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代价亦是巨大。三百忠勇无畏的阳安子弟,如今只余不足半数,且人人带伤,马力亦已近乎衰竭。
下一步,该当如何?是立刻与潜伏在太行山中的赵武部汇合,稍作休整,再图良策?还是……
他抬起头,抹去脸上的血污,目光穿透深沉的夜色,遥遥望向卢奴城方向那依旧闪烁着点点烽火的城郭,以及更远处高岗之上,那道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始终为他亮着一盏孤灯,令他时刻魂牵梦绕的倩影。
麹义,你以为这就完了吗?本将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林凡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而决然的光芒,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对未来的无限期待。
(第二十六章完)
夜色如墨,星月无光。狼牙谷的火光早已熄灭,只余下焦土与残骸在寒风中呜咽。林凡率领着不足三百的残兵,寻到一处太行山余脉中极为隐蔽的山坳,终于得以片刻喘息。
马蹄声早已嘶哑,骑士们盔甲破碎,血迹斑斑,一张张年轻或沧桑的脸庞上,写满了九死一生后的疲惫与劫后余生的茫然。他们中的许多人,身上都带着深浅不一的伤口,鲜血浸透了内衬的衣甲,在低温下凝固成冰冷的硬块,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刺骨的疼痛。
林凡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身上的玄铁重甲,被砍出了数道深可见骨的豁口,左臂被一支狼牙箭擦伤,火辣辣地疼。脸上那道在袁军粮营中被飞溅的滚油烫出的水泡,此刻已经破裂,与烟灰血污混杂在一起,面目狰狞。他倚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大口喘息着,胸腔中那股因过度搏杀而积郁的血气,依旧在翻腾不休。
他闭上眼,方才粮营中那惨烈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回放:震耳欲聋的爆炸,冲天而起的火光,袁军士卒惊恐绝望的惨叫,以及自己麾下将士们那一张张悍不畏死、浴血搏杀的年轻脸庞……每一次挥刀,每一次冲锋,都耗尽了他最后一丝气力。
胜利了吗?从战略上看,是的。他以微弱的兵力,成功摧毁了麹义数万大军的命脉——粮草。这无疑是一场足以扭转战局的奇功。
然而,代价呢?
他带来的五百死士,如今只余下不足三百。那二百多条鲜活的生命,那些曾经与他一同在阳安训练、一同在酸枣扬威、一同在中山并肩作战的兄弟,永远地倒在了那片火海之中,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首都未能留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痛与自责,如同巨石般压在林凡的心头。他是主帅,是他下令奇袭,是他将这些信任他的将士带入了九死一生的险境。这份责任,重如泰山。
“主公,您的伤……”一名亲卫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卷干净的麻布和一瓶金创药,声音沙哑地说道。
林凡睁开眼,眸中的悲痛与疲惫被一抹不容置疑的坚毅所取代。他摆了摆手:“无妨,皮外伤罢了。先救治重伤的弟兄。”
他站起身,强忍着浑身的酸痛与伤口的剧痛,逐一检视着麾下将士的伤势,亲自为几名伤势过重的士兵敷药包扎,温言抚慰。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充满了对这些生死与共的袍泽的关切与尊重。
残存的将士们,看着主帅那虽然狼狈却依旧挺拔的身影,听着他那虽然疲惫却依旧沉稳的声音,心中那因大战之后的虚脱与恐惧,渐渐被一股暖流所取代。他们知道,他们的主公,没有抛弃他们。只要主公还在,他们就还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