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坍塌的阴影里,黎婧的身影犹如劈开阴云的闪电。
她身后跟着数十名衣衫褴褛的妇孺,更令人惊异的是簇拥着她们的江湖客——青衫负琴的书生、粗布裹头的樵夫、腰间缠着铁链的壮汉,甚至有位手持拂尘的道士。
他们衣襟上皆绣着墨色竹纹,那是江南听雨楼的标记。
“阿宁!”
黎婧踉跄着扑来,袖口滑落的腕骨上还带着地窖铁门的刮痕。
她身后那位樵夫突然甩出腰间的斧头,寒光擦着陆无期的鼻尖掠过,深深楔入城墙。
“陆城主,林夫人救过我们全镖局二十七口性命。”
铁链壮汉踏前一步,锁链哗啦作响,“还有去年腊月雪崩封山,若不是林夫人带着守军凿开冰道,我们早成了雪山孤魂!”
他身后众人纷纷亮出兵刃,寒铁映着未熄灭的烽火,在残垣断壁间织成星河。
慕晴柔被吓到软倒在地,染血的罗裙在尘土中绽开凄艳的花:“诸位侠士莫要误会,宁姐姐定是受人蛊惑......闭嘴!”
一名樵夫突然暴喝,斧柄重重顿地。
他身后走出一个戴斗笠的老妪,枯瘦的手指直指慕晴柔:“三月前老身曾在永州城讨饭,亲眼看见这娼妓将迷情散下在陆城主的酒中!”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抖开的粉末泛着诡异的幽蓝。
城墙内外突然陷入死寂。
陆无期握剑的手剧烈颤抖,剑尖在青砖上划出凌乱的白痕。
我强撑着坐起身,腹中的绞痛如刀绞,却仍死死盯着陆无期那张逐渐苍白的脸:“那夜你说要与与军中将领商议布防,却在慕晴柔房中待到天明......死老太婆,你妖言惑众!”
慕晴柔突然暴起,伸手直冲老妪咽喉去。
千钧一发之际,铁链壮汉的锁链缠上她脖颈将其控制住。
陆无期竟怔在原地,任由慕晴柔被拖倒在地,珠钗散落如零落的算计。
“报——!”
浑身浴血的斥候突然撞开城门,“东门失守!
赤狄骑兵距此不足三里!”
城墙上残存的守军发出绝望的呜咽。
我攥紧黎婧递来的短刀,指尖触到刀柄上凹凸的刻痕——那是我去年教孤儿们习字时,孩子们偷偷刻的“宁”字。
抬眼望去,听雨楼的侠士们已自发结成战阵。
书生解下背后的桐木琴,五指划过琴弦竟迸出阵阵金戈之音:“诸位,可还记得《破阵曲》?”
铁链壮汉突然解开腰间酒囊,烈酒泼在锁链上燃起幽蓝火焰,他转头看向我:“夫人曾说过‘侠之大者,护一方平安’,这关月城的平安——我们护定了!”
震天喊杀声中,赤狄的狼旗已出现在地平线。
“放箭!”
受到了军中将士和江湖侠客的感染,我嘶声高喊。
幸存的守军如梦初醒,箭雨伴着琴音倾泻而下。
铁链壮汉率先冲入敌阵,燃烧的锁链横扫之处,赤狄重甲竟如纸糊般碎裂。
樵夫的斧头专挑马腿,道士的拂尘织成银网,所过之处血雾弥漫。
书生的琴音越发激昂,似要劈开这血色混沌。
...........琴声结束,最后一支赤狄军旗轰然倒地。
残阳如血时,关月城保住了。
但却损失惨重。
我靠在残破的城垛下,掌心轻抚着不再悸动的腹部。
铁链壮汉默默递来染血的襁褓布,上面歪歪扭扭绣着“平安”二字,是地窖里那些孩子的手笔。
“夫人,”樵夫突然指着远方,“您看。”
暮色中,幸存的百姓正相互搀扶着走来。
跛脚的老铁匠抱着打了一半的锄头,瞎眼的绣娘摸索着捡起战旗碎片,连三岁的阿宝都攥着半块炊饼。
他们沉默地跪在满地焦土上,开始一捧捧清理同胞的尸骨。
.........“谢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