挲着那温热的皮肤。
黎朔此时根本懒得去想什么邵群、什么欺骗,他只关心他爸能不能渡过难关,他只知道现在任何人给予的一点善意,都是安慰。
漫长的四十分钟后,急救室的灯灭了
黎朔站了起来,僵硬地看着医生推门出来,身体克制不住地颤抖。
赵锦辛紧紧握着他的手。
医生笑了:“CPR起了很大作用,再加上送医及时,已经没事了。”
黎朔一直忍着的眼泪唰地掉了下来,他盖住了眼睛,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光叔直搓着自己的心脏,又哭又笑。
赵锦辛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他把黎朔揽进怀里,温柔拍着他的背:“好了,我都说不会有事的。”
黎朔蹭掉眼泪,轻轻推开了赵锦辛,危机过去了,他才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他调整了一下情绪,再次郑重地说:“锦辛,谢谢你。”
赵锦辛摊开手,露出爽朗的笑容:“愿为你效劳。”
黎朔“扑哧”一声笑了。
黎先生还没有醒,就被运上了直升机,转去了更好的医院。黎朔和赵锦辛一路陪着,光叔则回家去接黎夫人。
黎夫人赶到医院的时候,眼睛都哭肿了,黎朔那时已经恢复了淡定,柔声细语地安慰他妈。
赵荣天和夫人也赶过来探望。
一口气折腾到天黑,黎朔才把所有人、事都安顿好。他妈坚持不肯回家,要留在医院,黎朔哄着她吃完饭,才终于能静下心来歇一会儿。
他离开病房,坐在茶水间的沙发里,闭着眼睛假寐。
这一层都是高级病房,配套设施堪比五星酒店,因此人又少、又安静。这一天太漫长、太疲倦了,他感觉自己坐着就能睡着。
突然,耳朵里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正走进来的赵锦辛。
“你怎么还没回去?”黎朔惊讶道。他以为赵锦辛已经跟父母一起走了呢。
“留下来陪你啊。”赵锦辛坐在了他旁边,笑盈盈地看着他。
黎朔抹了把脸:“你还没吃饭吧。”
“没事,我不饿。我刚才跟教授沟通了一下伯父的病情,这次是突发状况,其实他这些年保养得很好,这次也能恢复过来的,别太担心了。”
黎朔点点头:“我爸平时看着挺健康的,有时候我都忘了……”他越说声音越弱,“这么多年,我为了追求自己的事业和自由,把他们两个人扔在这里……”
赵锦辛揉着他的头发:“不要这么想,你能开辟自己的天地,他们都很为你高兴。”
黎朔微微笑了笑。今天发生的事,让他重新考虑起自己的决定,当时一意孤行要回国,其实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摆脱他爸的荫泽,如今他已经用十年时间完全地证明了自己,而父母日渐老去,他如果还隔着太平洋尽孝,是不是太自私了。
他想了想,问赵锦辛:“你也是独生子,叔叔把你派回国,不会舍不得吗?”
“当然会,但我的经验是,有点距离反而让我们更亲密,所以我时常不在美国,但我也经常回家团聚。我小的时候,他们对我保护过度,让我产生了非常强的逆反心理,所以我喜欢探险,喜欢极限运动。”赵锦辛边笑边摇头,“我总是想证明自己即便再接近危险,也能全身而退,小时候真是特别幼稚。不过正是因为有那样的时期,我父母才放松了对我的管制,我也更理解他们。所以你不用为以前的决定自责,因为有一点距离和思念,相处起来会更融洽和包容。”
黎朔静静地看着赵锦辛,双眸在暗淡的灯光里显得异常明亮。黎朔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了,撒娇卖嗲的是他,虚伪骗人的是他,今天那个如天神般从天而降、拼尽全身力气帮助自己的,也是他。
赵锦辛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是把真实的自己隐藏在了面具后面,还是这每一面其实都是他,只是会随着对象和情绪而改变?
赵锦辛眨了眨眼睛:“干吗这么看着我,是觉得我今天实在太帅了吗?”
黎朔笑道:“真的很帅……”他顿了顿,“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感谢啊……虽然这时候说是乘人之危,不过……”赵锦辛凑了过来,软软地吻了吻黎朔的嘴唇,“以身相许怎么样?”
黎朔定定地望了赵锦辛几秒,才郑重地说:“好。”
赵锦辛挑了挑眉:“宝贝儿,我其实是开玩笑的。”
“你不是开玩笑,我知道你是认真的。”黎朔轻捏着他的下巴,“你今天救了我父亲的命,让我怎么报答你都不为过。我黎朔做事恩怨分明,从今往后,你和邵群联合骗我的事,我只字不会再提。”别说是“以身相许”,这个时候赵锦辛不管提什么,他都会答应,他是个不愿意亏欠别人的人,如果把他父亲的命和任何一件别的事放到天平上,他毫不犹豫什么都愿意付出。
赵锦辛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间,然后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哦,你真的想用自己报答我啊。”
“为什么不啊,跟你做确实很舒服,我又不会牺牲什么,当然,你有别的要求也可以提。”
赵锦辛的嘴唇抖了抖,嗤笑道:“你以为我今天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要挟你上我的床?”这明明是他想要的,他为什么无端感到了恼怒?
“不是,你救人只是因为你的悲悯之心。但你从我这里想要的、而我也能给的,不就是这个吗?”黎朔虽然承诺以后不再提邵群的事,但俩人之间的信任已经崩塌了,他能给赵锦辛的只有这个,他觉得赵锦辛想要的,也就是这个。
黎朔想,鉴于赵锦辛花名在外,没有负担的床伴关系,应该是他最想要的。
赵锦辛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黎朔的脸,声音带着丝丝蛊惑:“如果,我想要的不只这个呢?”
“那么我们就要重新了解对方、重新建立信任。”黎朔突然感觉到了来自心脏的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动。这颗心依旧为赵锦辛而颤动,但已经被重重顾虑围了起来。这次的事件尽管他一万个不愿意发生,但既然已经发生了,也算是他们之间的一个契机,在他名为“顾虑”的心墙上,开了一个透光的孔,如果这次他能接受真正的赵锦辛,能打破过去的隔阂,回到最初那样全心的信任和钟情,那就证明他们的缘分足够羁绊得更久、更远。
这就是他黎朔的感情,可以全身心地投入于激情,但永远也不能放弃理性的思考。
赵锦辛看了他半晌,突然大笑起来。
黎朔沉默地看着他。
赵锦辛拍了拍黎朔的脸蛋,笑着说:“黎叔叔,我真佩服你,还从来没人敢这么对我。你的提议我非常喜欢。”他突然噙住了黎朔的唇,略显粗暴地蹂躏着那柔软的唇。
黎朔怔了片刻,也回应了他。赵锦辛的一个吻,就像在他疲倦的心湖上投了一颗石子,打破了表象的宁静,掀开了湖底的波涛。
俩人吻得热切而野蛮,甚至带着一些难以理解的凶狠,就好像要把对方吃进肚子里。
赵锦辛粗鲁地拉扯着黎朔的衣服。
“不行,别在这里……”黎朔推拒着赵锦辛的脑袋。
赵锦辛充耳不闻,就像跟那些衣服有仇一般,想要把它们撕碎。
“锦辛!这里有监控!”黎朔用力推开了他。
赵锦辛顿住了身体,他低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黎朔整好衣物,他觉得赵锦辛好像生气了,但却无法确定。
“锦辛?”黎朔伸手想去摸他的脸。
赵锦辛一把抓住了黎朔的手。
黎朔的手腕被攥得生痛,但他没有出声。
赵锦辛把他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头,笑着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黎叔叔太诱人了,真叫人把持不住。”
黎朔松了一口气,刚才那一瞬间,赵锦辛让他倍感压力。他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别胡闹了,医院里到处都是监控。”
赵锦辛躺在沙发上,抱着他的腰,枕着他的腿:“那我们这样休息一会儿总行了吧。”
黎朔顺了顺他的头发:“嗯。”他感觉特别特别累,现在只想安静地坐一会儿,什么都不想干。白天发生的惊险就不提了,他又在刚才的五分钟之内对自己的感情做了一次裁决,如此高浓缩的,不累才怪。
他做得对吗?黎朔自问。
在他和赵锦辛之间已经不存在信任,而他在同时心怀埋怨和感恩这样两种极端复杂的情绪时,也许这真的是唯一的出路了吧。
第二天,黎先生醒了,黎朔和他妈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黎先生倒是很乐观,还笑着调侃自己差点被吓没命了,黎朔母子还没发话,光叔先把他责备了一番,差点老泪纵横。
光叔是个孤儿,十几岁跟着黎先生,从中国跟到了美国,在这里娶妻生子、安家落户,两家人犹如亲人一般,黎先生出事,他的担忧不比黎先生的妻儿少。
黎朔后来完全了解了爆炸案,就像赵锦辛说的,是恐怖分子的汽车炸弹袭击,死伤过百。这个新闻在几个小时内传遍了全世界,而身为事件的亲历者,黎朔一边为无辜受难的人默哀,一边也庆幸他父亲死里逃生。
国内自然也接到了消息,隔天,项宁就打了电话过来,本来只是礼貌地问一下黎朔有没有受到波及,却没想到听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黎朔说完之后,项宁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直感叹道:“天啊,福大命大,福大命大。”
黎朔沉重地说:“那是我这辈子最害怕的一次,想起来都还后怕。”
“过去就好了,叔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谢谢你。”黎朔叹了口气,“项哥,我回国的日期得往后推迟了,我爸这样,我现在肯定不能走。”
项宁沉默了一下,苦笑道:“老弟,这时候说这话确实不合时宜,但是你能不能还是抽空回来一趟,哪怕两天?”
“怎么了?”黎朔心里有些不安。发生这样的事还让他回去,项宁又不是没有轻重的人,那必然是事务所真的有什么紧急的情况。
“梁总对你非常不满,这段时间都是我在帮你扛着、劝着。事务所这一季度的业务量下降了一半,都是因为你的官司产生了负面的流言。”项宁疲倦地说,“老弟,你再不回来,我真的兜不下去了。”
黎朔闭上眼睛,深深皱起了眉,心里又是烦闷,又是愧疚,还有更多的,是对邵群的憎恶,他沉声道:“项哥,对不起,这段时间我在美国,所有事都是你在张罗,我给你添了太多麻烦。”
“唉,你对我就不用这么说了,当初我难的时候,你也是二话没说就帮了我。但是梁总这边,他的质疑和愤怒也都是情有可原的,你回来一趟,道个歉,协商一下。”
“我完全理解梁总,我也完全愿意道歉。”黎朔疲倦地说,“但是现在正是我爸妈最需要我的时候,我……”
项宁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项哥,你给我一点时间考虑,明天的这个时候,我给你打电话,告诉你我的决定,好吗?”
“行吧,祝叔叔早日康复。”
“好,谢谢你。”
挂了电话,黎朔打开门,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和正在喂他吃饭的母亲,心直往下沉。
晚上,黎朔回家拿他爸换洗的衣服,这是两天来他和光叔第一次独处。
光叔频频从后视镜偷偷瞧黎朔两眼,黎朔一开始还假装没看见,最后忍不住笑了:“光叔,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是赵锦辛的事对吗?”
光叔轻咳一声:“嗯。”
当时赵锦辛亲他,光叔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后来太混乱,谁也没有闲心去想这件事。
黎朔笑道:“不要告诉我爸妈好吗?”
“这是什么话?”光叔噘着嘴,“我要是真打算告诉他们,还轮得到你说啊?”
“光叔真好。”黎朔伸出拳头。
光叔笑着跟他碰了碰拳头,然后八卦道:“你们俩什么时候好的呀?”
“也没多久,现在还在约会而已。”
“哦,其实你们很般配,就是小赵先生看上去有点像花花公子。”
黎朔忍着笑,心想老人家的直觉真强。
“他属羊……”光叔煞有介事地说,“说不定就是夫人说的那个真命天子呢。”
“你也被我妈洗脑了。”
“哎,有些东西真的准的。你看你们啊,相貌般配,家世般配,小赵先生又这么英勇帅气,光叔看好你们。”
黎朔无奈道:“谢谢光叔。”他和赵锦辛,是真的有缘吧,不管赵锦辛是因为什么出现在他面前,但他们确实有缘分相识、相知,甚至有一段时间他觉得俩人相爱了。若是能辩证地看问题,这样充满曲折的相处,也可以被称之为“好事多磨”。
至于未来会如何,未来一直是他个不愿意费心多想的东西。
他们全家都信佛,佛曰过去、现在、未来三心不取,他自己感悟的是对过去不悔,对现在不争,对未来不疑,普通人自然达不到心境的上乘,达不到但是努力地想要去达到,才称之为“修”,所以他努力做不违背良心的事,减少对过去的悔恨,保持端正的心,不对眼前的利益得失看得太重,也不胡思乱想,对未来患得患失,他父亲毫无征兆的意外,让他更加坚信了“未来心不可得”,他只要在当下,做好当下的事和当下的决定,就够了。
当下,他觉得他和赵锦辛最好的相处模式,就是他提出的那样,赵锦辛收放凭心,他进退有路。
回到家,黎朔收拾完衣服和日用品,看时间还早,就独自一人坐在花园里,看着鱼池里的锦鲤静思。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一转眼,他回到美国已经三个多月了。最开始他回来的时候,只打算待最多两个星期,他心里还挂念着一个人。就这么短暂的时间,一切都变了,事业、生活、感情,变得天翻地覆。他万万没想到,他打拼了十年、以为已经非常稳固的事业,会在他最春风得意的时候,出现危机。
最初他憎恶邵群,如果不是邵群的恶意陷害,很多事都不会发展成这样。可冷静地想一想,他事业出现的危机,是因为他亲手种下了恶的“因”,才被外力催生出了恶的“果”,他一念之差,违背职业道德和法律,帮助朋友用假账骗贷。他才是最该为这次的危机负责的人,他只是自食恶果。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心里反而如释重负。没有人可以作恶而不付出代价,因果的循环会超越时间、空间、轮回,最终追讨得干干净净,而他现在就是在付出代价,为他这辈子最良心不安的一件事,这也是他修行的一部分。
如此公平,他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想好了之后,他虽然极为难受,还是强迫自己打通了项宁的电话。
对方就好像在等他的电话一般,响了不到一声就接通了:“老弟。”
“项哥。”黎朔深吸一口气。
“叔叔怎么样了?你能回来吗?”
“我爸醒了,现在在医院静养呢,医生说要好好养一段时间,损了元气嘛。”
“哦,醒了好醒了好,那你……”
“我……”黎朔突然觉得鼻头有些发酸,“我暂时不回去了。”
“……老弟。”
“我决定只保留二十的原始股,剩下的股份,以市价的七折卖给你和梁总,以后也不再参与事务所的运营,作为这段时间我对你们的歉意和补偿。”
“黎朔!”项宁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要逼你走!”
“项哥,项哥,你冷静地听我说。”黎朔想着自己竟然是在通过电话来结束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事业,就觉得又心酸又不可思议,“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了,这个决定不是我头脑一热做出来的,而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我离家太多年,都没能好好孝顺父母,现在我父亲出事,正是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哪里都不想去。我个人的声誉对事务所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无论是作为老板,还是作为合伙人,都太不称职了。这个决定,我好向你交代,你也好向梁总交代。”
项宁重重叹气:“老弟,这绝对不是我们的本意。”
黎朔勉强笑了笑:“我明白,但我觉得这样更好。以后回国了,我一定当面向你们道歉。”
“别这么说……”项宁的声音听上去很是难受。
“恩南的合同,我还是以事务所的名义签下来,以后由我做顾问和联络人,单独负责恩南的项目,这样对内、对外,都好听一些。”
项宁沉重地“嗯”了一声。
黎朔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笑道:“项哥,谢谢你这么多年的帮助,程秀的事,还需要你帮我盯着,好吗?”
“这是当然的……黎朔,你要是反悔了,这几天随时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再帮你拖几天……”
“项哥,不用了,我本来打算亲自给梁总打电话,但我担心他在气头上,沟通不好,所以就麻烦你了,我会让杨律师起草合同,一切就……往下走吧。”
通完电话,黎朔感觉身体都被卸了大半的力气。
他就这么简单快速地把自己的事业给卖了……
刚回国的时候,他兜里揣着两千美金的实习工资,在一家小事务所里打工,当时的两千美金是一笔不小的钱,但由于他对钱没什么概念,不到一个月就花了个精光,于是他住过地下室、吃过成箱的泡面,幸好在非洲援教的经历,让他对这点苦头嗤之以鼻,他工作一年,工资翻了三倍,顺利跳槽去了外企,又积攒了两年的经验,自己注册了事务所,一步步越走越高,才有了今天的一切。而他通过一个电话就结束了一切。
人生如戏,又辛酸又好笑。
这样也好,他有足够的时间陪伴父母,也有足够的时间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以后要做什么。
黎朔揉了揉酸涨的眉心,调整好情绪,拿上衣物和日用品,返回了医院。
一进病房,就见赵锦辛正在陪他爸下围棋。
黎朔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叔叔嘛。”赵锦辛修长的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颗黑子,朝他晃了晃,“叔叔棋艺不错。”
黎先生笑道:“你也不错。”
黎朔看了一眼棋盘,黑子和白子厮杀得相当激烈,白子险占上风。
光叔道:“哎呀,先生,我陪你玩儿吧,让他们年轻人聊一聊。”
“这盘还没下完呢。”黎先生不赞同道。
“我陪你不是一样的吗?”光叔把赵锦辛赶离了位置,还扭头朝他们俩眨了眨眼睛。
黎朔哭笑不得。
赵锦辛笑道:“这家医院有一台意大利产的古董咖啡机,居然舍得放在这儿用,我从家里带了Golden Mamdeling,走,带你去尝尝。”
“好啊。”
俩人来到昨晚聊天的茶水间,赵锦辛打开柜子,从里面搬出来一台手摇咖啡机,一看就是有年头的东西,隔着不近的距离,都能闻到它散发着一股质朴的咖啡豆的香味。
黎朔笑道:“你怎么发现的?”
“院长告诉我的,很多人都不知道,你坐。”赵锦辛把咖啡豆倒进去,耐心地磨了起来。
黎朔坐在沙发里,看着赵锦辛认真煮咖啡的背影,那宽阔的背脊、有力的臂膀、修长的双腿,越看越是有些沉迷。他结识过很多有魅力的男人,来自各个年龄段、各个领域,但赵锦辛跟任何人比,都有着超凡的魅力,哪怕是他多变的性格都能解读出难以忽视的性感。
这样的人,还如此年轻,花心也是在所难免。他跟赵锦辛差不多大的时候,若不是碰到了韩飞叶,也是流连在不同的床上,享受着年轻的肆无忌惮和新鲜感。
他前段时间确实有点色令智昏,觉得自己能把赵锦辛收服帖,现在看来,连喜欢都未必是真的,他也真是太过自负了。
空气中很快就飘散出咖啡的浓香,赵锦辛问道:“方糖?”
“一块。”
赵锦辛把咖啡端给了他:“尝尝。”
黎朔吹了吹,然后抿了一口,口感绵醇、味道浓郁、苦而不涩,他赞叹道:“真棒。”
赵锦辛背靠着柜子,也品了一口:“嗯,这台咖啡机太好了,我要去找找还能不能买到同款。”
黎朔笑笑。他低头盯着杯中厚重的液体,脑子里又忍不住想起了事务所。
“怎么了?”赵锦辛坐到他身边,轻轻摸了摸他的脸,“你今天看上去不太好。”
“没什么。”黎朔又喝了一口。
“你不愿意跟我说吗?”赵锦辛盯着他的眼睛,“所以我们重新开始的这段……”他绕了绕手指,有些嘲弄地说,“关系,也不包括分享烦恼和喜悦了是吗?”
黎朔看着他,那种又埋怨又感恩的复杂心态再次涌了上来。他被迫卖掉事务所的帮凶就坐在自己眼前,同时也是自己父亲的救命恩人,他能说什么呢?他放下了咖啡杯,轻声道:“有些烦恼确实没必要和别人分担。”
赵锦辛看了他两秒,耸了耸肩,扭过了头去:“好吧。”
黎朔搓了搓发际,希望这杯咖啡能让他精神到晚上。
“但是……”赵锦辛晃了晃脖子,“虽然你不想和我分担烦恼,我却有办法让你暂时忘掉烦恼。”
“哦,是吗?”黎朔淡淡一笑,“怎么忘记?”
赵锦辛凑了过去,啜了一下他的嘴唇。
黎朔咧了咧嘴:“在你眼里,是不是很多事都能用这个解决?”
“当然了,不然人和动物为什么都那么热衷于此,而且玩儿了几百万年都不嫌腻。”赵锦辛放下咖啡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边倒退着往门边走,一边带着蛊惑的笑意说,“你知道院长除了告诉我咖啡机,还告诉了我什么吗?”
黎朔眯起眼睛:“什么?”
“他告诉了我医院监控室的保安的名字,我只要给他一包烟,他就暂时关闭了这间茶水间的监控。”赵锦辛退到门边,缓缓关上了门,并上了锁。
黎朔的呼吸突然变得有些沉重。
赵锦辛舔了舔嘴唇,轻笑道:“我请你喝这么好喝的咖啡,你怎么报答我?”
黎朔的声线不自觉地变得喑哑:“你希望我怎么报答?”
俩人在封闭的茶水间里肆意宣泄着激情,却还要拼命忍着不敢发出声音,仿若偷情的刺激加重了快感的产生,令人无底线地沉沦……
在茶水间的疯狂,让黎朔回想起来有点后怕。他虽然不算循规蹈矩的人,但也从来不做太出格的事,可只要一和赵锦辛在一起,好像什么大胆的行为,他都会克制不住地去尝试。
只是他敢和赵锦辛在公共场合亲热,却不敢轻易交心,人与人之间,怎么会这么讽刺?不过,这就是俩人目前最好的状态了吧,毕竟那天,赵锦辛也默认了他们的床伴关系。
这几天,黎朔一直刻意回避去想那天的谈话,现在大脑彻底冷静下来后,再回忆,当时他受到了他爸意外的冲击,整个人都不在状态,他原本可以把话说得更委婉,而不是好像在暗示赵锦辛“要挟”他,也难怪赵锦辛会生气。但至少他的提议是对的,他现在无法信任赵锦辛,赵锦辛对他,多半也就是“还没玩儿够”,所以才对他提出的“重建信任”避而不答。
他喜欢把话说清楚,把事做明白,上床就只上床,就别费心谈感情了,俩人都不用负责任,挺好。至于他撒网一般铺出去的感情,他早晚可以一点一点地收回来,哪怕会网住一堆残沙烂泥。
他爸住院的那一个星期,赵锦辛来了两次,出院那天还想来帮忙,被黎朔拒绝了。他怕赵锦辛出现得太频繁,他父母会多想,尽管他觉得他爸那么聪明,说不定早看出了什么,但正因为他爸聪明,所以只要他不说,也没人会质问他。
光叔和管家正在收拾东西,他则去医院办理出院手续。
拿上手续,又匆忙地赶回病房。
黎朔走进电梯,看着电梯门缓缓关闭,突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请等等。”
那声音不高,语调平缓而沉稳,没有一丝一毫的急躁,还带着一点独特的南方口音,斯文绵长,非常好听,而且,让黎朔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步跨了上去,用手臂挡住了电梯门。
电梯门对开,一张俊朗的脸出现在黎朔面前。
俩人同时僵住了。
记忆就像一个尘封多年的盒子被轰然开启,伴随着灰土扑面而来,迷糊了眼睛。
黎朔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在发颤,不太确定地说:“……飞叶?”
毫无预兆出现在眼前的,是韩飞叶。
那是一个声如其人的男人,这么多年了,似乎都没有太多变化,身形单薄,脸庞苍白,眼睛明亮,气质总是清清冷冷的,沉静如水,虽然比起二十出头时,少了几分灵气,多了一些地气,但那种独特的清明的气质,还是让人过目难忘。
韩飞叶张了张嘴,怔了足足几秒,才轻声道:“小朔。”
电梯门还要再一次关上,黎朔不顾形象地直接从缝隙里快速钻了出去,差点撞到韩飞叶身上,韩飞叶下意识地往后闪了一步。
黎朔又尴尬又紧张,哪怕他已经三十四了,哪怕见惯了大场面都可以做到处变不惊,可再次相逢,他就好像第一次见到韩飞叶那天一般,在这个男人面前像个毛头小子。
俩人沉默几秒,都双双冷静了下来。
黎朔笑了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韩飞叶也笑了,眼神很温和:“是啊,你是来……”
“我父亲住院,不过今天出院了,已经没事了,你呢?”
“我母亲摔了一跤,骨裂了,也没什么大事。”
俩人再一次陷入无声状态。
曾经亲密无间,如今落得相顾无言,真叫人心里泛酸。
“程盛……”俩人异口同声说道。
韩飞叶“扑哧”一声笑了,黎朔也跟着笑了。
黎朔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日的潇洒从容:“我听程盛说他见过你。我今天要陪我爸出院,回家还要开个party,如果你改天有时间的话,可以让我请你吃个饭吗?”
韩飞叶笑道:“好啊。我的手机号是20267……”
“……785?”
韩飞叶怔了怔:“你还记得。”
“原来你一直没换,其实我的号码也没换。”黎朔感觉心情沉闷。这个号码他怎么可能忘记,他曾经打过无数遍,分手后也曾经想要打过,但最终都忍住了。一开始是自尊心作祟,后来理解了韩飞叶,觉得无颜见他,再后来,时间把什么都冲淡了。
韩飞叶淡淡一笑:“那就……改天再联系吧。”
黎朔点头。
韩飞叶朝电梯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轻声道:“小朔,你过得好吗?”
“……好。”黎朔静静地看着他,“你呢?”
韩飞叶笑了:“我也好。”他转身进了电梯。
俩人就那样对视着,仿佛要透过皮囊望进对方的内里一般,直至电梯门彻底关闭。
黎朔闭上了眼睛,捶了两下额头,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韩飞叶,韩飞叶,韩飞叶。
他们居然会偶遇……
如果问他黎朔,这辈子最喜欢的一个男人是谁,他会毫不犹豫地说出“韩飞叶”这三个字。他曾经认为俩人的灵魂高度契合,做好了与其共度一生的准备,可是后来……
韩飞叶不仅用那种不骄不躁、不疾不徐的性格感染了他,更影响了他的审美,让他往后喜爱过的每一个人,都多少有些韩飞叶的影子。
只有赵锦辛不一样。
黎朔的脑海里突然蹿出了赵锦辛的脸,他吓了一跳。
他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起赵锦辛?
手机突然响起,缓解了他莫名的不痛快,接了电话,原来是他妈催他,他应和了几句,说马上就上去。
回到病房,黎先生还坚持大家要在病房里拍一张照,笑称以后再也不来了。
黎朔满腹心事,笑得格外僵硬。
几天之后,国际快递将转让股权的合同寄到了黎朔手里。
黎朔把合同看了三遍,不是担心里面有什么猫腻,而是在用那白纸黑字说服自己,从心里接受这个自己做出的决定。
然后,他郑重签了字。那一刻,他真有种被剥了一层皮的错觉,亲手卖掉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事业,那种失意,没有经历过的人难以理解。
解决完这份合同,剩下的还有和恩南的合同,快件里把公司的公章也一起寄来了,他可以在这里把合同签了。
可要签合同,他就必须让赵氏父子知道他和事务所现在的情况,他私下不想和赵锦辛说这件事,一是他说过,邵群对他做的事,他永不在赵锦辛面前提;二是提起这个,俩人不免难堪。
可合作方有知情权,于情于理,他不能因为私事隐瞒。
无奈,他还是拿上合同,去了恩南集团。
赵锦辛见到他很高兴,把他拉进办公室先好好亲了一顿,才问道:“打算今天签合同?”
黎朔推开了他:“但在签之前,我有一件事要让你和叔叔知道,之后你们再决定还要不要继续和事务所合作。”
赵锦辛见黎朔这么严肃,微蹙起了眉:“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合作?合同都已经走完了。”
黎朔整了整领带,掩饰自己有些躁动的情绪,他正色道:“鉴于一个你我都知道的理由,我把事务所的股份卖掉了,只保留了一些原始股,以后不再参与事务所的运营。”
赵锦辛的表情也沉淀了下来,安静地看着黎朔,等他继续说。
“你们可以寻找更好的合作方,但如果仍然愿意和我的事务所合作,我将以顾问的身份专门统筹恩南的项目,我保证我们的业务水平和提供的服务不会有一点下降。”
赵锦辛双手抱胸,微微低下头,沉默了片刻,才抬起头,轻声道:“对不起。”
黎朔摊了摊手,一点都不想回应,赵锦辛的道歉他已经收到了,救了他爸一命,什么都扯平了,而真正需要向他道歉的人,显然不在这里,他道:“你和叔叔商量一下吧,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尊重你们的决定,我也可以给你们推荐我朋友的事务所。”
“我从来没想过要影响你的事业。”赵锦辛抿了抿唇,“你插足我哥和李程秀的感情,我只是想帮我哥……”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黎朔忍不住打断赵锦辛,音调也不自觉地拔高了。
“难道不是吗?”
黎朔咬牙切齿:“他……”他倒吸一口气,把想说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算了,我说好了不提,就不提,我们不讨论这个了。”
“还是提吧,不把话说开,你心里不难受吗?”
“说开了有什么用?”黎朔捏着文件袋,手有些发抖,这里面装着他亲自草拟的、亲笔签名的,出让自己心血的合同,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人的亲表哥,“说开了我心里就不难受了?说开了能改变什么吗?”
赵锦辛坐在了黎朔旁边,看着他的目光沉静如水:“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怨气,把它们发泄出来吧,是我主动要提,不算你食言。”
黎朔攥紧了拳头,扭过了脸去:“不用了。”
“我哥说你在他和李程秀很好的时候就打李程秀的主意,趁着他们感情危机的时候插足,他在骗我吗?”赵锦辛显然不肯罢休。
黎朔脸色阴沉,他勉强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没有。”
“所以你做的事,和我做的事,本质上也没什么差别。”
“强词夺理!”黎朔腾地站了起来,火气难以控制地飙升,“你知道你伟大的表哥是个怎么样的畜生吗,你知道他怎么对程秀吗?我不是在横刀夺爱,我是在挽救一个好人远离侮辱和伤害!”
赵锦辛叹道:“我哥脾气差,还霸道、冲动,但他从来没那样喜欢过一个人,李程秀也是,他喜欢你吗?他喜欢的是我哥。人家两个人互相折腾,你掺和什么呢?”
“你又懂什么?”黎朔拿起文件袋,“如果你谈不了正事,我就先走了。”受事务所的事影响,他处于情绪的低谷期,已经很失控了,再待下去,再看着赵锦辛的脸哪怕多一秒,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脾气了。
赵锦辛追了上去,大手按住黎朔刚刚拉开的门,“砰”的一声合上了。
黎朔深吸一口气,转过了身来,平静地说:“锦辛,我今天不是来吵架的,我也不想和你吵,我们立场不同,争论对错完全没有意义。”
赵锦辛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我没要和你争论对错,我只想让你发泄一下,我哥是个浑蛋,这个我知道,但我没法按着他头给你道歉,所以我替他道歉,对不起,我为你的事业道歉,我为隐瞒我的身份道歉,但我绝不为破坏你和李程秀的感情道歉,因为这件事里你也不磊落。”赵锦辛用手指点住黎朔的嘴唇,阻止他的反驳,他暧昧地说,“而且啊,我已经说过了,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开始,我做的一切就不单是为了我哥,哪怕你是天皇老子的人,我也会把你变成我的。”
黎朔感到手心发热,胸腔里酝酿着的愤怒一下子消散了不少。他推开了赵锦辛:“我发泄完了,别再提了。”
赵锦辛一把搂住他的腰,低笑道:“你发泄完了,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黎朔一阵头皮发麻:“你脑子里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前天俩人做了半个晚上,他到现在腰还有点酸,这样的“强度”他可吃不消,毕竟他们相差了十一岁。而且,他不喜欢什么事都用这个解决,化解矛盾最好的方式是沟通,可惜俩人也没什么可沟通的。
“我既没耽误工作,也没耽误生活,有什么不好吗?”赵锦辛咬着他的嘴唇轻轻拉扯着。
“不行,我今天还有事。”黎朔推拒着赵锦辛。
赵锦辛也不来硬的,就是困着黎朔不让走,然后上下其手,撩得黎朔直上火。
这时,煞风景的手机声响了起来。
“我真的有事。”黎朔用力推开了赵锦辛,看都没看来电显示就接了电话,“喂?”
“小朔。”
黎朔怔了怔,从表情到语气都变了,变得小心翼翼:“飞叶。”
赵锦辛眯起了眼睛。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好听的轻笑:“我在等你打电话给我,后来想了想,都这个年纪了,还玩儿这套干吗,所以我打给你了。”
黎朔也笑了:“我这几天在忙一件很重要的事,本来想忙完就联系你的,真的。”
“嗯,我知道,你从来不对我撒谎。”韩非叶道,“那……”
“今天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好啊,去哪儿?”
黎朔想了想:“老地方?”
电话那头顿了顿:“好,老地方。”
挂了电话,黎朔对上了赵锦辛似笑非笑的眼睛,他道:“那我先走了,你和叔叔商量完了给我回复吧。”
赵锦辛一把将他按在了门上,将人困在两臂之间,笑着说:“宝贝,是去约会吗?”
黎朔斟酌了一下,觉得说真话总归不太好,说假话他不愿意,于是折中了一下:“去见一个老朋友。”
“有‘老地方’的老朋友?”赵锦辛微眯起眼睛,“不会是前男友吧。”
黎朔看着赵锦辛的眼睛,不闪不避地说:“是。”
赵锦辛“啧”了一声:“你连哄我一下都省了?”
“我不喜欢撒谎,也没必要。”
赵锦辛用胸膛顶着黎朔的胸膛,俩人几乎面贴面,呼吸都喷薄在对方的脸上,他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我要是不让你去呢?”
黎朔不自觉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你有什么理由不让我去?”他不知道赵锦辛会给出怎样的理由,他觉得自己在期待某个理由,但又说不清在期待什么。
而赵锦辛只是盯着他的眼睛,半晌,微笑道:“我好像真的没有理由不让你去,毕竟我也不是你的什么人,还曾经是个‘骗子’。”
黎朔皱起了眉,没有说话。
赵锦辛的手突然罩在黎朔头顶,那手很大,空手拿个篮球也不成问题,他粗鲁地把黎朔的脑袋往一边按去,然后嘴唇贴上了那修长的脖子。
黎朔愣了一下,就觉得赵锦辛在用力地吸他的脖子,力气大得简直像是在咬。
“赵锦辛!”黎朔反应过来他想干吗后,猛地推开了他。
赵锦辛倒退了几步,舔了舔嘴角,邪笑着看着黎朔,声音很温柔:“去吧。”
黎朔摸了摸脖子,恼怒地瞪着赵锦辛:“你能不能成熟点?”
赵锦辛咧嘴笑道:“怎么个成熟法?黎叔叔教教我?”那一口森白的牙,真像某种食肉动物。
黎朔很想质问赵锦辛,当初在医院默认床伴关系的不是你吗,这又玩儿的是哪一出?可他不想自取其辱。他自认识人无数,偏偏看不透这个二十出头的大男孩儿,越是看不透,他越不想交心,何况还被骗过。
黎朔失望地摇了摇头:“你好自为之吧。”他转身开门走了。
赵锦辛双手掐在腰侧,面无表情地盯了紧闭的门扉半晌,才嘲弄地自语道:“‘好自为之’?谁他妈在乎。”
回到车上,黎朔透过后视镜看了看脖子,一个硕大的、红褐色的吻痕盘附在皮肤上,只有围巾能遮住了,可这种天气戴围巾更可疑。
他甚至想着要不要用化妆品遮一下。
可遮来做什么呢?为什么要遮呢?黎朔突然想。
他和韩飞叶已经分手十二年了。
十二年啊。
再见到韩飞叶,他很激动、很高兴,回忆起学生时期那青涩又纯粹的感情,简直像灌了一口蜜。
可冷静下来想一想,他们毕竟已经十二年没见了。也许韩飞叶已经有了别的归属,而他也……
他也……
黎朔从镜子里看着吻痕,陷入了思考。
他和赵锦辛,也算不得什么,上床罢了。但那也不代表,他和韩飞叶就会有什么,他不能否认,心里存在着一点期待,可他也分不清,那期待究竟是对年少时的追忆,还是现在的韩飞叶,也让他动心。
总之,去见见就知道了。
黎朔放下了被他拼命往上拎的领子,不再欲盖弥彰,驱车赶去“老地方”——他和韩飞叶经常约会的咖啡馆。
那咖啡馆就在大学附近,年龄恐怕比他还大,被并入了学校的“历史”之一,出出进进的不是学生,就是学校的教职人员。
自从毕业后,黎朔再没有来过,就像他和韩飞叶的感情一样,十二年无人问津。
黎朔走进咖啡馆,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墙角的书架下的韩飞叶。
今天他穿了一身休闲装,双肘垫在桌上,正低垂着脖子看书,一眼望去,和周遭的学生并无太大的差别。
黎朔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记忆和现实的重影,他数不清有多少次,韩飞叶这样边看书边等着他,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静谧而温柔,好看得就像一幅油画,只等他走过去,然后抬起头,对着他微微一笑,说:“又迟到了。”
韩飞叶的笑容穿透了时光的浓雾,再一次展现在他面前。
黎朔心中一酸,看着那张已经不再少年的脸,忍不住感慨光阴如梭,不知道韩飞叶看着他,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受,有共同的回忆可追溯,便是故人。
黎朔露出温柔的笑容:“让你久等了。”
“我也刚到,坐吧。”韩飞叶环视四周,“这里竟然没怎么变,都这么多年了。”
“是啊,但是书可更新换代了不少。”黎朔笑着摇了摇头,“还有人。”
“十二年了,时间过得太快了。”韩飞叶静静地看着黎朔,“你变了不少,这么稳重、这么潇洒,不过,还是一样很温柔。”
黎朔浅笑道:“你倒好像没怎么变。”韩飞叶比他大一岁,但从学生时代开始,就有着远超越同龄人的成熟。外表看着是文弱书生,却是非常有魄力、有主见、有胆识的一个人,这种水一般至柔至刚的气质,随着年龄的发酵,愈发浓郁了。
“我嘛……”韩飞叶突然注意到了黎朔脖子上的吻痕,他愣了一下。
黎朔尽管早有准备,可还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脖子,歉意道:“不好意思,太胡闹了,真不想这个样子出门。”
韩飞叶笑了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爱胡闹的人。”
“是男朋友?还是……”
黎朔突然如鲠在喉,心里莫名地有些堵得慌,他低声道:“不是男朋友。”
韩飞叶点点头,也没再追问,低垂的眉眼让人难以分辨他的情绪。
Gay圈里这种事稀松平常,何况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你现在在哪儿工作?”黎朔岔开了话题。
“我去年跳槽去了一家搞AI的科技公司,做财务总监。”说到事业,他又精神了一些,“我们B轮融资到了2.2个亿,计划两年内做上市。”
“恭喜你。”黎朔笑道,“今天不该约在咖啡馆,我们应该喝点酒。”
“在这里就很好。”韩飞叶举起了咖啡杯,“重要的是人和心意,喝什么都是一样的。”
黎朔也举起杯子,和他碰了碰,并真诚地说:“飞叶,真的恭喜你。”
韩飞叶抿了一口咖啡,笑容突然变得有些僵硬:“我们公司的产品是医疗AI方向,去年在投资人的资助下,公司捐出了一批价值500万的设备,给……非洲。”
黎朔怔了一下。
“捐赠仪式办得很大,我们老板去了,我也跟着去了。”韩飞叶深吸了一口气,“过了那么多年,我还是去了非洲,并且为那里的人提供了一点点帮助,只是晚了太久。于是那段时间,我就老是想起你。”
“飞叶……”黎朔心里难受起来,“我一直想向你道歉,我当年太不懂事了,没有体谅你的难处。”他从小家境优越,一辈子没为钱发过愁,那个时候的他太年轻,理解不了韩飞叶的选择,往后的日子里,他都在后悔。
韩飞叶的眼圈有些泛红:“我也想向你道歉,我当时……你知道,我父母是偷渡来美国的,我真的拒绝不了当年那五万美金的年薪,可是我违背了我们的承诺。”
“飞叶,”黎朔沉声道,“对不起。”时隔十二年,他终于能当着韩飞叶的面,完整地、诚恳地道一句歉。
韩飞叶换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轻声道:“小朔,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是那时我们都太年轻了。当时我想的是,你如果爱我,为什么不能为我留下,你想的是,我如果爱你,为什么不能跟你走。其实跟你在一起,我从来没停止过自卑,走到分道扬镳,也是早晚的。”
“飞叶,你没有任何理由自卑。”黎朔凝视着他,“你很完美。”他还记得初见时,那个穿着白衬衫,清俊沉静的东方青年,在一群人高马大的黑白人种扎堆的地方,如空谷幽兰,遗世独立,又如林间小鹿,懵懂羸弱,几乎一眼就让他怦然心动。
韩飞叶淡淡一笑:“小朔,你才是真的完美,你永远都不知道,你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大概比你自己想象的,还要好上很多倍。”
黎朔也笑了:“谢谢。”
“你呀,年轻的时候长得帅,现在而立之年,还越来越有味道了,我是不行了,这些年一心扑在工作上,都被催熟成大叔了。”韩飞叶自嘲道。
“看来你真是太忙了,都没空多照照镜子。”黎朔认真地看着他,“咱们都是世俗人,你却没多少世俗的味道,就跟当年一样。”
韩飞叶“扑哧”一笑:“你还是这么会说话。不行了,时间过得太快了,转眼明年就是我本命年了。”
黎朔愣了愣:“你……也属羊。”
“是啊,你忘了吗,我比你大一岁啊。”
“没忘。”只是刚想起来。黎朔搓了搓头发,莫名地有些心烦意乱。
两个属羊的,一个小他十一岁,前天才和他彻夜缠绵;一个大他一岁,正坐在他面前,和他缅怀着最青春年少的岁月里那一箩筐的回忆。
难道,那个所谓的大师,说的是真的?
黎朔赶紧喝了口咖啡,打断自己的思路,生怕被洗脑。
“这些年,我一直……”
韩飞叶的话被手机铃声打断了,黎朔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竟然是赵锦辛赤裸的胸肌!
黎朔一把拿起了手机,韩飞叶尴尬地扭过了头去。
黎朔在心里暗骂赵锦辛,什么时候换的?他接通电话,没好气地说:“喂?”
“黎叔叔。”赵锦辛的声音听着可怜兮兮的。
“怎么了?”
“我家……”
黎朔有点紧张,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停电了。”
黎朔沉默了一下:“我还有事,先……”
“我怕黑。”
黎朔叹了口气:“你多大的人了?”
“大人就不能怕黑吗?”赵锦辛闷闷地说,“黎叔叔,你来陪我好吗?”
黎朔觉得赵锦辛完全在扯淡,但又不好一下子排除赵锦辛是真的怕黑的可能,尽管他被骗了不止一次。
韩飞叶道:“你如果有事,就先去忙吧,今天也就是随便聊。”
黎朔想着韩飞叶看到了那来电显示的照片,他可能真的需要暂时闪人,缓一缓刚才的尴尬。他对着电话道:“你等等再说。”挂了电话,他不好意思地说:“飞叶,实在抱歉,我们再联系好吗?”
韩飞叶淡笑着点点头。
黎朔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就像当年一样:“看到你过得很好,我非常、非常开心。”
韩飞叶明眸闪动,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我也是。”
黎朔站起身,朝他行了个绅士礼,转身走了。
韩飞叶的眼睛追着他的背影,一直到消失。
黎朔上车之后,把电话回拨了过去。
赵锦辛几乎是瞬间就接起了电话:“黎叔叔,你回来了吗?”
“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在耍赖呢?”
“不是。”赵锦辛期期艾艾地说,“我是真的怕黑,晚上没人陪我,我都要开一盏灯睡觉的。”
黎朔确实听过很多人有这样的习惯,一时吃不准赵锦辛是不是认真的,若是真的,那现在赵锦辛应该在害怕吧。他无奈道:“那你等等我,我现在就过去,家里有应急灯或者蜡烛吗?”
“有。”赵锦辛小声说,“但是光源太小了,看着更可怕。”
黎朔有点相信赵锦辛是真的怕黑了,便安抚道:“你别怕,我很快就到了。”他边开车边想,赵锦辛解决那三个劫匪的时候又威武又彪悍,怎么却老是有像小孩子的一面,当然,在床上又有淫魔附体的一面,这样多面又善变的赵锦辛,既危险,又有别样的性感和可爱。他交往过的人里,没有谁比赵锦辛更能让人从身到心的愉悦,又时不时要尝尝心惊肉跳的刺激,着实让人上瘾。
黎朔忍不住幻想了赵锦辛裹着被子躲在漆黑一片的屋里,等着自己去安慰的画面,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扬。
黎朔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赵锦辛家,整栋楼确实是漆黑的,看来停电不假。
这幢豪华公寓有发电机提供应急电源,所以电梯还能用,黎朔上了楼,刚敲了两下门,门就旋风一般打开,一个人高马大的影子从黑暗中扑到了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黎朔心里泛起一阵怜惜,他轻拍着赵锦辛的背,柔声道:“好了好了,不怕了,黎叔叔来了。”
赵锦辛轻轻舔了舔他自己种下的吻痕,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好慢啊。”
“还慢啊,我差点就闯红灯了。”
赵锦辛也不放手,就那么抱着黎朔,后退着挪进了屋。
这栋公寓是跃层结构,单层面积就超过两百平,客厅非常大,如今漆黑一片,从宽敞的落地窗往外看去,周围没有更高的建筑,只有乌云压月的墨蓝色夜空,看上去是有些可怕。
黎朔用力搓了搓赵锦辛的头发:“好了吧?我都来了,不怕了。”
赵锦辛这才抬起头来,哀怨地看着黎朔:“你约会开心吗?”
“见到故人过得很好,为什么不开心?”黎朔不太想和赵锦辛聊跟韩飞叶有关的事,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你什么时候把我的来电显示图片换了的?太胡闹了,万一被我爸妈看到怎么办?”
赵锦辛耸耸肩,一点都不怵:“我想让你时刻都想着我。”
黎朔当着他的面把那张来电显示给删了:“下次不许乱来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这个也是,我是认真的,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赵锦辛勾着他的脖子:“怎么,影响你和前男友的感情了?”他特意加重了“前”的读音。
“这跟我去见谁没有关系,顶着这种东西去见谁都没礼貌。”
“那你也来嘛,咱们就算扯平了。”赵锦辛歪着脖子凑了上去。
黎朔推开他的脑袋:“我才没那么幼稚。”他看到桌上的应急灯,打开了,“这不是挺亮的吗?”
“不够,我要你陪我。”
黎朔无奈道:“吃饭了吗?”
“没有。”
“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吧。”黎朔提着应急灯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几样菜。
赵锦辛从背后抱住他,脑袋贴着他的脖子,像个大型树袋熊。
黎朔哭笑不得:“你就打算这样让我做饭?”
“你做嘛,我就抱抱你。”赵锦辛看上去确实没有撒手的意思。
黎朔只好任由赵锦辛这样挂在他身上,借着应急灯的光,利落地洗菜、切菜。
赵锦辛沉默了半晌:“你前男友是个什么样的人?”
黎朔顿了顿:“是个非常好的人。”
“有多好?怎么个好法?”
“嗯……很成熟,很聪明,很刻苦,思维敏锐又细致,性格温柔又谦和,我跟他在一起三年,从没见他背后说过别人不好。”
“哦,这么好啊。”赵锦辛语气带了点嘲弄,“那怎么会变成你的前男友呢?”
黎朔对赵锦辛话里话外的讽刺感到有些不舒服,但也没说什么:“我大学毕业后去非洲援教,他没有去,所以就分开了。”
“就是他啊,答应你去又为了工作反悔的。”
黎朔停下了手:“我上次已经说过了,他有他的苦衷。”
“他再有苦衷,不也是出尔反尔吗?”
“他家境不好,好不容易找到好工作,我当时只考虑自己了,我不在乎钱,就以为其他人也不必在乎,太自私了。”
赵锦辛轻笑一声:“他要是真的在乎钱,就更不该跟你分手,只要跟你在一起,这辈子还会缺钱吗?说白了,他根本不信任你。”
黎朔“咣啷”一声放下了刀,声音沉了下来:“锦辛,这是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不需要、也不喜欢你来随便分析,你懂什么呢?即便他真的是不信任我,那也是我当年太不成熟,没有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赵锦辛不自觉地松开了手,拔高了音量道:“这么说你们分手,全都是你的错,你一定充满了愧疚吧?现在是不是打算重燃一下当年的激情?”
黎朔转过身来,盯着赵锦辛的眼睛,认真地说:“感情过去就过去了,再遗憾再难过也过去了,我没有打算重燃什么激情。”他对韩飞叶的喜爱,完全融进了对青春年少岁月的缅怀里,那段岁月再美好、再值得回味,终究也是只能回味罢了。他一直喜欢韩飞叶,是对那个人的品行、人格、灵魂的欣赏,但他早已经不爱了。
赵锦辛挑眉:“真的?”
“真的。”
“那如果他还喜欢你呢?想和你重修旧好呢?”
黎朔怔了怔,他一直没有去想这个可能,毕竟显得自己太自作多情。
赵锦辛眯起眼睛:“你拒绝得了吗?”
“我……”黎朔顿了顿,谨慎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过了十二年,我们的思想、观念、原则是不是还契合。”
“要是契合呢?你还可能喜欢上他吗?”
黎朔直勾勾地盯着赵锦辛的眼睛:“我没办法预知以后的事,你跟我讨论这个有什么意义?我们之间应该有界限吧?”他已经被赵锦辛咄咄逼人的问题问烦了,他凭什么要回答?他从来不会去问赵锦辛跟多少人上过床,赵锦辛以什么立场发出这种查岗一般的质问。
“界限。”赵锦辛就像在咀嚼这两个字一样,嗤笑道,“当然了。所以我今天是越界了吗?”
黎朔垂下了眼帘:“是,下不为例。”
赵锦辛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笑了笑:“黎叔叔真无情啊,我突然知道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前男友了。”
这句话算是踩中黎朔的尾巴了,被自己亲爹调侃几句,他忍了,被一个小了快一旬的男孩儿调侃他感情连连失败,面上始终有些挂不住,他皱起眉:“我对每一个人都有情、都认真相待,走不到一起是缘分不到,你说这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说错了吗,你总是一副大情圣的派头,其实比谁都薄情。比如李程秀,我哥为了李程秀作得翻天覆地,你呢?你真的伤心过吗?”赵锦辛克制不住地想要刺激黎朔,他明知道这些话一句都不该说,可他就是封不住自己的嘴。
黎朔微怒道:“难道一定要蠢态百出才叫深情?可笑不可笑?我不是你这样的小孩子了。薄情?我薄情?那玩儿遍北美gay圈声名在外的你算什么?多情大爱?”
赵锦辛脸色微变,冷冷一笑:“谁告诉你的?”
“谁告诉我的重要吗?”黎朔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行了,这场争执完全莫名其妙。你的过去属于你,我的过去属于我,我们彼此不该过问,也没有立场指责,这就叫界限。”
赵锦辛双手抱胸:“我年轻,我没有结婚,我不做承诺,所以我跟人你情我愿地上床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黎朔突然火气上涌,“没有、任何问题,那是你的自由。所以我有多少前任,我深情还是薄情,我跟谁约会,我未来会和谁在一起,也他妈是我的自由,现在可以停止这个没有意义的话题了吗?”黎朔觉得跟赵锦辛争论这种问题的自己蠢透了,今天的赵锦辛也跟吃了火药一样,他都闹不明白俩人怎么了。
他明明是最克制的那种人,却老是被赵锦辛弄得火冒三丈。
赵锦辛低下头,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两声:“好吧,我错了,我越界了,黎叔叔不要生我气了。”
黎朔能听得出赵锦辛语气里的讽刺,那道歉也让他倍感不快,他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手:“今天我们不适合相处和交流,我先回去了。”
赵锦辛一把搂住他的腰:“我不让你走。”
黎朔皱眉道:“放开,我是认真的。”
赵锦辛沉默了片刻:“我怕黑。”
黎朔顿时浑身跟泄了气一样,充满了无力感。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赵锦辛用言语刺激他,再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撒娇和好,他有时候也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性格过于宽容,才会让赵锦辛屡试不爽。他叹了口气:“锦辛,希望你以后能做到彼此尊重,不要再质问我的生活和感情,我是认真的,你如果做不到……”他想说分开,却不知为什么,说不出口。俩人也不算真的在一起吧,可至少、至少在以前,他们是有过很好的时光的。想到要和赵锦辛分开,他心口就堵得厉害。
赵锦辛到底在想什么呢?同意了他们床伴的关系,又表现得好似醋意大发,饶是黎朔这样经过很多感情磨砺的,也一时根本看不透。他想再观察一段时间,再决定要不要把话敞开了说清楚,即便有可能自取其辱,也总比这样浪费时间来得好。
和赵锦辛的关系,第一次让他有了博弈的感觉,因为过去的每一段,他都是主导,也许他在潜意识里沉迷这样刺激又新鲜的对局,可也忌惮这从未有过的感受。无论如何,他要像控制自己的每一段感情一般,控制好和赵锦辛的关系,他用理性指挥自己人生的方向,绝不应该在感情上出岔子。
赵锦辛用温热的嘴唇亲了亲他的脸颊,轻柔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寒凉:“好,和你嘛,还是只在床上交流比较好。”
黎朔眯了眯眼睛,强压下心头的不快。
他们本就是床伴,赵锦辛说的,一个字都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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