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刚出屯子,徐清雅忽然“哎呀”一声。
林振中低头瞅见她的蓝围巾让树枝勾住了,伸手去解时指尖蹭过耳垂。
徐清雅耳朵尖“腾”地红了,活像煮熟的大虾。
“林哥看路!”张建军在后头怪叫:“眼珠子要掉人徐知青身上了!”
众人哄笑中,徐清雅把脸埋进围巾。
林振中踹了脚车板:“就你长嘴了?”
转过山梁时,蒸汽机车的汽笛声惊得老牛直撂蹶子。
知青们炸了锅,有个小个子差点栽下车。
二十节绿皮车厢正喷着白烟,车头大轮子锃亮。
“真是火车!”徐清雅攥紧林振中的袖口,眼睛亮晶晶的。
她手指冻得通红,蹭在林振中腕子上像块热炭。
“跟我走,别走丢了。”林振中把徐清雅护在身后,往月台的位置挤。
哐当哐当响的绿皮火车喷着白烟,站台上挤满了裹棉袄的老乡。
戴红袖箍的检票员挥着小旗子喊:“知青往东头!伐木队走西头!”
林振中攥着厚沓子车票挤到窗口:“二十张红星林场!”
“嚯!包了车厢啊?”售票员探出脑袋瞅他,撕下火车票的一角算是验了票。
后头知青们早挤作一团。
张建军把行李举过头顶:“哥!这儿有座!”
徐清雅攥着粮票本要数,被林振中一把按回去:“说了这次出来,我全包。”
闻言,徐清雅哭笑不得:“我不是去干活儿的,那哪儿能让你来掏钱?”
“这有啥的,你不是帮我去记账的吗?”林振中嘿嘿一笑,护着姑娘往窗边坐。
汽笛“呜——”地一嗓子,车厢咣当晃起来。
戴眼镜的知青脸贴窗户:“快看!铁轨结冰碴了!”
徐清雅忽然“呀”了声。
林振中胳膊护着她往窗边挤:“蒸汽车头劲儿大,站稳了。”
车轱辘碾过冻土,知青们跟着晃。
老王头掏出铝饭盒泡炒面,热气糊了半截车窗。
张建军这小子也不知道咋想的,兴奋的学狼嚎,被乘务员瞪得缩脖子。
“瓜子花生烤鱼片——”
小贩挎竹篮钻过人群。
林振中摸出两毛钱:“来包五香瓜子。”
徐清雅捧着瓜子不敢动。
林振中咔吧捏开颗:“吃啊,壳吐我手上。”
车过山梁时,整节车厢“哇”地炸开。
黑土地甩着白边往后跑,红松林顶着雪帽子。”
徐清雅哈气在玻璃上画圈:“比连环画还好看!”
“这才哪到哪。“林振中拧开水壶递过去,“等进了老林子,还能看到獐子能追着火车跑。”
车头突然拉笛,三长两短。
林振中拽着徐清雅腕子:“到了!”
蒸汽像云团炸开,月台木牌上“红星林场”四个红字结了冰溜子。
红星林场的蒸汽还未散尽,刺骨的寒风卷着松木香扑面而来。
月台旁歪斜的木牌上,“安全生产”四个红漆大字被冰溜子裹成了冰糖葫芦。
几个裹着羊皮袄的伐木工正蹲在铁轨旁卷烟,烟叶子渣沾在冻裂的指缝里,随着他们吆喝的号子声簌簌往下掉。
“嘿哟!”
“老柞木那个!嘿!”
“迎风倒嘞!哟!”
浑厚的号子声震得树挂上的雪末子扑簌簌往下落。
知青们挤在月台边沿,眼镜片上瞬间糊满白霜。
有个小个子踮脚张望,毡靴陷进半尺深的雪窝里拔不出来。
林振中把介绍信折好塞进内兜,转头嘱咐张建军:“带大伙儿去烤烤火,我去办手续。”
林振中指了指月台尽头冒着黄烟的板房,伐木工们进进出出,门口的铁皮桶里插着七八柄油亮亮的弯把锯。