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大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韩狗剩的身上。
韩凌军盯了一眼儿子拎在手中的花椒枝,脸上的笑意渐渐冷却,他肩膀一耸扔掉扛在肩头的野狼,一把薅住韩狗剩的脖颈,蒲扇般的巴掌就朝着韩狗剩的屁股落了下去。
“小兔崽子,你恨不得你爹我早死是不是?拿这玩意干什么?你还让你爹我继续跪着是不是?你祖母都没说什么,你倒是当家做主了是吧?”
韩凌军气不打一处来,手中的巴掌一下比一下用力。
韩狗剩嗷嗷惨叫着,急声喊道:“爹,这是三叔的意思,不是我......啊,爹,你不讲道理。三叔......我另外那个三叔读书的时候,我听见了,负荆请罪是肉袒负荆,你才跪了那么点时间,还是穿着衣服跪着,心不诚。”
周羡闻言,抚掌大笑,“这小子是个读书的料。”
“什么读书的料,他这就是死读书!”韩凌军闷声骂道。
“爹,我不是说你怎么跪的,我意思是你对奶奶道歉的心不诚。”韩狗剩喊道,“你到现在都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想鱼目混珠,用三叔猎杀的狼哄奶奶开心蒙混过关。”
韩凌军的脸色彻底的黑了,“你......你个小王八蛋,猎杀野狼,你爹我也有功劳,也是出了力的。”
“这是自然,大兄奋勇在前。”周羡说道。
“不对,舅爷曾跟我说过,战阵之上不是你杀的敌人,功劳就不是你的。”韩狗剩喊道。
这小子跟他爹彻底对着干上了,而且还引经据典以证明自己的说法。
王雪梅没有插手,只是忍不住有些想笑。
狗剩这孩子确实是个读书的料。
能把偷听到的一些东西,理解的这么通透,比幺儿......比韩凌川聪慧。
韩凌川启蒙时的样子,王雪梅记得很清楚。
她一个陪儿子读书的妇道人家都学会了,可韩凌川依旧一知半解,还需要她反反复复的再解释几遍,方才能领悟。
“大兄,要不你再跪一跪?我觉得狗剩说的有道理。”周羡笑道。
韩凌澈在一旁重重点头,“我也觉得有道理,今天的事情全部都是因你而起,你再跪一跪吧。肉什么来着,总之......你就,心诚一点吧。”
韩凌军幽幽看向了王雪梅,“娘......”
王雪梅一句话都没说,转身进了院子。
是该给老大长点儿记性,他心地仁善,可韩建却是个不择手段的。
万一两人私底下再接触,他说不定又得走了上一世的老路。
那凄惨的居民,让王雪梅此时想来都不禁心中发寒。
老天爷为什么让她重新走这一生,可不就是为了弥补这些错误吗?
韩凌军彻底的死心了,他用力拧了一把儿子腰间的软肉,愤愤捡起了地上的花椒枝,闷声低骂了一句,“你可真是爹的好儿子。”
“今天三叔说父为子纲,父不慈,子奔他乡。爹你应该引以为戒,你爹不慈,你还帮他,这叫助纣为虐,我要是再帮你,那就是助纣又为虐。”
韩狗剩捂着屁股疼的龇牙咧嘴,但话却说的格外有条理。
韩凌军:......
愤懑的瞪了一眼儿子,韩凌军一脚跨进院门,将花椒枝扔在地上卷起裤腿,带着几分凶狠用力跪了下去。
双膝一落地,他就后悔自己的强撑大气了。
这破木头扎人......是真疼。
王雪梅没有再理会正疼的抽着冷子认错的大儿子,从屋里拿出了油灯,端详着三个儿子合力猎杀来的两头野狼,一边问道:“找到你母舅了吗?”
“找到了,母舅说等天明之后,他骑马沿途找一找。他说我爹能走的方向不多,摸黑肯定也走不远。如今附近找不到,他就带人去县里。”韩凌澈说道。
“母舅说我爹跑了出去,肯定得想办法吃饭,如今村里人不接济,他在附近混不到饭吃,只能去县里。”
王雪梅点了点头,“韩西山连个动静都没有?”
“我们路过的时候黑灯瞎火的,似是早已睡下了。”韩凌澈道。
王雪梅冷哼了一声,“那老东西怎么可能已经睡下了,也许正跟鬼一样在黑暗里瞪着一双眼睛幽幽的看着。他是见不得我这个外人霸占了韩家家产的,一定会用点儿鬼点子的。”
哪怕韩家穷的连喝汤都不敢喝稠的,但在他看来,就是这样的。
韩西山一直对她这个妇人掌家非常有意见,更别提这么大的动静了。
“我们家的家事哪轮得到那个老杂毛龇牙咧嘴,惹毛了我,我一拳送他归西。”韩凌澈不爽的嘟囔了一声,用力抓了一把野狼的皮毛。
“娘,不说这些,万事有儿子在呢。你看看这皮毛,纳个褥子绝对舒服,到了冬天拿出来用,肯定很暖和。”
王雪梅没有再多说,将目光落在了狼的尸体上。
“我哪用得上这稀罕物,赶明儿你们两个跑一趟县里,把这两头畜生买了。狼皮应该能卖个不错的价钱,肉可能不好处理,狼肉酸腥还很柴,县里那些贵人怕是瞧不上,若是卖不掉就拿回来做成肉干吧。”
“娘,你别舍不得。这东西卖也卖不到几个钱,你这身子骨也不是很好,纳个褥子冬天能少受很多罪。”韩凌澈劝道。
“就这么说定了,你娘我现在还没福分享受这些东西。”王雪梅说道。
“不管这两头畜生卖了多少钱,你们都拿去卖黍米。记住了,这钱一个铜板都不能省,全部换成黍米。”
“娘,家里存粮还有不少,应该足够撑到秋收了,还买黍米做什么?”韩凌澈不解,不明白老母亲这又是什么安排。
“不能等到粮仓彻底空了的时候才存粮,多做准备总不是坏事。”王雪梅摇头说道,她没有跟两个儿子解释今年以及往后几年都是灾年的事。
跟儿媳妇念叨念叨,她们俩多多少少耳朵里会听进去一点。
但男人,嘴里多的是大道理,还固执己见,说不通的。
尤其是今年的年景眼瞅着就不错,她要是说什么灾年,他们更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