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李乾嬴政的其他类型小说《大秦话事人李乾嬴政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汾清三杯”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公元前219年。咸阳。距离秦始皇一统六国,已过去三年。咸阳大街上车马辚辚,商铺鳞次栉比,吆喝声阵阵,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街边一角,摆着一个小摊儿,左右两边各竖着一个牌子。左边写着:代笔书辞。右边写着:精修百器。显然,这位摊主,干的是替人书写家信讼状和修缮杂物器皿的活计。这两种活计在咸阳都很普遍,可一个摊位能两种活计都能做,却是极为少见。此刻,一位布衣青年端坐于案前,右手持笔,正在木渎上认真地书写着。他身穿粗布衣衫,发丝束于脑后,面容清瘦,眼神专注又温和。“哎呀,黑夫昨晚回了咸阳,可连停都没停,又随着车队去了骊山。”摊位前,一名矮瘦的老妪,正满脸笑容地诉说着。黑夫,是她的二儿子,秦楚之战后,便被升为了卫士,成了始皇身边的贴身侍卫,刚刚...
《大秦话事人李乾嬴政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公元前219年。
咸阳。
距离秦始皇一统六国,已过去三年。
咸阳大街上车马辚辚,商铺鳞次栉比,吆喝声阵阵,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街边一角,摆着一个小摊儿,左右两边各竖着一个牌子。
左边写着:代笔书辞。
右边写着:精修百器。
显然,这位摊主,干的是替人书写家信讼状和修缮杂物器皿的活计。
这两种活计在咸阳都很普遍,可一个摊位能两种活计都能做,却是极为少见。
此刻,一位布衣青年端坐于案前,右手持笔,正在木渎上认真地书写着。
他身穿粗布衣衫,发丝束于脑后,面容清瘦,眼神专注又温和。
“哎呀,黑夫昨晚回了咸阳,可连停都没停,又随着车队去了骊山。”摊位前,一名矮瘦的老妪,正满脸笑容地诉说着。
黑夫,是她的二儿子,秦楚之战后,便被升为了卫士,成了始皇身边的贴身侍卫,刚刚跟随始皇完成了第二次东巡。
她一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衷操业在家,二儿子黑夫成了卫士,最小的儿子惊,则被调去北方,成了边军。
此刻,摊主正在写的这封家书,便是给这最小的儿子惊的。
停笔,吹墨。
李乾拿起案桌上的木渎,满意地笑道:“大娘,书信写好了,你且瞧瞧。”
“我又不识字,你写的准没错!”老妪满意地笑着,伸手从衣袖掏出了一把钱币。
放在眼前数了好一会,她才把十枚半两钱放在了桌子上。
李乾一瞧,诧异道:“大娘,是不是多了?写一封家书,只收一钱啊。”
“没错,没错!”老妪伸手卷起木渎,呵呵笑道:“前几次都赊欠着,还烦你写了一封状子,还帮我们家修好了不少东西,这钱啊,正好!”
收完木渎,她指着桌上的半两钱,道:“快收起来,这是该给你的酬劳,这四周街坊,谁没受过你的照拂啊,现在天下一统,不再打仗,咱们的日子啊,都好起来了。”
没等李乾说话,老妪又叹息一声:“唉……先生你学识渊博,两年前让黑夫传递的书简,已经交给了公子扶苏,可为何这么久,都没消息呢?”
李乾神色一顿,也是叹息一声。
他本是穿越而来,上辈子是个土木老哥,遇山开山,遇水修桥。
每日除了工作之外,便最喜欢看书,历史最爱,每每读到秦皇一统六国,却仅有短暂十四年的国祚,总是惋惜不止。
在他看来,大秦就算不能万世,也绝对不可能仅仅二世而亡。
始皇雄才霸主,公子扶苏仁政爱民,这样的父子组合,大秦延续个数百年,不成问题。
可最终,却是因为始皇驾崩,而让赵高和李斯得了手。
既然上苍让自己重活二世,而且还是在大秦刚刚完成一统,若是不改了这千年的遗憾,岂不是白来了一遭。
只是,自己姓李,穿越到了这同名之人身上,既不是皇亲贵胄,也不是士族大家。
如上辈子一般,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普通人想要在这个时代进入庙堂,何等艰难,在没有贵人引荐之下,只有通过“军功爵制”和“耕织赐爵”两个方法。
可这法子对李乾来说,都太慢了。
等自己熬到能见到始皇,恐怕大秦早就亡了。
历经万辛之下,入了这咸阳,倒是没想到,遇到了黑夫的母亲,这位秦楚之战写家书的秦人,竟然没死,还升了爵位,帮自己的母亲和哥哥接入咸阳。
思来想去,李乾便有了法子,秦人好鬼神,李乾便把未来两年大秦将要发生的事,写成书简,托黑夫递给了扶苏。
两年一晃而过,书简上的事也一一应验,可扶苏却从未找过自己。
见李乾沉默不语,老妪安慰道:“先生是有本事的人,兴许是公子扶苏忘了,等黑夫从骊山回来,你再写一封自荐信,我让黑夫递给公子扶苏。”
“万万不可,莫要因为我的事,断了黑夫兄的前程。”
“怎么会?先生的才能别人不知,我和黑夫还能不知?”
秦人好鬼神,李乾让黑夫寄上去的书简,便是以自己乾坤卜卦,算得未来十件大事,苦无门路,这才让黑夫送给扶苏。
这两年,李乾所书之事,一一应验,黑夫的母亲自然知晓,能有这等能力之人,未来必然平步青云。
老妪又是惋惜了一番,这才离去。
待到老妪离去,李乾皱眉低语:“这泰山封禅也完成了,十件事全部应验,扶苏还没来……那看来得另想办法了。”
……
骊山观星台。
夜风卷起玄色龙纹袍角,嬴政抬头望天,看向无尽的星海。
他双目微眯,竭力远眺,似是要看透这穹宇。
只是今日乌云压顶,夜晚的骊山天空,见不到一点星光。
十几日前,在封禅泰山的那一夜,嬴政抬头望天,看到了让其难忘的一幕。
荧惑星赤光如血,直逼心宿二,此乃荧惑守心,大凶之兆也!
封禅泰山,本就是昭告天下,向世人彰显自己的统治,乃是顺应天命。
然,荧惑守心这一凶兆,却高挂星空。
当夜,看到这天象的百官,皆是惊惧无比。
为何在陛下封禅的大日子,会出现这等凶兆,这是上天在进行示警吗?
谣言顿时四起,压也压不住。
天象悬空,想必这大凶之兆,很快就要蔓延大秦全境。
始皇封禅,天象示警,这样的事情,经那些有心之人一宣扬,不知道要起多大的波澜。
当夜,嬴政立即招来阴阳学博士卢生和徐福,让其占卜算卦,算算这天象到底有何示警。
可这等大事,卢生不敢妄言,直言需要时间方可窥得天机。
东巡结束,始皇连咸阳都没回,就到了这骊山观星台,想再看看这天象是否有变。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便是“扑通”一声。
“陛下,天象主大凶……”卢生伏地颤声:“亡秦者,胡也!”
卢生心中愤恨不已,这事本来是安排他和徐福共同卜算,可那那徐福倒是机警,趁机献策,要去东海寻找蓬莱仙岛,为始皇寻找长生药。
这棘手的问题,便落到自己的头上,准备了十几日,卢生总算给这道难题,找了个完美的答案。
荧惑守心,且在始皇封禅的大日子,必然是有所示警,可大秦一统,疆域横跨数千里,治下百姓数千万,带甲更是超过百万,这样的庞大帝国,有何人能撼动?
思来想去,也就仅有北方的匈奴,对中原大地多有袭扰,算得上是大秦的一块心病。
跪伏于地上的卢生,大气也不敢喘,希望能过了这关。
半晌后,始皇的声音这才幽幽传来。
“匈奴?他们也配?”
卢生心中惊骇,可他早已想好如何解释,刚想开口,一旁响起了扶苏的声音。
“父皇,匈奴虽不足为惧,可天象示警,当正视自身。我大秦或许该效仿周制分封诸弟,以安……”
“分封?”嬴政猛然转身,冕旒撞击声,如碎玉般刺耳:“六国尸骨未寒,你要朕把天下再撕碎?!”
扶苏抬头陈恳道:“父皇,六国初定,此等大凶之兆必会被有心之士利用,人心不稳啊!”
“人心?!六国人心是朕以三十万颗头颅压服的!”
扶苏赶忙伏地,不敢言语。
嬴政缓步而来,盯着眼前的扶苏,一字一顿道:“我大秦数十万英魂,几代先烈,才在朕的手中,完成这一宏愿。你却要朕恢复分封?记住,朕要的不是宗室称王,而是大秦万世……”
扶苏额头抵地,内心微颤。
他心中清楚,这样的大凶之兆,必然不可能瞒过,想必要不了多久,风言风语便要传遍大秦。
人心不稳,那些六国余孽必然要趁机起势,到时候天下乱象再生,所有的压力都会在父皇身上。
想到这扶苏心中不禁哀叹一声。
心中思量片刻,他咬牙从怀中掏出一支泛黄的竹简,举过头顶。
“父皇,此物乃儿臣两年前所得,上书我大秦十件大事,至父皇封禅泰山后,全部……应验!”
嬴政一愣,心中略感好奇,伸手接过书简,翻开一看,心中震动。
“废分封、立郡县、书同文、车同轨……修驰道、封禅泰山?”
书简之上,所列十件之事,皆是始皇一统之后,在这两年内,钦定的国策。
一字一句分毫不差,全部应验!
“此物真是在两年前所得?”嬴政心中大骇。
“儿臣不敢隐瞒,确实是两年前由卫士黑夫献给儿臣。
儿臣本以为只是玩笑之言,奈何书简上所书之事,一一应验,便派人去查探,此书简乃客宿在咸阳东城的旧楚人士李乾所写!”
旁边的卢生,已是听的目瞪口呆,他钻研阴阳学派这么多年,可从来没听过,有人能成功预言未来之事。
亡秦者胡,那是他自己编的啊。
可这人,竟是直接命中十件,若是让他来解这荧惑守心的天象……
听了扶苏的解释,嬴政立刻吩咐道:“蒙毅,速速查明此人底细。今夜,朕的桌案上,便要看到这人的全部情况!”
“诺!”
……
咸阳。
章台宫内。
青铜长灯的烛火无风自动,映照出嬴政那张略显疲惫的脸。
连夜车马赶回咸阳后,蒙毅在两个时辰内,便献上了李乾的全部资料。
旧楚之人……孤儿……三代贫农……三年前客宿咸阳……好读书……以代笔修缮器物谋生,为人谦卑,往来之人皆是白丁。
这份资料的前半部分,和绝大部分人一样,普普通通。
若不是始皇一统天下,按照他的岁数,恐怕就要应征入伍,为楚国而战。
但,这李乾三年前却莫名离开故土,辗转来到咸阳,颇为奇怪,本是白丁的他,竟然还支起了一个摊位,为他人代笔。
“有点意思……”嬴政呢喃道:“为人谦卑,行事多有儒家风范……扶苏啊,扶苏……”
合上书简,嬴政轻揉了揉太阳穴,心中对此事已有了自己的判断。
桌子上那份泛黄的书简,上面所书之事的确骇人,件件全部应验。
可若这是事后所写呢?
这最后一件,便是始皇会于泰山封禅,此事也已经发生了十几日,想要伪造一份这样的书简,并不是什么难事。
荧惑守心,这等大凶之兆若是不处理好,定然会引起民间骚乱,被他人利用。
六国一统时间尚短,百姓生活刚刚安定,六国余孽复国之心不死。
扶苏说得对,人心不稳,则天下不稳,这也是嬴政让卢生和徐福给自己一个答案的原因。
亡秦者胡,此话虽然大逆不道,可也转移了矛盾,秦人和匈奴交战数百年,大秦征战六国之际,这匈奴的头曼单于多次袭扰大秦边疆,这等仇怨自然要报。
可以说,卢生给出的这个答案,非常完美。
但,这等千载难逢之机,大秦各派的势力,也想趁机行事。
就比如这一夜,扶苏竟然谏言,让自己恢复分封,废除郡县。
若说扶苏背后没人撺掇,嬴政可不信,儒家守旧,这也是他不喜欢的地方。
但,自己未来的继承人,却需要一个仁君来与民生息,才能让大秦延续下去。
在这一方面,扶苏的老师淳于越教导的不错,扶苏的性格未来必是一位受人爱戴的秦二世。
“荧惑守心,大凶之兆……”嬴政喃喃低语,想起这泛黄书简,却是一笑,“扶苏啊,这就是你给朕的答案?”
能精准预测未来大事,这是何等的骇人,古往今来,嬴政从来没听过。
大秦惜才,六国一统后,设立博士位,招纳阴阳家、儒家、墨家等学派有才华之人,参与大秦国事议论。
这占卜问卦当属阴阳家学派,而最为有名的两人,卢生和徐福,皆是大秦的博士。
可他二人也没有这等能力,能预测未来发生之事,更何况,还是十件全中。
所以,在嬴政看来,这件事,不过是扶苏自导自演,找来此人,想要演一出戏,给这荧惑守心一个无关痛痒的解释罢了。
更何况,根据蒙毅的调查,这李乾行事谦逊,待人彬彬有礼,这明显就是儒家学子的风范。
估摸是哪个大儒新收的学生,恰逢此事,又觉得此子合适,这才拉出来配合扶苏演了一出戏。
扶苏性格敦厚,自小到大便不善撒谎,可为了替父分忧,他还是做了。
想到这,嬴政叹息一声,从腰间取出一块玉佩,轻轻摩挲了起来。
这是扶苏自小携带的玉佩,回想起一统六国这几年,自己和扶苏交流甚少,倒是疏忽了他。
想到这,嬴政轻唤道:“来人……”
“吱呀”一声,书房门被人推开,中车府令赵高缓步入内。
“陛下,臣在……”
“告知蒙毅,明日朝会时,把这李乾带入宫内,等候听宣。”
“诺!”赵高弓着身,看了一眼始皇,问道:“陛下,这几日陛下操劳,所食甚少,膳房内备好了肉羹,臣让人给端上来?”
“不必了,没胃口。”嬴政摆了摆手,“让人把丞相府这些日子处理的奏疏,都搬进来吧。”
赵高只是略微抬头,似是早已熟悉这等场景,可还是劝慰道:“陛下,眼下离朝会还有两个时辰,还是请陛下先歇息一会吧。”
“都搬进来吧。”
“诺……”
……
次日。
黑云压顶,天空仿佛被泼了墨一般。
大秦的百官,正朝着章台宫的大殿内汇聚。
始皇东巡归来,不少人已经知晓在泰山之巅,看到的荧惑守心。
人群中,手持笏板的王绾,快步追上前面的李斯。
到了跟前,王绾问道:“廷尉,听闻那日泰山……”
李斯作了个嘘声的动作,压低嗓音道:“丞相大人,慎言。”
王绾顿时会意,说道:“听闻今日参政博士,仅有卢生一人,估计他们已寻到了警示之意。”
环顾四周,李斯忽然凑近低声道:“丞相大人,昨夜在骊山观星台,听闻公子扶苏建议恢复分封呐……”
在六国一统时,便是这位丞相大人力谏始皇,恢复分封。
而李斯自己,却是坚持设郡县。
王绾一愣,顿时诧异道:“公子竟敢这般求谏?陛下如何说?”
“如何说?自然是训斥一顿。”李斯颇为不屑,“公子仁厚,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儒家那几位博士,撺掇公子所言。”
王绾闻言,摇头笑道:“此事,我并不知情,廷尉放心,当日老臣谏言之后,陛下龙音时常在耳边环绕,王绾自知陛下心意,我大秦一统六国,当用新政。”
“我当然知晓丞相心意,只是那些个儒学博士,多次谏言陛下,想用儒学替代法学,可他们不知道,乃是法家让我大秦强大!”
李斯此时还未当上丞相,他本是法家出身,又是大秦的廷尉执掌司法判决,又崇拜商鞅,对法家自当是拥护。
他和儒家本没有什么嫌隙,只是招来的大儒,不但想要循古制,复分封,他们更想要的,还是以儒学治国。
这一点,让李斯如何答应?
王绾只是摇头失笑,却是没有回答,此时,正好见到一旁的博士卢生走过,正想上前打个招呼。
可卢生却是一脸阴郁,只是对着王绾点了点头,便入了大殿。
见状,李斯叹言:“陛下让卢生,解释这天象,也不知今日他能否过了这关……”
……
半晌后,文臣武将皆是站定,没多久,始皇嬴政便带着公子扶苏走入殿内。
顿时,百官跪迎,高呼万年。
嬴政抬手让众人起身,便朗声道:“想必诸位已经知晓,在封禅泰山当夜,天空异象,荧惑守心此乃大凶之兆!”
嬴政目光如炬,扫视群臣,对于这件事,众人并没有特别的反应,显然,大家早已知晓。
“然,朕横扫六合,一统天下,废分封,立郡县,开万事之基。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和法度,朕之功业,天地可鉴!
天象示警,当研习查明,寻其根由,以正视听。扶苏,你来说吧。”
百官闻言,皆是一愣,今日朝会参政的博士,只有卢生一人,这天象解读,不应该让卢生来吗?
此刻的卢生,却是低头不语,众人也看不清表情。
若是细看,便能瞧见卢生那拿着笏板的手,正在微微发抖。
扶苏向前一步,手持一封泛黄的书简,开始读了起来。
“始皇一统六国,建万世之功业,在接下来的两年内,会践行以下十件事。一,废分封……”
扶苏站在台上,缓缓地读着,等读完之后,台下的百官,却是一脸茫然。
这些事,不就是这两年发生的吗?
始皇让公子读出这些事,意欲何为。
扶苏一口气读完,望着台下茫然的众人,等了片刻,这才缓缓说道:“诸位,这封书简,是在两年前得到的……”
两年前……
百官略一寻思,顿时哗然,满脸惊骇。
“啊?这……这怎么可能……”
若这书简是两年前得到的,岂不是说有人预测了未来发生的这些大事?
……
预知未来,亘古未有之。
若有,也仅仅是推算未来,或是对未来的预测,比如,早在始皇亲政时,就有人断言,大秦必将一统天下。
但,连续预言对十件事,这简直匪夷所思。
众人心中不免狐疑,可台上所言之人,乃是公子扶苏,若说公子撒谎,这断然不可能。
能预知未来,必然会卜卦算数,这乃是阴阳学所长,众人的目光,不由地全部落在了卢生身上。
此刻,卢生面色难看,他心情复杂,若天下真有能预知未来之人,岂不是能算出这荧惑守心产生的缘由?
可若是和自己的‘亡秦者胡’相悖,那始皇会信谁?
结果不言而喻,始皇一定会相信这位神秘人,毕竟,他预言的十件事,全中!
到时候,若是以一个欺君瞒上的罪责责罚自己,卢生的下场会是什么?
车裂还是腰斩?
想到这,卢生不禁瑟瑟发抖,心中对徐福更是暗骂不已。
半晌后,王绾率先问道:“公子,不知道此人为稷下学宫哪位夫子?”
稷下学宫本是齐桓公创办的学堂,历经数百年,是百家争鸣的核心舞台,出过孟子、荀子、以及李斯的同学韩非子。
能在阴阳学说上大有所成,恐怕只有稷下学宫,才能培养出这等人才。
可台上的扶苏,却是摇了摇头。
“此人就在咸阳,观其过往,没有师从他人,应是自学成才。”
“自学成才?”王绾骇然,“陛下是想招此人来解读这荧惑守心的天象?”
嬴政起身点了点头,“正是!来人呐,宣!”
守在台上的赵高,顿时扯着嗓子喊道:“宣李乾觐见!”
悠长尖细的声音,从大殿内传来。
守在殿外的李乾,忍不住挺直了腰背。
昨日还在和黑夫他娘怀才不遇,今日天还没亮,竟然就被人接到了这章台宫内。
平日里,他只能站在远处远远观望这座章台宫,而今日,自己已站在了这里。
三年,到大秦来,已经整整三年了!
他终于如愿以偿,登入庙堂,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祖龙!
从这个世界醒来,他便直接奔着咸阳的方向一路行来,刚刚一统六国,饿殍遍地,可始皇下令免税三年。
百姓的脸上,却是带着对未来的期待。
若不是秦始皇,华夏大地想要一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
只是,李乾知道,这样的和平生活,只有短暂的十四年。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看起来霸气,带来的结果,却是中华大地,死亡一半的人口。
这样的惨象,李乾不想见到,而改变历史的契机,就在今日!
虽说大秦短暂,可汉承秦制,这表明始皇帝设计的一套制度,并无缺漏,唯一要变的,便是轻徭役,减刑罚。
“先生,陛下有请。”站在李乾一旁的蒙毅,客气地拱手行礼。
“我知道了。”
李乾点了点头,抖了抖自己的衣袖,便大步朝着殿内走去。
抬脚踏入大殿的刹那,四周竟是响起了管弦之音,整个大殿内的百官皆是转身相迎,这样的规格,堪比王侯觐见。
李乾的心,早已不受控制地狂跳,他梦中想了很多次,想着自己第一次见到始皇会是什么场景。
可无论自己有多大胆,也不会奢想会如今日一般,在百官的注目下,在管弦之音的欢迎下,踏入了大秦权力的中枢。
那远处高台上的秦始皇,此刻身穿玄色龙袍,注视着自己。
李乾的步伐很稳,为了等这一天,他整整彩排了三年!
当他踏入大殿的刹那,百官之中多了不少惊呼声,只是李乾精神高度集中,并没有听到。
任谁也没想到,这位阴阳学大成之人,竟然这般年轻,看面貌竟是比公子扶苏还稚嫩一点。
这样的人,真的能算出未来之事?不少人的心中,顿时起了疑惑。
“小人李乾,见过陛下,陛下万年!”
缓步走到人群前,李乾当即跪下行礼。
嬴政面露笑容,倒是有些意外,自己的儿子找了这样一个人来,见到这般场景,还从容不迫,看样子心智颇坚。
“嗯,不错,倒是当得起扶苏的心腹……”
嬴政心中不由地想着。
既然是儿子扶苏找来解决荧惑守心问题的,必然深得扶苏信任,嬴政心中已经打定主意,等李乾解了这荧惑守心,便给他封个客卿。
而人群中的卢生,已是愣在原地,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算出未来事情之人,竟然这么年轻。
“免礼。”
“谢陛下!”
李乾起身,面向始皇,静静等待发问。
“李乾,朕听闻你于两年前,献给扶苏一封书简,此书简上,预言着未来两年的十件大事……可有此事?”
“回陛下,确有此事。”
“哦?这书简之上的事,皆已成真,可否告知朕,你是如何算出来的?”
“陛下容禀,小人少时于云梦大泽感受天地号召,兼习邹子五德之说,以自身寿数为引,才能窥得一丝天机。”李乾拱手回道。
台上的嬴政露出恍然的表情,余光瞄了瞄身旁的扶苏,自己儿子找来的人,侃侃而谈,丝毫不露怯,且回答的滴水不漏,果然有气魄。
顿了顿,嬴政直入主题,“前些日,你预言朕要封禅泰山,可知当夜荧惑守心,今日朕招你入宫,便是要问问,这天象何解?”
言罢,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聚集在了李乾身上。
人群中的卢生,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他心中狐疑,昨夜公子扶苏借机谏言恢复分封,被驳斥之后,才拿出了书简,且书简上的事,都是已经发生,想要伪造,并不困难。
想通这些,卢生的脸上恢复了少许血色,片刻后,只觉得汗毛炸立,额头渗出丝丝汗珠,莫不是此人是儒家安排的后手,借机继续谏言?
若真是这般,这天象之解,肯定要引向主导大秦的法家身上,到时候,和自己的卜算有异,自己定会受到牵连。
想到这,卢生不禁咬紧牙关,暗骂道:“这群臭儒生!!”
卢生一旁的李斯见状,忍不住低声问道:“卢博士,今日身体是否有恙?”
卢生挤出了个笑容:“多谢廷尉关心,估摸是昨夜受了风寒,身体微恙。”
见状,李斯也不再多言,想要听听这名布衣少年,该如何解了这天象。
听到始皇的问题,李乾微微一愣,所谓荧惑守心的天象,在历史上确有记载,不过,并不是今年,而是在始皇驾崩的前一年。
李乾清楚,所谓的荧惑守心不过是火星轨迹运动,产生的特定天象罢了,并不是什么预警。
可史书上写的不是今年,而且除了荧惑守心外,还伴有星石陨落。
不过,细想下,自己都穿越了,或许这历史的轨迹,已经有了些许松动。
这道题也难不住李乾,想着大秦马上就要北击匈奴,李乾拱手道:“陛下,这天象小人也曾算过。”
“何解?”
“亡秦者,胡也!”
“彩,彩啊!!”
人群中,卢生大声说道,他挺直腰背,满脸笑容,望向扶苏一脸的感激。
……
亡秦者,胡也!
这是昨夜在骊山观星台上,博士卢生给秦始皇的答案。
这个答案,只有在场的三个人知道。
而眼下,这上殿的李乾,竟然能脱口而出,在卢生认为,显然是有人告知。
始皇当然不可能,那就只有公子扶苏了,联想到那泛黄的书简,卢生此刻的心中,已经完全可以笃定,这个答案是扶苏告诉的李乾。
昨夜听闻有这等奇人,卢生便心生忐忑,此刻,他信心满满,对一脸愕然的李斯,露出了个微笑。
始皇重用儒家教导公子,可到头来,还不是需要我阴阳家来解答天象?
这一声喝彩,惊起了不少老臣的疑惑。
王绾顿时低声问道:“博士何故这般?”
“此子深得我阴阳学派真传,此番解读,与我这几日占卜的内容竟完全一样。”卢生指着李乾,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闻言,周围的大臣这才释然,原来昨夜天象卢生已经解释过了,两人的答案竟然还一模一样。
“犬吠之言,我大秦如日中天,岂能不敌那胡人?”
李斯一脸怒意瞪了一眼卢生。
“廷尉大人,天象如此,你朝我撒气有何用?”卢生顿时收敛笑容,甩起衣袖,颇为不满。
李斯冷哼一声,在众人还在错愕之时,当即走出人群,朗声道:“陛下,此人和卢生妖言惑众,乱我大秦根本,臣谏言对这二人严惩,以正视听!”
还在错愕的百官,顿时有人反应了过来,十数人走出人群,手持笏板,谏言道:“臣等附议!”
卢生一愣,赶忙说道:“陛下,臣为算这天象呕心沥血,李乾先生更是折损了寿数,天象如此,廷尉等人不去找胡人的麻烦,和我怄气有甚用!”
李斯步步紧逼:“博士大人,你说这天象这般示警,可有何证据?”
卢生顿时一脸傲意:“我自幼研习阴阳学说,浸淫多年,才被陛下封为博士。你李斯亦是求学于稷下学宫,难道不知这观星天象,本就是我阴阳学派看家吃饭的本事吗?”
李斯还想不依不饶,可台上的嬴政却已发话。
“够了,既然先生算出这天象,看来八九不离十。”嬴政神色不变。
忽地,人群中的通武侯王贲率先出列。
“陛下,这胡乃匈奴也,我大秦灭六国时,那头曼单于多次袭扰。臣愿请兵,北击匈奴!”
“臣等亦愿往!”蒙恬和李信一同出列请战。
“不急。”嬴政摆了摆手,望向了李乾。
他神色始终淡然,对于李乾的回答,嬴政并不意外,既然是扶苏找来解答之人,能说出‘亡秦者胡’的答案,也很正常。
可一旁的扶苏,此刻已经目瞪口呆。
他与大部分的官员一样,此刻内心中,唯有震撼二字。
一来,是因为那封书简,真的是两年前黑夫递给的自己,上面十件大事,全部应验。
二来,便是李乾的那句‘亡秦者胡’,既然能预测准那十件事,那这件事,便是天命!
想通了这些,扶苏立刻转身,望向了自己的父皇。
“父皇,这匈奴之患,首当除之啊……”
见扶苏这般神情,嬴政心中顿生暖意,所谓‘亡秦者胡’,可也没说什么时候,就算卢生预测出了天象,却又没说那一世。
而自己正值壮年,大秦又是兵强马壮的时候,灭掉匈奴并不难。
只是……眼下国内民生刚刚复苏,六国余孽贼心不死,朝内多派势力不和。
李斯执掌廷尉官职,乃是国内法家的代言人,主张法不容变。
而大秦新封的几名儒学博士,却又不甘儒学没落。
朝内武将,更是害怕六国一统后,始皇以文制武,自己无用武之地,刚才闻听胡人灭秦,便一个个站出来请战。
“朕求的不是长生,而是时间呐……”嬴政心中微微一叹,大秦朝内的局势,乃至周边的关系,他在位时,会一一解决,替扶苏积攒更多的家底,好让大秦传承下去。
收回思绪,嬴政看到了台下不少老臣脸上的惊恐之色,便说道:
“天象所示,只为预警,能否成真,还看我大秦如何周旋。匈奴头曼单于多年袭扰我大秦,这等世仇,朕,绝不会忘记!”
“陛下,我大秦之基业永固九州,我等,自会为了大秦社稷,肝脑涂地,我大秦必将万年!”丞相王绾当即表态。
“大秦万年!!”台下群臣,附和咏唱。
见群臣这般,这荧惑守心的天象,算是到此结束,嬴政不由地松了口气。
‘亡秦者胡’,这样的说法,不但不会引起国内动荡,反倒是会让百姓凝聚在一起,六国余孽就是想要找事,也没有方向。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那白衣青年的身上,想着这是扶苏找来的‘托儿’便笑着问道:
“先生,朕,还有一事想问。先生可否算算,我大秦可传承几世?”
既然这李乾能知未来,嬴政便想借他的口,永绝这些大臣心中的忧虑,反正是自己儿子扶苏找来的人,观其之前所言之态,必然能明白嬴政心中的意思。
博士卢生心中顿时羡慕,若是始皇问自己这个问题,他必然会对大秦好好夸耀一番。
纵万世不可得,好歹也能传个几千世。
眼下,只要李乾开口,博得始皇高兴,搞不好这阴阳学派的博士,便要多一人了。
看着李乾样貌二十不到,这般年轻的博士,在大秦也是第一例。
人群中,不少聪慧之人的想法,和卢生一样,这可是道送分题。
庙堂之门,已为这白衣青年开启。
唯有李斯心中不满,昨日骊山观星台的事,他的好友赵高已经告诉了他。
‘亡秦者胡’,这就是阴阳家们给出的答案,可眼前这般年轻之人,竟然也说出这个答案,显然,这是他们串通好的。
而那书简虽说是两年前所得,可观扶苏公子的提议,显然有疑点。
他没想到儒家觊觎大秦法学正统之位,这阴阳家竟然也伸出了手。
“法不容变,大秦以法强国,当延续之,何等学说前来,也不可替之!”李斯心中想着。
大殿之内,唯独一人紧张无比,那就是公子扶苏,只有他清楚,眼前的李乾,是真的能算得天命。
听到始皇提问,李乾的心也揪了起来。
自己等了三年,终于入了这庙堂,今日事毕,自己好歹也能封个官当一当。
但,大秦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始皇的寿命不到十年,今年,便是徐福第一次东渡,要去寻长生药。
当下,大秦帝国已经有了崩坏的征兆,李乾要做的,便是激起将要沉睡的祖龙。
想到这,他咬着牙深吸一口气,拱手道:“陛下,小人的卜算之法,想要窥得天机,并不是毫无代价。若是要算得大秦国祚,需小人以三十年寿数献之方可。为陛下窥得天机,小人无怨无悔,但,请陛下答应我一个条件。”
台上的嬴政笑了笑,没想到这李乾倒是会谈生意,本就是要为扶苏培养心腹,只要这李乾不是狮子大开口,从客情到博士,问题不大。
便问答:“你想要什么条件?”
此话一出,百官中的卢生顿时露出了鄙夷之情,这‘亡秦者胡’还是抄自己的,算个大秦国祚,随便说个几千年,必然能哄得陛下开心。
封个官职,不在话下。
李斯紧盯着李乾,想要看看这位年轻的阴阳学大家,到底要提出什么样的条件。
李乾说道:“不管小人算得的答案如何,请陛下恕小人无罪!”
嬴政一愣,没想到最后提出了这么个要求,当即表态:“既以寿数为我大秦窥得天机,乃有功。朕答应你,不管求得天机如何,不会怪罪于你。”
李乾的要求显然让百官也没想到,本以为是要哭穷一番,毕竟折寿三十载,要个爵位一点儿也不过分。
没想到,竟然是要赦免无罪。
倒是台上的扶苏,心中隐隐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谢陛下。”
李乾躬身行了一礼后,便伸出右手,双目微闭,将大拇指按在了中指上。
这个起手式一出,卢生便惊呼道:“屈指一算……”
这个时代的占卜术,主要由阴阳家和道家把持,可不管如何算,大部分人占卜都要依靠外力,或龟壳或铜钱。
而始皇问卢生这荧惑守心何解时,他更是说要沐浴更衣,斋戒三日,虔心祷告,才能占卜得知。
可眼下,始皇问的是大秦国祚多少世,这问题比解答星象不知道难了多少倍,可眼前的李乾,竟然屈指就算了起来。
“这让我有何颜面?”卢生心中顿生不满,可一想到李乾可能和扶苏关系匪浅,只得心生闷气。
而朝内的百官,包括嬴政,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用这种法子占卜。
屈指一算乃是《易经》中最高层次的卜算手法,李乾露了这一手,顿时让人心生敬畏。
此刻,李乾的心中正在激烈交织,大秦国祚多少年,他当然知晓,只是,在这大殿之内,百官面前,这般说出来,会引起何种反应,他也不知道。
他唯独知道的,便是大秦的时间不多了,始皇驾崩之后,战火再燃。
大秦三千余万人口,到汉初时,将不到一半,反过来说,也就是一般人都要死去。
眼下,历史车轮的方向盘握在了李乾的手中,往左还是往右,就看他接下来的话。
半晌后,早已打定主意的李乾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深吸一口气,望向始皇,恭敬回道:“陛下,小人已算得大秦国祚。”
“哦?说来听听,我大秦共得几世基业?”
“回陛下,大秦国祚,自始皇登基之时,共十四年又三月!”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顿时寂静下来,死一般的寂静。
朝堂上,包括嬴政在内,皆是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这位窥得天机的青年,竟然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一道闪电在大殿之外炸开,巨大的雷鸣声响起。
不少错愕的老臣,被这奇异的景象吓到了,竟是直接瘫倒在地。
“哗啦……”
沉寂了一夜的暴雨,终于倾泻而下。
……
半晌后,李斯第一个反应过来,怒喝道:
“妖言乱国,卫尉何在!!”
李斯的怒吼唤回了众人的思绪。
可面对李乾这等悖逆之言,却没有人再上前谩骂。
大部分的朝臣,此刻脸上的表情不是愤怒,而是惊恐。
毕竟,在李乾出来之前,扶苏公子就已经为其证明,这位,是能窥得未来之事的大才。
他卜算的荧惑守心,更是与卢生一致。
刚才,李乾的掐指一算,那是易经中最顶级的卜算手法,不少懂行的大臣,已经低声给身旁的人普及过了。
也就是说,这十四年的国祚,便是未来将要发生的事,除去始皇登基这三年,大秦的国祚,只有十一年了。
可这等答案,群臣无论如何也没法相信,大秦这么强大,竟然会在十一年后,被匈奴灭亡。
卢生呆滞片刻,心中惊诧道:“此人莫不是危言耸听,让陛下封其更高的爵位吧?”
否则,他实在想不通,李乾为什么会这么说。
‘亡秦者胡’一出来,卢生便知道这李乾是个假把式,因为这个理由是自己编的。
那李乾能算出一样的答案,只有扶苏公子告诉他一个可能。
显然,这位举止得体的白衣青年,和儒家脱不了干系。
那他这般口出狂言,定然谋求更广!
卢生很想和李斯一样,指责李乾,以表对大秦的忠心。
可若是指责他妄言,岂不是代表自己之前的占卜,也是假的,想通了这点,卢生握紧笏板,往人群外挤了挤。
片刻后,当李斯再度呼喊卫尉进来时,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顿时,整个大殿内,乱做了一团。
“妖言惑众,妖言惑众啊,我大秦历经数百年,岂是这般短命?”
“此子大逆不道,妄议天道,当腰斩,夷灭三族!”
“先生,我大秦真的只有这么点国祚吗?”
“陛下,臣等愿意亲率大秦,荡灭匈奴,延我大秦国运!”
此刻,高台上的扶苏,已经愣在原地,掐指一算,便能算出大秦的国祚,这样的奇景,虽然让人震撼,可不少群臣心中,任然带有不少疑惑。
唯独扶苏,他是知道这件事的始末。
因为这书简,真的是他两年前所得。
想到这,他立刻反身对着嬴政拱手:“父皇,万万不可啊,先生是有大才之人啊!”
……
台上的嬴政终于看不下去,断喝一声:“够了!”
混乱的群臣,顿时各自手持笏板,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空留李乾一人站在人群外。
众人心中清楚,说出此等悖逆之言,这李乾恐怕活不过今日。
任何一个帝王,有人在其帝国最为强盛的时候,告诉你十年后,国家就要灭亡,换成谁都不会信。
要知道,若是此等之事传出去,整个大秦基业,必将不稳,那些好鬼神的百姓人心惶惶,六国余孽必将趁机作乱。
“陛下,臣谏言,诛杀此贼,今日之事,若有人传出,夷灭三族!”
李斯心中愤懑,率先跪下谏言。
“臣附议!”
王绾跟着跪下表态。
“臣等附议!!”
百官全部跪下,匍匐在地,将笏板举过头顶。
他们心中都清楚,这样的事传出去,将会掀起何种风浪!
而李乾接下来要面对的,必将是祖龙无尽的怒火。
殿外的暴雨还在呼啸,而殿内的气氛,愈发的紧张,匍匐在地的大臣们,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嬴政左手扶着太阿剑柄,冷漠地望着李乾。
此刻,整个大殿之上,几乎所有人已经全部跪伏在地,包括那些守在一旁的卫士。
当然,除了始皇之外,李乾也没有跪。
李乾就这般站着,静静地望向了始皇,他心中清楚,若是始皇连这点胸襟都没有,便配不上千古一帝的名号。
更何况,他还提前获得了始皇的赦免,不管这卜算的结果如何,也不能怪罪自己。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始皇发话。
忽然,脚步声响起。
始皇左手扶着剑柄,从台上一步步走了下来,掠过了跪伏在地,一脸震撼的扶苏,站在了李乾的对面。
嬴政想要看看,敢说此等话语之人的李乾,到底怕不怕死。
他眯着眼,仔细打量着李乾,没有出声。
眼前的青年虽然清瘦,却长得一股英气,看到当今的始皇,竟是毫无退缩之意,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
“难道,这儒家是想让此人死谏,废除法家独尊儒术?”嬴政的心中,不免想着,“若朕严查,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可一想到其中有扶苏参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大秦以法强国,六国一统后,嬴政并没有打压其余学派,反倒是以礼待之。
其中儒法的精髓,倒是颇合嬴政的胃口,便让大儒淳于越,来亲自教导扶苏。
他希望秦二世扶苏,能体恤爱民,让大秦强盛下去。
除了儒家之外,阴阳家、墨家之流,在大秦,嬴政也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这骊山皇陵,便是由墨家的工匠主导修建,阴阳家的博士,则是负责祭祀之流,儒家负责保管大秦收集的各类典籍。
人一多,欲望也就来了,儒家学子遍布天下,这些在咸阳的大儒们,不止一次谏言要以儒学治国。
大秦以法立国,用法强国,自然不可能独尊儒术,便拒绝了这些大儒。
可今日,这荧惑守心的天象到来,这些大儒竟是派了这样一个不怕死的人前来死谏。
想到这,嬴政缓缓开口,问道:“先生以三十年寿数,为我大秦求得这天机,朕很是欣慰。然,这等空口白话之说,有何依据?”
听了这话,李乾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愧为千古一帝,好气度!”他心中暗自赞叹,嘴上却是回道:“陛下,除了今日这一卦外,小人还卜算过另外三件即将发生的大事。”
跪伏在地上的百官闻言,不少人心中大惊。
这个李乾是真不怕死,预言了十件事全中,可不代表他后面卜算的事,也能正确。
大秦国祚仅余十一年,若是想要验证,起码还得等这么久,可这将要发生的事,若是不准,恐怕三族不保!
“疯子,真是个疯子!”卢生匍匐在地,心中惊骇。
往常别人让其卜算天象,他们是能拖就拖,或者说话模棱两可,没有哪个方士敢肯定某件事能发生。
可眼前之人,竟然多次预言,若是接下来说的话,得不到始皇的认可,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嬴政反倒是来了兴致,他想看看,这些大儒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说来听听。”
“其一,陛下会派屠睢将军南征百越!”
嬴政瞳孔微缩,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或者说,他还没有下定决心,没想到儒家的人,竟然敢这么猜。
“其二,陛下会派蒙恬将军北击匈奴!”
百官中的屠睢和蒙恬闻言,均是喜不自胜,浑身微颤,代表着,他们还能继续领兵,获取军功!
六国一统都快三年了,百万甲士早已磨刀霍霍,就等着始皇下令征伐!
嬴政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南征百越,北击匈奴,本就是大秦一统后,需要对付的两方势力。
能猜到,也并不难。
可难的,却是能猜中自己会派谁去,更可怕的是,此人有胆量在自己的面前,和盘托出。
“扶苏啊……你倒是找了个了不得的心腹啊……”嬴政心中不由地赞扬了一句。
“其三,陛下会派徐福东渡,寻访蓬莱仙岛,求取长生药!”
此话一出,嬴政精芒一闪,不由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卢生。
要知道,徐福进言要东渡去寻访仙药之事,只有四个人知道。
除了自己之外,只有卢生和徐福,以及侍奉在旁的赵高。
嬴政能想到的,便是卢生出卖了这个消息,联想到李乾说出‘亡秦者胡’这句话,他不得不怀疑,朝内的阴阳学博士,也有参与此事。
“难道是两方博士,要联手?”他心中不由地狐疑起来。
李乾说完,对着嬴政又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这就是小人猜测将要发生的三件事,不知道是否应验?”
回答李乾的,只有太阿剑的剑锋。
“噌……”地一声,太阿剑出鞘,嬴政右手握剑,剑锋直指李乾咽喉。
太阿剑的剑锋,似乎就要破开自己的咽喉,一直镇定的李乾,额头上终于渗出了丝丝细汗。
李乾昂首:“陛下一统六国,建不世之功业,还斩不断这天命乎?”
嬴政微眯:“天命可斩?”
……
暴雨倾盆,雷鸣交加。
大殿内,嬴政手持太阿剑,就这么抵住了李乾的咽喉。
那些叫嚣着要车裂李乾的文官,以及想要出征的武将,全都匍匐在地,一声也不敢吭。
始皇能问出这个问题,那就说明,刚才李乾预测的三件事,全部命中!
这一刻,李乾的性命,握在了嬴政的手中。
对于始皇的问题,他几乎脱口而出:“陛下一统六国,造福百姓,建万世之基业,当然破的开这天命!既已知晓,那就不叫天命,就比如徐福东渡,若是陛下不应允,他还能东渡吗?”
混迹市井三年,他早就预演了无数种要面对的可能,包括现在。
对于如何应对始皇的问题,李乾早就想好了答案。
第一件事,便是要解决掉徐福和卢生,让始皇不吃那些所谓的‘长生药’。
只要始皇不死,这天下何人敢反?
至于把祸水引向胡亥,解读那‘亡秦者胡’真正的含义,还没到时候。
胡亥不过是始皇众多子嗣中普通的一个,若是聪明精干,赵高也不会选他当皇帝。
至于让始皇诛杀赵高和李斯,还需要重新谋划。
李乾可没幼稚到,仅仅凭借自己所谓的预言,便能让始皇诛杀自己最得力的两个心腹。
群臣中的卢生顿时一惊,被李乾这么一说,那始皇还能让徐福东渡吗?
果然,听了这话,嬴政收回太阿剑,说道:“既如此,朕便要看看,没有我的允诺,你所谓的预言,能不能成真。徐福还如何东渡!至于亡秦者胡,朕若直接灭了匈奴,我大秦还能亡乎?”
“陛下英明,臣蒙恬请求出征!”人群中的蒙恬抬起头,请求出战。
“陛下,臣李信请战!”
“陛下,既然先生预言由蒙恬率军出征,何不换成我王贲试试?这天命不就改了?”
刚刚还紧张万分的局面,这一刻,几名大秦的武将,便开始争抢起征伐匈奴来。
嬴政瞪了几人一眼,没有理会,继续问道:“先生所算之未来匪夷所思,我大秦国力强盛,如日中天,岂能十一年后便亡了?”
他想听听,这些儒家博士,到底用何种说辞,让自己弃法用儒的。
李乾当即拱手回道:“陛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既然小人预言大秦国祚之短,定有其因。小人不才,略读诗书,对这天下大势,也有自己的一丝看法,只是怕会冲撞了陛下。”
“但说无妨!”
有了这句话,李乾便继续说道:“陛下一统天下,书同文车同轨,积万世之基业。然,对于百姓而言,天下之主是谁,他们并不关心,他们关心的,只是自己能不能吃饱饭。”
嬴政眯起了眼,并没有反驳,话糙理不糙,对于百姓而言,是他嬴政当皇帝,还是其他人,差别不大。
“可六国的余孽就不一样了,那些被陛下夺去封邑之人,必然记恨陛下。”李乾继续说道,“而六国之贵胄,虽然大部分迁入咸阳。然,天下之大,岂能没有漏网之鱼?礼法不严,各地贵胄只需略施贿赂,便能留在故土,此事……想必陛下也知道吧?”
“此事我自然知晓,天下之大,岂能尽善尽美。”嬴政不置可否。
“此乃我大秦危机之一,若是大秦今日有衰败之相,明日,他们就敢复辟六国!”
李乾这话不是空穴来风,陈胜吴广起义后,六国余孽瞬间就复辟完成,其速度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嬴政微微颔首,认同了这个观点。
六国余孽贼心不死,这是天下共知之事,然,没有确凿的证据,嬴政也不可能将其所有人全部诛杀。
各国的宗室和士族加起来,足足有好几十万人。
“其二,我大秦严刑峻法,本意是劝民向善,这在乱世中,能快速积攒国力。但,此时天下一统,若是继续严刑峻法,民怨颇深,会反遭其害!”
“果然!”
嬴政一脸坦然,等了半晌,这李乾终于要说出心中所想。
可李乾话未说完,跪伏在地上的李斯,却是抬头喝骂道:“陛下,此贼人妖言惑众,污蔑我大秦法统之根本,陛下试想,若是没有秦律,这民间得乱成什么样子?”
嬴政瞪了一眼李斯,对于他打断李乾很不满意,他等了这么久,就是想听听那几个大儒,到底要怎么说服自己。
“闭嘴!先生请继续说。”
见始皇对李乾这么客气,李斯心中不由地升起了妒意,若是此人要说以仁政治民,尊崇儒学,陛下答应了,那自己的地位可就不保了。
李乾望了一眼李斯,见其瞪着自己,也是觉得好笑。
没有理会,李乾继续说道:“陛下,此事也简单,只要借机大赦天下,先取消肉刑,再适时取消连坐,减轻刑罚,百姓便会在心中感激陛下的。”
汉承秦制,律法自然也用的秦律,区别便是那些严刑峻法被取消。
而大汉,也足足延续了几百年,可见这一套的律法,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妥。
嬴政一愣,等了片刻,见李乾不说话,这才问道:“就这些?”
“就这些。”
他本以为,这李乾是扶苏背后的大儒派来,帮助解决这荧惑守心的凶兆。
紧接着,这李乾语出惊人,竟然说大秦国祚仅剩十余年,嬴政还以为他要给自己下猛药,让自己废除法家,独尊儒术。
可到头来,竟然只是让取消严刑峻法罢了,并没有涉及儒学治国。
“这些大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在嬴政思索之际,一旁的李斯,却是突然起身。
他指着李乾喝骂道:“贼子好胆,我大秦本以法立国,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这百余年的国策,沦为废纸吗?”
李斯身为廷尉,更是法家的拥护者,法不容变,变了,李斯的地位便不保了!
见李斯多次针对自己,李乾也不惯着,拱手道:“廷尉大人,商君知马力,比干晓人心。严刑峻法,终有一日被反噬。刚才卜算大秦国祚时,小人也窥得大人的未来。”
闻言,李斯面色一滞,没想到此人竟然敢调笑商鞅。
在李斯心中,商鞅变法是强国的根本,他在心中,自诩为商君的接班人,要护法强国,让大秦的国力更上一层楼。
可商鞅被车裂后,风评极差,他也不好多言,便怒喝道:“妖言惑众,你且说说,本廷尉会如何?”
“会当上大秦的丞相……”听到这话,李斯的怒意瞬间收敛,嘴角不禁勾起。
当初稷下学宫毕业之时,李斯和韩非子说,自己要去大秦,而且要当大秦的丞相。
那一年,他是那么的意气风发。
可到了如今,六国头一统了,自己还只是一个廷尉。
在他心中,自己为大秦立下这么多功劳,之所以丞相之位给了王绾,而不是自己,最大的原因,就是王绾是老秦人,而自己是楚人。
听到卜算高潮的李乾这般说,李斯的嘴角都快压不住了。
”会被腰斩,会夷灭三族!”李乾淡淡地说道。
“你,你……妖言惑众,妖言惑众啊!”李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李乾嘴里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顿时气的浑身发抖,作势就要拿笏板打李乾。
身为廷尉,他自然清楚,这两个刑罚都是大秦的酷刑,这要犯了何等的罪责,才会被夷灭三族。
显然,在他看来,这些预言不过是李乾讥讽自己的戏言罢了。
“够了!”嬴政打断两人争论,狐疑地问道:“先生,你想说的就这些?”
李乾想说的,当然不止这些,这三年来,针对如何改变大秦的历史,他想了很多的方法。
见始皇这般问,李乾又行了一礼,回道:“陛下,那小人就斗胆了……”
见状,嬴政心中轻笑道:“果然……接下来的,才是正戏吧。”
……
外面的暴雨,不知何时停歇,天空也放晴了,一缕阳光从窗户照入殿内。
此刻,百官已然起身,而嬴政也回到了台上,坐在了案台旁。
台下的群臣,以及台上的扶苏一脸敬畏地听着李乾的治国之道。
“陛下,大秦虽然一统,可六国臣民之心并未归附。小人觉得,这其中最大的缘由,便是陛下,不知道宣扬啊……”
台上的嬴政一愣,反问道:“不知宣扬?朕一统六国,有哪个百姓不知道吗?朕两次东巡,封禅泰山,为的就是震慑那些宵小之辈,为的就是告诉那些百姓,这个天下归了大秦!”
“可陛下,您东巡之道,只是宣扬武力罢了,更何况,一路之上,您又能碰上多少人?”
“那你说,朕该如何宣扬?”
“此事倒也简单。”李乾早已做好准备,望向一旁的王绾,问道:“丞相大人,请问我大秦用的是什么历法?”
王绾没想到李乾会问自己,当即拱手回道:“我大秦用的是颛顼历,乃六历之一,以十月为岁首,全年分为二十四个节气。”
“陛下,我大秦治下子民,靠这个历法耕种者,有多少?”
“自然全部按照颛顼历来耕种,大秦没有第二个历法!”历法是农业之本,嬴政一统六国后,便让民间全部改用颛顼历。
闻言,李乾叹息道:“陛下,这等大好的宣传机会,却是白白浪费了。”
“浪费?”嬴政不解道:“你且说说,这历法如何宣扬?”
“陛下,若是把颛顼历,改为始皇历,岂不是全天下耕种的百姓都会知晓,颁布这历法之人,乃是始皇帝你啊。”李乾叹息道:“而且这历法上,若加上今日是否宜婚丧嫁娶,乔迁动作,或是祭祀。若是这般改了历法,岂不是人人赞颂陛下之美德?”
这话一出,大殿内顿时窃窃私语,这婚丧嫁娶,乔迁动土,不光是百姓需要,他们这些大臣包括始皇也同样需要。
“彩!彩啊!”高台上,嬴政一脸惊喜,赞扬道:“若是这般更改,必将造福于万民!卢生,命你一个月内,将今年所余之日的吉日和凶日全部算出来,并且要标注在每日上!”
“啊?陛下,这……”台下的卢生没想到,这个任务竟然落在了自己头上,他望了望李乾,明明他也会卜算,可始皇下令,自己不得不从,便拱手道:“诺!”
“还有明年的,也要一并算出,要在岁首之前,分发到各郡县,不能耽误了农时!”嬴政补充道。
卢生赶忙应声,可心中早已将李乾咒骂了个千百遍,一年的历法是365天,一次性测算两年的吉凶之兆,这得忙多久?
他已经打定主意,这等事情不能自己遭殃,必须得拉着徐福一起,反正陛下发话了,徐福短期内,是寻不了长生药了。
不少人对李乾的献策,表示认同,这般做,对于宣扬陛下之隆恩,确有裨益。
原本,李乾还想让始皇把岁首放在正月,可一想到秦人的岁首都在十月,便作罢。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陛下,虽有了这历法,可想要传达给百姓,还是要靠当地的官吏宣扬。这样做,并不难治本啊,小人建议,要打破士族垄断知识的局面,让百姓也能看得懂历法,知道陛下的事迹,从心中赞扬陛下。”
“荒谬!”等了半晌的李斯,终于迎来了机会,“陛下,天下百姓何止千万,若是每人都要识字,这得兴建多少学堂?每人都有一份木渎,这等多少钱银?”
闻言,嬴政也皱起了眉头。
在这个时代,让人都识字,显然不可能。
木渎和竹简虽然便宜,可对于大秦这庞大的人口体量来说,也是一笔巨额的款项。
更何况,兴建学堂,教书育人。
那就更荒谬,大秦也没这个条件。
这也是为什么知识,被垄断在士族大家手中的原因,百姓能吃饱饭便不错了,哪里还有什么钱读书的。
李乾自然知道这些事,他当即回道:“陛下,小人并不是奢想能够让所有人识字。只是,百姓本就没有机会获得书简上的知识,小人建议,再设立一个衙门,专门对每月我大秦重大政策及始皇事迹,编纂成册,发往各郡县,诵读给百姓知晓,让天下百姓,能得知我大秦始皇陛下,为了帝国操劳之事迹。”
李乾原本想做的,是创办‘秦报’,解决造纸术和活字印刷术,每个月,让当地的百姓知晓始皇的大小事,让他们清楚,是谁在庇佑华夏。
不过,自己尚且还是布衣,还没到发力的时候。
台下的群臣,不少人在心中计算着此事,很多人忍不住暗叹,这等妙策,自己怎么就想不出来。
就连李斯,也不禁心中一动,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
只要不是涉及他的利益,他也不想多说。
“彩!”嬴政闻言,心中忍不住大喝。
可一想到这李乾是儒家推出来的学子,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便回道:“此法子不错,容朕再想想。先生,还有什么计策,一并说出来吧。”
李乾没想到,这利国利民,更利始皇的国策,竟然被这么搁置了。
他张了张嘴,便摇头道:“陛下,以上两条,便是小人心中所想?”
这么久的时间,李乾自然想了许多改革之策,但,现在自己只是个布衣,还没得到陛下的信任,就算有良策,也不会轻易采纳。
嬴政一愣,疑惑道:“没了?”
“没了。”
“儒家替代法家的呢?说了半天,怎么最重要的没说?”嬴政心中不由疑惑,望向一旁的扶苏,却见扶苏目光炙热,显然对李乾提出来的计策,十分认同。
嬴政心中尚有不解,不知道这些大儒到底要做什么,可既然李乾都说了,也不好再问。
“既如此……”嬴政顿了顿,“这荧惑守心的天象已解,只要灭了匈奴,便可破了这天命。”
他望向武将这边,宽慰道:“然,我大秦刚刚一统,四下不稳。尤其是百越之地多有袭扰,那些楚国余孽不少退入百越之地。当首先对待……屠睢,命你领军五十万,择日南下!”
“诺!”人群中的屠睢兴奋地领命。
百官顿时窃窃私语,这李乾刚才的预言,其中有一件事,便是屠睢领军征伐百越,没想到当场就应验了。
当下,王绾便走出人群,谏言道:“陛下,这位先生算得天命,若是换一个武将……”
嬴政当即摆手:“不用。既然卜算出了三件事,那让徐福不东渡也可。”
大秦猛将如云,如何征用也是要有章法,北方多为平原若是要激战时,以骑兵征战为主,而蒙恬最为适合。
百越多为山地,和以往征战皆不相同,而屠睢出身寒微,对南方地形生活颇为熟悉,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卢生闻言,顿时暗中窃喜,虽同为博士,他也不想徐福的风头盖过了自己。
李乾没想到,在得知‘亡秦者胡’后,始皇竟然还要先打百越,换成任何人,都会先打匈奴,以绝后患。
可始皇选择了后者,先解决百越,再北击匈奴,这是何等的魄力。
百越之地势力繁杂,七国争霸之时,这里的越人,并没有犯境楚国。
而匈奴恰恰相反,每到水草枯黄之际,便要南下劫掠一番。
两者相比,如何看,都是匈奴更具威胁性,更何况,李乾还带来了‘亡秦者胡’的预言。
但,熟读历史的李乾知道,大秦虽然一统六国,可眼下国府亏空,急需休养生息,可大秦乃是军功制得的天下,这就像一台战争机器,启动容易,想要停下来就难了。
而百越富饶,若是能打下百越,必然可以解决国府亏空的困境。
“只是……”李乾心中叹息一声,这屠睢征伐百越的进程,并不那么容易,只是自己无官无爵,这朝堂上,还轮不到自己说话。
片刻后,嬴政的目光落在了李乾身上,笑了笑说道:“李乾,你以三十年寿数,为我大秦窥得天机,又进献治国良策,此乃大功。今日就封你……”
台下的百官,心中无不艳羡,入殿前,这李乾还是个普通人,可眼下就要一飞冲天了。
精通卜算之术,能预言未来,又熟读典籍,能献治国良策,在求贤若渴的当下,封赏的职位绝对不会低。
更何况,刚才李乾卜算时,还说了自己进献了三十年寿数。
最起码,也是和卢生相等的博士之位。
李乾也万分期待,他等了这么久,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连脑袋都压上了,终于入了这庙堂。
“……封为郎官,望你为我大秦基业继续献策。”
此话一出,百官皆是一愣,李斯一脸笑意,心中大笑,当初他心怀大志,到了大秦时,幸得吕不韦举荐,才当了个郎官。
他当即拱手,赞扬道:“陛下英明!”
李乾也是一愣,他自然知道郎官是什么,可还是跪下谢恩。
“谢陛下!”
自己毕竟是布衣,又在今日大言不惭,能封个郎官也算不错。
见李乾这般上道,嬴政微微颔首,淡笑道:“还有,商君可不知道马力,他是死列!诸位,今日关于我大秦国祚之卜算,自当由朕来破之,可毕竟事关社稷稳定,若是有人泄漏,朕就让他知晓马力如何!退朝!”
……
“哒哒哒”的马蹄声在咸阳的街道上响起。
早上的暴雨,将咸阳的街道洗刷的格外干净,街道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李乾坐在马车内,心中颇为郁闷。
没想到,到了这最后,始皇竟然给自己封了个郎官。
所谓郎官,便是维护始皇宫内的治安,简而言之,便是这个时代的保安。
只是保卫的对象,是秦始皇。
都说当个保安少走三十年弯路,李乾戏言献祭三十年寿数,没想到换回了这个职位。
好在,就算没有入了庙堂,每日在始皇跟前,也有献计立功的机会。
他可不认为,靠着自己一手卜算,便能忽悠住这始皇帝,轻易获得权柄。
眼下,这万里长征开了个头,要走的路还很长,想要改变历史,还需继续努力。
“先生,你是有大才之人。陛下让你从郎官做起,也是有自己考量,一般人可当不了郎官。”
马车前方,一个皮肤黝黑的卫士开口道。
他就是黑夫,得了蒙毅的命令,来帮李乾回去拿自己的东西,进驻章台宫。
“黑夫兄,这还多亏了你,若不是你,也没有今日始皇的召见。”李乾对黑夫颇为感激。
后世不少人猜测,黑夫和惊都死在了秦楚之战上,可谁知道,黑夫不但没死,反倒是成了始皇身边的卫士。
估计后世的木渎,乃是黑夫大哥死后,落叶归根才回葬在了云梦泽。
起码,现在的衷,带着自己的妻儿和老娘,在咸阳讨生活。
“先生不必客气,家母和家兄这几年也没少受先生恩惠。”黑夫见李乾神情落寞,便安慰道:“普通人可当不了郎官,一般只有宗室士族才能当选,陛下让先生从郎官做起,显然有考验之意。”
黑夫是见过那封书简的,说实话,对于李乾的本事,他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按照李乾的能力,当个博士绰绰有余,封李乾当个郎官,除了考验他之外,黑夫实在想不出第二个答案。
李乾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
马车晃晃悠悠,入了小巷。
听到马蹄声,不少人都好奇地出门看看。
看到黑夫和李乾回来了,周围邻居都围了过来。
今日一早,宫内便派了侍卫把李乾给接走了,这些街坊领里便就知道他要发达了。
李乾除了给人写信和状纸之外,还帮他们改了不少家用的工具,他们用起来得心应手。
最重要的,便是这位卫士黑夫,对李乾也格外的尊敬。
“哎呀,先生此去可是要做官了?”
“废话,当然是要做官了,先生是有大才之人。”
……
李乾只是笑笑,对着众人拱手行礼之后,便入了自己屋内,黑夫在门外解释了一番,引得一阵惊呼。
李乾的租房间不大,只有两个房间,其实他也没什么特别的要带的东西,倒是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书简,得带到宫内去。
其中不乏《孔子》《孟子》这些儒家经典,连墨家的《墨经》,道家的《道德经》,阴阳家的《邹子》,甚至法家的《商君书》都有。
黑夫是第一次进入李乾的屋子,看到这些书简,忍不住赞叹道:“先生饱读诗书,真乃大才也。”
“黑夫兄莫要取笑,这些书简还请黑夫兄帮我一起拿到马车上。”
黑夫点了点头,便小心翼翼,帮着李乾收拾东西。
东西不少,一共收拾了两大箱子,其中一些泛黄的东西,引起了黑夫的注意。
“先生,这些是什么东西?”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看起来像帛书,可摸起来却有些粗糙,上面还写着不少字。
李乾望了一眼,便回道:“哦,一些小玩意。”
平日里,李乾除了摆摊外,也喜欢在自己的房内,捣鼓一些小玩意。
黑夫看到的,便是李乾自己试验出来的纸张,捣鼓了两年多,才有这么一点儿成品。
技术虽然粗糙,但是够用,这造纸术,便是李乾往上爬的关键,只是眼下还没到时候。
听到是小玩意,黑夫也没有多问,便和李乾一人抱起一个箱子往外走。
邻居们还站在门外,见李乾出来,又是上前一顿寒暄。
一一回礼之后,两人这才上了马车,朝着章台宫赶去。
……
章台宫。
书房内。
“……父皇,此等大才之人,封个郎官太过屈才,儿臣恳请父皇加封李乾!”扶苏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恳求。
望着眼前的儿子,嬴政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反问道:“那你想给他封什么官?”
“此等大才,当入九卿!”
嬴政双目微眯,直入主题:“这是淳于越、唐秉、崔广、吴实,还是周术的想法?”
这几人,便是当今大秦的几位儒学博士。
大秦的博士一共有七十余位,大多是闲职,能参政议事的,并没有几人,嬴政说的五人,便在其中。
扶苏一愣,错愕道:“父皇为何如此发问?此等事,和几位博士有何干系?”
“有何干系?朕问你,‘亡秦者胡’是不是你告诉李乾的?”嬴政敲了敲桌案,已是有了些不满,“你那泛黄的书简,是不是伪造的?”
嬴政本不想这般直白,可自己的儿子扶苏,竟然追到了书房,再次谏言要给李乾封官。
封为郎官,嬴政本就是想再观察观察,此人的性子和能力到底能不能当作扶苏的心腹。
毕竟,现在大秦的文臣武将,都是跟着自己出来的,扶苏总有一日要掌控这个帝国,他需要自己的心腹。
被始皇这般一问,扶苏愣在了原地,半晌后,他直接跪下,郑重回道:“父皇,儿臣今日是第一次见到李乾,‘亡秦者胡’并不是儿臣告诉他的,而那封书简……真的是两年前所得啊!”
“真是两年前所得?”嬴政一脸狐疑,又问了一遍。
扶苏抬起头,不住地点头:“真的是两年前所得,儿臣怎么可能会诓骗父皇啊!!”
疑惑、震惊、骇然、惊恐,这些情绪交织在嬴政的心头,他嘴中喃喃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这位李乾真的有经天纬地之能,再说,那徐福东渡之事……儿臣也不知道啊。”扶苏言辞恳切,“请父皇重用此人,好解我大秦天命啊!”
‘亡秦者胡’,‘大秦国祚自始皇登基时,只有十四年又三月’,若是李乾能力为真,岂不是两则预言即将发生?
此刻,嬴政才清楚这件事有多严重。
可片刻后,他便收回了心神摇头道:“君无戏言,既然封了郎官,就先委屈他一阵吧。”
“那父皇可否收回成命,先攻匈奴,再收百越!”扶苏一脸的期盼。
既然敌人是胡人,先灭掉匈奴,大秦便可破了这天命。
“不,先打百越!”嬴政目光如炬,“草原荒芜,无法耕种,就算拿下,也不能增我大秦国力。而百越富饶,且势力繁杂,若是拿下,便可富我大秦!”
“可父皇,这预言……”
“天命就一定准吗?徐福无法东渡,这天命不过就是一则笑话。”嬴政冷哼一声,“相比于天命,朕更信手中的剑!”
……
始皇的守卫分两种,一种是护佑皇宫的卫士,比如黑夫这种,由卫尉统辖。
另一种,便是郎官,主要负责始皇近身的护卫,受郎中令调度。
如今的郎中令,乃是蒙毅。
郎中令下面,除了郎官外,还有大夫和谒者,一个是替始皇出谋划策,另一个则是负责宫廷内的接待工作。
可以说,按照李乾在朝会上的表现,就算被封为大夫,也比郎官靠谱。
而郎官的职责,和卫士又有重叠,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但,这个岗位对于百官来说,却又尤为的重要。
朝内的宗室,以及大臣们的子嗣,在成年后,大部分都会被选入宫内出任郎官。
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科举,举荐制成了选拔人才的主要方式。
在始皇的眼皮子底下做事,若是有才能之辈,便可登入庙堂。
……
李乾和黑夫到了宫内,等候已久的蒙毅,便领着李乾朝着住的地方赶去。
既然是士族子弟的职位,住的都不差。
三拐五绕,蒙毅便领着李乾和黑夫到了一处房门前。
“先生,这就是你的居所,若是有什么需要,还可以来找我。”蒙毅对李乾颇为客气,“别看郎官只是守卫,不少朝内大员都是郎官出身,比如现在的廷尉,还有丞相大人。”
李乾心中颇为感激,蒙家三代忠烈,各个都忠贞不二。
奈何,李斯赵高谋逆,蒙恬和蒙毅这两位兄弟,都没有逃过悲惨的命运。
“多谢郎中令!”
“那就不叨扰先生了,黑夫我们走吧。”
放下箱子后,黑夫对李乾行了一礼,便跟着蒙毅走了。
望着眼前的房门,李乾握紧拳头,深深地吸了口气:“这里是我的起点,但,不是终点。”
历史的车轮有没有拐弯,就看李乾能不能再助力一把。
伸手推门而入,房门没锁。
站外门外,李乾扫了一眼房间。
房间面积不大,一共有两张床,除了少许的家具外,还有一张桌子。
此刻,一张床上,好似正睡着一个人,李乾狐疑地打量了几眼,只见床上的被子从中间高高耸起,宛若一个气球一般。
估摸此人就是自己的室友。
此刻,已经到了下午,天色将黑,李乾没想到室友睡的这么早。
弯腰把两个箱子搬入房间,李乾轻轻把房门给带上。
刚一回头,便瞧见一个圆滚滚的胖子,正揉着眼前望着自己。
李乾到了大秦也有三年了,常年在咸阳街头摆摊,迎来走往,也见过不少人。
在这个时代,想要看到一个胖子并不容易,李乾一共也没遇到几个,而眼前的胖子,就算放在上一世,也算是位重量级人物。
正常人一天只吃两顿饭,不饿死人就不错了,哪里能长成个胖子。
不过,一想到黑夫所言,这郎官大部分都是贵胄士族的子弟,李乾便释然了。
“在下李乾,是新来的郎官,见过兄台。”李乾拱手打了声招呼。
那胖子正揉着眼,听到李乾打招呼,愣了片刻,想到了什么,立马从床上爬了下来,走到李乾身边,恭恭敬敬拱手道:“在……在下,王……王崇文,见过……先……先生。”
李乾一愣,不知道此人是紧张过度,还是天生口吃。
“崇文兄不必客气,叫我李乾便可。”
“不……不,不,先生之名崇文早已闻听,真乃惊天地泣鬼神也,放眼我大秦,亦没有第二位能将卜算之道这般精确,崇文对先生,万分敬佩!还望先生日后多加指点,崇文拜谢。”王崇文拱手低头,侃侃而谈,哪里有一丝口吃的样子。
王崇文指的,自然是李乾卜算中了那十件大事。
李乾饶有兴致地打量眼前的胖子,忽地笑道:“崇文兄想学也不是不可,只是……别再叫我先生,你我有缘同寝,年岁又差不多,可以兄弟相称。”
李乾深知无根基的苦,这王崇文对自己这般客气,应该是家长特意叮嘱。
也就是说,王崇文的家人,乃是朝内的百官之一。
“啊……那……那在……在下就……却之不恭了,乾……乾兄,愚弟……弟,有……有……有礼了。”
说完,王崇文又是一拜。
李乾见状,狐疑道:“崇文兄,你这……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王崇文第一句话略显口吃,可后面夸耀自己的时候,可是流畅无比啊。
王崇文白皙的脸庞顿时一红,解释道:“唉……顽……顽疾,我自小……就……就有点口吃。”
李乾上下打量了一会王崇文,忽地笑道:“崇文兄,刚才你溜须拍马时,可是一点也不口吃啊。”
“啊……让乾兄见笑了,得知乾兄可以卜卦天命,更是于陛下跟前直言,令崇文佩服不已,大父说了,要让崇文向乾兄多多讨教啊。”王崇文一股脑儿连说了好几句话。
“哈哈……”李乾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拍了拍王崇文的肩膀,“不用紧张,你我同寝,往后交流的时间多着呢。”
王崇文尴尬地摸了摸耳朵,点了点头。
见地上两个大箱子,他也不废话,上前伸手就抱起了其中最大的一个。
房间内,有一个书架,上面只有些许书简,王崇文和李乾,便把这些书简,一一放了上去。
事毕,王崇文赞叹道:“乾兄果然是勤勉之人,崇文这般年岁,也没看过这么多书。”
“无妨,这些书简,你若想看,便直接看吧。”李乾道。
王崇文当即摆手:“不……不……了,大父说过,我不……不是这块……料。”
见他又提到大父,李乾好奇问道:“你大父是何人?”
“我大父是王绾。”这句话王崇文没有卡壳。
李乾一惊,没想到眼前白白净净,又有点好笑的小胖子,竟然是当今丞相的孙子。
身为丞相的孙子,还对自己这般客气,李乾当即回了一礼:“失敬失敬啊。”
王崇文摸了摸耳朵,有点尴尬,他揉了揉肚子,忽然说:“乾兄,你……你还没吃吧?今……今日,你我……我不用,当……当值,出去吃……吃,如何?”
李乾有点尴尬,自己的身上可没多少钱,这些大家子弟吃一顿饭估摸也不少钱。
似乎知晓李乾的想法,王崇文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大方道:“今日,我……我请!”
……
骊山皇陵。
地下宫殿内。
虽然外面天色已黑,可这里依旧灯火通明。
上万名的囚徒,正在这里修皇陵。
地底深处,一名囚徒奋力地抡起手中的铁镐,朝着底下的土地砸去。
按照皇陵的设计,他们还要再往下挖两层。
铁镐破开土地,用力一撬,一大块的泥土便被翻了出来。
紧接着,这名囚徒又抡起镐子,准备再来一下。
可就在此时,刚刚翻开的泥土却是渗出了汩汩的水来。
他顿时一惊,按照往常的经验,这是挖通了地下河水,若是运气不好,这最底一层都要被淹没。
一想到被发现后的责罚,吓得他赶忙丢掉了手中的镐子,蹲下身子抓起地上的泥土,想要堵住这个缺口。
可水流不断流出,压根就没有停止的意思。
他喘着气,一咬牙喊道:“水,这里有水!”
顿时,周围还在劳作的囚徒,连忙放下手中的铁镐,跑了过来。
地宫作业,挖到地下水也正常,可若是不及时处理,后续处理就麻烦了。
火光之下,只见汩汩殷红的血水,正在蔓延。
顿时,有人惊呼道:“血,天呐,这是血啊!!!”
……
天色已黑。
咸阳的大街上,却是灯火通明。
这里,是大秦的王都,除了特别的日子,或者重要的人造访,平日里咸阳并不会宵禁。
李乾在咸阳待了快三年,还是第一次来逛咸阳的夜市。
毕竟,作为普通人而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才是自己的生活。
咸阳的夜生活虽然也丰富,可这并不属于平民。
两人出了章台宫,便直奔西城而来。
西城的夜生活最为丰富,酒楼林立,最为热闹的当属那些女闾。
所谓女闾,也就是这个时代的青楼。
王崇文驾轻就熟,带着李乾左拐右绕,很快便到了一间女闾的门口。
小厮看到王崇文的刹那,便立刻笑着迎了上来:“哎呀,公子,今日怎么有空来玩啊。”
王崇文面无表情,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领着李乾进了女闾。
大厅的面积不小,场内是耸立着一座高台,四周摆满了桌子,已经有不少食客搂着倡优在吃酒。
舞台上,管弦之声绕梁入耳,上面还有几名舞女正在起舞,时不时周围响起喝彩声。
上辈子作为土木老哥,李乾就特别羡慕其他同行,他们一到工程完结,要结款时,便是一条龙伺候。
自己常年漂泊深山老林,开山修路搭桥,就连请个假都难,就别说去享受这些了。
没想到,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竟然是秦朝的青楼。
等到两人分别落座,王崇文便大手一挥,找来坊母说道:“酒、肉,上来!”
那坊母中年模样,摇着个团扇颇有风姿,媚笑道:“公子,今日要不要请些姑娘过来陪酒?”
王崇文却是直接摇了摇头。
他大父王绾虽然俸禄颇高,可自从王崇文当了郎官后,便再没有管过花销。
吃酒喝肉,瞧瞧舞姬跳舞还行,可若是叫来倡优陪酒,那价钱可就不一样了。
坊母也不多言,摇着团扇,笑着应了一声,立刻去安排了。
李乾饶有兴致地打量四周,王崇文一脸尴尬,低声道:“乾兄,钱……钱不够,见谅,见谅啊。”
“无妨,今日崇文请客,在下悉听尊便就是,这袅袅琴音入耳,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啊。”
闻言,王崇文嘿嘿笑了起来:“下……下月,下月发了俸禄,我……我再请乾兄来叙,到时,定要安排几……几位姑娘作陪!”
两人没等多久,便有人端上来了酒菜,羊肉羹、鹿肉,以及粟米肉羹汤,一共三道肉食,外加一斛米酒。
这样的菜肴绝对算得上是丰富,而旁边王崇文的桌子上,则是连上了三份。
等到肉食上桌,王崇文也不废话,拿起一块鹿肉咬了一口,对着李乾呵呵笑道:“乾兄,见……见谅,在下,比……比较能吃。来……来,饮……饮上一爵。”
说着,他便倒满了酒爵,对着李乾仰头喝尽。
李乾也倒了一爵,仰头喝下。
王崇文特别能吃,喝完之后,便拿起鹿肉,大快朵颐起来。
三道肉食也算丰富,李乾夹了一块,慢慢品尝了起来。
场内,歌舞还在继续,旁边案几上的客人交谈甚欢,莺莺燕燕之声不绝于耳。
而在角落的两张案几上,李乾好奇张望,王崇文却在风卷残云。
“哟,这不是丞相的孙子公子文吗?”忽地,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正在啃肉的王崇文,立刻皱眉停了下来。
只见一名身着华服的青年,端着一爵酒,摇摇晃晃走了过来。
“此人是……是,宗室的人……人,也是郎官,不好……好惹。”王崇文低声给李乾提醒了一句。
所谓的宗室,便是在大秦的嬴姓子弟,九卿之一的宗正,便是管理这些宗室子弟的。
李乾在咸阳三年,多少也听到过这些宗室子弟的恶评,他们仗着自己姓赢,欺男霸女,纵使触犯了秦律,一般的百姓,也不敢去告官。
眼见对方来者不善,李乾也坐直了身子,他的身旁可是当今丞相的孙子,这些宗室之人,这点顾忌都没有?
只见那人摇摇晃晃到了跟前,望了一眼两人的案几,忍不住笑道:“哟,公子文今日来这女闾,怎么只吃肉喝酒,连个姑娘也不请啊,是不是没钱啊?”
不等王崇文回答,他忽收敛笑脸,揪着王崇文的衣领,恶狠狠地说:“没钱来女闾作甚?还不快滚!”
此时,场内的管弦之音还在,场内的舞女还在翩翩起舞。
可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这里。
就连二楼的客人,也有人探出脑袋,望向这里。
作为王绾的嫡长孙,王崇文打小就被寄予了厚望,其父早死,王绾更是希望自己的孙子能成材。
奈何,天生口吃的王崇文,纵使身为丞相长孙,也有些许自卑。
当了郎官这半年,王崇文可没少收到别人的欺负,而这位叫赢壬的宗室子弟,更是喜欢拿欺凌他。
在这场场合下被羞辱,王崇文脸色涨红,他本就有口吃。
指着赢壬,浑身微微颤抖:“赢壬,你……你……”
“我……我什么我?”赢壬大笑着起身,抬手道:“若是请不起倡优就说一声,我有钱!”
“你有钱?”一声清冷的声音响起,李乾端起酒爵饮了一杯,反问道:“有多少钱呢?”
赢壬过来时,早就注意到了李乾,看到是生面孔,又穿的寒酸,便没理会,没想到他竟然敢说话。
“多少钱? 我的钱,请在场所有人喝酒玩乐都没问题。不像……”赢壬的左手正指着王崇文,还想嘲讽几句。
可李乾豁然起身,双手握住了赢壬的左手,朗声道:“哎呀,公子壬大气啊。大家都听到了吧,今夜在这女闾内所有人的开花销,由公子壬负责!”
说完,不等赢壬反应过来,李乾率先鼓起了掌。
刹那间,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响彻整个大厅。
“彩!”
“彩啊!!”
能来女闾的,必然是家庭富裕之辈,赢壬平日嚣张,不少人心中都有些看不惯,瞧见这布衣青年带头,自然全都起了哄。
赢壬顿时愣在原地,他连忙摆手,酒爵里的酒更是撒了一地。
李乾立刻凑近他的耳畔,低声道:“不是吧,公子壬,这点钱都没有? 没有就早说,折了面子可不好。”
赢壬脸色苍白,一脸怒意指着李乾:“你……你……”
李乾朝着一边努了努嘴,赢壬扭过头去,只见大厅内的数十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他顿时一个激灵,酒劲顿时消散,刚才自己那么大声,必然很多人都听见,若是此时反悔,只会丢尽颜面。
想到这,赢壬一咬牙,举起酒爵,痛心道:“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整个女闾内,所有的宾客全都举起了酒爵。
等到赢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李乾这才跪坐了下来,他望向王崇文,故意大声道:“崇文兄,不叫些姑娘来陪酒?”
王崇文只觉得胸口舒畅,多年的怨气一扫而空,他兴奋地拍着桌子大声道:“要!”
闻言,李乾扭头大声喊道:“坊母,给我们来十个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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